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家二少奶奶,想必你已经猜出我们是谁了。”里正清了清嗓子,“我和母亲过来,是给你道歉的。早上我那笨女人,惹你生气了。”

茵茵没接话。

“我们不知道她来的,她平时在家,也不太管家事。唉,也怪我,对家人约束不严,招惹你了。”他希望听见,茵茵向他道歉,毕竟,海叔动了手。他的女人,他也没下过这么狠的手,他憋了一肚子气,现在还没消。南落不是他的地盘,不然,他要这一家子吃不了兜着走。

女人回去,给他说,茵茵态度强硬,不肯答应把丫鬟许给他儿子,让他心里又担心又恼火。儿子如今成天躺在床上不起来,女人见他就哭哭哭,母亲最是宠爱这个小孙子,也是见天叹气,催促他托人做媒,早日达成儿子的心意。

茵茵一点也没打算道歉,她只淡淡笑了一下:“事情过去就过去了,她大概也是情急了吧。”

陈里正有点不悦,但他见茵茵的话说到这里,就赶紧顺着说道:“二少奶奶,我们两家,真的就不能结成亲家吗?我家虽然庄户人家,比不得你们在京城的大家业,可也吃穿不愁,再说,我那三小子,相貌周正,还读书识字的。”

茵茵摆手,让鸭蛋出去:“我这丫鬟,让我惯坏了,我怕过门子不懂规矩,惹人笑话,再说,我也不喜欢家里有大人束缚着。”

里正脸上一僵:“你若这么说,过门就给他们分出去单过,也行的。”

“可以吗?单过,我这丫鬟,大概比在这里还丫鬟了。”茵茵很怀疑,分开日子会好过。

陈里正母亲不愿意了:“二少奶奶这什么意思?”

“我的丫鬟,过门伺候丈夫,活计不是比在这里还多了?”茵茵不客气地说。

“那她不管嫁给谁,都会这样的。”陈老婆子也不客气,她提示茵茵。

“嫁给陈长富,光管女人这一摊子就行了。”

“难不成你是说,我那三儿不能干?”陈里正听出茵茵的话外音。

“不是吗?男人本是家里的脊梁,为了一个见过一面的女孩子,让父母为难成这样,这样的男人,能靠得住吗?”

“你——”陈里正接不上话,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说道,“年轻人,还不是都这么过来的?再说了,有我们照应着,日子怎么也不会不好过的。”里正语气里,也透出不确定。

“你越是这么说,我越是不放心,你能照应他一辈子吗?人到中年,上有老下有小,他要是不顺心,这么着往炕上一躺,我的丫鬟可就哭天天不灵,呼地地不应了。”里正见茵茵这么针锋相对,脸色越发黑得难看,这些年他日子和顺,听见拒绝的话少了,恭维的话多了,这么低三下四去求人的事儿,本来就很少,现在竟然让人这么不留情地拒绝,太让他受不了了。

茵茵看出自己不管怎么解释,这家人都会得罪了,就不客气地接着说了一句:“我们已经吃过馄饨了,我不想让人说我言而无信、朝三暮四,陈大叔,你要是没有别的事儿,就请回吧。”茵茵压根不提道歉的话,这两人本来就是借着个道歉的由头,哪有丝毫的歉意?有恨意还差不多。

“二少奶奶,我们这么好的人家,你死活都不答应,难怪村里人说你别有用心了。”陈里正脸上阴得,马上都要倾盆大雨了一样。

“村里人谁说的?我就听你老婆说过我的闲话。陈大叔,你好歹还是主持几百口人过日子的里正,说话不可以这么无凭无据。再说,我立身正直,那些闲话,自是无源之水无本之木,一阵风刮过就没了,我怕个什么?”

陈里正终于知道老婆为何挨打了,自己好歹只是暗示,茵茵不能说他什么,他的老婆,肯定把那脏话,说明了,那个笨女人,教都教不聪明呀,如果真是那样,她就是挨了打,自己也没法子为她报仇。这方圆的村庄,谁不是重面子?对污蔑人清白的人,最最不能容忍。捉奸捉双,这张二少奶奶就是有什么不清白,没人看见,谁说她都是污蔑了。

“哼!张家媳妇儿,你不要后悔了。”陈老婆子语带威胁,沉着脸站起来,她前面走,里正后面跟着,茵茵也不起身,冷冷对站在门口的鲁妈说了一句:“代我送客。”

正文 第二十章 陈春生发飙

恭贺新年!祝福来报到的亲亲在新的一年里,万事如意!!!

北落村里正陈春生第二天一早,就背着褡裢,急匆匆地去了县城,这些年他安安稳稳地当这里正,都是因为他和县里的陈主溥是远房堂兄弟,而县里的张典吏,也和他一起喝过酒。每到过年前,他都赶着马车,拉上一车的菜、肉,到县里走亲戚,村里人明白,他是送礼去,都知道他有依仗,北落村就没人敢和他挣这里正之位,再加上他平时也比较会掩饰,表面上总是笑眯眯的,见人都是他先打招呼,倒让村里大多数没和他怎么打交道的人,觉得他是老好人了。

陈春生想让堂哥或者典吏出面,威胁一下茵茵。成就儿子的好事儿。昨晚回去,给儿子说了好多好话,无奈儿子就是听不进去,甚至威胁他说,娶不到那丫头做媳妇,他就不活了。一路上,陈春生叹气不已,昨天把话说地那么绝,这亲家还能做下去吗?如果主溥和典吏的威胁不能奏效,那他该怎么办呢?

陈春生先找去堂哥。门子平时见到他,总是一脸笑模样,今天,却是愁眉苦脸地扯了一下嘴角,若说那是笑容,还不如哭好看呢。

“王哥,家里有什么事儿吗?”陈春生即使心里有事儿,在这里还是打起十二分小心,门子的怪异,让他不得不询问。

“朝廷调令下来,让陈大人去水宁县。”水宁县是临县,那里山多地少,交通不便,地方很是贫穷。

“什么时候的事儿?”

“都半个月了,限令一个月就要到那儿。陈大人得罪人了,那边是报复他。唉,能求的人都求遍了,都说没法子。”

陈春生的心,一下子凉了一半,他勉强进去,和堂哥说了一会儿话,表达了自己遗憾的心意,也不敢在人家里吃饭,找了个理由退出来,在街上买了碗豆腐脑,配着一个烧饼垫了垫肚子。又转悠了一会儿,看看家家户户都吃过饭了,这才去敲典吏的门。

张典吏倒是很热情,一个劲儿要让家里的厨房给他拾掇饭,每年的半扇猪肉,也不是白送的。

“张大人,我真吃过了,去我哥那儿了。唉,没想到我哥这是五十多了,还要挪地方。”

“可不是嘛。陈大人可是一个老好人的,他这要走,让咱心里也挺难受的。”陈春生看不出张典吏说的是真是假,反正这张典吏滑不丢手,很是难缠,堂哥走了,今天他还给不给自己这面子,他心里很没底。

两人又扯了会儿闲篇,陈春生把来的目的说了出来。

“这个好办,想法子找她一个不是,事情就好办了。听你说她雇几个长工?那拿她个虐待下人、为富不仁就是了。”

“这个不行,她家的长工,吃的和她一个样,她一个女人家,又不会打骂人,这个由头说不通。”

“哦?还是个仁义的,那你说说,她就没什么把柄吗?”

“就是怀疑她和这个丫鬟许的男人有染,让这丫鬟替她遮羞呢。”

“那你私下找个人套套这丫头的话不就结了?”

“那丫头当场就哭着说,谁这么嚼她小姐的坏话,她到死都咒这人八辈子不得好活。”

“还是个义仆,难怪你儿子那么上心。”张典吏咂咂嘴,过了一会儿,说道,“你回去等等,她家那么多地,今年收税时,为难她一下也是。”

“她种的都是荒地,朝廷不收税的。”

“法子总是会有的,你我想想就是了。陈兄弟,这点小事儿,瞧把你难场的。”张典吏笑嘻嘻的,陈春生很怀疑他是不是真心的。

张典吏要去衙门办事,陈春生只好告辞出来,回家去。

又过了五六天,眼看儿子一天比一天饭吃的少,陈春生心里实在着急,又听说那丫头麦子收过,就要行换贴礼,他心里就更着急了,也不管家里的打麦场还没收拾出来,匆匆又来到县城,去找张典吏。

他上次离开县城,心里多少还有点希望,这次,可把他打击坏了。张典吏一见他,就发了脾气,狠狠把他训了一顿,他乖乖低头挨了一顿臭骂,回来的路上才想明白怎么回事儿。张典吏打听到,张家是从京里来的,在京里还有当官的亲戚,许多家里兄弟之间挣家产,闹得不可开交,但真有外人欺负到门上时,他们兄弟可是一致对外的。张典吏害怕为此吃了挂落,他骂人,就是因为自己没给他说清楚张家的情况。

陈春生憋了一肚子气,每年过年,他都杀一头猪,自己家才留十来斤,剩下的,都送给堂哥和这张典吏了,现在有事求人,竟然一点用的也没有,那些猪肉,还不如喂狗划算,陈春生一路走一路骂,回到家,迎面看到老婆又在掉眼泪,还哀哀哭诉:“三儿今天中午没吃饭,呜呜。”

他气儿就不打一处来,一抡胳膊把老婆豁到一边,冲进儿子房间,两手兜胸抓着衣服,把人拽了起来,火冒三丈地吼道:“给我爬起来,明天和你哥,一起收拾打麦场去。你这躺床上吓唬谁哩,不想活的话,外面不是有井吗?你咋不跳进去呢?”

陈老婆子和陈春生的婆娘,见他这么大的火气,也都吓呆了,站在院子里不敢进来。

“给我吃饭去!天黑前,把镰刀都给我磨出来。”他发了一通脾气,看着老娘担忧和探寻的目光,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黑着脸扭头出了家门,到地里看麦子去了。回来,看到儿子把镰刀都磨成倒刃儿,什么也割不下,就又是一顿狂风暴雨,还扇了儿子一耳光:“北落村那女人说你靠不住,你连个镰刀都不会磨,哪个女人能跟你?啊,跟你喝西北风啊!”

儿子捂着脸,闹着要离家出走,还是老娘和老婆一人抱住一条腿,给拖住了。陈春生看到这一幕,更是气得要命,这一切,都怪北落村那个女人,若不是她不肯答应这门亲事,怎会有这么些的波折!陈春生晚上在炕上翻了半夜的烧饼,凌晨时终于有了点思路,实在困极,他在兴奋里迷迷糊糊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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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十一章 收获颇丰

所有的人都忙着割麦子,只有茵茵这一院子人没事儿做,陈长庚曾给茵茵说过想去打短工,他和弟弟三个人,忙上一个月,也能挣一吊钱的。茵茵明白他的意思:还是担心这么着会坐吃山空啊。

茵茵却不以为意,陈长庚的话才过了两天,她就抓住了一次商机。这几天,杏子马上就要成熟了,不想老天不长眼,竟然刮了一场大风,好多杏儿都被风吹落了,茵茵趁机用极低的价格收购,现在院子里堆了一大片,为了尽快趁新鲜把青杏脯做出来,陈长庚替她从村里雇来了十几个手脚利索的妇女。

她们负责挑选、清洗、剖开去核、放锅里用盐水浸渍,最后,把漂洗掉咸味儿的果坯放到大竹筐里沥去水分。

长庚和长命兄弟负责把果坯运到北院,再把果坯放进加了少许矾和硝的水里略煮,茵茵、鸭蛋、鲁妈、桂枝、冬生则把煮过的捞出来,用水漂洗干净,放到糖水里腌渍。

南落村栽种杏树的数量很大,有人见茵茵付现金购买落果,还跑到附近的土楼、石楼村收购,再贩卖过来。茵茵这次买来的青杏,多达上千斤,陈长庚帮茵茵借了几个海子(超级大锅,直径约有一米五)架在当院,所有来的妇女,全都加班到子夜,这么干了三天,才算把活儿赶地差不多了,给这些妇女每人发了一百文钱打发走,鲁妈把门一关,茵茵她们继续忙乎,荒宅的南北院里,架满了晒青杏脯的箥子(用绳把指头细的竹子像编凉席一样编起来)。

茵茵暗暗感谢上一世在政府里的工作,让她学了这些水果深加工的方法。那年的风,可比这大多了,好些农村妇女见一年的收成都落了地,坐在地头哭呢。农科所的杨所长亲自在电视上示范,教人把青杏捡回去做杏脯,茵茵还被派到种杏集中的农村,挨村挨镇地做宣传,从那以后,她所在的城市,每年光这青杏脯,都使得农村人均收入增加好几块呢。

院子里到处都是箥子,走路都要侧着身子,幸好爱蹦爱跳地冬生,被打发到茶棚薅驼毛去了,不然,还真让人担心他把箥子撞翻,弄脏了果脯。

一直晒了五六天,青杏脯才不黏手了,茵茵用大竹筐装好,挂到屋梁上。甜东西最爱招蚂蚁,茵茵和鸭蛋、鲁妈每天都要把房子的地砖用抹布擦上好几遍。

茵茵前段时间,要里正肖正民给她编那种罐子一样的小篮子,这时就派上了用场。当地人用一种草药熬汁,煮了竹篮子,蚂蚁就不来了。杏脯用油纸包好,放进竹篮子,盖好,就可以出售了。

陈长庚很高兴地请示茵茵,要不要去叫冬生的姨夫过来,茵茵点头答应,心里盘算这杏脯,能挣多少钱。

肖正民见茵茵还催着要小篮子,这几天加班赶活,眼睛都熬红了,茵茵当时让他编三百个呢,他没当回事,现在心里后悔地不行,村里招了个倒插门女婿的燕玲,找到了茵茵,也想给编竹器,茵茵暗示她去找里正,肖里正有苦没法说,只好把订单让出去了五十个,想想少挣一吊钱,肖里正心里懊悔地不行。

这天,他过来送竹篮子,茵茵正在外院,她带着斗笠,前面垂着绡纱,面孔影影绰绰看不真切,肖里正在心里判断,这个张家二少奶奶,必是个绝色的美人儿。

“肖大叔,你请坐。”鸭蛋给他搬了一把小木椅子,放在院里的小木桌边,待他坐下,又送上茶来,茵茵坐在桌子对面。

“呵呵,肖大叔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以前想着你要这竹篮子当玩意儿呢,没在心,耽误了你的事儿了,大叔给你赔情道歉。”

“大叔不要这么客气。你有空的话,继续给我编篮子,那个燕玲姐的男人,你也让他编吧,我后面还会要几百个呢。麦子都开始上场了,我怕你更没时间呢。”

“还要?那好,那好!”肖里正心里乐得不行,村里人,一年家里能有个三五两银子的进项,都是不错的了,他略好些,一年也就不到十两银子。这若是不停地给茵茵编篮子,那今年进十几两银子都可能了。这个月,他就有二两半了呀。茵茵的篮子要的精细,好些二把刀的篾匠,编不出那精细活儿,肖正民价格要的稍微高了些,茵茵没驳回,价高量又大,真是难找的好主顾,肖正民心里对茵茵重视起来。

冬生姨夫王成辉又喜滋滋地过来了,茵茵早就准备好了,她等王成辉品尝过后,就报出了价格:“一篮子六百文钱,依然和去年一样,用银子结算。”

王成辉很诧异茵茵的自信,不过,这果脯他也觉得非常好吃。西京的果脯,都是从南边运来的,价格高不说,还没这好。他们当地的杏子,果肉厚实,做出的果脯就比南边那种果肉单薄的口感好得多,他沉吟了一下,夏天果子多,价格不像冬天那么高,估计一篮子能卖九百文,利润没有桃罐头多,但竹篮子好运,也是很划算的生意。算计好了,王成辉笑着点点头:“就照东家的意思办,你有多少货?”

“三百三十蓝,你雇三辆马车就行。”

“三车装不下。”王成辉拿着篮子比划着。

“你做个木架子,篮子一排排摆上面。这又不重。”茵茵随手用茶水在桌子上画着木架子的样儿,把王成辉惊讶地:“东家,难不成你还会木匠活儿?”

“冬生他小叔会。”茵茵笑嘻嘻地。

“那,就让长命帮我做这个木架子吧。钱付给你,还是付给他们?”

“当然给我们小姐。”鸭蛋刚好过来续水,接口说道。

“你盘算出一个价儿,长富今晚要在家住一晚,明天他去,给我说就行。”王成辉怕茵茵开价高了他心疼,若是表情不自然,肯定影响茵茵心情,话已经说道这里了,他不好去别的地方订购的。他现在要尽可能顺着茵茵。去年,好几个同行都明里暗里向他打听,桃罐头谁家做的,他现在很怕有人摸过来挖墙脚,或者茵茵派人到镇上去找别的人家。

五天后,海叔和长命赶制出了那种木架子,王成辉也组织好了其他货源,长庚、长富、长贵帮他赶着马车过来,打算从茵茵这里装好车,到镇上和那几辆马车汇合,脚夫换下长庚兄弟,就直接下西省。

“东家,这是定金,八十两银子。我从西京回来,再付你剩下的部分。本应该给你一百两的,我马上手头没那么多,你看,行不行?”

茵茵略有点不悦,但没说什么,她提笔写了收据,王成辉按了手印,这才开始装车。送走王成辉,一家人脸上都是笑容,茵茵特地在第二天的端午节,让鲁妈买了二斤肉,要包饺子犒劳大家。

鲁妈剁好馅儿,带着冬生和桂枝去了茶棚,鸭蛋擀皮儿,茵茵来包,两人都是一脸喜色。

“小姐,你什么时候学的这些呀?小时候你傻傻的,那几个老是欺负你,把我都担心死了。”

“唉,那时我小,不装傻怎么办?没有爹娘,爷爷又不待见,叔叔伯伯光知道算计我爹留下的东西。我要是显得聪明点儿,命都会没了的。”

“呜呜,小姐,说起那时候我就心酸。”

“别哭了,高兴的时候,你最爱煞风景了。”茵茵翻了个白眼,鸭蛋赶紧扭头用身后挂的布巾擦了擦脸。

“小姐,你真的都是在书上学来的?难怪你嫁到张家,也成天抱本书,我现在才想明白,你是在等着长大呢。嘻嘻,好小姐,也没人教你,你怎么这么聪明呢?”

“笨人是教不聪明的。”茵茵又是一个白眼,鸭蛋脸儿一红,嘟着嘴:“小姐,你老是笑话我。”过了一会儿,鸭蛋忍不住又笑嘻嘻地了,她不在乎自己笨,只要她爱的小姐聪明就行了。

午饭时分,煮饺子的水刚烧开,鲁妈带着冬生她们提着包袱回了家,桂枝最近长得飞快,细长的像根竹竿儿,个子都和茵茵差不多了,她的脸儿挂着汗珠,粉嫩嫩地,丹凤眼儿也妩媚起来,一年前那个脸色黄黄神情卑怯的黄毛丫头,悄悄蜕变成一个漂亮的美少女了。

陈长庚他们也快回来了,茵茵回了北院,第一锅饺子下出来,桂枝端着盘子过来了:“东家,我陪你吃饭,好不好?”

“好啊。”茵茵心情挺好。

“东家,小红姐——”想着得改口叫婶婶,桂枝有点尴尬地停了一下,“他们结婚了,我来伺候你好不好?”

“你爹教你的?”

“不是,我自己想的。东家,我也想和,嗯,婶婶一样,叫你小姐呢,显得和你亲。”

“想和我亲近?”

“嗯!”

“不行!”

“为什么?”桂枝脸儿一下就涨红了,“我会像她一样对你好的。”桂枝着急地表态,见茵茵没说话,又补充到:“那你身边没人怎么行呢?”

“我好胳膊好腿儿的,没人就没人呗。”

“东家,我求求你,你就答应我吧。你给我爹说说,我就住北院来吧,和你一道儿,我心里踏实。”

茵茵怀疑是陈长庚叫她这样的,见她这么说,诧异地看着她。

“我娘没了,我爹要照顾这么多人,我前年,心里成天慌慌的。去年到了你身边,你看着我吃,看着我穿,还教我认字算账,我心里那慌劲儿,就没有了啦,我真的想在你跟前。”桂枝动了感情,眼圈都红了。

“我不想要,怎么办?你十三了,过上三四年,和鸭蛋一样要嫁人,哼,我还要陪嫁妆。”茵茵佯怒。

“我不要嫁妆,鸭蛋姐姐,啊不,她也说不想要嫁妆呢。东家,我没了娘,心里唏惶地很,你才比我大三岁,可是我老是觉得你是个大人,自从到了你跟前,我心里天天安安宁宁,一点都不慌了。东家,求求你,你让我搬来和,嗯,婶婶一块儿住,一起照顾你吧。”

“我看,我照顾你还差不多。”

“我照顾你,我给你端茶洗衣,梳头洗脚,你让我干啥就干啥,好不好?”

“不好!”

桂枝比鸭蛋机灵多了,她看出茵茵心软,拒绝的口气根本不坚决,就过来偎着茵茵,撒娇道:“不管你要不要我,我今晚都搬过来,我赖上你了。”

见茵茵不说话,她赶紧说道:“不说话就是默许,嘻嘻,我也叫你小姐了。小姐——”她见茵茵抬手,赶紧躲开,桌上的饺子凉了,她赶紧端出去,没过一会儿,一盘热气腾腾的饺子又来了。

“一起吃吧。”茵茵微笑着说。桂枝一笑,风也似地跑出去,拿了一双筷子,端着盘饺子又过来了。

正文 第二十二章 张焦氏挑衅

好久没吃肉饺子,茵茵觉得特别香,她微微满足地半闭着眼,心里狠狠爽了一下。桂枝见状,心里内疚起来,以东家的钱,吃顿饺子算什么,都是大家拖累了她。她心里暗暗打算,今后,每个月,都让鲁妈买点肉,给东家一人,包一点儿。

外面传来喧哗,茵茵和桂枝侧着头听了一下,茵茵的脸就阴了下来,张焦氏又来了。

“不理她,我们吃完再出去。”茵茵慢慢把盘子里的几个吃完,用桂枝递来的布巾擦擦嘴,这才站起来,往外走。

“瞧瞧,这又吃饺子了,每天胡吃海塞,去年收的那点麦子吃完,还不知道要坑谁去呢。”张焦氏尖锐地声音鄙夷地、嘲讽地说着。

茵茵出了北院,扫了南院站的很多人,都是些出名的快嘴长舌妇,她微微皱了一下眉。那些人的眼睛,都落在茵茵身上,在等待茵茵说话呢。

“婆婆你过来有事儿吗?”茵茵的和气,让张焦氏愣了一下,她马上板起脸,端足架子,指责着说道:“去年,你说花儿都没开,蜜蜂没采着蜜,这今年都过去这么久了,花儿开了又谢,果子都那么大了,也没见你给我送蜜去。”

“哦,媳妇儿我不会过日子,胡吃海塞的,粮食自然不够吃,那些蜜,我换了麦子了,现在只剩罐子底儿,一点点。”茵茵摆手,让鲁妈拿罐子给张焦氏。

张焦氏接过鲁妈的罐子,气儿马上冒起来,果然只剩罐子底儿。

“你这个夯货,光知道吃,什么卖了换粮食,肯定是你吃了,不吃馋死你啦,啊,当大人的你都没孝敬,只知道塞你那脏嘴里。”张焦氏见心里馋了这么久的蜂蜜,只剩这么点儿,望着茵茵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越想越生气,她一伸手,就把罐子摔到地上,蜂蜜罐子在众人惊愕的眼神里碎成好几块,鲁妈和桂枝心疼地把大的两块捡起来,鸭蛋从她手里接过,用筷子小心地往碗里拨拉。

“太太,你说话可要凭良心,这蜂蜜,院子里里外外哪个吃过一口来?你分家,一百多亩都是荒田,去年,一亩地打三十多斤粮食,你口口声声说二少奶奶不种田,那田能种吗?二十几斤种子下去,收三十多斤麦子,还不够付工费的。我们从过年到现在,也就第一回吃肉饺子,你见天地吃,怎么好意思说二少奶奶?她难道没你尊贵?怎么说,她也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娇小姐。”

鸭蛋见鲁妈发威,赶紧过来,站在鲁妈后面,觉得这样,就是给鲁妈撑腰。

“老奴才,哪有你说话的份儿,滚一边去。”张焦氏脸色紫涨,她是通房丫头出身,最怕人说尊贵二字。

“我偏不,我又不是你的奴才,你凭啥指派我?”鲁妈梗着脖子,怒气冲冲地站在那里。张焦氏早就知道鲁妈的嘴不饶人,她不接鲁妈的话茬,转而面对茵茵:“刘氏,不要躲到后面,让一个奴才出面。”

“我前面一个人儿也没有,哪儿躲了呀。”茵茵笑嘻嘻地,张焦氏越气,她就越高兴。

“夯货,就知道吃,吃完不知要坑谁去呢,这时说的好听,那蜂蜜换粮食了,谁信!”张焦氏还是因为吃不到蜂蜜,在那儿生气。

“的确,夯货就是知道吃,吃完到处去坑人。”茵茵学着张焦氏的语气,大概太像了,周围一片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