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收下吧,事儿成不成,你不都跑了不少路不是?”茵茵劝她。

“嘻嘻,刘大姐你可真是好心人,那我收下啦。”陈宝娘见有钱拿,刘氏都换成刘大姐了,她接过鸭蛋手里的钱,赶紧揣进怀里。

“陈大妈,你怎么想到给我家鲁妈做媒呢?你也不是专门做媒的呀?”茵茵似乎很好奇。

“是明湖妈给我说的,我娘家刚好和四海家对门,四海回来后,放话想找人成家,我在明湖妈跟前说,咱村也没个合适的女人,可惜这么好的茬口,一嫁过去就当家,又没有负担,。她就给我说了鲁妈。”

“哦,明湖妈是哪个呀?”

“嘿嘿,就是明善妈,明湖是明善的姐姐,嫁西王庄去了。”陈宝妈见茵茵不说话,就起身告辞道:“你们忙,我就不打扰了,走了啦。”

“走好!”鸭蛋替茵茵送她到大门口,返回身,兴奋地一拍手,“嘻嘻,鲁妈不用嫁别人家了。”

一抬眼看到站在中门口的茵茵,吓得一吐舌头,桂枝在茵茵后面,看得清楚,忍不住咯咯地笑弯了腰。

茵茵见自己坚持的这门亲事这么不受家人欢迎,无奈地叹了口气,也笑了起来,她何尝舍得鲁妈离开呢?四个女人,面对面笑成一团,她们的心里,此刻都是溢满欣喜。

中午吃饭时,桂枝很兴奋地在饭桌上宣布这个重大的消息,长命大着嗓门说要好好庆祝庆祝,茵茵在主院都听见了,晚饭时,鲁妈掏钱收拾了一桌酒菜,还打来二斤烧酒,他们在南院好好吃喝了一通,只有茵茵一个人在主院,反省自己。

正文 第三十三章 鸭蛋大婚(1)

鲁妈的婚事告吹的消息,在南落村很快就传遍了,燕玲、陈三卫老婆还有肖里正老婆都过来,看到鲁妈一脸喜色,安慰的话都噎住了,她们怀疑,鲁妈是不是假装的,直到鲁妈一再表示舍不得离开荒宅时,她们才相信。

为了新房子早点住人,鲁妈她们天天弄柴禾烧炕,八月底,陈长庚搬进了北院,那天鲁妈特地在北院里做饭,一家人在那儿吃饭也故意大声说笑,算是给那院里增加人气。

晚上,人都散了,茵茵手里拿着个小袋子,带着鸭蛋到陈长庚那边:“陈师傅,你看还缺什么?”

“都好着哩。”鲁妈带着桂枝,已经把他家的旧被褥都拆洗了,棉絮重新弹过,几床被子的布,勉强挑出一床,补好做成了褥子,又用粗布,给他和冬生各缝了一床薄被。现在,他的褥子上铺了一床蓝色的格子粗布床单,两床同样的格子粗布被子摞得整整齐齐,连枕头都是那蓝格子粗布。这个颜色好染,鸭蛋去年织的多了些,茵茵都交给了鲁妈,由她处置,看来陈长庚家里,也用了不少这种布。

茵茵递给陈长庚一个小袋子,陈长庚疑惑地接过,打开一看,五两一个的银粿子,有四个,他手像被烫了一样哆嗦了一下:“东家,这不行,我们几个,还没干够这么多。”他脸涨得通红,语气坚决地拒绝。

“这不是给你的,这是酬谢陈老爹的。如果不是他老人家去年采回那野桃儿,我就想不出来做罐头,去年也不会挣四十多两银子,让我度过那道难关。”

陈长庚还是不肯收,茵茵继续说:“陈老爹也是热心人,今年又给找了那么多野桃树,你的辛苦是应该的,他的辛苦,我可是还没报答呢。你收下,如果觉得多了,就算我借你的。还完那些人的债,你就无债一身轻了,心里也舒服了不是?啊,嘿嘿”茵茵忽然觉得这话说的不好,如果答应他欠自己,不就是换了个债主吗?她自嘲地干笑。

“我只欠人十二贯钱,用不了这么多。”陈长庚语气十分感激,他略顿了顿,“东家,这算我欠你的,我这辈子都给你干了。”

“剩下,你准备准备,把老二的事儿办了吧,他都二十五了。”

“好吧,东家,那我就不推辞了,我一定好好干,来报答你。”陈长庚说话时,还举着右手,似乎像是在宣誓,茵茵理解他现在的心情,像他这么要强的人,见到那些债主时,心里肯定是非常痛苦的。他现在把债务转到茵茵这里,毕竟可以随着时间的流逝,一天天归还。

“我们不说这些了,陈师傅,我相信你的人品。”茵茵的话一落音,陈长庚的腰似乎都挺直了许多。

“东家,我也是准备和你商量哩,我想在九月十八,把他俩的换贴礼行过,冬月下聘,腊月结婚,你看行不行?这本来想让媒人过来问的,你既然说到这里,我也干脆说出来了。”

“没有什么不行的,趁天气还不冷,你赶紧的,把家里收拾收拾啦。”

“东家,有你这话,我心里就有底了,过几天,我就让媒人过来吧。”

“嗯,好,我走了啦。”茵茵起身出去,鸭蛋就在门外等着,刚才的话,她也听见了,知道今年自己会出嫁,这时羞得脸上发热,也不敢抬头,跟在茵茵后面,进了主院,关好了门,陪茵茵进房间准备休息。

没过多久,陈长庚为长富和鸭蛋办了换贴仪式,长命则按茵茵的意思,为鸭蛋做一对陪嫁的箱子。

村里人,现在只要有空,说的闲话都是和茵茵有关的,张焦氏不再每天撒着手出门找人抹牌了,好几个月都没敢出门儿,秦妈成了张焦氏的出气筒,每天被拘在家里没法出门,人一下子憔悴了许多,白头发都出来了。十月初十镇上庙会,张焦氏带儿子烧香去了,秦妈来找鲁妈诉苦,哭得两眼跟桃子似得:“小香呀,你有福气啊,跟了二少奶奶,不像我命苦,呜呜呜,太太根本就不知足,我怎么干,她都没一句好话,呜呜,吃得差就算了,每天挨骂,尤其这几个月,二少奶奶收回了嫁妆,她没脸出门,见天坐门口骂人,骂着骂着,就把我连带上了,呜呜。”

鲁妈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心里有时还有点幸灾乐祸:你是张家指定给二少奶奶的老妈子,分家自当忠于主子,谁要你怕挨了饿,攀高枝儿呢?哼!

张家宅子里今天没人,秦妈不用给别人做饭,鲁妈就留她在荒宅吃饭。

冬生这天在家沐休,吃饭桌上,他兴奋地大讲在学校的见闻,他和陈三卫的儿子,一起搭伴去书房,虽然都是新学生,但冬生很快就获得先生的青睐,每天让他跟着几个读过三、四年书的孩子一起听讲,陈三卫的孩子,则才开始背三字经,除了秦妈,其他人对他的话,都很感兴趣,鲁妈甚至还夸他:“冬生就是聪明,将来一定有出息。”冬生心里美滋滋的,一双大眼笑得眯成缝儿。

秦妈见这一院儿的人,不是一家人胜似一家人,心里更是五味杂陈,看着鲁妈的眼神,不仅仅是羡慕,甚至开始嫉妒起来。鲁妈光顾着为冬生高兴,秦妈的变化,她没有注意到。

陈家打算过年前迎娶鸭蛋,陈长庚兄弟这段时间,都住在荒宅,家里的三间屋子,重新清扫粉刷了一下,他从茵茵那里拿的银子,给新房置办了新被褥。又给鸭蛋买了几身衣服和两件首饰,在冬月里下了聘礼。这里的风俗,行礼不过月,下过聘礼,必须一个月内结婚的。

陈长庚见弟弟的婚事马上就成了,心病不在,人也显得精神,再加上今年鲁妈教着桂枝给他们做了好些衣服,他在人眼里的形象一下子改观了。茵茵听说有人给陈长庚提亲,是大王庄的一个寡妇,带个儿子,陈长庚说他养不起,拒绝了。

冬至那天早上,陈长庚来的时候,提着个小篮子,里面有只毛茸茸的小黄狗,眉毛是黑色的,看着就像上下两对眼睛,茵茵很喜欢,管它叫四眼儿,每天喂食洗澡,这狗很快就脚前脚后跟着茵茵跑起来。

茵茵第一次当家做主嫁丫鬟,不懂的东西太多,眼看着婚期到了,她干脆把肖里正老婆叫了来。一来,肖里正老婆在村里妇女中的威信比较高,二来,她即使把什么做得不太好,也没人敢过多嚼舌头。有肖里正老婆指点着,茵茵给鸭蛋准备了一些嫁妆。她本来不喜欢显摆,嫁妆无非是今年赶做的粗布和长命打的家具,再给了几匹绸缎的衣料,又从镇上买了个铜洗脸盆、镜子梳子头花等零碎儿。

正文 第三十四章 鸭蛋大婚(2)

鸭蛋的婚事办的挺热闹。村里女人最关心鸭蛋的嫁妆,见一抬一抬尽是粗布,就诋毁起茵茵来。吃饭的时候,桂枝在外面看着嫁妆,害怕鸡呀狗的给弄脏了。听到这些人说茵茵坏话,就不愿意了。

“你们知道什么呀,竟说小姐小气。光婶婶的嫁衣,就值三两银子呢。”

看嫁妆的一个个舌头吐出老长,半天收不回去。刚还觉得茵茵抠门,这会儿又羡慕起鸭蛋来。

“桂枝你说的是真的?三两银子,我的妈呀,闺女陪嫁,也就顶多有个三四两银子的,她一下都穿身上了。瞧那种缎子的颜色花纹,还的确就是好,真漂亮。”说话的是大山媳妇,好像她很识货。和她对着脸儿的明善婶儿却撇了一下嘴,然后用口型说道:“吹牛!”

桂枝不知道这些,仍然一脸骄傲地说着:“我婶婶还有好多好衣服哩,小姐不爱招摇,没摆出来罢了,你们就爱嚼舌头,见过我婶婶穿过粗布吗?”

“桂枝,你身上的衣服,不会也是东家给的吧?我瞧着,也是好料子。”桂枝的一个发小,叫俊莲的,眼露羡慕地问,她家和桂枝家一样穷,不一样的是,桂枝是因为母亲身体不好,她却是有个赌鬼爹。

“嘻嘻,就是,东家说,这颜色配我这脸色,刚刚好。”桂枝从没穿过这么好的衣服,再加上茵茵让鲁妈做成京城里女人爱穿的掐腰样式,显得婀娜多姿,更让她心里美得不行。毕竟她才十三岁,平时人前装大人,关键时候,就露出稚嫩的本色。

“桂枝,我看见你婶婶穿的衣服样儿,可好看,和戏上的一样,咱们这里人穿的百褶裙儿,把人穿的跟水桶一样,你婶婶那个,怎的腰身那么细?”满仓嫂是新媳妇,不到二十岁,很标致的人儿,对穿衣打扮很上心,她观察的比别人仔细多了。春生婶儿的大女儿明年也要出嫁,闻言不由心里一动,自己闺女要是也能穿个这什么百褶裙儿,风风光光当一回漂亮的新嫁娘,到了夫家,还不很长脸?

“那都是我们小姐的功劳。她画出百褶裙样儿,拿到镇上,裁缝不会做,没法儿,小姐和鲁妈趴在一起,嘀咕了三天呢,小姐不知道量完身子尺寸放多少做出来合适,鲁妈却不知道怎么裁剪,她两人商量来商量去,最后竟商量出来了,鲁妈缝的。嘻嘻,小姐的心眼儿,鲁妈的手艺。婶婶试新衣时,把我都看呆了,那个好看呀,诺,腰这么细细的,一走路,裙子这么一飘,跟仙女似得。”桂枝说着,眼里就露出羡慕来。

“哎呀,刚才新娘下轿子,人多拥着,我没看清,只看到料子好,这会儿正吃饭,一会儿,宴席散了,我去瞧瞧。”春生婶儿心里痒痒地不行,恨不能马上院里的亲戚朋友都散去,让她看到鸭蛋呢。

半下午客人散尽,在村里请来的妇女也把院子里收拾利落,半大小子们还要等到天黑才来闹洞房,农村的新娘一般都在这时候抓紧时间小睡一会儿,以应对晚上的骚扰。肖里正老婆是请来做全福喜娘的,她儿女双全,公婆和娘家父母也都在世,村里请她的人不止一两家,她这会儿正收拾了,准备让鸭蛋靠着小憩,新房的外面传来喧哗声,先是满仓嫂领着几个新媳妇,把鸭蛋的新衣看了又看,若不是鸭蛋是新娘,她们真想让她脱下来,给她们试一试呢。这几个满眼艳羡的还没离去,春生婶儿又约着几个半老婆子进来看,一个个最关心的就是鸭蛋的衣服了,尤其是那裙子,把鸭蛋和肖里正老婆弄得是莫名其妙。这两拨人离去,不一会儿,又陆续来了好几拨,天黑吃晚饭时才止住,可是那些半小伙儿却过来起哄了。

桂枝装着给新房添茶倒水,趁机护着新婶婶,害怕那些小伙子闹地过分了。一晚上倒没人动粗,就是给鸭蛋出了些难题,鸭蛋大部分都没解出来,把桂枝笑得肚子疼。

一个小伙子,端个盘子,让鸭蛋把里面那个饼子两刀切成一百零八块。鸭蛋眨着大眼,很认真地说:“你是不是想吃烩饼?”桂枝差点没有笑得坐倒,鸭蛋很认真地切了N刀,终于把饼切成豆大的碎块,一屋里的人,都笑倒了,长富脸红红的,桂枝看出,叔叔也是拼命才忍住不笑。

“嫂子手艺真好,你看,这切个饼子,切出的都这么的匀称。”有个很机灵的小伙子恭维一头雾水的鸭蛋,鸭蛋还当这个题目是考她厨艺的,忐忑的心才放下,她对那小伙笑了笑,让长富嫉妒地狠狠瞪了那小伙一下。

屋子里正热闹,外面有人大声说话,房门推开,一个小伙子挟着一股寒气,抱着个西瓜进来了,这是长富以前打短工时交的朋友,家里极穷,人品却很好,他现在给镇上的财主刘三林家抗长工,专门种西瓜。

“沈宏,你把种瓜拿来了,东家知道了,还不打断你的狗腿。”屋里还有个小伙儿张成家认识他,这时出声调侃道。

“哪有这么小的种瓜?这是窖里剩的,我给东家说过了。”沈宏解释道。

长富清楚,沈宏没钱给自己行礼,中午不好意思来,可是又想表达一下他的心意,就这时带个西瓜过来,好歹不空手。

“哎,嫂子,你把这瓜,一刀切成五大块十小块,让大家分着吃了吧。”张成家看了沈宏一眼,“沈宏可以吧?”

沈宏知道是给茵茵出难题,这时也不好说破,只是腼腆地点了点头:“我拿过来就是给陈哥的。”

沈宏从身上背的褡裢里,取出牛皮鞘里的西瓜刀,和西瓜一起交给茵茵。茵茵很认真地对张成家说:“一刀怎能切出那么多块儿呢?”见张成家坏笑,她不满地微微皱了一下眉头,用布巾把西瓜擦拭干净,这才把西瓜放到刚才的木盘里,碎饼已经让桂枝端出烩去了,茵茵小心地开始切瓜,五大块十小块,她还仔细数了数,这才扭头给长富说:“给爹留块大的,还有冬生,其余你分给大家吃了吧。”

一屋子的人,本来还在笑她,听见这话,一个个都严肃起来,张成家见天色已晚,就起身拍拍长富的胳膊:“你好命,娶这么好个媳妇儿,我走了。”

“等会儿,吃块瓜吧。”

“不了,走了啦!”屋里的人,似乎有默契一样,一个个都告辞走了,西瓜却没有人吃。

沈宏吃完桂枝送上的烩饼,也意味深长地对长富说了一声恭喜,就道别离去了。

长富让桂枝把西瓜端出去盖好,让家人明天再吃,他回身关了房门,一把抱起鸭蛋:“我的好媳妇儿,我一定不让你跟我受委屈。”

鸭蛋莫名其妙,不知这些人都怎么了。

正文 第三十五章 有贼

鸭蛋三天回门,趁着没人,把洞房里那些小伙子考她的题目给茵茵说了,还问她做的对不对。把茵茵笑得躺床上起不来。

“把饼子掰成两半,两片并起来,切一刀,是四片,再四片摞起来,切一刀,八片。”茵茵笑完了,给鸭蛋说。

“小姐,是一百零八块。”

“一掰,嗯?清楚了吗?掰一下,切八块,就是两刀切成一百零八块。”

鸭蛋的脸红地透顶,过了一会儿,她又问茵茵:“那些人怎么不吃西瓜?我给他们切成五大块十小块了。”

“一刀,你切了多少下?把西瓜放到桌子边,一刀下去,大块留桌子上,小块掉地上,你捂住大块的,拾起小块的。捂大块拾小块,你呀——”

鸭蛋脸又是一阵子通红。

“鸭蛋,你总算做了一件让长富感动的事儿,就是你要给他爹和冬生都留一大块,你孝顺老人,心疼侄子,陈长富有媳若此,夫复何求?那一屋子的小伙儿怎不羡慕长富?他们也不好意思吃瓜啦,还不赶紧散了?傻人有傻福呀,陈长富肯定对你非常地好。”

鸭蛋一脸红晕,过了好一会儿,才低低说:“我这么笨,他不会笑话我吧?”

“媳妇有德便是,何况你女红厨艺都还行,人样又好,他不会在乎你笨了,像陈长富那样的男人,肯定是要你比较听话的。”

鸭蛋脸红了半天,过了一会儿,想和茵茵说话,见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就闭上了嘴巴。

“茵茵,茵茵妹子!”茵茵听到是燕玲的声音,赶紧起身,鸭蛋打起帘子,把人迎进房里。

“哦,小红回门了?嘻嘻,我这下可不能叫小红了,得叫长富嫂。”燕玲声音温婉,即便开玩笑,也让人觉得温和,鸭蛋脸红红地给她端来茶水。

“茵茵,你让我打听的事儿,我总算弄清楚了。”燕玲看了一眼鸭蛋。

“小红嘴挺严,你说吧。”

“明善嫂的妹子被婆家休了,她想嫁给赵四海,明善妈知道了,故意让陈宝妈给鲁妈和赵四海做媒。赵四海相亲时,说鲁妈虽然不如明善嫂的妹子长相好,但人大气,看着顺眼。明善嫂的娘家托人给赵四海说鲁妈坏话,赵四海不信,那几个人就过来惹怒鲁妈,坏鲁妈名声。这些有的是她们婆媳吵架吵出来的,有的是明善妈给我妈说的。”燕玲说话速度不快,听着很清楚,见茵茵点头,她继续说着。

“这里头还有人搀和了,前一阵子,明善嫂和治家嫂吵架,治家嫂说明善嫂昧了她的钱,明善嫂好像很怕人知道,一把就把她拉家里去了,治家嫂到你家故意惹鲁妈,还有人给钱的,明善嫂抠门的很,她绝不会出这冤枉钱,谁出这钱,我就猜不出了,林生家的,也拿钱了,她嘟囔说,她不该听明善嫂的话,做那遭报应的事儿。宁毁七座庙,不破一门亲。林生前阵子在崖下取土,碰上滑坡,腿压伤了,养了两个多月,光吃药就花了三吊钱,林生媳妇在庙里许下重愿,要赎回自己的罪过呢。”

“燕玲姐,那个陈毛随家的怎么回事?她和明善嫂关系也不好啊。”

“这个不清楚,陈毛随原来是北落村的,才过来伺候他舅舅,顶他舅舅的门,和村里人还不熟。”

“北落村?”茵茵一下子想到陈里正,看来这家伙贼心不死,还在给她制造麻烦呢。

“前天赵四海把明善嫂的妹妹打了一顿,。”燕玲姐笑着说,“明善嫂的妹妹比她还麻唬不讲理,这姐姐好歹还里里外外一把手,很能干,她那妹子,啥都干不好,除了不讲理,还剩不讲理。这才过门两个月,赵四海都打三回了。这次很重,耳光把脸都打肿了,明善嫂的娘家妈过来说了,母女哭了一场。明善妈给我妈说的时候,可解气的样子。”

“谢谢燕玲姐。你这么一说,我心里就明白多了,你要是还听到什么闲话,就给我说说吧。”茵茵一脸感激。

“好的,茵茵。”燕玲神态自若,茵茵心里暗暗思忖,燕玲这人,还是很能干、很有心计的。

“燕玲姐,姐夫竹编的手艺,你说特别好,让他给我编个这么大的篮子,要多花就多花,能有多漂亮就多漂亮,不要怕费功夫,到时你开价就是了。”茵茵用手比划了一下。。

燕玲眼里喜色一闪就过去了,脸上的表情却比较平静:“瞧你说的,想要什么只管说啦什么开价不开价的,咱们姐妹,不要这么见外嘛。”

“嘻嘻,好姐姐,让姐夫给编漂漂亮亮的哦!”

燕玲在茵茵这里下了这么久的功夫,终于见了成效,她知道茵茵要漂亮的,是想绕开肖里正,她男人是山南来的,那里田少人多,好些人都是靠竹编过活的,手艺比肖里正要高好多了。

“茵茵妹子,全村人都知道你和鲁妈给小红的嫁衣做的好,这两天鲁妈肯定很忙吧?”她很懂得见好就收,适时岔开话题。

“可不是,马上就过年了,厨房一大堆事儿,鲁妈忙的焦头烂额,满仓嫂却带了五六个人大姑娘小媳妇的,让鲁妈给裁百褶裙,唉,即使裁出来,也不见得能缝出来。”

“嘻嘻,满仓媳妇,还不是觉得她是咱南落第一标致的?她要是见了你,怎敢当这第一呢?”

“茵茵,你家厨房人都满了,有多少活儿,要那么多人?”

“嘿嘿,大家一锅吃饭时间长了,舍不得分开,过年干脆也一块儿过了,小红给她公公说好话,让老头儿也在这边过年,陈家兄弟都是勤快人,看到鲁妈忙,都过去帮厨了,我都插不上手了呢。”

“瞧你好福气的,过年就是要热闹,你家这么多人,亲亲热热的,真好。”燕玲家就她母亲和她夫妻两个,还没有孩子,三个大人过年,的确没气氛。

“那姐姐,有空你多来坐坐吧。”

“嘻嘻,你不说我也会来的。”燕玲起身告辞,茵茵送她到中门。

王成辉那里这几天很忙,午饭过后,特地过来把长贵和长命都叫去帮忙,陈长富赶天黑也要去镇上,桂枝陪鸭蛋回去住在新房里,鲁妈过来陪了茵茵。

陈长庚带着冬生在北院,半夜听见小狗叫得厉害,他起身穿衣,想看有什么事儿,不想刚穿好衣服,小狗忽然激烈的尖叫,声音很凄惨,鲁妈和茵茵也喊叫起来。陈长庚急了,跑到连通两院的小门跟前,门关着,推不开,陈长庚奋力一脚踹去,幸好这是北院以前的旧房门,门板已经腐朽了,门裂开了,他急忙冲了进去,屋子里黑黑的,传出厮打和叫骂声,陈长庚一听有男人的声音,马上急了,他顾不得避嫌,冲进房子,从怀里摸出火媒,晃了晃,豆大的火光,还是让他看清了房间,鸭蛋的织布机已经收起来,但窗户台上,却放着线穗子和给织布机润滑的油碗,陈长庚把碗放到地上,线穗子蘸了蘸油,和火媒一起扔进去,火苗呼一下窜上来,房间里亮如白昼。

鲁妈被压倒在地上,还拼命拽着那男人的衣服,不让他冲到茵茵住的里屋。茵茵手里提着一根棍子,着急地看着扭打在一起的人,似乎不知道怎么下手,陈长庚操起一个圆凳,瞅准机会,照着那男人的后背,使劲敲下去,那男人“嗷”了一声,直起身子,陈长庚第二下又来了,这下拍在头上,血顺着额头流下来,他晃了一下,倒下了。

鲁妈穿着的亵衣,已经让撕破了,她连爬带滚地冲进茵茵的内室,茵茵却跑出来拿着织布机上筷子粗细的麻绳,递给陈长庚,嘴里语无伦次地说“捆了他,捆了他。”

“小姐,进来!”鲁妈急的大叫,茵茵这才发现自己也是一身亵衣,绳子一扔,也冲进内室,陈长庚刚把人的手臂在后面捆住,火就灭了,鲁妈点着了油灯,衣服扣子扣得七扭八歪的,她把油灯放到外间的桌子上,又匆匆进了里间,陈长庚在房里又找出一根绳子,把地上的人的脚也绑好。这才去把通往南院的门打开,海叔长命一脸焦急得等在那里,门一开,急忙问:“出什么事儿了?”

“有坏人进来了。”今天家里就这么几个人,陈长庚和长命把那人抬出去,搁在南院,让海叔和长命守着,他跑出去找肖里正。

半夜的山村寂静得很,小狗那么惨烈的叫声,还是惊醒了好些人,陈长庚走动时,就有男人的声音问他,肖里正也起来了,站在大门口,听到陈长庚的脚步声,大声问道:“谁?什么事儿?”

“我,长庚,有贼进了张家荒宅,给抓住了,你去看看。”

村里冬天有护村的,这时几个人也跑过来,跟着肖里正走向荒宅。

贼人是土楼村的一个赌鬼,这段时间输惨了,傍晚时见茵茵的大门半掩着,没关,就钻了进来,新房子里没人住,他在那儿猫了半夜,鲁妈收拾好南院,进主院时,开了门,又怕茵茵饿了,回身端了盘油饼,贼就在这时候钻进主院的。他本来想偷了东西就走,走到茵茵房间门口,狗就激烈得叫起来,鲁妈也冲了上来。

村里自然什么谣言都有,但那赌鬼实在邋遢的厉害,人也又低又矮黑瘦黑瘦的,明善嫂振振有词地给很多人说肯定是奸夫,这会儿见了人,就赶紧收拾起手里的活计,回到家不敢出来了,治家嫂在她家门外很大声地嘲笑她,让她恼火了一下午。

小狗死了,茵茵尽管才养了一个来月,但她却觉得十分难受,痛哭了一场,她让海叔在窗外的葡萄藤下掘了个坑,用筐把小狗装好,还盖了个小被子,掩埋了。

鸭蛋第二天和桂枝就搬到南院的新房子里住。

现在陈长庚带着冬生住北院,茵茵和鲁妈住主院,鸭蛋、桂枝、还有海叔,陈家只有陈长庚父亲一个人住。

正文 第三十六章 邂逅

(鞠躬感谢jl沙漠的粉红票书友100805111039283的PK票!!!)唉,这几天票票甚少,请求各位支持,求求求

转眼就过了年,茵茵从小狗死后,一直有点闷闷不乐,长富捎话,让鸭蛋陪着茵茵去镇上看戏,想让她换换心情。茵茵不愿看完戏借宿别人家里,就在镇上的旅店开了房间,她带着鲁妈、鸭蛋、桂枝一起看戏,陈长庚给她们赶车,王成辉那里不忙了,长命、长贵和海叔留在家看门。

十五和十六白天都有戏,茵茵十五晚上看了灯,十六早上就起得晚了些,吃过早饭,太阳出来,她们又去了戏院,几个人嘻嘻哈哈挤坐在牛车上,晒着太阳,吃着零食,等着上午开戏。桂枝和鸭蛋恪守着身份,不能像以前那么打打闹闹,两人无聊,就缠着茵茵,让她讲古经(故事、典故),鲁妈以从未有过的慈祥眼光,看着几个年轻人,牛车上一派情意融融的和美景象。

一个穿戴不像本地人的公子爷从牛车附近经过,忽然转头使劲看着鸭蛋,茵茵她们都感觉到了,想起北落村那位陈老三,鸭蛋愤愤地瞪了那人一眼,刚别过脸去,忽然像针扎了似得跳下牛车:“表少爷,这不是表少爷吗?”

茵茵听她这么喊,忍不住多看了那人一眼,也想起来,这位是正牌的刘茵姑妈的继子,在刘宅时,他们见过几次。这是整个刘家大院里,唯一对茵茵很和气的人,曾经好几次斥退那几个欺负茵茵的堂兄弟。

茵茵也下意识得下了牛车,一边蹲身行礼,一边低声叫了声:“表哥!”

“我刚才还害怕认错人了呢,没想到真是你们?”他阳光般明亮的俊容,考究的衣着,在这简陋的乡下露天戏院里,十分招眼。现在又站在坐了几个女人的牛车边说话,前面等着看戏的人,都扭头看向这里。他大概已经习惯这种万众瞩目的场合,不卑不亢神情自得的和茵茵说话:“你姑母就在那边,你过去吗?”

“自当拜见。姑母和表哥怎会来这里了呢?”

“父亲去蜀州任职,途径这里。”

“哦,从西省那里过栈道?怎不坐船呢?”

“母亲嫌危险。”

两人一边说话,一边往前走,来到停得略靠边的马车旁边,茵茵想起这个表哥叫苏君青。

“母亲,你看我碰上谁了?”他和煦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听在耳朵里很舒服。

马车车窗的帘子拉开,露出一个雍容的中年妇女的脸来,茵茵用绡纱盖住眼睛下面的脸,她一边叫着:“姑母!”一边取了下来,车里的妇女震动了一下,车轿前面的帘子掀开:“来,快进来,孩子,你怎么在这里呢?”

茵茵爬上车轿,坐在姑母的对面,这才说道:“张仲青父母都不在了,他叔叔伯伯想要强占京城的家产,把她的姨娘抬成正室,让她带着我到了这里。他们把这里的地产给了张郎和他的两个弟弟。”

“有地产也可以呀。”姑母脸上的担心消退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