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

“怎么,事关重大,我的命令便不是命令么?”秋景浓沉下脸来,事情紧急凌飒还和她废话…

“少主说…”

“凌飒,你若不去,难道叫我命青流去不成?!”秋景浓大怒,指着一边笔直而立的青流。

凌飒“噗通”一声跪下来,接过字条道,“凌飒如何能叫一介弱质女流千里寻主,凌飒这就去。只是恳请少夫人,千万莫要离开长宁半步。”

呵,原来凌飒是叶瑾留下来看着她的么!

秋景浓冷笑,“你且快去。”

这边,沉默半晌的青流突然默默地开了口,道,“青流并非弱质。”

两人闻言皆朝青流看了一眼。

青流也不以为意,缄口不再说话,连眼皮都不再抬一下。

待凌飒离去,秋景浓才一脸好笑地看向青流,“怎么,生气了?”

青流沉着脸别别扭扭道,“小姐你怎么能叫青流去送那字条,青流死生是保护小姐的,那劳什子叶公子青流一点都不稀罕,小姐居然为了叶公子安危就要把青流支开…”

秋景浓按了按眉心,“方才没见你这么多话。”

青流是重新开启了话唠模式。

还有,她嫁入雁国公府这么久,青流还一口一个“叶公子”,就是不肯改口。

也真是…

“小姐是糊涂!若是我走了,小姐便无人可以依仗…”青流像是突然被打开了话匣子,居然还不肯罢休了。

“不是还有青沙么。”秋景浓拍拍青流的肩,一边安慰她一边朝锦苑走去。

“可是青沙…”青流张嘴,却又欲言又止般停顿片刻,才继续道,“青沙不会武,怎么保护得了小姐。”

秋景浓笑,“小心青沙听见了,要气死和你理论的。”

“可是小姐!”

“好了好了,我错了还不成么,今日不过是为了激一激凌飒罢了,以后再也不提了还不行吗,你可别吵了…”

两人的声音渐渐消散在空气里。

暗处,一双狐狸眼注视着两道背影良久。

要凌飒去办的事,究竟是多重要的?

也不知道那字条上究竟写了什么…

叶轩转身离去,心下却合计着,要不要提醒顾卿言…他随军远行,叶轩终究不放心…

这秋七,确实是有趣。

第64章 北戎事起

九月初的东陲已经是碧水秋寒,草叶渐黄。

紫衣银甲的将军终于还是没能顺利地和驻军的杨扶汇合。

战事吃紧,叶瑾的军队抵达杨扶驻兵处时,后者已经奉旨拔营支援叶域去了。

此番祸起,云国似乎比他们想象中的要难对付的多。

几万大军日夜兼程地行进已经疲惫一场,叶瑾便未接连追赶,下令安营休息半日。

“哟,心不在焉想什么呢?”凭空从烈烈秋风里传来一人事不关己又充满好奇的问询。

叶瑾站在高高的崖上,半晌才回过神来。上一次,他从崖上掉下去,头撞到乱石上撞瞎了眼睛,差点成了废人。

那时候阿浓说,最怕他摔伤了脑子,不记得他。

“若是失忆,你可有法子?”

书逝闻言白了他一眼,嗔道,“尽想着些什么?没有这样咒自己的吧?”

叶瑾只是摇摇头,笑道,“若是前次我并非失明而是失忆,你可还会尽力治我?”

这说的什么话?

书逝如画的眉眼当即一冷,脸色沉下来,“你既有恩于潋滟山,我书逝便定当不离不弃,你若失忆,我治便是。”

叶瑾浅笑,银白的铠甲在塞外的阳光下闪烁着夺目流光,“潋滟山世代中立,今次却叫你卷进朝堂,随我奔波在庙堂沙场…”

还没等叶瑾把话说完,就被书逝打断了,“我说你今日是怎么了?婆婆妈妈的不像你。”

不像他?

叶瑾自嘲般地笑笑,一只手按上胸口,仿佛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说给书逝的絮语,“近日来总觉得心下不踏实…”

“心下不踏实?怎么,刚分别就忍不住思念了?想她找怎么不带着她?”书逝露出一个不屑的笑来,秋景浓,那女人除了搅乱叶瑾的一波春水,勉强救他复明,还做过什么?

真是…可笑…

叶瑾本来并非是如此想法,被书逝这样一说,却也忘了原本的话头,只挑挑眉,道,“我倒是好奇,你怎么就盯着阿浓看不上眼。”

“怎么?”书逝冷笑,“前有般若寺智闲大师谶言,后有潋滟山落星阁观星,这女人终究是你的羁绊,你却…”

“叶瑾,你看看你现在可还是那个战场上杀伐果断,冷血无情的叶将军?”

那人漆黑的眸子渐渐幽深冰冷,叶瑾嘴角渐渐挑起一个许久未见的残忍微笑,冷声道,“怎么,你想试试看?”

书逝打了一个冷颤,撇过头去,毫无骨气地回答道,“我不想。”

叶瑾见他老实地偃旗息鼓了,也就不再捉着不放,不过…带着她?

但凡一个男子真心爱护一个女子,便是断断不能将她带到战场的,先别说塞外风沙刺骨凛冽,便是这杀伐的战场戾气,血流漂橹的惨烈局面,叶瑾一辈子都不想她看见。

更何况…把她带在身边,他可还能专心打仗?

正说着,就见不远处一个青衣武士朝这边走来。

书逝歪头仔细辨认一番,笑道,“嘿,倒是见了鬼了,这杨授何时这么急性子了,偏要凑热闹搅了我俩的清净?”

叶瑾无言轻笑。

说话间杨授已经走到近前,行了个礼便急急开口道,“长宁有信。”

“谁的信?”叶瑾蹙眉。

慕子宸在长宁,她应当不至于…

杨授递过一张折叠整齐的字条,解释道,“凌飒日夜兼程地赶来甚是疲惫,我便叫他休息片刻,自顾拿着字条来…”

谁料年轻的将军却突然变了脸色,道,“你说谁?谁来了?”

杨授点点头,还没开口说话,就见面前的人面上已是千里冰封万里雪飘,接过纸条,却并未急于打开,冷淡道,“把他叫过来。”

叶瑾虽治军严谨,却一向体恤部下,像凌飒这般夜奔数十里,却直接被叫来问话,从来没有过,更何况凌飒是叶瑾府里贴身的暗卫。

杨授虽然心生疑惑,却也只是点点头便转身去寻凌飒了。

书逝歪头仔细看了叶瑾一会儿,终究没从那紧抿的唇角看出什么名堂来,索性直接问道,“怎么了?”

后者寒着脸打开纸条,只扫了一眼,脸色便更加难看,方才还是冷淡,此刻却变成了肃冷。

抬手叫来一个传讯甲士,耳语几句遣了他出去,方扭头对伸长了脖子的书逝道,“京城密报,戍东军中有内鬼。”

“内鬼?”书逝也是一愣,“消息可准?”

“我临行时将凌飒留给了阿浓,此番凌飒来报,必定是阿浓指派。”叶瑾回答,抬手抚了抚额角,声音低下去,仿佛自言自语般,“傻丫头…”

“秋七?”书逝张口想说什么,思量片刻还是咽下了,脸上浮现出一个自嘲的笑,道,“你已经传信给杨扶了?”

叶瑾点点头,“不止杨扶,还有父亲。咱们军中也要多加整顿。”

书逝犹豫了片刻,终究还是决定出言提醒,道,“叶瑾,若是有朝一日,秋七背叛于你…”

他对她的话都不思考,就直接传讯给父亲和杨扶了,若是她消息有假…若是她受了他人蛊惑…若是…

“不可能。”那人斩钉截铁地打断他,并没有看他,却叫书逝后背一阵发凉。

书逝摇头苦笑,“罢了,若她生有二心,别说背后算计,只要把这消息告诉你,你恐怕便要一败涂地。”

叶瑾不置可否。

“公子,书神医。”凌飒悄无声息地出现,抬眼看了眼正在相谈的二人,出声。

“胆子大了?”叶瑾似笑非笑地看着凌飒,后者还单膝跪在地上,他并不叫凌飒起身,只顾负手偏头看他。

凌飒后背一僵,心知自己忤逆叶瑾的命令,丢下秋景浓赶来东陲,叶瑾必定是要大怒的,沉声道,“京中无人能比凌飒更快。”

叶瑾慢慢俯下身来,和他平视起来,轻声道,“你来了,她怎么办?”

“少夫人身边的青流姑娘与我身手相当。”凌飒像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竟然一句一句回答他。

青流伸手如何他怎能不知?上一次针对秋景浓的暗杀没成功,多亏了青流。

可叶瑾也明明白白记得,青流一心只听秋景浓的话,若是秋景浓意图离京,青流自是会想办法帮她离开,雁国公府恐怕没人拦得住她。

身侧的手慢慢握紧,分明的骨节甚至有些泛白,“她若离京当如何?”

“叶瑾,你敢说你心里没有半点希冀她离京来寻你的心思?”书逝忍不住打断他,刚才他那都说的什么话,酸的就像临终遗言。

“将军!”凭空里蓦地□□一道声音来,杨授方才离开,又急急忙忙地赶过来,道,“大事不好了。”

也不知怎么了,这一次,竟然连顾卿言也跟来了,照例是整个人裹在狐裘里,远远跟在后面,单薄瘦削地像是风一刮就会消失。

“讲。”叶瑾蹙起眉毛,杨授一向稳重,今日反倒毛躁起来,三番二次地慌手慌脚,能出什么大事。

“刚才传讯兵来报…”杨授犹豫着看了看书逝。

“既然是急报,你就明明白白讲,话到嘴边怎么反而不说了?”书逝快言快语道。

叶瑾点点头,“到底怎么了?”

“叶,叶大将军败了…”

一句话说出来恍若晴天霹雳,在场的几个人都震惊的一时间说不出话来,还是叶瑾最先反应过来,道,“杨扶呢?”

“算来兄长应是昨日赶到,勉强扳回一局,好歹叶大将军并无大碍。”杨授蹙眉说道。

“此处离两军交战处不过一日路程…”叶瑾喃喃道,还未说完,便被一道冷静沉着的声音打断了。

说话之人正是方才走到近前的顾卿言,“北戎起事,才收到京中急报,命将军火速调兵赶往北境。”

“什么?”书逝走调的声音在空寂的山崖上响起来,显得格外滑稽。

叶瑾蹙眉,握着剑柄的手渐渐握紧。

“你们大景怎么回事,单单就你们雁国公府和杨家可用?其他人呢?”书逝瞥了一眼杨授阴沉的脸色,道。

“最近长宁京中出了不少事,你也知道,扶持当今上位时自然是肃清了不少文官武将,当今地位尚未全稳,如今京中武将,要么是不能用,要么是不敢用。”

杨授说道,顿了顿瞟一眼叶瑾的眼色,才慢慢接下去说道,“便是雁国公府,当今也因着…那一层关系,并未完全放心,不然何至将叶将军父子二人,我兄弟二人分开?”

那一层关系,听者心有戚戚,皆是不语。

“这不还派了我这个监军么。”顾卿言轻笑着打破寂静,道,“怎样,子瑜兄对于北戎可有对策?”

“呵,还真是凑热闹。”书逝撇撇嘴,“上次不是已经给北戎重创了?怎么云国一起事端,它便跟着闹起来。”

“从前还有秋长天震慑,也不至于此。”叶瑾淡淡道,转身朝山崖下走去。

“传我的军令,全军修整,一个时辰后朝北境出发。”

秋长天啊…已经成为过去的事了…

第65章 太极宫行

午间照例是何煦来授琴。

秋景浓其实也知道,叶瑾寻这样一个由头,不过是叫何煦看着她别乱跑罢了。

“今日去给母亲请安,听说父亲前些日子战败了,师父在朝中身居要职,定是比景浓知道的多,还请问师父可知道详情?”

素衣长袍的男子垂睫,莹白如玉的手指在广袖中握紧,轻声道,“是。”

秋景浓侧头作细听状。

“戍东军中出了细作,叶大将军败得蹊跷,这一战,恐怕是云国筹谋已久的了。”何煦斟酌着说道。

“细作?”秋景浓挑挑眉,轻声嘟囔道,“难道凌飒去晚了…”

“你把凌飒遣走了?”何煦微微有些吃惊,“怪不得最近没见他。”

“嗯,事情紧急。”秋景浓暗道不好,何煦不会给他她安排什么人吧。

果然,何煦向后退了一步,肃容施礼道,“节前少夫人遭行刺一事还未查明,长宁形势险恶,还请少夫人以后不要这样任性妄为了。”

秋景浓点点头,何煦说到行刺一事,倒叫她突然后怕起来。那日若是没有玉萝锦,单凭青流一人之力,恐怕她也难以毫发无损地躲过去。

说到底,她欠那人良多。

这一想便又想到之前秋景裳提醒她的话,她还没有转告给慕子宸。也不知道时间过去这么久,还有没有些用处。

“少夫人?”何煦轻声提醒。

秋景浓这才惊觉自己出了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还没等她再说些什么,就从门口连滚带爬地跌进一个人来,正是青流。

见何煦也负手立在厅中,青流有点不好意思,脑子里还没忘了正事,道,“方才正院传话来,夫人说宫里来了信儿,召夫人和小姐即刻入宫。”

秋景浓挑挑眉,道,“哪个宫?”

“太极宫。”青流回答道,并不知道自家小姐突然紧张起来的缘由。

太极宫…

一颗心刚要放下立刻又悬起,秋景浓拍案而起,“阿璇出事了?”

何煦向前走了几步,似是想要抬手拉住秋景浓,手抬到一半又放下,余光望见青流正一瞬不瞬地盯着他们看,清雅的脸上露出一个苦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