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没事,娘就是想让你将来过得不那么累。唉,其实,廖公子说不定也会上疆场,这也不能说没有危险。你像娘这样,守在家里等他的日子也有会有的。日子,总不是事事都如意的。”茵茵看着女儿:“娘不知道你对廖公子到底什么感觉,我不想难为你,若你不喜欢,那就罢了。”

“他——,还是很好的。”妞儿双颊飞红,低下头去。

“那,我就给你爹爹写信了。”

没想到,茵茵的信,还真如她信封上所写的“信走如鸟飞,不知何日归。”陈奎秀的回信,这次竟然久久没有回音,让她心里渐渐忐忑起来。

转眼,夏天结束了。茵茵这天,带着燕子和两个老妈子,去苏君青的府上,她想问问陈奎秀是不是遇到什么问题。

苏君青的宅子,是皇上后来赐的,和陈家刚好一个城东,一个城西,走起来还挺远,再加上要经过最热闹的街市,竟然要走一个多时辰。一直快到时,茵茵看到马车不远,有个穿着长衫舀着折扇秀才打扮的年前男子,似乎跟着她几乎走了一路,隔着车帘缝隙,茵茵把这人仔细观察再三,也没发现这人有什么不好的举动,他神色安详,走路不疾不徐,眼光也没有狠戾之气,她正准备松一口气,不再看他,却发现这人的眼珠子迅速转动了一下,快的几乎让人感觉不到。她的心一下子就抽紧了,心也咚咚跳了起来。

好不容易安全到了苏府,茵茵长出口气,命婆子上前敲门,那人目不斜视地继续往前走,很快隐没在前面的拐弯处,茵茵用帕子擦擦脸上的冷汗,但心里奇怪的赶觉,却是没办法清除掉。纟未完待续。

正文 第一九二章大案

第一九二章大案

覃碧莲见茵茵不高而来,又惊又喜,听到下人来报,急忙出来迎接,她才走到垂花门,茵茵已经让下人迎着进来了。

“什么风把妹妹吹来了?难怪今天喜鹊喳喳叫个不停。”碧莲自从做上了一品诰命,家里的客人就一下子多起来,刚开始她还不肯出来应酬,后来,挡不住自家男人的蛊惑。苏君青现在主要负责的还是肃清吏治的事务,好些官员有点不干净,每每有人的罪行暴露,他周围的人都心慌不已,那些个夫人都寻个缘由和覃碧莲套近乎,苏君青让老婆套这些人的话,还真从里面寻到蛛丝马迹,趁机将那些漏网之鱼绳之以法,碧莲经过两年的锻炼,尤其是近一年,她的变化非常大,以前的清水佳人一身的诗情画意不见了,变成了一个机敏健谈、心思玲珑的贵妇人。

她和那些绕着她身边一脸巴结的女人打交道多了,见面这些让人觉得浑身发热的话也学得张嘴就来,不过,茵茵觉得,她对自己说这话时,可是有着一百二十分的真情意。

“你表哥还说这几天去看你呢,没想你今天就过来了,咱们这亲戚还真是心灵相通呢。”覃碧莲拉着茵茵的手,亲热地说,茵茵有点不适应覃碧莲这个热情洋溢的样子,她还是喜欢她以前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清纯模样。

“表嫂,可是有什么要紧事不?”

“嗯,进屋说吧。”看来是有大事发生,不然,覃碧莲不会这样郑重。

两人坐定,丫鬟上了茶水果品,碧莲摆手让她们下去,有个年龄略大看着很机敏的,对着碧莲的手势略一点头,也退了出去。天气正是初秋时节,如果关门闭户,房间肯定很闷,碧莲看茵茵隔着窗子望着外面正在开放的月季,以为她不放心,就低声说道:“我那个丫鬟是你表哥帮着选出的,有她在外面,绝不会泄了消息。”

“哦,嫂子,看你这样子,事情不是一般的大。”茵茵也郑重起来。

“你男人捅了马蜂窝了,嘻嘻。”说话这么粗直,茵茵都怀疑碧莲是不是有个放在乡下长大的双胞胎,这时候出来冒充她。

“陈大人在江南,查了一桩大案。牵扯上的官员,恐怕得有几十个,和朝中的阁臣都有牵扯呢。”覃碧莲开始说正事,脸上的表情十分郑重。

的确是个爆炸性新闻,碧莲刚才的表现,是想让茵茵不至于震惊过度,这种案子,如果打蛇不死,被反噬的多了,茵茵不由担心起来。

“本来,大人是不准备现在就揭了锅盖的。某人在那里经营十几年,树大根深,查起来非常困难,尤其还要悄悄进行,事情之艰难不是咱们坐屋里能想象得出的。再加上对手也不是在那里睡大觉,他们不停地销毁证据,完善那些假象。时日越远,事情越是不好说明。最后陈大人权衡再三,觉得无法把那案子查个水落石出,还是现在发动成效最好。一部分是有确凿证据的。他的秘折,已经到了皇上手上了。那位去北疆,马上就要回来了,没他坐镇指挥,那些小喽啰还是好处理些,错过这个机会,以后再发动,说不定会更加困难。你表哥说,这次没有直接证据证明那位贪腐,但把他扳倒还是很有希望的。”覃碧莲一口气说了一大串,她抿了口茶,目光炯炯地望着茵茵。

茵茵看她的眼光,更亮:“嫂子,表哥这官儿当得也太敬业了,把你都磨练出来了。”

覃碧莲一笑:“没办法,刚开始来拜访的人,我都拒绝不见,那些人想方设法,送礼的手段更是五花八门,我要是不改变,都能让她们逼疯了。”

“没想到啊,嫂子,你竟然这么能干,不经过那些事儿,你这般的才能,还不埋没了啊。”

“还是埋没的好。”覃碧莲苦笑了一下,拍拍茵茵的手,“那些人,想象不到的卑鄙、无赖和奸诈。”

“我本来是想问问,我家大人出什么事儿了,我给他的信,迟迟没有回音。听你这么一说,我心里就有底了,不知他有大事要忙,我竟然还用那些儿女情长琐事打扰他。”茵茵陈奎秀这事儿太过重要,的确不能给自己说,他不在家,陈家老大又是忠厚的性格,这一家人知道的越多,危险就越大。

她俩正在说话,刚才那个丫鬟在门口晃了一下。

“小春”碧莲喊她进来。

“夫人,老爷回来了,听说陈夫人来了,他马上就过来。”

外面已经穿来苏君青的轻咳声,茵茵和覃碧莲站起来迎接。小春打起竹帘,苏君青闪身进来。

“表哥”茵茵行礼,碧莲也殷勤地向丈夫问候。苏君青已经留起胡须,白皙的面容上尽是疲态,头发有点谢顶,额头比以前看着高了。

“陈夫人咱们自家人,就不必客气,坐坐下说话。”只是一瞬间,苏君青的疲态就一扫而光,他招牌式的阳光笑容又浮现在脸上,茵茵知道他不肯很亲热地叫表妹,一是他们这几年的确是生疏了,二是,朝中还是有点闲言碎语,流传着他们几个一起去西疆投军的事儿,他这么叫,是为了撇清。

“表哥,夫君的事儿,刚才表嫂说起了些。我今天路上来时,看到一个可疑的人,不知是不是和这事儿有关。“茵茵把跟着她的那个秀才打扮的人简单说了。

“这奴才”苏君青嗔了一声,起身对着外面,“让‘撒金手’过来拜见陈夫人。”

没多一会儿,小春掀帘子带进一个人,他虽然换了衣服,茵茵还是认出来,就是跟踪自己的那个拿扇子的秀才。

“这是陈大人的意思,他不想太多的拘着你,又担心你的安全,就让我安排人暗地里保护你。

这是跟我了三年的李山,擅长暗器和轻功。”

“见过夫人!”李山进来,一直低眉垂眼,听到介绍完了,赶紧行礼。

“不必多礼,快起来!”茵茵抬抬手,让他不要太客气。

苏君青摆手,李山又是躬身一礼,退了出去。

“我最近还是少出门的好,没得给这位李壮士添麻烦。”

“麻烦不麻烦倒是不打紧,还是安全第一,小心狗急跳墙。那位大概月底就能到京,算来也不过半个来月,这段时间最是紧要,你千万小心了。”

“表哥也要精心些。”

“好久没见外甥外甥女了,他们都大了吧?”苏君青转了话题。

“呵呵,还不是老样子,两个小的皮的很,妞儿大了点,却是更让人操心。”茵茵想跟苏君青商量,看看廖家这门亲好不好。

“外面传言,你有意和廖家结亲?”见茵茵点头,苏君青继续说道,“放到以前,这的确是门好亲事,但陈大人的密折里提到有人在朝廷采购军需时动手脚,廖家二爷当时刚好在兵部管着这事,他有没参与现在不得而知,若是摘不清,这次难免会波及,你们两家想要成为亲家就很麻烦…”

见茵茵皱起眉头,苏君青又安慰她:“若你实在舍不下这个亲事,也不能说一定不能成。有公主坐镇,皇上怎么也给廖家留一分体面,廖二爷最多赋闲而已。你是和老三家做亲戚,他老二就是有意见,也未必敢说出来。”

难怪陈奎秀不回信了,他还在找证据,看看这廖老二到底是清还是浊。

茵茵心情复杂,带着那个保镖回家。李山这次换成一身商人装扮,远远缀在车后,看着和茵茵毫不相寸。

茵茵让大夫人安排人手时,多加小心,事情她没给全说,但多少透露了一点儿,大夫人如临大敌,家里的几个护院,都不敢像以前那么漫不经心。

茵茵老老实实待在家里,不轻易出门,陈奎秀每天带回的邸抄她都很仔细地看上几遍,看陈奎秀的事情在朝中的影响。

皇上把田昆山派到西疆去了,接蘀了廖家老三的位置,美名其曰廖三老爷劳苦功高,应该回来休息一下,顺便养养身体。

梁尚志回来了,皇上派赵国师代自己去城外迎接。他这次又争取到几个北疆的小部落归附大秦,还带了那些部落首领前来朝拜,他自我觉得有功于朝,邸报上转述他给皇上的奏折,茵茵看了忍不住嗤笑:没有见过那么夸自己的。

皇上称赞梁尚志立下大功,赏赐了他大批财物,还让他在家好好休息,一个月之内不用上朝。

梁尚志还没有来得及得意,茵茵看到下来几天的邸报上,全是御史弹劾他的,梁尚志这次在北疆,搜刮了好些珍贵毛皮药材,他一路带着那些东而进了中原,才让去过接他的家人悄悄绕路带回,这些自然落到有心人的眼里,那些人把这些证据送到了御史手上。

梁尚志坐不住了,他给皇上上折子辩解,说那些东西都是他购买的,不是收受的贿赂,也不是勒索了那些部落首领,并且,他还把自己购买货物的清单都写出给皇上了,希图证明自己清白。

茵茵知道,这些都是有人故意为之的,是想让梁尚志无暇顾及那些更重要的事情。纟未完待续。

正文 第一九三章 上风

第一九三章 上风

皇上是一年前见到陈奎秀密折的,当时是冷汗淋淋。江南是大秦国的粮仓和金库,那里若是乱了,大秦国的朝政也会出大问题的。为了谨慎,皇上决定派人去江南,可是他也怕打草惊蛇,这么明目张胆的派人,梁尚志有所觉察,会指使人销毁证据。他思前想后,最后派了教授王子的师傅张重。自从昭熙王子跟从陆二爷读书,大有长进,皇上就对张重教书的能力有所怀疑,可是忽然把这位换下来,他又怕朝臣对自己不满,毕竟张重在人们眼里是严厉正直博学严谨,名声好的无可挑剔。而这次让人去江南,并不是要协助陈奎秀,却是代他去看上一眼,看看陈奎秀的奏折,真实性有多大,此人,在朝中必然要不偏不倚、刚正不阿才是,张重,没有比这人更合适的了。

张重身负重任,一路严令随从,不得张扬,他悄无声息的乘了船,一路顺水到了江南。皇上让他看过陈奎秀的折子,当时他心里也很怀疑,觉得那就算是事实,也必是有些夸张的。等他几个月调查下来,惊得目瞪口呆。梁尚志当年还是江南云城的一个知州,仗了外甥女是皇妃的势,在当地大肆搜刮,受到御史弹劾,他一面求亲家为自己遮掩,一面在云城弄出些别的动静掩盖罪行。他苦思冥想,竟然歪打正着,弄出了一套不同以往的收税方式,当年云城的税收就增长了两成,第二年又增加了三成,他因此获得能吏的评语,升任江南布政司,在这个任上连任两届,而后,他又转为江南总督,又是两届。那时大秦国因为连年征战,国库匮乏,他的成绩赢得小皇帝的青睐,把他从江南总督升到了内阁大学士,让他着力在全国推行新收税方式。

那套收税方式表面挺好,背后有个巨大的漏洞,对官员贪墨有包庇作用,在经济不发达的地方没办法操作,像江南那样,根本就是为官员贪污量身打造的。

难怪陈奎秀到江南没多久就上折子请求改进税制了,无奈皇上没有答应,他觉得一项新政的实施,收到的阻力必然是巨大的,看不惯的人也太多,这很正常,他允许陈奎秀对那种税收方式进行改进,但要求他必先禀报过才行。此后,陈奎秀就没有在为此上过折子,只不过江南的税收,每年都增长一两成,让皇上心里暗喜。紧接着,他给皇帝的密折,就开始逐条讲解新税制的弊端和改进的办法,但新办法的实施要当地官员配合,而那些官员,再就在以前贪墨成风非常奢靡的官场给染黑了,他请求过皇上处理几位州县官员,皇上听信了梁尚志的话,对他的密折一直持怀疑态度。毕竟,陈奎秀和梁尚志不是一个阵线的人,皇上以前对他很信任,这个时候,却无法不怀疑他的出发点。但皇上还是很理智的,他明白陈奎秀每年增长的税收,必然是勤勉努力的结果,还有,江南官场肯定有人腐败,陈奎秀一些折子里讲述的非常清楚,他下旨让陈奎秀不必在任期到了时回京城述职,而是让他继续留任,不必回京。这给陈奎秀清查腐败带来很大方便,连任没多久,他就给皇帝再次上折子,要揭开江南官场腐败的黑盖子。

张重的密折八百里加急到了皇上手上,已经年近四十的皇帝,这时不得不接受江南官场腐败成风的事实,他命苏君青为钦差下江南处理此事。

梁尚志在张重到江南不久,也有所觉察,本来他的手段就非常高明,陈奎秀没有抓到他的实据,这时他再做手脚,更是把自己撇个一干二净。

江南官场大地震,京城的余震也不小,那些收了江南官员好处的人不敢到处走动,她们家的女人是四处出击,连妞儿这里都有人拜访,被大夫人拒绝了。

茵茵不出门,却有人不停地送消息,程娇燕是第一个,覃碧莲是第二个,程夫人陆夫人也不甘寂寞,大夫人那里,是她娘家人来回传递消息,毕竟,牵扯了陈奎秀,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这和大夫人的关系还是非常大的。

每天,两个女人都替陈奎秀担着心,害怕打蛇不死反被蛇咬。

“现在的消息,皇上派了苏大人去,动手的就不是他了,我看,二老爷那边进展似乎很顺,应该不用咱们担心了。”大夫人拿着弟弟送来的邸抄,和茵茵说话。

“好像是啊,不过,事情没有结束之前,谁都说不清结局到底会如何。”茵茵心里还是不踏实。

“二老爷很能干,又有苏大人张大人帮着,应该不会有什么麻烦。”大夫人一副天塌下来大个子顶着的架势,茵茵也有点释然,对她展颜一笑。

“目前形式对廖家老2非常不利,好像他在当年的一桩军需案中很捞了一把。唉,妞儿的婚事好容易有点眉目,竟然又出了此事,真是让人操心。”大夫人三句话不离妞儿,这又替她愁上了,茵茵也没话宽慰她,两人又嘀咕了一阵子,这才散开,各回各屋。

第二天傍晚,大夫人的弟弟派人送邸抄过来,她激动地生音都变了调:“廖二老爷向皇上上折子了,说他有实据能辨清自己,明天,皇上会派人清查那几年的账目。”

“看目前的局势,那几年的军需是有人做了手脚,这事情到了最后,必定要有人顶罪的。就看最后抓到谁了。廖二爷是主管官员,我看最后他怎么也撇不清。”茵茵说出自己的想法。

“被人陷害或着没有顶住上面的压力,总是好过自己贪腐吧?要是那样被罢官,廖家要是不迁怒咱们,这亲事还是能议的,他要是贪官,咱们妞儿可就得另外找个合适的,她马上就十五了。”大夫人眉毛蹙地紧紧地。

朝廷的震动,不仅局限在外面的官员里,宫中自然也不能例外,淑贵妃和兰贵人急得想热锅上的蚂蚁。梁尚志的那些手脚,淑贵妃起码知道五六成,他要是倒了,淑贵妃也难逃干系,而兰贵人,在宫里一开始就能稳稳站住脚,不能不说很大程度上借重了淑贵妃的势力,她现在还是个小贵人,这一辈子可能都到不了贵妃的地位,没了淑贵妃,以前被她踩下去的还不一个个都要还那一脚?那她可就万劫不复了。

太后严令守紧宫门,不许外官和宫内联系,皇后当然不会给淑贵妃她们提供在一起商量的机会,这次八月十五,宫里第一次没有依例举行拜月宴会。

皇上跟前,不仅是张重一个折子一个折子的往上递,陈奎秀、苏君青的折子也是雪片一样地飞过来,虽然三人叙述的方面不一样,但好些事实口径都是一样的,并且,他们对一件事的看法,都完全依照自己的见解而来,没有商量过的痕迹,这让皇上更加明白现在江南的局势。陈奎秀最初的调查都交给了苏君青,他现在是安安心心地按皇上的旨意,一方面做好自己的总督之责,一方面试着完善那套税收制度,顺带协助一下苏君青,同时把苏君青的进度随时报给皇上。苏君青则是给皇上呈上他查处的一个个贪官的犯罪事实和审讯得来的信息。张重自从中进士,一直在翰林院读书讲学,从来没到地方去过,他是寒门学子,面对江南官场的奢华,用他的话说,简直让他挣不开眼,他一面感慨,一面很书生的给皇上很多建言,想当然地按心里最理想的官场情态给皇上画一幅梦想中的官场图画,他的折子,当然也离不开谈论苏君青查处的一个个官员,他痛恨这些拿着皇家俸禄还做着损害皇家利益的蛀虫们,折子中不断有痛心疾首的感慨和义愤填膺的疾呼,还指责过苏君青对那些罪行不重的从犯量刑过轻。

京城里的日子,在官员们有的张皇有点窃喜有点麻木中飞快闪过,秋天很快结束,冬天在一场盐粒一样的小雪中走进人们的生活。

官场的地震,已经剩下余镇了,皇上罢黜了十五名官员,让二十二个下了监牢,杀了八个官员的脑袋,最后,就剩下那场军需案了。

十几个户部和兵部的钱粮师爷,查了两个多月的账,事情也快要结束了,外面传的小道消息,对廖二老爷很有利,他不仅没有贪墨,还是个有功之臣,在整个事件中,若不是他顶住某些权贵的压力,坚持正义,边疆的将士,说不定就得穿脱绒棉花(紧挨着棉花籽的那层短绒棉花,棉纤维很短,既不保暖,也不结实)做出的棉衣,就得吃仓库里发霉了的粮食做的食品了。这消息疯传了没几天,一大摞账目就送进了宫里,这次,皇上并没有下什么旨意,事情就那么重重拿起,轻轻搁下。但消息灵通的人,发现安逸侯一家,悄悄搬出了京城,不知所踪,周夫人也不上蹿下跳蹦跶了,周大人没多久任期到了,并没从兵部拿到继任的文书,不明不白的赋闲在家,后来,也搬出了京城。

这天,廖二夫人忽然让人送来帖子,说是要来拜访茵茵,茵茵和她也就见过一面,还几乎没怎么说话,根本没什么交情,若因为廖公子婚事,那也应该是廖三夫人过来才是,茵茵满怀疑惑,让人回话,她很欢迎。

正文 第一九四章 不足

第一九四章 不足

廖家是世家,当时娶媳妇,是要和公主做妯娌的,虽然公主经常不在廖家住,但谁家的女儿若不是温柔娴雅,也不敢和廖家结亲,所以,廖二夫人和廖三夫人都尽管年过四十,依然风韵犹存,无论待人接物还是行为举止,无不恰到好处。第二天早饭后,廖二夫人过来时,茵茵一看到她那亲切的脸庞,感觉自己如沐春风中。

“陈夫人”她的笑容岂止是和蔼,“大冷天的让你受冻,你不用出来接我的。”人都出来了,她并不虚情假意地表示惊讶,只是很朴实地觉得不好意思。她比茵茵大,像大姐姐一样拉着她手,两人并排往里面走。

“早就听说你精通庶务,怎的没有换个宅子住?这院儿还是你公公在世时置下的吧?”

“是啊,住惯了,觉得也挺好。去你们几个家里时,觉得又大又敞亮,心里也不是没想法,回来左看右看,又没办法拓展,再说,心思不在这里,日子一过去,也就懈怠了。”

“嘻嘻,妹妹还年轻,怎的说话这么老气呀,你和陈大人前途无量呢。”

两人进了暖阁,坐在铺着软垫的椅子上,廖二夫人觉得房间暖暖的,却不像别的人家,有炭火的烟气,她心里奇怪,但毕竟两人初次打交道,她也不好意思问出来。

“我今天来,是表达谢意的。我家老爷不喜欢说话,当年他经手那些账目之后,就落下了心病,这些年,他一直在寻机会悄悄复查那几年的账目,可惜不是自己经手的,又是暗地里进行,也只如管中窥豹,没法揭开事情真相,他一直对朝廷对疆场厮杀的将士心存歉疚,日子一长,本来挺开朗的一个人,现在见人都没多余的话说。咱们妇道人家,不在外面行走,你没见过他们兄弟,我家老爷,比大老爷都显老。有时两人走一起,外面不认识的人,还对着他行礼,叫驸马爷呢。这让我一直心酸不已。幸好,陈老爷查出那边的案情,才让他这边有了辩解的机会。这几天,老爷的背都没有那么佝偻,走路脚下也轻快了,我看着欢喜,这感激的心情就别提有多大了。”她隔着茶几,拉着茵茵的手,表情真挚,茵茵反而不好意思了:“这是皇上英明,是廖二爷忠诚,怎能是我家老爷的功劳呢?夫人你谬赞了。”

“皇恩浩荡,做臣子的自然心里明白。但没有陈二老爷,我家老爷的心事,还不知道压到哪年哪月了。”茵茵见她执意要这么说,自己再推也没有意思,就换了话题:

“你那小孙女,像谁呢?”

一听说起自己的心尖儿孙女,廖二夫人的精明完全不见了,一脸都是一个宠爱孙女的普通女人的表情,笑得见牙不见眼:“这孩子又像她爹,还像她娘,谁个哪儿长得好,她就像了谁,还没过百天,就会翻身呢,现在抱着,小身板挺得直溜溜,哎呀,爱死人了,她娘抱着去韵公主那里了一趟,把公主的爱意都勾起了,现在过不了几天,公主都要见她一次呢。”她大概觉得自己啰嗦了,不好意思地一笑,“瞧我这是怎么了,嘻嘻,都怪小人儿实在招人疼呢。”

“可不是嘛,小闺女就是招人爱。”茵茵附和着她。

“哦,我倒是忘了,你是有闺女的人呢,不像我,想必陈小姐小时候,跟我的荷儿一样惹人爱煞了呢。”

“可不是嘛,女儿是娘的小棉袄呢。”想起她没女儿,茵茵有点发窘,幸好廖二夫人没介意。

“陈小姐可真是个好女孩,京城这么大的孩子中,你这个闺女怕是要拔投一份的。这几年皇上不选秀,不然,准准进宫当娘娘。”

茵茵可不想让女儿进宫,她没接声,廖二夫人并不介意,她又笑眯眯地说起孙女来。

送走廖二夫人,茵茵挺奇怪的,觉得廖二夫人此行表示谢意,有点牵强,可她说话,正经事情又一句没有,让她实在费解。

中午吃饭时,大夫人很关切地问茵茵:“妞儿的婚事到底该怎么办?二爷让廖三老爷赋闲在家了,给他家带来些麻烦,可那不能怪咱们这边的,谁知道能牵上他家呢?”

“呵呵,嫂子你不问,我还真想不出廖二夫人今天为何来这么一下,她明着是谢谢二爷给了他家洗刷清白的机会,其实,就是说,他家不介意甚至还感谢二爷这次揭露那事儿呢。看她家的意思,不影响妞儿的亲事。我们现在就是要等二爷的信一到,就给廖家回复。”她想了想,补充说,“我该再给二爷写封信催催,不能老让人家等着。”

大夫人点头。快吃完时,茵茵又补充说:“我下午去程夫人那里走一趟,解释一声二爷回信未到,不能没个理由,让人这么久地等着。”

茵茵没想到程夫人不在家,说是去庙里烧香祈福去了。这次程家还是扫到了台风尾,尽管有程大老爷撑着,皇上没有责怪他们,程老太爷和程二老爷多少都出了几身冷汗,她去烧香祈福也在情理之中。从程家那里回来,茵茵给妞儿说会捎信给她父亲,问她有没有信件一起寄去,第二天早上,妞儿真的拿了个小信封,送过来给了茵茵。

这次风波,茵茵知道陈奎秀在江南挺不容易的,信里忍不住写了些关心他的话,就比往常的信件,又厚了几分。她把这段时间给陈奎秀做的衣服鞋袜都包好,连同信件一起让下人送到驿馆去。

过了两天,茵茵再次拜访程夫人,马车刚走到门口,就看见她的贴身嬷嬷急急地迎了出来:“陈夫人快请进,我家夫人正等着呢。”她先蹲了个福身,接着就一脸笑意地说道。

程家的暖阁里,程娇燕和陆夫人都在,三个人脸上的表情都不太好,见了茵茵,笑得很是勉强,茵茵知道程娇燕把不住,也不问她们,大家见礼之后,她坐下只顾喝茶。几个人还当她受不得路上风寒,都没说什么。

果然,程娇燕怒意难消,忍了没多一会儿,就说道:“皇上这也太过分了,竟然为了淑妃,江山社稷都不要了?陈夫人,你听说了没有,皇上把安逸侯送到皇家山庄去了,哼,那里虽然不如京城繁华,可日子却是更轻松更好过的,奇花异草珍禽异兽,要多少有多少的。”

这消息茵茵根本想不到,闻声惊讶地问了一声:“真的?”

“不相信吧?谁听了都不信,偏偏是真的。皇上向太后求情,说是为了四王子好,要放过淑贵妃,连兰贵人在宫里都没受任何影响,真真让人寒心呐。”

茵茵也没想到皇上对淑妃竟然这么的好,当年赵国师把军权交还给皇上,皇上感动之余,对皇后好了几年,还让皇后先有了孩子,这才让后宫的其他女人有孩子,没想到,他心里爱的还是淑贵妃,恩情,维持不了几年恩爱光景。

几个人都不说话,这样的结果,任谁也想不到。皇上如此赤luo裸地偏袒淑贵妃,让皇后彻底认清自己在他心目中的地位,这比以前情况暧昧还更让人伤心,毕竟,皇后要彻底死心才能挨过这个打击的。

“最可恶的是二皇子,昭熙王子是坚决站在母亲一边的,瑞熙却去讨好皇上,现在,皇上根本不理昭熙,却经常带着瑞熙四处走动。”程娇燕一脸的气愤。

“这也好过皇上两个都不喜欢。人心都是偏的,皇上两个都不喜欢,皇后的日子岂不更难过?” 茵茵开口。

几个人都不同意她的说辞,但也不想看到皇后母子三人都失宠,暖阁里一时沉默,茵茵觉得气氛压抑,让她呼吸都觉得困难,身上都开始出汗了。

“我想出去走走,闷得慌。”

“哦,瞧我,园子里的梅花都快开了,我们去看看。”京城里的人,终于有人会侍弄梅花,现在很多豪贵家庭的园子,都栽种了。

几个女人,在仆人的帮助下,围上披风,戴了帽子,前呼后拥往外走,程府的梅花园很大,可惜花树很小,让人心里颇觉遗憾,在野地里冻了半个时辰,几个人的心情依然没办法纾解,茵茵最后等不及,把委托程夫人的事儿说了,请她务必去一趟廖府。

几个女人开始给茵茵出主意,程娇燕终于放开皇后母子的事儿,和茵茵讨论起孩子什么时候出嫁最好,最后又说到嫁妆,这么一拉扯,气氛终于不那么闷了,她们这才回了暖阁,茵茵等身体暖过来,就告辞回去了。

回到家里刚刚坐定,就有下人来报:“廖公子来访。”

“有请”茵茵猜不透这孩子过来做什么?催促婚事也是他**委托人过来才是正理,最着急,他家长辈亲自来访都说得过去,轮不上他这么走一趟的。

廖公子在京城住了这段时间,在西疆被风吹黑的面色褪去,恢复原本的模样,还真是个面白如玉剑眉星目的英俊少年,他见到茵茵,深深一个肥喏:“陈夫人好,晚辈打扰了”

正文 第一九五章 来访

第一九五章 来访

廖公子和茵茵没多说几句话,茵茵假装无意,念叨陈二老爷迟迟没有来信,孩子的亲事这么拖着定不下来,让她很着急,廖公子听见后,脸上有点羞赧,好像觉得茵茵不该当他面说这些话似得,但他眼里的那份不安和焦急,却消掉不少。

毕竟还是少年郎,就算是孩子中比较沉稳的,也难和那些老奸巨猾的官场油条相比。茵茵暗暗笑了一下,继续和他说些闲话,廖公子却是没有心情和她拉扯那些有的没的,说是还要去昭熙王子那里去看看,就起身告辞:“打扰陈婶婶了,也就是母亲好久没有见到你,天寒地冻的,她担心你,让小侄过来瞧瞧。”

“谢谢你母亲的关爱,我一切都好,也让她多保重,我有时间会过去看她。”茵茵和廖三夫人还没熟到随意走动的程度,这话也就是客气客气。

“晚辈会转告母亲的。那我就不打扰了,这就告辞。”他行礼退出,伸手示意茵茵不要送,出门后转身大踏步地走了。

原来,廖三夫人见陈家久久没有回音,忍不住担忧是陈家不愿意这门亲事,廖二夫人自告奋勇地过来一趟,事情过去好几天,这边还是没音讯,她忍不住了,刚好她母亲的闺蜜、吏部侍郎的母亲有意给小孙女结这门亲事,那孩子虽不及妞儿漂亮,但性子温婉贤淑,又做得好女红,填词赋诗也拿得出手,她就有点动心,毕竟儿子马上就二十了,越耽搁越是难找,让她心里着急。

自从见到妞儿,廖公子的心思都系在了她身上,上次他偷偷递给妞儿的玉佩,让妞儿不动声色拿走之后,他的心一直飘悠悠的如在云端,走路脚下都能生风,母亲的打算他坚决不答应,可陈家的沉默也让人心里发急,他实在忍不住,背着母亲悄悄走了这一趟,他知道传出去会有人指责他,也担心茵茵对他有看法,可惜,这挡不住挽救自己爱情的决心,他冒险一试,见陈二夫人对他很宽容,还主动讲出没有回应的缘由,这才心下大宽,喜滋滋地出门,直奔城东的怡心园。

街道上没什么人,廖公子还是忍着不让自己策马飞奔,自从回到京城,那种风驰电掣的恣意就再也享受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