李花儿张着嘴,正对上她娘的眼神,不由自主安抚道:“娘,我没靠近鬼湖。”

这不是不打自招?刚说完这话,李花儿便想给自己一下。

李花儿娘脸上的笑全都褪了下去,严厉地瞪着女儿:“你给为娘的老实说。”

李花儿狠揪了一下大腿,两眼便浮起了泪花:“娘,这真不是鬼湖边找到的,采参的地方,离着鬼湖至少要走半个时辰呢。”

“你怎么知道要半个时辰?”

李花儿瘪着嘴:“采参的时候,裴家那个少爷也在那儿,我还分了最大的一株给他,还有两只狸猫也归他养,这四株小一些的就归我了。他常在鬼湖周围玩儿,说离鬼湖差不多半个时辰。啊,采参那儿我还留了一株参没采呢,不信,你到时和我一起去看呗。”看一眼老娘明显好了许多的脸色,又道:“做事不可过绝,我想着,那一株留着就当做种了,而且,万一以后需要参,那处只有我们俩人知道,到时再去采,也是使得的。”

“裴家少爷不要这稀世之参,却要两只野猫?”

看老娘还不信,李花儿嘟起了嘴:“他说那两只狸猫是天狗!天狗呀,娘你知道吧,《山海经》里有载,那是上古异兽。”

李花儿娘坐着想了一会,“小的时候,最爱听你太奶讲《山海经》,里面似乎确有说到天狗,只是…”

“只是,那不过是神话传说,是吧,娘。”李花儿傻笑:“我也说不是啦,可裴家那小子楞不信,偏那猫不知是饿得没了力气,还是嗓子不好,叫起来的声音溜溜溜的,又长了个白脑袋,他就一定要说是天狗,我说要跟他平分人参,他都不要,还是我硬把一只最大的参塞给他的呢。”

李花儿娘点头:“是该分他的,不过,小孩子嘴不严…”可别说出去惹出事来。

看着娘忧心忡忡的样子,李花儿挥挥手:“娘呀,裴家那小子,精着呢,我告诉你,你女儿说漏嘴,他也不会漏,再说,他要瞒着天狗的事儿,就更不会说了。”

李花儿娘皱着眉:“意外之财不处置好,说不准便要惹来横祸,小心一些,总不为过的。”

李花儿深表赞同:“财不露白嘛,女儿知道。”

李花儿娘看一眼小女儿,满意地点头,小女儿平日大大咧咧的,又总丢三拉四,不过,真遇到要紧事,密事,这孩子却最可靠不过。

“裴家那位少爷性子倒是和顺,这一个多月借了不少书给你哥,只是,希望他是个口风紧的吧。”

“他是世家出身,娘呀,世家的孩子,可不像咱农家孩子这样单纯,他们若是守不住话,说不准连命也得送了。你说是吧。”

李花儿娘打眼角斜一眼女儿:“胡说。”

李花儿哼道:“娘呀,世家里,妻妾争斗,互相陷害;兄弟争产,也互相掐架;再有,各房与各房间,也要争吧…这样子,哪有安宁的时候。在那样环境下长大的孩子,没点心眼儿,能成?”

李花儿娘拍女儿一巴掌:“照你这么说,那世家都是龙潭虎穴不成?”

“那是!”

李花儿娘摇摇头:“虽也不免都有私心,也不至于这般不堪,你这孩子,都打哪儿听来的。”

各类宫斗宅斗小说呗…不过,这个可没法和她娘说。

李花儿娘看一眼女儿,“妾通买卖,是为物,贱妾,岂能与妻争?再者,妾所出为庶子,虽大唐开始,庶子的处境有所改善,不再如奴仆,但,再怎样也是庶出,怎能与承宗祧的嫡子争产?

大宋有明文诏令,‘有诱人子弟,不问尊长,求析家产’,‘令所在擒捕,议从流配’。太平兴国八年虽废了分产弃市律,但祖父母、父母在,别籍异财,仍可算大恶,《户律》亦明文规定:别籍与异财,只要犯了一条,都要徒三年。傻女儿,上有诏令,下有宗族,除非父母同意谁敢私自分产。”

李花儿扯着地上的草叶:“娘呀,就是咱村儿里,不也有分家、分产的?”

李花儿娘噎了噎,末了,叹口气:“是啊。”

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从来都有人钻法律的空子的。她娘也算精明能干,只是,困在这样的小村子里,却是少了些见闻。

李花儿转转眼珠:“娘,小叔和我们分家了吗?”

李花儿娘眼中精光一闪:“你听到什么了?”

李花儿低下头:“娘,我前些日子,在房子后面的竹林里听到顾美的娘跟小叔说,让他和我们分开过,小叔就不用像现在这样累。”

李花儿娘冷哼一声:“又是她,这个贼婆娘,以前见着你爹就不老实,现在又勾搭你小叔。”

李花儿惊讶,“我爹?”末了,又咬牙,敢破坏她的家庭,“那个女人,不能这样放过她。”

李花儿娘狠狠吸了口气,压住火气,又瞪一眼女儿:“大人的事儿,你小孩子别管。”

李花儿嗍嘴:“娘,如果小叔想分家,就分呗。”

“胡说!”李花儿娘厉斥:“家是能随便分的?”

李花儿轻声道:“娘,这参,如果不分家,也有小叔一份。”

李花儿娘一哽。

李花儿又道:“娘,小叔想分,咱就分,咱家也就这房子还像个事儿,别的,有什么呢?田吗?咱一卖参,就能买好多田。”

李花儿娘低下头,陷入沉思。

李花儿加把劲儿:“而且,娘呀,爷爷奶奶又不在了,小叔可以分家,分了家,你也不用再操那么多心,只需管着我们几个,多好。”

李花儿娘紧皱着眉:“你小孩子不懂!”

李花儿撇嘴:“娘,我懂,怎会不懂,人都有私心,小叔性情也算平和的,可是,他还是有私心吧,平日里做活,他是不是会觉得累,会不会觉得吃得不好,还成日当牛做马?会不会觉得他光干活儿,却没身儿好衣裳穿?会不会觉得不公平?”

李花儿娘疲惫地叹口气:“他力气小,又懒,便是做活,也不过和我一样。”

“娘,小叔想分家吗?”李花儿问:“不想分就算了,想分,还是分了吧,牙齿还咬舌头呢,何况,是兄弟!”

李花儿娘看一眼女儿,眯了眯眼:“你小叔,是抱养的。”

啊?

李花儿怔了怔:“抱养?他是爷爷奶奶的养子?”

“你小叔刚生下时,瘦弱不堪,他亲父家贫,便要送人,你爷爷知道了,就抱了回来,也有怕你爹不好养活,找个伴儿陪着一起长的意思。”

李花儿咬唇:“娘,分吧。不是亲生的,他更会觉得我们亏待他呢?娘,我今儿能找着这些参宝,以后,我也有法子叫家里富起来。娘,你是宁愿现在把不多的家财分出去,还是想等将来家财万贯再分出去?”

李花儿娘看看地上的四株参,又看看小女儿,咬咬牙:“分!我明儿就着人带信给你爹,让他回来分家。”

李花儿嘘一口气,上次她听到小叔和那个女人的谈话,便听出了小叔想单过的意思,此时,她娘同意分家,她也觉轻省,想了想,又道:“娘,人参的事儿,你先别和爹说。”

李花儿娘笑着拧了拧女儿的小脸蛋:“行,不说,我明儿先把参送到你太奶家,你太奶懂得多,免得让我们给弄坏了。”

李花儿看着她娘:“娘,这普通的参也就罢了,参宝可是宝,舅舅们…”

李花儿娘看一眼小女儿,小女儿居然长心眼儿了?!

“你那三个舅舅,不敢有别的想头。”

“三个舅妈呢?”

李花儿娘轻蹙眉峰,摸摸女儿的头:“你这样费神,如无人参养着,可怎么是好?乖女儿,放心,娘会处理好的。”

半夜,李石氏被一阵响动惊醒,侧耳一听,两个女儿的房里传出一阵阵说话声,李石氏皱眉,这两个孩子,不好好睡觉,怎么倒半夜说上话了?想着,便起身披上衣裳准备去看看。

端着油灯,李石氏走到两个女儿的床边,将灯放在一边的柜子上,李石氏撩开床帐,却见帐内二女儿尤自闭目沉沉睡着,小女儿却阵阵梦呓,李石氏一惊,伸手轻推小女儿:“花儿,醒醒,你魇着了。”

推了好几下,李花儿却怎么也没醒,倒把一睡在另一头的蓉花给吵醒了。

蓉花揉着眼,坐起身:“娘,你做什么?”

李石氏也顾不得搭理二女儿,爬上床,把小女儿抱在怀里,拍着小女儿的脸:“花儿,醒醒!”

蓉花打着吹欠看娘抱着妹妹,不由瘪嘴:“娘呀,你白天还没抱够呀?”

李石氏未答,头枕在她怀里的李花儿却边流汗边嚷:“娘,娘,你别死,娘——”

不知是因妹妹声音里的伤痛,还是为妹妹话里

的内容,蓉花所有的睡意一下全吓跑了,七手八脚爬到对面,照妹妹身上狠狠拍了一下:“花儿,死妮子,瞎喊啥呢?”

只是,李石氏怀里的李花儿梦魇依旧,嘴里只乱嚷,那些话,吓得蓉花呆在了当地。

“…小叔,爹找的那个寡妇,他们把哥哥害死了,小叔,你帮我呀,小叔,那是你亲侄儿呀,小叔,你怎么能袖手不管?”

“…爹,你为啥要卖我?我不是你亲生的吗?家里不缺钱,你为啥要卖我?就为了省笔嫁妆?…”

“…大姐,二姐夫又打二姐了,你把二姐接来住几天吧…”

“…娘——,娘——,你把自己累死了,挣下的家业,却便宜了别的女人…”

“…报应!那女人生的不是爹的种,爹绝后了,都是报应!”

“…娘,花儿要来见你了,娘,今天是花儿十八岁生辰…”

“娘呀,女儿恨呀——”

密谈

一声凄厉的尖叫,方才任人怎么唤也唤不醒的李花儿霍地睁开眼,油灯下,那眼中,蕴藏的浓烈恨意,让李石氏与蓉花的心,寒凉彻骨…

李石氏两手紧紧抓着女儿肩膀,女儿方才的那些乱语,让她那样心惊。

“花儿,醒醒,花儿,娘在,娘在这儿呢。”

李花儿呆直的眼珠开始转动,看了看头顶的床帐,又转动眼球,看了看只有十二三岁的蓉花,当她看到李石氏时,似乎有些回过神来,又仿佛不敢相信似地瞪着眼看了半天。

李石氏轻唤:“花儿?”

一声轻唤,却如雷鸣,惊醒了李花儿所有的神智,圆睁的双眼中,泪,如小溪般汩汩而下。

“娘呀——”

搂着号哭着扑进怀里的女儿,李石氏眼中的泪也簌簌地往下落,轻颤着手拍着女儿的背,嘴里不停安慰:“乖女儿,娘在呢,娘在呢,不怕,只是个恶梦,不怕,娘在呢。”

蓉花呆了一阵儿,见妹妹终于醒了过来,又看着娘也莫名其妙陪着妹妹哭,不由有些无语:“娘,花儿是做梦吓着了,你跟着哭什么呀?”

李石氏看一眼二女儿,她为啥哭?她是被女儿梦里凄惨的情状吓着了,如果,如果她的儿女都落到那个田地…

李石氏垂下眼睑,掩住眼中复杂的情绪,那个男人,如果她真的死了,那个男人,会真的那样待她的儿女?没缘没故的,女儿怎么会做这样的梦?想着打两年前开始,自己便时不时的心痛…

这几年,丈夫一个月里,有几天在家?这一次,有两三个月没回家了吧…

李花儿哭了差不多有三刻钟,才稍稍控制住自己几近崩溃的情绪,红肿着一双眼睛止住了悲声,只是,却死活不肯跟她的娘分开,李石氏无奈,抱起女儿上了外房自己的床。被独自一个留在里间的蓉花撇撇嘴后,倒头睡了,临睡前还想着妹妹这一顿哭,也太不值了,不过是个梦罢了…

外屋,李花儿拉着她娘的衣襟打着嗝:“娘,嗝,咱先别和小叔分家了,嗝——”

李石氏安抚地轻拍着女儿的背:“怎么又不分了?”

“娘,平日做梦,嗝,我都是醒来就忘了,可是,嗝,这次,我记得清清楚楚,”李花儿红肿的眼中恨意深浓,“娘,那不只是梦,娘,我这是又投胎做你女儿了呢,娘,梦里——那是我的前世。”

李石氏紧攥着拳头,浑身僵硬:“花儿,话不能乱说。”

一场梦,李花儿找回了自己所有的记忆——第一世,她因心疾而亡;第二世,她进了李花儿的身,活了十年后枉死;如今,已是第三世,她打娘胎一落地,便有第一世的记忆,只是,重生后,运气衰微至极,被袁婆婆一道符封了记忆,直到跌了一跤,重忆前尘,今儿,又想起了第二世…

“娘,我没乱说。”李花儿苦笑:“我是转世而来,可是,我忘了前尘,娘,不知是那天狗破了障,或者是你晚上给我吃的参片的原因,我晚上把忘了的事都记了起来,娘,那不是梦,你知道吧,爹现在在外面有个女人,那是个寡妇,那个寡妇还勾搭了另一个男人,那个男人是县衙的书吏,她给那书吏生了个儿子,却告诉爹说是他的,爹就信了。你得急病没了,爹就把那女人娶了回来,你走得急,没给二姐相看好人家,二姐直到十八岁也没嫁出去,与人私相授受,最后虽成了亲,爹却一分嫁妆也没给。二姐过得不好,那个男人打她;大姐夫染上赌瘾,大姐也过得不好,…

你没了,爹的心越来越冷,对我们都不好,哥哥要读书,他也不给银子,那个寡妇后来害死了哥哥,他明知道,却说还有个小儿子,根本不给哥报仇,小叔因为分家的时候觉得吃了亏,也不帮我们…我找小叔的事被爹知道了,那个寡妇一撺掇,爹就把我卖了给人当婢女,娘,你知道我性子直,做人婢女没几年,在内宅被害死了。”

李花儿边哭边说,边说边哭,“…娘,前辈子,我没挖到参,前辈子我要是挖到参了,你就不会把自己累死了。”

李石氏浑身颤抖,目眦欲裂,“花儿,话不能乱说,女儿,不能乱说,你知道你说的都是什么吗?女儿…”

李花儿急得想跳脚,却被李石氏死命按在床上:“…女儿,不能乱说。”

李花儿呼呼喘着气,急得脸红目赤:“娘,你知道为啥我记不起前世?都是因为袁婆婆的那道符。”

李石氏搂着女儿,双眼紧闭,女儿刚降生时,异于常人,一步也不愿意离开她这个娘,后来喝过符水,才如平常小儿一般长大,原来,那道符保着女儿平安长大的同进也封了女儿前世的记忆吗?

原来,女儿一生下来就那般黏着她,是因为她已是二世为人吗?

“娘,我跌了一跤,忘了许多事,我不记得爹是什么样子,可是,爹是什么样的品性,你一定知道,娘,你说,要是你有个万一,爹会是我梦里那样吗?”

李石氏紧咬着牙关,却止不住的哆嗦,她自己的丈夫是什么样,她能不知道?那个男人说他当初会娶她,都是被爹娘逼的,因为他爹娘藏了他的话本,不成亲就不给他,他这才娶了她。大女儿才一岁多,公婆先后没了,他在家种地守了三年孝,本是打算一辈子务农,后来,听说县衙用人,他心动了,和她商量,她便回娘家借了银两,让他到县衙疏通,这才谋了个衙役的差事。

…见的多了,便嫌她,村里的人见他在县衙做事,也都高看他一眼,有那不安于室的女人,变着法儿的勾搭他,那时自己年轻,站在堰埂上骂了几回,村里的女人才安分了,只是,在外越久,他越不愿意回家,除了春耕秋收最忙的时节,轻易不回来,果然,是在外有女人了吗?

看着娘亲在灯下变得极其苍白的脸,李花儿紧紧抱着她:“娘,不怕,如今,咱有参宝,能卖钱,咱先找个好郎中给您看看身子,只要您好好的,爹就不能把那个女人娶回来。以后,咱不能再和爹分开了,咱搬到县城去吧,在县城边买地,有你在,爹就不能在外面乱来,再找个机会,把那个寡妇和书吏的事儿捅出来,那样,就没事了…以后,只要哥哥争气,爹是什么样,都不怕。”

李花儿痛恨现在的社会制度,如果,如果是在现代,她娘可以和她爹离婚,哪需要像如今这样憋屈,可是,现在的社会,虽不如明清那样变态地禁固着女人,仍是一个以夫为天的时代,弃妇,哪怕是和离的,仍是极度受歧视的。

“娘,你还有我和哥哥姐姐!”李花儿紧紧抱着娘,她可怜的娘亲啊…

李石氏紧紧搂着女儿的小身子,女儿才八岁,虽聪颖,却编不出这样的瞎话,哪怕是做梦,一个不到九岁的孩子,也不能梦到这样的事…睁开布满血丝的眼,李石氏发狠:“娘得先护着你们长大,娘要给你和蓉花挑夫婿,要占着正妻的位置,护着你哥哥,给他娶妻,让他读书考官…只要你们长大了,娘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娘啊——”李花儿流着泪,扑在娘的怀里为娘亲的委屈求全呜咽痛哭。

不会了,再不会了,这一世,她一定要让娘亲健康长寿,要让两个姐姐活得扬眉吐气,要鞭策哥哥读书上进,这一世,她要护着她的血脉亲人,让他们幸福安康…

黑夜里,一灯如豆,散发着淡淡的光与热,为床上相拥而卧的母女俩的身影渡上了一层淡淡的光晕。

“花儿呀,转世的事,以后不能再告诉别人,哪怕是你未来的夫婿,也不能说,知道吗?”

“娘,我知道,我除了你,谁也不会说,娘,我怕你不信我的话,我只能全告诉你。”这世上,除了娘,还有谁会无条件的爱她呢?

李石氏眼睛盯着头顶的床帐,手下轻轻顺着女儿瘦小的脊梁,“是呀,这事儿,说起来确实让人难以置信。”

李花儿蹭了蹭她娘,鼻音浓重地撒娇:“那娘,你为啥信了?”

李石氏唇角轻轻翘了翘,却很快又垂了下去:“为啥信了?你长到这么大,最远的,便是去你外祖家,你编不出这样瞎话;你是个实诚孩子,不会编这样的弥天大谎;平日里,不论是谁,但凡有一点轻慢你娘,你便如红了眼的蛮牛,上去就要用角斗人…连一点委屈也不愿意让为娘的受,这样类似诅咒的话你又怎会编造后说出口?娘的乖女有多在意娘,娘心里都知道呢。”

李花儿眼中又浮上了泪花,抽着鼻子呜咽:“娘,万一是别的孤魂野鬼上了女儿的身哄骗你怎么办?你怎么能女儿说什么就信什么呢?”

李石氏的动作顿了顿,又接着有一下没一下抚摸着女儿的小身子,“乖女,做娘的,是不是自己的儿女,那是一看就能知道的,娘又不曾神智昏溃,自是不会错认自己的儿女。女儿呀,这就是做娘的人呀。”

李花儿眼中的泪顺着脸颊滚落:“娘一把屎一把尿把我们拉扯大,我们的吃,我们的穿,全是娘管着,我们的一切喜好、怨憎,都在娘的心里装着,我们的每一次成长变化,娘都看在眼里,我们是娘的血肉化成,哪怕我们将来儿女成群,娘也依然会是我们最坚强的依靠。”

听闻险恶的未来时,李石氏不曾流泪,揣测丈夫的薄情时,李石氏不曾软弱,可是,听到女儿这样贴心的话,李石氏却心神悸动,酸楚难言,紧紧抱着女儿,李石氏笑泣:“乖女!乖女!”

李花儿靠在娘亲温暖的怀里,感受着浓烈的母爱,她幸福地闭上眼:“娘,我真高兴,我还是你的女儿。”

“娘,前世的事,到底是前世,今生如何,还说不准,也许,也许爹今生不会如前世那样寡情呢,娘,前世,我和哥哥不曾认识裴家少爷,女儿也不曾挖到人参,娘,也许,今生,也许…”

“乖女,娘也是跟着你外祖读了六七年书的,鲁莽武断之事,娘不会做…你爹究竟如何,咱们可以慢慢看…你爹,你爹耳根子软,如果我真没了,他一定会被继室捏在手里…”李石氏眯着眼,轻喘一口气:“袁婆婆曾经屡次劝为娘,让为娘不要太好强,以前,娘想着,便是没你爹,娘也能把你们几个养大,只是,娘没想到,自己的身子骨儿…”

李花儿咬着唇,趁热打铁劝道:“娘,咱卖了参,有银子后,就请人种地吧,你不要再下地了。”

李石氏略一踌躇,便同意了。

“娘,你说我以后见到袁婆婆怎么办?”

听到女儿这话,李石氏皱紧了眉头,过了许久,她方道:“乖女,这事儿,娘要再好好想想。”

袁婆婆是友是敌?

母女俩人都陷入了沉思…

天亮后,走出房门,抬头看到小叔时,多了一世记忆的李花儿僵在了当场,站在一旁的李石氏不着痕迹揪了揪女儿的腰,揪得李花儿的脸皱成了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