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说话的。”

“哎呀,瞧我这嘴。二少奶奶,我明天就到镇子上去帮你看看,那小伙计若是不错,我替你打听打听。嘿嘿,成辉家,嘿嘿。”

王媒婆唯恐好事儿轮不到自己,没多坐会儿,就起身走了。她也知道,女方肯定会接待好多媒婆的,好在这里面做出选择,里正的儿子,在庄稼户眼里,很不错了,人家这从京里来的大户,还不知怎么想呢,不过,他们家衰败了,这才回乡下。再加上是个丫鬟,又能有多好的主儿呢?看这位少奶奶的意思,肯定是嫁这里普通家户的男孩子了。

正文 第十四章 王媒婆

长富这天,在铺子里忙活,掌柜的去了西省,还要几天才能回来,他每天既要照看铺子,还要负责上下货,忙的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太阳都过午了,他才趴在柜台上,吃着面条。掌柜是冬生的姨夫,曾很骄傲地说,不会亏待他,这吃饭上,就没有去年在张家的好,虽然也说好给两吊钱,但哥哥弟弟都换了毛衣,就他,还热得不行地背着个棉袄。只有一件罩衣洗了没干,他怕那毛衣给弄脏了。

来了个胖胖的老太婆,长富忙搁下碗,用手抹一下嘴,笑着问:“大妈,想要点什么?”

那老太太看了他一下,笑眯眯地问:“你们东家呢?”

“去西省了。”

“你是今年才来的?”

“嗯。”这么和他搭讪的女人挺多的,长富尽量忍耐着。

“这店里,还有伙计不?”

“就我一个,大妈,你要啥呀?”

“小伙子,你哪里人呀?成家了没有?”

长富在心里哀叹,又来了,这么问他的人太多了,最后,听说他家七口人三间房,地没一亩,还有外债,都没了后音,他没办法,这些人,最后走的时候,常常会不好意思地买点东西的。

“没成家。”

“定亲了吗?”

“没有。”

“给你提哪儿的亲事儿了?”

“没有。”

“小伙子哄人呢。”

“真没有。”

“咦,小伙子,我都知道了,有人把南落村张家少奶奶跟前的丫鬟给你说合呢。”

长富的心咚一下,那老婆后面的话,他就没听见,鸭蛋的大眼,水汪汪的,在眼前晃动。不过,他听说有人给鸭蛋介绍北落村里正家的三小子了,他心里一阵苦涩。

“哎,小伙子,小伙子!”这就是找茵茵的那个王媒婆,她家和王成辉家,虽说是一家,但血缘太远,王成辉已经不认识她了。

“啊?”长富从冥想中回神,“怎么了大妈?”

“是不是有人给你提那个姑娘了?你别看,那是个丫鬟,可人模样俊俏,又识文断字,可是好得不得了的女孩呢。”

“我就怕我不配。”长富憋了半天,才说出这句话来。

“小伙,那你不用操心,有女百家货,讨饭的也说一说呢。何况你这么俊个大小伙,在铺子里熬上几年,也熬出个掌柜来,那女人还不跟着你享福呀。你说,张家那丫鬟,你可是愿意?”

“愿意!”长富心咚咚跳着,似乎用了全身力气,才说出这话,他心暗暗担心哥哥知道了,会骂他,他这不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吗?

“你要是愿意,那我,就给你提亲去了。”

长富狠狠心,答应了王媒婆,哥哥骂就骂吧,鸭蛋如果看不上他,他就在铺子里干下去,大不了不回南落村了。

王媒婆左转右转的,就是还不走,长富最后没法子,拿着一包哄孩子的米花糖,红着脸给了王媒婆:“大妈,这个,你拿回去哄孩子,我这马上也没个东西的。”

王媒婆见这么寒碜,有点不悦。不过,总好过空着手吧,她接过来,笑嘻嘻地走了。

晚上,长富从住的床上的小包袱里,拿出一文钱,放进了柜台。这是年前,成辉给他的工钱,一共一百文,他上次花了二十文,买了一根木簪子,想送给鸭蛋,回去时,看到鸭蛋头上的银簪,他又犹豫了,最后也没拿出来。他靠在床边的墙上,拿着那根木簪子,心里七上八下,鸭蛋看他时的眼神,总让他觉得情义绵绵,他每次望见,都好像能溶化到里面。

唉,看上他的女孩子,多了,都不能成。以前,他也没往心里去,只有这个小红,好像勾走了他的魂儿,到了这里,他白天强装笑脸,晚上,不停地叹气,家里一时半会是不会有钱给他出彩礼的,鸭蛋再好,大概也是一场梦。

长富在床上烙烧饼似得翻了一夜身,天明时才迷迷糊糊睡了会儿,第二天,他强打精神,支拧了一天,太黑上了门,给成辉嫂打了声招呼,匆匆回了南落村。

陈长庚已经睡了,他爹还在看羊,见他这么晚回来,吃了一惊:“老二,出啥事儿了?”

“没事,爹,这阵子忙,都没回来看你们,”

“这孩子。”老头激动了,“我在家好着呢,回不回的。唉,你看看,这么晚了,还不嫌累呀。吃饭了没?”

“吃了。”长富没敢说没吃。成辉哥还行,这个成辉嫂吝啬地厉害,成辉哥不在家,他天天吃的都是粗粮,中午的面条,不是豆子面,就是高粱面的。幸好长富不挑食,吃饱为止,不论好赖,今天他说要回去,成辉嫂就不给他饭,他在屋里转了一会儿,只好饿着回来了。

长富硬撑着,留在镇上,是不得已。在南落,鸭蛋天天在眼前晃,他害怕自己哪天把持不住,做了出格的事儿,坏了自己名声也就罢了,要是坏了小红的名声,他的罪过可太大了。就像今天,他实在忍不住,回来求哥哥,让他托人向茵茵求亲去。这会儿,看到老爹,他心又凉了,家里的境况,他不是不知道,怎能让那么好的女孩子,跟着自己受穷呢?长富和爹坐一起,问了问家里最近的情况,就和爹回了屋子。

长贵和长命都睡地很熟,他悄悄挤到这俩身边,扯过被子,睡了。

要在大早赶到镇上,长富起的很早,爹已经起来,大哥也起来了,正在扫着院子,嫂子病了之后,大哥就负责起家里的卫生,这已是习惯了。

“长富回来了?”长庚很惊讶。

“昨晚回来,你都睡了,这阵子有点忙,我就看看,这就走。”

“你忙你的,家里都好着呢。”长庚当弟弟想家了,没在意。他看到弟弟脸色不好,比前一阵又瘦了些,心里有点难过,就从屋里,拿出一小袋干馍块,这是过年时蒸的,他们舍不得吃,晒干了给爹存放的。

长富实在饿了,伸手掏出一块来,其余又递了回去。长庚给爹说:“我送长富走,长贵起来,让他带着镐头,到地里找我。”

兄弟俩默默走出了村庄,太阳还没露头,些微的晨曦,已经让天空亮了起来。

“老二,你是不是看上丫鬟姐了?”长富没想到哥哥说出这话,一时不知怎么回答,略过了一会儿,才低声说:“哪里,我哪儿配呀。”

“长富,都是哥哥我不好,拖累了你。我今天就给东家说,这辈子,都给她干了,让她,答应了这事儿。我看那小红姐儿,也中意你,你走了,她都跟没了魂儿似得。这话不敢乱说,但那女孩子是个好女孩,从来不会撒谎的。”

“哥——”长富嚅嚅嘴,说不出来,他既不想给哥哥增加那么大的压力,让哥哥终身给人抗长工,又实在舍不得说,放弃鸭蛋,他心里,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老二,你的心意,哥领了。哪里找这么好的东家,我就是想干一辈子,还不知人家要不要呢。再说,如果能干一辈子,哥也不枉活了这一世,如果不是东家,冬生还不知有命在不,即使活着,还不放一辈子羊,或者抗长工了?哪里能识字?我现在已经很知足了。”

长富没说话,但觉得走路时,脚下都有劲儿了。

正文 第十五章 里正做媒

茵茵没想到,连着两天,来了两个媒人,居然都是为长富求鸭蛋的,她心里暗暗高兴,这样,她和鸭蛋的面子保住了。她要是主动把鸭蛋嫁给长富,估计不是难事,但对鸭蛋来说,那就在村里待不住了。村里人,还不知道会说鸭蛋什么闲话呢,村里婆媳矛盾,说闲话的多了,没有那个人,因为那个遭人嫌弃,但女孩子要是传出风流的名声,就别想抬头见人了。

陈长庚请的媒人,还是村里挺有头脸的一个老头,叫陈云生。

“张家的,呵呵,我也没说过媒,这不是为了咱这老陈家嘛。长富这孩子,虽然家里穷点,一表人才不说,勤快,聪明,我看,你跟前的女子,受不了多少年苦的,男人只要正干,日子总是有盼头。”

“陈大爷你说得对。来,喝茶。”鸭蛋早就躲出去了,鲁妈过来给茵茵她们上了茶。

陈云生很奇怪茵茵既不答应,也不拒绝,只是让他喝茶,态度很客气,最后,他忍不住了,又说:“张家的,你到底是答应也还是不答应,给我个准话儿。”

“小红几岁大到我跟前,跟我一个姐姐似得,我现在不得和她商量商量?陈大爷你说的对,这人穷了富了,不是最要紧的,关键是不能懒了笨了。”

陈云生一听,这有门儿,脸上的表情就放松下来。

“一个人有一个人的脾性,我是这么看的,也不知我这位丫鬟姐姐怎么看,大叔你过阵子再来听信儿,我要问问本人,再盘算盘算。”

陈云生告辞出来,心情不错,觉得有一半儿的把握。晚上,他往陈长庚家里走,一拐弯遇到里正肖正民,正在送北落村的里正出村子。

“小儿的事儿,就拜托了。咱家就图人家大户出来,懂规矩,老肖哥你费神了。”看到陈云生,那俩有点不高兴他走这么近,觉得他有点想偷听。

“你俩怎么在这儿呀,吃过晚饭了?”

“哦,吃了,吃了。”那两人摆手散了,陈云生的心情,却沉了。他前一阵也听说,北落村里正想求张家这个丫鬟姐儿,看来是实情了。

长富,比不上这个的,北落村里正家,不是多富有,但比长富,可就绰绰有余了。他返回身,不去陈长庚家了。

王媒婆第二天来的时候,茵茵正准备吃饭,她知道这些专门做媒的人,大多喜欢沾点小便宜,就让鲁妈加了个炒鸡蛋,让王媒婆和她一起吃饭了。

“我问了,王家铺子那小伙计很愿意求你家丫鬟姐儿呢。”

“他的家人呢?”茵茵问。

“嘿嘿,我昨晚去他家了,他爹也说求之不得呢。他大哥说,愿意给东家做一辈子,来换得你同意。就不知道,这东家和你是亲戚还是怎么。”王媒婆见鸡蛋不多,她赶紧着吃,都不怎么说话,唯恐吃完了,没有她的了,茵茵见她这么贫气,就不再动那鸡蛋,她觉得恶心。

“王姨,你费神了,我家小红要是能有个好归宿,我要她给你好好做双鞋,做棉鞋,缎子面的。”当地人谢媒礼,就有一双鞋,意思是媒人跑腿多了,费了鞋子。

王媒婆一听,眼睛都眯住了,心里美得不行。

“那,这王家铺子的伙计和北落村的,你中意哪一个?唉,瞧我,你那丫鬟,中意哪一个?”

“王姨,要你挑的话,哪个好点?”

王媒婆想了想:“那小伙计好俊。里正家的老三,以前也觉得俊着呢,跟这小伙计没法比。小伙计就是家穷点,也没婆婆,到时后没人照应。”她不说话了,以她给人说媒的,还没这么实话实说的,她觉得这个小少奶奶,很会套人话。

“要我,就不喜欢有婆婆管着,过门就当家,多好,自在。”

“那是,那是!”王媒婆已经听人说了茵茵和她婆婆的好多闲话,这时也明白茵茵的心思了。

“那,我给陈家回话了?”

“陈家还托了一个,下回,你和那个大叔一起来吧。”茵茵故意皱了一下眉头,“这才两个,若有三个人来,那就最好了。”

王媒婆自然之道茵茵的意思,她心里暗笑:“这位还嫌白吃的人不够多。”嘴里却说,“我把你的意思,给陈家说说。”

刚送走王媒婆,鲁妈说,里正来了,茵茵对里正的来访很诧异,她戴上帷帽,请里正进来:“肖大叔,你坐。”里正见茵茵伸手让的座位,是上位,心里一阵舒服。村里人,没几个懂这个,看来大户出来的,还真不一样。见自己让人这么瞧得起,他的自尊心狠狠满足了一下。

“肖大叔,我还准备找你呢,想让你帮我准备一些小竹篮子。”

茵茵拿出画好的图:“这尺码图上都标出了,你看看,清楚不?”肖正民仔细看着,最后点点头,“很清楚,就是这么大,精致些。”他伸手比划了一下,茵茵点点头。

“到时要用桐油漆了,摸着,不得有竹眉子挂手。你看看,得多少钱?”

“我回去编一个你看看吧。”里正肖正民还想考虑考虑。

“张家的,我今天来,是给你家的丫鬟姐儿,提亲的。北落村里正家的老三,你看看,可行?”

“这个,小红也到了年龄了,没人提把我发愁的,这现在提的多了,我也愁,你让我好好想想。”

肖正民知道,即使人家愿意,也不会一下子答应,就不再多说,喝着鲁妈端上的茶:“嗯,真香。”

茵茵像鲁妈做了个手势,鲁妈出去了。茵茵以为她明白自己的意思,就没多说。她不知道,鲁妈去找鸭蛋去了。

“少奶奶这么一下,什么意思?”

鸭蛋也看不懂,她想了一下:“你给我说说,当时屋里怎么回事儿?”

鲁妈说了她看到和听到的。

“小姐大概,要送点茶叶给里正。要不,你去问问?”

“我拿着茶叶进去,再提点热水,背着里正,问小姐就是了。”鲁妈从柜子里,取出一小包茶叶,放到一个小布包里,然后提着开水进去了。她给茶壶续了水,假装收拾屋子,绕到里正背后,把茶叶亮了一下给茵茵看,茵茵微笑,走过去拿了过来。

“肖大叔,没少麻烦你,这点茶叶,给你润润嗓子。”

“这怎么可以,张家少奶奶,你太客气了。”

“肖大叔,你看看,也实在没什么,这点茶叶,也就是个心意,收下吧。”茵茵把里正推过来的茶叶,又推过去,肖正民就笑眯眯地收下了。他又说了几句闲话,就告辞出来,到门口,茵茵低声说了一句:“大叔你提的这个,好是好,就是听说太婆婆还在,我家这个,我放纵的很,害怕不懂规矩,配不上这么好的人家。”

肖正民一愣,茵茵赶紧说,“我再想想。”

肖正民感觉今天的事儿没有戏,不过,茵茵订购他的竹编,还送他茶叶,对他来说,已经很满足,他笑着走出荒宅,慢慢踱着步子,向家里走去。

正文 第十六章 鸭蛋订婚

种果树比种庄稼还要麻烦,枣树和杏树嫁接好了,要随时把长出的侧芽去掉,保证树木的营养都能长在嫁接的地方。

茵茵把道理给陈长庚讲清楚,她也只是偶尔去地里看一看,活儿还是要靠陈氏兄弟来干呢。

陈长庚兄弟要负责把这些苗木都浇水、施肥,忙了好一阵子。四月里,满地的树苗都伸展着绿油油的枝条,树叶在枝条上哗哗地拍着巴掌,茵茵看过两次,心里实在高兴。

“今年树苗买得太多了,幸好雨水多,不然,靠你们这么挑水,还真成问题。”茵茵有点后怕地说到。

“反正当时打算,忙不过来就雇人的,早一年载上,早一年挂果呢。”长贵接声。茵茵把老小长命抽出来,跟了海叔。她要准备修房子了,那几间房的门窗,有些破败,翻修时需要换下来。

“海叔,你尽量让长命干,你教他就行。长命有力气,手也巧,人也乖。”长命毕竟还年轻,见茵茵这么夸他,高兴地不行,这里的农村里,传着一句老话:“灾年饿不死手艺人”,,能学一门手艺,是最好的事儿。再说,一般当徒弟的,都要跟着师傅白干三年,这三年,师傅也只是管个饭,不给工钱。现在茵茵这么安排,长命就等于学了手艺,还挣了工钱呢。陈长庚觉得有点不妥当,他来找茵茵:“东家,长命今年,你就不用给工钱了吧。”

“这个你不用管,你好好给我把地里的树木管好就是了。”陈长庚见茵茵没有和他商量的余地,并且也没说明态度,也不好再说,就不吭气了。

长贵见长富去了铺子,长命又学了木匠,就剩自己和大哥还在土里刨食,这段时间情绪有点低落,吃饭时,饭桌上就没有往日的笑模样,再加上鸭蛋也绷着个脸儿,陈长庚不爱吭气,鲁妈又忙个不停,外院里经常听到的欢声笑语,一下子就不见了。

茵茵见鸭蛋还这么伤心,她过来送饭时,就给她白眼,鸭蛋更难受了。这天,她服侍茵茵睡下,自己来到外间,睁着眼望着天花板,怎么也睡不着。家里已经来了两个媒人,自己的事儿,小姐还是没有下定论,而北落里正,又托肖里正这么强势的媒人,让她心里七上八下。小姐以前,像个小妹妹一样,处处要她照顾,对她依赖也很大。现在不一样了,她长大了,尤其是分家后,小姐不论什么事儿,都极有主见,处事也比她老练多了。让她既欣慰又难过。

就像这次,她很喜欢长富,但一个姑娘家,这话她实在羞于启齿,半年来,她没少背着茵茵流泪。她自从进了张家,小姐又小,孤苦无依,她尽管也害怕张家那些个人,但还是尽自己最大的努力,照顾和保护着小姐。她对自己,倒是没花太多的心思,也从来没求着人,为自己个儿谋划什么。

她现在,弄不懂小姐的心意,又不知怎么完成自己的心愿。她曾无数次鼓起勇气,想要去求求小姐,为自己定下陈长富这门亲事,最后,她都没有说出来。茵茵微笑着,熠熠生辉的眼神,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怯生生,刘家大大小小都能欺负的小女孩了,鸭蛋心里十分疑惑,小姐以前都没出过门,到了乡下,忽然就会那么多东西,对种田经营,很是老练,现在对上门来给她说媒的,也是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她曾想着求求小姐,让她成全自己和陈长富的好事。她也曾想过放弃,觉得自己是个丫鬟,丫鬟的命运,都是主子说了算的。小姐要还是小时候那么傻傻的,她去求或许有用,可现在,小姐哪里还需要她来教着怎么做呀,她害怕自己打乱了小姐的安排,让小姐为难。她的心思,每天在让小姐满意还是自己称心如意上,来来回回拉锯,实在是陈长富那英俊的脸庞和偶尔火热的眼神,让她夜不能寐,她太割舍不下了。

冬天天冷,为了省柴,她和小姐挤一个炕,天一回暖,她就搬出来了,她害怕小姐看穿她的心思,现在茵茵看穿了,她又害羞,怕茵茵打趣她,笑话她。

月光幽幽地从窗外洒进来,照在屋子的中间,她知道时候不早了,就闭着眼,强令自己睡觉,不然,明天打瞌睡,做不成事儿了。

第二天起来,长庚和长贵赶着牛车,去河滩捡石头,海叔和长命,嚯嚯拉着大锯做门窗。鲁妈端着笸箩把剩的一点豆子里的小石头子儿往出挑,冬生在念书,桂枝、鸭蛋和茵茵坐在一起纺棉花、做鞋子,茵茵看着这不是一家人,比一家人在一起和要和睦愉快的景象,心里很是欣慰。

“家里有人吗?”一个陌生妇女的声音,鲁妈放下笸箩,起身去开门,进来的人,叫快嘴刘婶。

“瞧这一家子,过得可是真和气。这又做木工活儿了?张家奶奶,你可真能行,分家一年功夫,你都要起两面房子了。”

“没办法,那边的房子再不修,雨水一多,指不定什么时候塌了呢。”

“婶子,你坐。”鸭蛋放下手里的棉条,递给她了一个小板凳。

“嘿嘿,不客气,不客气。少奶奶,你这丫鬟姐姐,可真模样好,人也好啊。”

鸭蛋脸一红,茵茵接声到:“可不是嘛。”

快嘴刘婶拿着凳子,不肯坐下,眼睛不停地看鸭蛋,茵茵一手提着线拐子,一手端着放线穗子的笸箩,起身往北院走,刘婶赶紧跟了上来。

进了房间,鸭蛋送上茶,出去了,刘婶从窗户上看到鸭蛋去了南院,这才有点神秘的样子,给茵茵说:“给你这个丫鬟姐姐,说个人家。”

“哪一家?”

“哎呀,这可是个好人家呢。咱村,可有好几个人家都看上了呢,可惜人家只中意你家小红姐儿呢。”她见茵茵不接话,嗨吆了一声,“瞧我,就是北落村里正家的,他们家的三儿。这家人好,家境也好,北落村,又是咱们这儿最好的地儿,可是姑娘们最想嫁的地方呢。再说,我姑家在北落呢,那小伙儿,我见过,一表人才。”她眼光希冀地看着茵茵,心里觉得,茵茵肯定会答应的,这可是个好茬儿,人又体面家事又好呢。

“刘婶,我给你明说了吧,这个我不同意。你的好意我领了,这家能看上小红,真的是抬举她呢。不过,我听说,家里太婆婆还在,你看,我从小和小红一块长大,和她跟个姐妹一样,从没拘着她,把这惯的没了样子,我怕她没有规矩,过门伺候不好老人呢。”

刘婶一笑:“这算什么事儿,哪个闺女没出嫁能知道规矩,还不是过了门儿,婆婆教的呀。”

“我不想这样。就算婆婆千对万对的,做小的都少不得觉得受了委屈。”茵茵态度坚决,她以为肖里正已经把话给北落那边说清楚了,没想到这又冒出一个,这么拖着,实在不好,她今天一定要让那边死心。

“那,哪家没有老人儿呢?”刘婶已经听到风声,陈长富求这丫鬟呢,她在心里比较了一下,觉得陈长富肯定不是对手,尽管人俊了些,但家里太穷了不是?现在看茵茵这样子,是看上陈长富了。

“哎呀,我说张家的,你可不能眼光短了,这过日子,吃穿第一,陈家可是一年四季细米白面的,在咱们这一片儿,少有着呢。”刘婶看茵茵不说话,脸一下红了,茵茵可是连长工都是一年到头麦子面馍馍的,不过,她还说强调了一句,“你看,你这边日子好过,你也不想小红过门,过不好不是?”

“我觉得,吃穿差点好忍,不顺气不好忍。不管怎么说,我把身边人儿惯坏了,就得给她想办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