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娇燕在暖房,摆下一桌宴席,茵茵让跟来的燕儿,去自己家的山庄,取了自酿的葡萄酒,几个人围着坐了,一边斯条慢理地吃喝,一边说话聊天。

程娇燕和茵茵不对付,她几乎就不说话,席间,程夫人说话就很多,茵茵能感觉到这位贵妇能力超强,她即使是漫不经心的一句话,细细想来,都蕴含深意,茵茵没一会儿,就觉得很累,她只吃喝,连刚开始的应声都免了。

程夫人和陆夫人,是姑嫂,她俩似乎漫不经心地说着话,茵茵听着听着,心里就明白这次聚会所为何事了。

程夫人的妯娌,程家二房跟前的大儿子,准备求娶周家的女儿,也就是兰贵人的妹妹。听说这个周家小姐没有兰贵人漂亮,但是聪明绝顶,心思多的跟筛子眼儿一样。

茵茵不知道程家到底想要做什么?大儿媳妇是皇后党,二儿子的妻子却要投奔贵妃一派,程家想要脚踩两只船吗?谁都知道,像这样明目张胆的劈腿,经常是两边都不落好的。

“二嫂好糊涂,她也不想想,就算她和周家结亲,淑贵妃就能高看她了?她老觉得在咱家没地位,她想要什么地位?压大嫂一头吗?也不看看自己有本事压得住不?她到底想要干什么啊”程娇燕终于忍不住了,暴躁地说道。

她的话一落音,三个人的眼睛立刻都转向了茵茵,话说的这么露骨,茵茵听了,就知道了程家的秘密,不管她说什么话,为了向几个人表示自己会保密,都得成为这个圈子里的人。

“娇燕总是这么直肠子,让你见笑了。”程夫人略带歉意地说道。

“我早就知道,谈不上笑不笑的,谁也都不是完人。”茵茵不动声色。

“我那糊涂的妯娌,竟然答应儿子,向周家求亲,谁不知道周家是什么心思啊,偏偏爹爹还支持她。”程夫人皱着眉埋怨,这是她今天说的最直白的话。

“爹老糊涂了,二嫂就没明白过,偏偏大哥让随波逐流。真能把人急死。”程娇燕不顾程夫人制止的眼神,一口气把肚子里的话都倒出来。

茵茵似乎都没听见,她一脸神游太虚的模样,陆夫人看着要冷场,只好说道:

“小孩子懂什么啊,就是在庙会上那么一眼,回来死呀活呀的,这当娘的就坐不住,拿不定主意了,颠颠请人去求亲,家也不要了,面子也不要了,陈夫人,你看看,要是你遇到这样的事儿,会怎么办?”

被点了名,茵茵只好说道:“关键看女孩子是不是贤良淑德,值得自家孩子去爱。”

三个人全都诧异地转头过来,她们从没想到茵茵会这么说。

“小孩子的婚姻,是他个人的事情。”反正胡搅蛮缠就是,茵茵没打算顺着她们几个说话,谁要她们暗算在前呢?

见茵茵说话不着调,三个人脸上都尴尬起来,茵茵明知道皇后和贵妃之间是不可能调和的,毕竟面临着储君之争,这可是血流成河的争斗。但这几天,她想了很多,终于明白,皇上打压皇后,肯定是嫌皇后不够大气,在他看来,整个大秦国,都是他和皇后的,将来不管谁继承皇位,皇后都是皇太后,无论哪个做皇帝,都得每天请安时时孝顺。皇后现在,不管多么想争,都得把心思压在,她越是这么着急上火,皇上会越是打压她的,再加上皇贵妃的蛊惑,皇上是越来越过分。现在,皇后唯一的出路,就是放下一切,至少暂时放下一切,以不变应万变,在时局变化中寻找契机,而不是这样和淑贵妇针锋相对,失了她的身份。淑贵妇本就柔媚小意,在皇上眼里,是上不了大台面的,而皇后和她明争,就等于自降身份,难怪皇上失望难过,对她打压了。

茵茵看三个人都有点生了她的气,就一脸无奈地说道:“你们知道,我也是舍不得孩子受委屈的主儿,我女儿,都是家嫂教养的,后面两个儿子我管着,你们也知道,让我给纵成什么样儿了。”去年打架,几乎京城大户人家都知道。

“陈夫人你可不能这样,孩子还是得严一点才对,宝剑锋从磨砺出。”陆夫人能开学堂,本身就喜欢教书育人,一说到孩子,马上就来劲了。

“呵呵,我道理什么都懂,一见孩子撒娇,马上就乱了方寸。”

程夫人看茵茵把话题岔开,就轻轻咳了一声,陆夫人马上就闭上了嘴巴,把打算说的话强咽了回去。

“咱们女人家的,带带孩子,打点打点铺子里的生意,其它的大事情,比如该结什么样的亲家这事儿,眼界就不够开阔,还是多听听男人的意思,不要过多干涉才好,这样才不容易显老。”这几个都曾羡慕茵茵显年轻,既然程家当家的男人都同意这门亲事,定然有他们的深意在里面,当女人的,还是先弄清男人是怎么想的,再说不同意的话吧。茵茵确定,程秉禄老奸巨滑,绝不会是为了脚踩两只船,支持他家老2与周家结亲的,何况,还有程家老大也表明态度:不干涉此事。证明程家的男人,肯定看到这事情背后隐含的深意了。程家,都认为是皇后党的,现在主动向周家提亲,如果皇后也赞成此事,或者皇后不干涉,都能让人看到皇后的大气,或许,皇上会因此不生皇后的气了。毕竟,皇上希望下属,小小闹点摩擦,但不能壁垒分明的分成几个派别,结党,是皇上的大忌。

“还是陈夫人你想得开,我可没你这好福气。”程娇燕一脸讽刺。

程夫人给小姑递了一个眼色。她根本就不相信茵茵的话,谁不知道她对自己男人的助力有多大,这时假惺惺地说什么不管事儿的话,要么是推脱,要么,就是表明一种态度:她是支持程家向周家提亲的。

陆夫人和程夫人肯定有同感,她俩对了一下视线,脸上不动声色,眼光都变了。

正文 第一六八章 皇宫年宴

第一六八章 皇宫年宴

茵茵这时刚好正夹了一片糖醋山药,还没送到嘴里,菜竟然掉衣服上了,她赶紧站起来,不好意思地示意自己去清理一下,转身去了外面的洗手间。这里的房子是她设计督造的,自然熟门熟路,伺候她的燕儿,赶紧跟着过去。洗手间要穿过外面的厅房,这样的话,这边人商量什么事儿,她就听不见了。

茵茵要很小心的把衣服上的油渍,抹上砸烂的皂角,略泡一下,才能去掉油渍,会费点时间的,屋里这三个人,抓紧时间嘀咕着,讨论她说的话,到底什么意思。

“陈夫人以前对咱们很好,前几天又把周夫人的梅花送了回去,她今天的话,肯定不是故意要和咱们闹掰的,可她为何要那么说呢?”陆夫人先说话。

“她是不是还想让皇后和贵妃和好呢?”程夫人猜测。

“和好?那只能是皇后让步。想让贵妃当好人,这和让母猪上树一样难。这些年,皇后可没少让她。可是皇后退一步,她就逼上来一步,皇后现在怎么让?再让,干脆把后位让给她得了。”程娇燕气呼呼地说。

三个人都不说话,都有点恨皇上偏袒淑贵妃。

茵茵清理好自己,过去时,这三个也没想通。不明白她们明明是对的,为何越来越孤立,竟然得不到人们的支持。三个人又劝了茵茵几句,见她不肯表明无条件支持皇后,还有意无意让皇后退一步海阔天空,都觉得和她是鸡同鸭讲,最后,只好放弃这个话题。吃过饭,三人喝茶,只说一些穿衣打扮美容扮靓的话,气氛倒热络了不少,茵茵许诺,让她们在金玉坊挑选几件首饰,她给七折的优惠。赵府有皇家恩赐,程府富贵逼人,但陆府却是清贵人家,有权势没资产,这个话明显就是为了陆夫人说的。茵茵几个儿女都在陆府的学堂读书,除了送去不菲的学资,她这时还想特别答谢陆家。其他二人看在陆夫人的面子上,当然不敢说不屑一顾的话,四个人之间的气氛很和谐,最后热热闹闹告辞分别。

终于安宁地好好过了年,初五皇后依然邀请命妇进宫同庆新春,茵茵现在已是二品诰命,不用皇后特简,就会有宫中内相(太监管事)派发的邀请函。这次她留下妞儿,带了小儿子振宇前往,馨公主在她身边望了一眼,马上脸就虎起来,转身给她一个后脑勺,整个宴席过程,她看茵茵的眼神,都是恨恨的模样,把她的小尾巴冰儿,弄得一脸的莫名其妙,小姑娘费尽心思,也没让自己这位小表姐展颜一笑。

皇后憔悴了很多,人都瘦了,虽然盛装,也难掩疲态,茵茵很心疼,可惜,她又没资格和皇后说话,也不知道该如何劝她,只好低头默默对着点心茶水发呆。

应该有不少人和茵茵同感,反正整个宴席时间,除了淑贵妇的人兴高采烈笑语喧哗,大多数人都闷声不言。

“陈夫人”周夫人笑吟吟地从后面过来,十分亲热地和茵茵打招呼,看她的架势,是准备坐到她身边的空位子上。

“陈夫人,天气暖和了,我就让人把梅——”

“让人给我把门吗?”茵茵面无表情地打断她的话,她什么意思嘛,这时候给她说梅花盆景的事儿,还不是想让人知道茵茵其实并没有把盆景还回去,而是寄放?

周夫人没想到茵茵敢翻脸,一时愣住了,她盘算好了,料想茵茵无非是想两边都不得罪,她把话一挑明,皇后那边人肯定会厌弃这种两面三刀的人,茵茵不投靠她们也不行,两边卖好的人很难周旋,两边都得罪的人根本就没法活下去。

看着茵茵黑着脸的模样,周夫人忽然发现自己没有算计到,茵茵如果这时候给了她难看,就是最好的向皇后表忠心。心里一紧,她准备坐下的动作都迟疑起来,心里犹豫,没有勇气把自己的打算继续往下进行了。谁知道陈二夫人到底什么意思?她不想得罪自己,不见得就不是皇后的人,反正,她目前肯定不是自己的人。

周夫人不敢冒险,讪笑了一下:“那,咱们以后再说吧。”她想再说几句话,好歹让外人误会她俩关系匪浅,可惜,茵茵根本就没站起来,脸上也板地很平,周夫人是四品,很多贵妇想巴结她,才站起和她寒暄,但茵茵不起来,也说得过去的,她一时拿不准茵茵会不会翻脸,恰好有个三品夫人,笑吟吟过来打招呼:“周夫人,好久没见了,还让人怪想的。”

“哎呀,常夫人”她假惺惺略带歉意的看了茵茵一眼,茵茵当然也会做假,微笑示意她可以走开,周夫人借坡下驴,赶紧迎着常夫人走了过去。

常夫人是个三等骠骑将军的夫人,这些恩荫的武职,好些都是祖上于国有功,现在文才武略没一样能拿得出手,根本就是拿了俸禄白吃饭的,安逸侯夫人只要有人投靠,没有不延揽的,而这些人当然希望能让皇上想起来,好歹过年过节有赏赐,或者皇上心情一好,给赏一个有油水的好官职,那可就大发了。反正在官位上,有师爷帮忙打理,大多数的人,还是可以混下来的。

茵茵进宫时,就听到一些贵妇的闲话,知道周夫人是兰贵人求了皇上,由皇上发话,特别简拔得到的请柬。茵茵看着她俩的背影,忍不住皱起了眉头:皇上太过分了,既然后宫是皇后的地盘,你的手就不应该伸的这么长。

她让自己平静下来,坐那里慢慢品着茶,在皇上看来,天下都是他的,后宫也是,皇后,不过是帮他打理后宫的大管家?茵茵心里忽然发冷,皇上如果是这样想,那皇后岂不很悲摧?茵茵忽然可怜起这大秦皇朝的第一夫人。

“哎”她正在为自己的设想悲伤,耳边忽然有个清亮的声音暴喝,把她吓得激灵了一下。

“嘻嘻嘻,谁要你不带寰姐儿来。”原来是馨公主带着冰儿,她身后还有两个小太监。馨公主现在越发骄纵,仗着父亲宠爱,在后宫无人敢惹,茵茵听人说连淑贵妃和兰贵人都吃过她的亏,这二人没少在皇上跟前阴她,可惜,皇上总说:“馨儿还是个小孩子,你们和她计较什么?”把这二人噎得没脾气。

皇上是不是想让馨儿给皇后撑腰呢?反正,馨儿是听皇后的。

馨儿看茵茵眼中没有视线,一副神游天外的样子,掩嘴笑道:“把她的魂儿吓飞了。”

冰儿的脸色马上变了,她怯怯地拉了拉茵茵的衣袖:“陈伯母,你不要紧吧?”

“哦,没事,谢谢冰儿。”虽然是程娇燕带大冰儿,可她善良的本性,还是随了蒋云佩。

“馨公主,一天尽知道胡闹,给你母后添麻烦,你看,皇后娘娘都瘦了。”茵茵起身,给公主行礼,但嘴里说的话,却很不好听。

“那不是怪我——”馨儿跺了一下脚,但也知道宫里的事儿不能往外说,当下住嘴不言。

“皇后娘娘日理万机,她身上有千斤担,你这当女儿的,自当分她八百斤。”茵茵说话声音不大,但语气很冲,好像和她吵架一样,淑贵妃那边的人听不见,但看姿势,肯定不会怀疑她在给馨儿出主意。

馨公主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真明白茵茵的意思,反正她气呼呼地跺跺脚,带着身后的三个小尾巴走了。

唉,真希望馨儿个鬼机灵,能不辜负她的苦心,茵茵苦笑,馨公主才八岁,正是似懂非懂的年纪,她做不了什么大事,捉弄那两个坏女人,让皇后出出气,也是好的。

茵茵发现自己总是从皇后这边出发思考问题,心里不由得一阵惶恐,她自己不会真卷入宫廷的争斗吧?

皇后当年,是皇上亲自选的,不管他当时出于什么目的,但两人曾经伉俪情深,育下两儿一女,现在他如果移情别恋,茵茵肯定会没法接受的。何况,赵家对他稳固皇权,起了多大作用而淑贵妃一家,却是依附在大秦国皇家身上的寄生虫,如果寄生虫得胜,岂不让天下人寒心?

茵茵坐回原来的姿势,又在心里盘算,怎样才能让皇后日子能好过些。

宴席的点心菜品流水一样的送上又撤下,茵茵看到宴席奢华的场面,心里觉得皇后怎能一边配合皇帝,提倡节俭,一边自食其言,大肆铺张呢?

茵茵不知道,这是皇后让淑贵妇逼成这样的,皇后好强,着了淑贵妇的道儿。宴席过后,皇上对皇后没有配合自己,奢侈过度很生气,皇后愈发觉得皇上不理解自己,不肯为自己着想,两人的关系更加紧张。可惜,皇后还是个犟脾气,觉得自己没错,就不肯向皇上低头,皇上一生气,一个月都没进皇后的坤宁宫,这无形中更加纵容了淑贵妃。后宫里的人,很多都认为皇上想要废掉皇后,改立淑贵妃。这里的人,有几个人待人有真心?大多都是捧高踩低的主,皇后感觉自己陷在四面楚歌中,精神上终于支撑不住,没多久,就病倒了。

正文 第一六九章 皇后的歉意

第一六九章 皇后的歉意

皇后病倒的消息,茵茵是在二月二龙王庙庙会上听陆夫人说的。

陆夫人曾提议,救助一些家境贫寒的优秀学子,她们曾经寄书大兴县学,让县学选出几个家贫却好学的小秀才,她们要常年资助。还让学正,通知赴京赶考的学子,二月二这天,到龙王庙的偏殿,领取一些衣物和资助考试的费用。

衣物很多都是半新的,也有些是新做的,凡是来的人,每人一件衣服,一个一两的小银饼子,三月就要考试的,节约点花,一两够他们吃到考试了。下人在偏殿里散发,茵茵她们坐在大殿旁边的净室吃茶。

“赵夫人进宫了,回来哭得两眼跟桃子似的,说皇后这才一个月没见,瘦的吓人,每天连饭都吃不下去。”程娇燕没来,其他捐赠的夫人,是在昨天就把东西都送了过来的,这里就只有茵茵和程夫人、陆夫人。

茵茵的脸色也紧张起来,这个社会,一个感冒都能要了人命的,皇后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那可怎么办?她现在对皇上也没用信心,虽然此主聪明过人,可男人对女人的选择,有时却是非常的糊涂。

“赵夫人没说皇上什么态度?”

“说是皇上还好,见皇后吃了这好几天的药,病体不见痊愈,把给皇后把脉的太医都踢倒了。”

“这时候着急,早干嘛去了?”茵茵恨恨地想。这么大逆不道的话,她当然不敢说,看陆夫人望着着急,只好敷衍:“皇上看重皇后,还让人觉得心里有希望。”

“可是,皇后是伤了心了。”陆夫人这话让茵茵一惊,皇后不会伤心过分,觉得活着无望了吧?哀莫大于心死,一个不肯求生之人,怎能战胜病魔,好好活下去?

“这事儿皇后要想得开才是。”茵茵低声说。

“难哪就像这次,皇上嗔怪皇后年宴太排场一样,淑贵妃想要办这次年宴,在皇上跟前说皇后不大气,不能办出皇家的体面,皇后也是没办法。”

“皇后不该受到别人的蛊惑,就改变了和皇上约定好的事儿,这事儿不能怪皇上不高兴的,的确是皇后没有把事情看开。”茵茵也觉得皇后有点糊涂,淑贵妃明显是给她下套呢,偏偏她就要往里钻。

“你怎么这么说?”程夫人和陆夫人都一脸气愤地看着茵茵。

“这事儿,就像一家人过日子,家主和妻子是这个家的主人,其他人都是附庸,家主的就是妻子的,妻子的就是家主的,那些小妾拼命讨好家主,也无非就是在她屋里多去那么一次两次,多赏给一两个簪子耳环之类而已。哪有当妻子的去违背两人的约定,去讨好家主?男人有时有点小孩子脾气,难免会做些错事,当正房太太的,包容他、爱惜他,为他清理身后的麻烦,哪有违背他的心意,去讨好他的?”

“咱们这小家家怎可和皇家来相比?”陆夫人的话说完,就见程夫人轻轻按住了她的手。

“陈夫人,我明白了。娇燕把这话肯定是说不明白的,赵太夫人年龄有点大,不敢让她知道皇后身体不适,看来,我得想办法进一次宫了。”

陆夫人这时也想明白了,她用另一个手捂住程夫人的手,恳切地说道:“好妹妹,我怎么想不到这一层呢?以前皇上和皇后感情多好啊,还不和咱们这些小家小户的人家夫妻俩是一个样?皇上累了,让个嘴甜的小妾哄哄,咱们哪个会介意呢?”皇后就介意了,皇上肯定会心里不舒服的。

不久,程娇燕进宫探望皇后时,和程夫人一起进宫了。因为是皇后病了,所以去的人就多了些,小蒋姐妹都跟着了,不然,程夫人跟着,就有点扎眼。程夫人是一品诰命的贵夫人,她在外面递牌子,皇后同意,也能进宫的,但肯定会引起其它人的注意,不如这么跟着程娇燕的好。

大部分的事儿,是茵茵听小蒋说的。

程夫人轻轻拉着皇后的手:“皇后娘娘,你这不肯吃药不行啊,你看皇上多着急啊,你身体不好,皇上都瘦了一圈呢。”

皇后躺在床上,气息微弱,但她还是用鼻子哼了一声。

“皇后,在皇上心里,你就是他的家人,他的就是你的,你的就是他的。你俩,拥有这大秦的上上下下。你要是再和别人去争,他就觉得你不够大气,难免心里生气。这也是看重你,真的把你当自家人,才会这么想,这么做的。”

皇后这次,连哼一声都没有,只是撩起眼皮看了一眼,就把眼闭上了。

“皇后,你有没想过,不是我夸口,我父兄的文采,在这大秦国没有几个能达到。父亲已经致仕在家,每天读书做学问,为何不亲自教导孩子读书,还要延请西席呢?有句话叫医不自治,就说的是不论多聪明的人,凡事落在自己头上,看待问题的角度不一样,心里的想头就不一样,最后做出的事情就有了变化。就像父亲,教育别人的孩子,还能遵循个循序渐进,到了我兄长和侄子的头上,少不得就有点恨铁不成钢,恨不得生而知之,读起书来,一日就能精进千里,熟读万卷。此乃人之常情,所以,就是如皇上这般聪明睿智,到了处理自家事情的时候,少不了就希望你就像他肚子里的蛔虫,他多眨了一下眼,你都知道是为的啥。可惜你钻不到他肚子里,要事事明白他的想头是不可能。皇上少不了就觉得你不能理解他,心里着急失望,做出一些过分的举动,你没有明白他的意思,心里觉得他对别人那么宽容,到了你的头上就苛刻挑剔,你觉得苦楚难忍,心里就渐生怨趸。皇后,您现在想想,是不是这样的?皇上是真的把你当成了他的人,当成他最亲近的人,才对你期望最大,也对你最为严厉。”

程夫人低声细气,也不管皇后闭着眼肯不肯听,她还是把自己想说的话说了出来。

皇后没说话,泪水顺着眼角流了下来,宫女都让退出了,程夫人就用了帕子轻轻为其揩拭。

“咱们也一样,对外人,还要客气一番,还要解释解释,对自己人,就急躁难耐,说不定会斥骂,会发火。哪个人对自己最好,是咱们心里最看重最依仗的人,在咱们压力大心里苦的时候,哪个就是咱的出气筒了。这在外人看来,谁做得最多,谁挨骂就最多,似乎这人是最不待见的人,其实,那是我们心里最最亲近的人啊。我们苦了,累了,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他,但我们高兴时,欢笑时,他未必就能第一个分享到。”

皇后已经抽泣起来,她心里那么多的委屈,就是觉得自己才应该是皇上最亲近的人,自己为他分担最多,吃苦最多,最后,不仅享受的人不是她,而承担所有过错的人,却成了她了。

“我没资格劝皇上,只能说这些让您听听了,你不让着他,这个世界,还有谁能让着他、疼他、爱他、包容他呢?男人,有时就像小孩子,他累了,苦了,烦了,你要像对孩子一样,哄着宠着,让他心里的苦,能倒出来,让他有心思,好去处理大秦国的朝政,谁要这大秦国,就是你们夫妇的呢?

再说了,皇后,不要说忠义王为国捐躯,国师爷也为了大秦国征战半生,就连承邦,都日夜为皇上分忧,忠心耿耿。赵家,可以说满门忠烈,皇上不倚重这样的臣子,能靠谁?对出身这样家庭的您不疼爱,能疼爱谁呢?难道去宠爱依附在皇家身上,像寄生虫一样,靠吸取得皇家的鲜血生活的那种家庭出来的女子?皇上也就是生你的气了,用那些人表明对你的不满意,偏偏皇后您没看透,想偏了,你俩之间就越来越拧,越走越远,才成了目前这样的状况。”

皇后已经抽泣起来,屋里没人劝她别哭了,都知道,她的委屈随着泪水流出,心里的压抑和悲苦就能散去,她的病情,说不定就能减轻了。

只有冰儿,这个在皇后身边呆时间最长最善良可爱的小姑娘,不顾母亲的拦阻,跑的皇后跟前,用柔软的小手,抹去皇后的泪水,稚气地说道:“姑姑,谁欺负你了,让爹爹找他算账,给你出气。”皇后被逗笑了,她让程夫人把她扶着坐起来,低声命令:“给我送点汤上来。

皇后喝完汤,觉得身上有了点力气,她命令:“给我上装,我要到上书房,我要给皇上道歉去。”

一个中年的太监跑过来,咚一下就跪下了:“娘娘你身体欠佳,千万不能出去,这着了凉风可怎么得了。”

“嘉林,不要多说,马上准备,我要梳头。”

“皇后,且不可出去,你和皇上一起,有什么话都可以慢慢说的,不在乎急于一时。”

“你们退下吧。”皇后很不客气地挥手:“我对不起皇上时日已久,迟得一日,皇上便多难过一日,我懵懂也就罢了,眼下道理已明,让我怎生坐得住。”

程夫人一行,见皇后根本就劝说不住,只好转眼看着伺候皇后的太监嘉林。嘉林揣测皇后心情很有一手,说话经常也能让皇后听进去。

正文 第一七零章 皇后示威

第一七零章 皇后示威

皇后连连摆手,示意她们退走,宫娥们上来,屋里立时人满为患,嘉林开始给皇上上装,趁机瞅今后劝导皇后。程夫人一行,无奈地退了出来,她们要走出坤宁宫,再走过宫内的大院,这才能到达皇宫通往外面的通道,在那里她们可以坐马车出宫门,再离开。

蒋云佩说到这里,脸上出现一丝紧张:“院子好大,我们走过去要用不少时间,刚走到角门那儿,还没出去,大院正门旁边的便门打开,皇上的轿子急急忙忙冲进来,公公喝了一声:“闪避”我们就赶紧跪下了。后来,还是嘉林公公悄悄说的。

“皇上到的时候,皇后也才刚好穿戴好,她若不是因为一脸病容,嫌苍白的难看,让再上点胭脂,也许已经出了门了。皇上跳下轿子就往里面走,梅公公喊“皇上驾到”的声音才起,皇后还未来得及到门口迎接,皇上已经到了。

‘梓童,你身子不好,赶紧的给我躺回去。’他不由分说,过去抱起皇后,就放到了床上。

皇后在床上跪了,哭着说:‘皇上,妾身糊涂,不明事理,给皇上添赌了,妾身不值得皇上的垂爱。’

皇上没有说话,走过去坐在床边,扶着皇后,要让她躺下,皇上执拗地要跪,嘴里还不听地说道:‘皇上,妾身深受皇恩,却在一些琐碎的小事上执迷不悟,不配母仪天下,有负皇上深恩,辜负太后期望,妾身万死难辞其咎。’她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

后来我就退出去了,不知皇上说什么,反正皇后刚开始还是抽抽噎噎,后面有几声哭得声音有点大,再后面,就不哭了,皇上那天下午,在坤宁宫就没出来,晚饭后亲自照料皇后喝了药,才去了书房。皇后自那天以后,病体就渐渐痊愈了。”蒋云佩绘声绘色地转述皇后跟前的大太监的话,说到后面,一脸的开心。

“皇后身体好转,是国民之福,我们的心里,也安定了啊。”茵茵嘴上高兴,心里难过,皇上怎么知道皇后要带病出门呢?肯定是有人给皇上通风报信了。怀疑皇上监视皇后,茵茵心里颇为难过,夫妻过到这种状况,还有意思吗?就算皇后查出这人是谁了,也不敢动手清除,唉,这叫什么事儿。

茵茵不敢当着小蒋的面难过,就转而逗她的女儿。小蒋竟然又生了一个小女儿,已经八个月了,和赵承邦简直一个模子铸就的,比冰儿漂亮,尤其那黑眼珠子,转动之间,颇有灵气,让人一见,就心生喜欢,茵茵奶娘怀里,抱过小姑娘,嘴里:“啊哦,嗯哈”地和她说话,小姑娘一边撮起嘴学茵茵,嘴里哼哼唧唧地应和,黑眼珠子灵活地转动,一颦一笑,实在招人喜爱。

蒋云佩在一边微笑:“这下好了,皇上和皇后和好了。”她觉得蒙在头顶的阴云已经散去,茵茵心里却知道这后、妃的争斗才刚刚拉开序幕,现在的满天阴云风吹散,不久,还会再聚拢的。

后来,茵茵从程娇燕的嘴里知道,皇后跟前有一个才进宫的小太监,和皇上跟前的太监大总管是同乡,他还弄不清宫里的现状,只知道是为皇后好,跑过去想让皇上阻止皇后带病出门,可惜他根本接近不了皇上,刚好太监总管出来碰上他,听他一五一十这么一说,知道此体事大。宫里的太监有个副主管,是巴结上了皇贵妃提拔的,骄狂不可一世,不把太监总管放在眼里,太监总管,肯定想扶持皇后,打击皇贵妃,就趁过去给皇上换茶,嘀咕了一句,皇上生皇后的气,但并不是不爱皇后,就把那小太监叫进去询问,这才有了乘轿赶来的一幕。

后来,皇上有了时间,仔细问清楚当时的情况,对程夫人说的,某些人是大秦皇家身上的寄生虫,刚开始很反感,后面越想越觉得如此,皇贵妃和她的亲戚,对国家没有贡献过一滴汗水,竟然还和皇后争权夺利,甚至一度在气势上压过了皇后,这才导致皇后心中不忿,生病不起。这都是怪他处事不公。皇上心里愧疚,这段时间对皇后格外好。

茵茵知道,皇上的好,不可能持续很久,男人,在一堆女人之间,难免会心有偏颇,就看皇后怎样争取皇上的爱宠了,如果还像以前那样,皇上说不定会再次倒向淑贵妃,即使他觉得淑贵妃一家是寄生虫,那谁能保证不会再出一个“贤贵妃”呢?

三月的慈善聚会,在程家的山庄里,程二夫人,以前只参加过一次,这回一看皇后得势,又屁颠屁颠的跟着大嫂来了。可惜,她托人向周家提亲,那边已经答应了,现在她也不敢说退婚的话,只能自己在家闹头疼。

“陈夫人,这是你的小公子啊?长得虎头虎脑的,看着真好”程二夫人迎面过来,想拉振宇的手,可惜,振宇似乎不喜欢他,跑着躲开了。

“程二夫人,我去那边看桃花了。”茵茵也不想和她说话,借故走开,可惜,程二夫人是专门过来找她的,自然会黏住不放:“我和你一起去。”

“陈夫人,皇后把童贵人棒杀了,你知道吗?”

“哦?不知道。”茵茵不打算听这些,反正,只要宫外有人知道,迟早会传开,她不想在这事情传的最热的时候参一脚。

见茵茵神情冷漠,程二夫人有点失望,但她还是紧跟着茵茵:“童贵人的爹和同僚联手,倒卖军械,让人参了,苏大人把他关了起来,皇上好一阵子都没去她那里,这次好不容易有贵妃帮忙,见了皇上,请下恩典,让把童大人放出来,没想到传口谕的太监让皇后碰上了,皇后依照宫中律法‘妃嫔干预朝政,杖四十’,可怜一个娇娇滴滴的美人儿,二十杖就断了气。连传口谕的太监也一并被打死了。”程二夫人做出一副惧怕的样子,“没想到皇后竟然能下得去这种狠手,皇上都答应了,她这么一来,让皇上的面子哪里放?好不容易和皇上重修旧好,这下又生分了。”

“不会生分的,皇上还不知道怎样被童贵人蛊惑,说不定说出那样的话,心里正后悔呢,皇后这是为他好。”

“皇上怎么能后悔?毕竟,童贵人的爹,也算是丈人的。”

“算是丈人吗?”茵茵不高兴地反问,谁家的男人,把如夫人的爹敢明说是丈人呢?

程二夫人接不上话,过了一会儿,她强调说:“反正皇后又把皇上惹了。”

“你太小看皇上了,他的肚量和才略若只有这么点儿,我们大秦国,能有今天的繁荣昌盛吗?”

“可是,皇后在宫里,就没人拥戴她了。都觉得她冷血无情。”

虽然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尤其是进了后宫,是不许和娘家再有牵扯,可是谁又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能和娘家断得干干净净的呢?皇后这一下,的确让后宫里的女人怀恨,要她们断了为娘家谋私的念头,这的确让她们痛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