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后,包子脸会长时间处在对今天的悔恨里,他怎么可以错过这样划时代的一幕啊!

ps: 这三个孩子一个反派,一个男配,一个天道化身,我们来玩猜猜看吧!

第八十四章 一群丧心病狂的深度妄想症患者

次日王淳一上门时,王家特地派人送来补品,三个孩子都不曾跟家人说在苍诘这里求仙问道,王家便只当秦家是博学又出身清贵的人家,来往上清清淡淡。礼数周到妥帖,却不会显得过于殷切,让人觉得腻烦,便连来送礼的人也都只三言两语平平实实的问候。王淳一大约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中成长,才自小知冷暖、懂进退。

与补品一道送来的,还有王家的请帖,七日后便是王家老太爷子寿辰,特意给秦府上下发来帖子,既是看重先生,也是尊重博学之人。请贴也写得十分谦和有礼,处处透着老派世家的冲融,浮苏虽嫌这样的人虚假了些,但与这样的人相处确实舒服。

苍诘则有些不耐烦:“凡世中人就这点不好,送淳一来的时候说一声就成,非要拿匣子装请帖来,俗套。”

淳一站在一边不言不语,笑容柔和,并不以苍诘的放为意。相处日久,淳一也明白自己这位师傅疼他们的真心,就是嘴上从不饶人。淳一这样的态度一摆出来,连苍诘都有些不好意思,拍拍淳一说:“也不是说不好,就是太琐碎了些。”

温柔体贴的少年朗含笑点头,说:“师傅,您和师姐都是神仙中人,自不爱受拘束,弟子领会得,无妨的。”

看着淳一吧,苍诘有时候都羞惭,他也敢称一句沧海界风仪出色,风姿出众之辈,可看着这小孩儿,总觉得自己十万余年的风仪风姿都只是个屁。要说苍诘喜欢是喜欢。不过坚决不肯把自己的外孙养成这样。他每每一看着淳一都无比感激上元真人。幸亏女儿是在天衍峰长大,否则不知得被凡世中**害成什么样。

“千万不要把我外孙养成这样,渗人。”苍诘本想用意识跟浮苏说,却不想习惯了用嘴,直接就说出来。

陌尘和林壑都替淳一尴尬,淳一没事人一样摆手:“很辛苦的,不要这样。”

“淳一,在这里没外人。不必要这样的。”浮苏看着都替淳一觉得累。

陌尘却急,我还没学出师呢,怎么能让他不要这样,二师弟,请你继续在这条路上走下去,绝对不要回头,谢谢啊!

“可是不这样,大家就不喜欢呀。”孩子生来便喜欢讨长辈欢心,需要认同,在大家族中这一点尤其不容易。晚辈太多,能让长辈捧在手心的就那么一两个名额。

也是。谁跟苍诘似的,十万年才得一个女儿,再怎么矫情怎么臭脾气胆小怕死,苍诘都看着心中欢喜:“为师喜欢你就成了,要旁人喜欢作甚,凡俗中人,你能陪他们一道走完此生,他们却陪不得你走到永世。”

“我也喜欢二师兄。”

“吃货,谁家有好吃的你就喜欢谁。”苍诘转眼便骂,像淳一这样的孩子要疼着,像林壑这样的货要随时棍棒伺候,至于陌尘,这孩子最好处理——让淳一做正面教材,让林壑做反而教材,然后他就自学成材了。

“二师弟,我也喜欢你,不用别人喜欢…还有师姐也喜欢。”为了安慰二师弟继续走温柔体贴路线,陌尘勉强献出最亲最爱的师姐。

“他们生我养我,本就该让他们欢喜,不要紧了,我都很习惯了。”淳一很不习惯大家都关注着他,他在家中虽然受长辈疼爱,但却从来没有被这样关注过。就连在一旁的乐游他们几人也都看着他,这让他有些不好意思。

见他尴尬,浮苏就挑眉去看白胖包子:“不要总说淳一,你答应我的好吃的哪去了,喂狗了么?”

林壑:…

师姐,不要为了择出淳一来就把我推下水,这样不道德。

陌尘:师姐威武霸气。

淳一则笑着退两步,忽然感觉心是满满的,他不知道怎么形容这种感觉。似乎直到现在才懂得,有些人,不需要你费尽心思去讨好,也会无条件喜欢你关爱你,这样真好。

人予真心,我如何报之?无他,真心尔。

要说修炼,却是胖包子最厉害,苍诘经常骂胖包子吃的不是食物而是气运:“别吃了,滚去修炼,乐游,把人拎走,看着烦。”

最近三娘子吐得厉害,苍诘也连带着心情并不很好,虽然他只在乎肚子里的孩子,可三娘子这般害喜,吃多少吐多少,苍诘真担心鸿影的转世会因此先天不足。浮苏宽慰几句无果,便只得任由苍诘又过去蹲点。

浮苏打算出门,修为倒退不说,打坐运功也无法凝聚灵力,她只能放弃修炼的想法,干脆认认真真体验凡世生活。虽说千余年前,这就是她的生活,但千余年后,她已忘却自己曾这样生活过。

“槐光,你避一避,有道门修士在。”浮苏不在玄冥时,就会把苍诘给的小东西取下,使自己身上没有魔息,所以她并不需要避着道门修士,当然,乘云宗除外。

“是,小祖宗,你小心,有事请吩咐。”槐光倒也不担心,他们五人修为都逊色于浮苏,其实多半时候,只是苍诘不放心浮苏一个人出门,非要派个人跟着罢了。

出巷子往右一另便是漳洲城最热闹繁华的街道,浮苏老远便看见几个着华山剑宗服饰的修士远远走来,浮苏本不以为意,却不想竟听到了一个应早已布满尘埃和蛛网的名字——七星。

“怎么会是七星呢,七星不是说已经死了吗?”问话的是个满脸惊奇的年轻修士,境界不高。

“是啊,魂灯都灭了,按说是死了。”随之有人点头应和。

“可身魂命都还在,怎么看着都是活生生的人呐。”

“啧,这事肯定有古怪,上元真人现在正为七星奔走呢,说是要接七星回来。但他从妖狱出来,乘云宗哪肯要他回,四大宗门之首,乘云宗由来讲究。再说,这事便是其他宗门也不敢接,宁信其有,万一真的已然化妖,那可比一般妖物要厉害得多。”年长一些的知道得多一些,声音也压得很低。

“我瞧着不像已化妖,化妖是冷的,七星身子是热的,连吐出的气都带着热息。”

“话是这么说,可谁敢冒险,除了上元真人,但上元真人说话也替代不得乘云宗上下,一个人说话哪管得什么用。”

静静地听着,浮苏心头却已是千重浪起,不管是七星还是上元真人,于她而言都是要去持剑相护的。一个在漫长的岁月里曾悉心照料她,一个则无声无言地帮助着她,浮苏不能看着其中任何一个出差池。

“不行,我得回宗门去。”浮苏想着现在上元真人最需要的便是来自弟子的支持,此时此刻,她必需回去。

她折身回园子里跟苍诘一说,苍诘却只拔几根草一推演便摇头说:“不用回去了,确实已化妖,相信你师傅也推演得出来,至于为什么还是要接回乘云宗,你那个师傅我听着是个心地软的,自然不会看着大弟子作为一个妖物被正道乱棍打死。嘿…若是不介意,我玄冥倒是很乐意收他,半人半妖既为魔,来玄冥再合适不过。”

“老爹!”

“行了,不跟你开玩笑,为父说的是实话,如今天下能容得下你那大师兄的,除了玄冥还有何处。正道不收,妖物不留,去玄冥有为父撑腰,怎么着也要好过得多。”苍诘倒真想见见初生的魔是什么样子,远古传说中,魔就是妖与人类结合所生的血脉,为苍天所不容,上天为示处罚,将将所以生而为魔的血脉永锢玄冥。

“师傅不会肯的,老爹,我还是得回天衍峰去看看,不亲眼看到不能安心。”浮苏坚定了说要回就要回,但她并不打算光明正大回去,抽个空摸回去就好了。

见浮苏坚持,苍诘也并不继续反对,而是说:“那为父送你过去。”

说回就回,苍诘和浮苏都不是拖泥带水的,夜里苍诘便将浮苏送到天衍峰。天衍峰殿阁中灯火通明,显然,今夜殿阁中有人,浮苏得苍诘相助,脸上的皮不过一柱香便揭下来,容貌恢复如初。

苍诘把浮苏送到殿阁外,浮苏冲苍诘招招手,便自己向殿阁走去。殿阁之中,浮苏发现今日师兄师姐们到得比哪一回都齐整,她一进去,上元真人的十一名真传弟子就全齐了。

“师傅,弟子回来了。”

上元真人见到浮苏,也不知是欣慰还是喟叹,点点头让她坐下。浮苏又向师兄师姐们一一问候过,才在浩宁旁边坐下。

本该离去的苍诘却并未离开,因为苍诘比谁都不乐观,妖狱是比玄冥还要更让沧海界正道讳莫如深的所在。他们可以容忍玄冥魔修偶尔出来横行,但妖修却是见一个斩一个,更何况由人化妖,那是传说中…

将有一人,生而为人,其后化妖,又再为人,是时,便见妖之盛世。

嘁,和逆世那不堪教化的一个德性,成天就想着怎么推翻天道主宰三千大世界,十万小世界,一群丧心病狂的深度妄想症患者。

苍诘可以预见,上元真人将感受到来自沧海界正道的深深恶意。

第八十五章 辟萝演卦,天机可测

在涤荡衣裳的山风里,苍诘清晰地听见上元真人说“为师要你们每一个人都离开”,但没有人起身离去,苍诘听见上元真人说“你们大都无父无母,皆是为师领回来的,为人父母者,没有丢下子女,不论他变成什么样”。在这一点上,苍诘无比认同,若非上元真人一千多年来的关照,浮苏也不能长得跟野草一样,这不是不满,而是相当褒奖,毫无疑问浮苏现在的模样很合苍诘心意。

“不要说什么与为师共存亡的话,为师由来不喜如此,该做什么便去做什么,一切顺其自然。眼下,七星还不知在何处,你们也不必忧心,凡事到得来时,总有解决之道。”对上元真人来说,飞升问鼎大道固然重要,但生而为人,生命之中总有一些比得道飞升更要紧的事。

我们是人,因此有情,所以不能割舍。

“师傅,不管外界如何,弟子也会站在师傅身后。”宗正毫不犹豫,却也不代表其他师弟师妹们表什么决心。

沉渊看了一圈师兄弟们,才看向上元真人:“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还是先找到七星师兄再说。”

十一名弟子,没有一个反对上元真人去接回七星,但天衍峰能容得,乘云宗却容不得。不是乘云宗便如此不通人情,而是七星若正已化妖,乘云宗作为四大宗门之首都接纳来,只怕容不得乘云宗的便是沧海界所有正道修士了,身为宗主自然有宗主的考量。更何况,乘云宗有长老二十四。还有闭关参悟或数百数千年不曾出关的渡劫大圆满修士八位。真传弟子、普通弟子加外门弟子共数万。如此庞大的人数,不是哪一个人说了就能算的。

“师傅,是谁最先发现七星师兄踪迹的,在哪里?”

“正元宗玄池,在陨河,为师已去找过,并未找到他。”

陨河是八大荒之一,天原还勉强适宜居住。陨河便只适合去闯荡历练一番便赶紧出来。传说中陨落的星辰带着泯灭气息汇聚于那里,后来便有了陨河这个名字,陨河真正是寸草不生,气候和环境都极其恶劣,最重要的是妖狱的入口就在陨河之中,但却从不曾为人所知。

殿阁远处,苍诘略微思索片刻,手中凭空出现几根辟萝草,纤长的草丝在风中如柳枝般展露修长身姿:“不用辟萝草演卦久矣,但愿还能推算得出来。”

辟萝演卦。天机可测。苍诘的演卦能力,早已不需要辟萝相辅。许多事掐指一算就来,除非真的是要测茫茫天道的机数。辟萝草已消失于沧海界久矣,苍诘有倒一点也不奇怪。

两刻钟后,苍诘看着卦象,轻哼一声:“都是疯子,道君,你还嫌不够热闹吗?”

当苍诘看向天际时,一道雷光闪过,似乎在警告苍诘一般,苍诘浑不当回事地冲那雷光一笑,尔后又是一声轻哼:“老夫虽对掌控三千大世界,十万小世界这样愚蠢的事情丝毫不感兴趣,但若是说与你作对嘛,这却正是老夫兴致所在。怎么,不继续劈么,我看你是作死。”

此时,殿阁中上元真人已与弟子们说完话,弟子们言语不多,但却都坚定地站在上元真人身后。这世间果有以心换心,苍诘笑着摇摇头,又冲天际看去一眼:“有时候,你是对的,人之于世,偶尔可憎,偶尔可爱。”

“愚蠢。”

“老爹!”苍诘虽是传音,但殿阁中的人都能听到。

上元真人第一个皱眉,外边有人,他竟丝毫也不曾察觉,而且浮苏还管外边那人叫“老爹”,上元真人看向浮苏:“何人?”

“师傅…”浮苏不想骗上元真人,她也从没骗着过上元真人,自然不愿意在此时瞒骗。但,苍诘毕竟是玄冥两大魔头之一,浮苏不认为上元真人能接受苍诘的身份。

“老夫秦止。”浮苏的姓氏正是来自于苍诘,当年上元真人把浮苏捡回来时,姓氏不仅仅来源于所谓的“十里桥下秦河水”,也来自于浮苏身上的一枚玉佩,上面便有一个古意非凡的“秦”字。原谅浮苏个没文化的,当年跑去问上元真人为何她姓秦,上元真人却忘了为什么要给她取“秦”为姓,于是便随口诌了一个,她也就这么一直坚信着。

“秦止?”宗正看向浮苏:“你爹?”

浮苏只能默默点头,然后坐在她身边的浩宁特没眼色地补一句:“你亲爹啊?”

浮苏继续点头,上元真人则直棱棱地盯着她问:“什么时候认的。”

“很…很久了。我错了,师傅,老爹不让说的。”浮苏只能把责任推到苍诘身上,而且丝毫不觉得这是欺骗,善意的谎言和没原则的欺骗是有区别的,嗯,绝对有区别。

“为父何曾不让你说,是你自己闹别扭,谁管得了你。”苍诘一句话就把自家闺女的台给拆个稀烂。

浮苏:…

上元真人瞪浮苏一眼,给浮苏一个“有收拾你的时候”:“既是乃父,还不速速去请进来。”

可怜浮苏小媳妇似地爬起来,赶紧到殿阁外去把苍诘迎进来,看到苍诘,浮苏不免要小声抱怨:“你不该走了嘛,而且干嘛要拆穿我,这是亲爹所为嘛!”

“乖,不闹。”苍诘笑眯眯地道。

浮苏没好气地把苍诘迎进去,却什么也不敢多嘴,反正这场面她是搞不定的。

苍诘倒是很自如,一派道家隐世高人形象,本来卖相就好,端起架子来欲发仙风道骨,简直是沉渊的样貌外加小光头的佛子光圈,估计这时候有人在旁边说这是冥祖,殿阁里没一个人能信。

当年修道的苍诘是某个远古大宗门弟子,道门打招呼的独特礼仪手势比上元真人还门清。只见苍诘进来后,双手交叠成一个特殊手印,这样类似的手印每个宗门都有,意味着自报家门,而且还带防伪标识。苍诘的手印结成后,右手拇指和右手食指之间有一枝蓼花,花瓣泛着微光,质感仿若浅红琉璃:“玄门十六都,秦业。”

听着很厉害,浮苏对沧海界上古之前的历史完全不清楚,流光便与她解释道:“玄门十六都是远古时期的一个大宗门,和如今的四大宗门差不多,不过你们比不得人家。苍诘的手印代表是十六都中的蓼都,没想到苍诘以前这么能耐,蓼都专出横行于世的家伙。”

“原来是真的吗?”

“肯定是真的,如果不是真的,那枝蓼花结不出来。”

浮苏不认得秦业,不知道玄门十六都,不代表在场的人也跟她一样没文化没常识:“是天玄宗前身的那个玄门?”

“是八百岁就修到渡劫的那个蓼都秦业?”

“失踪多少年了?”

“十万年?”

怎么大家都知道!

当浮苏用惊奇的眼光看向苍诘时,苍诘冲浮苏挑眉,一副“老子就是这么霸气”的表情:“正是在下。”

只有浩宁不合时宜地来一句:“困在渡劫十万年都没飞升,这些年您都干什么去了?”

苍诘瞪浩宁:你管得着嘛,老夫上玄冥跟逆世、天道玩过家家去了,不行啊!

“请坐。”因着手印的特殊性,并没有人怀疑“秦业”的来路有问题,当然,谁也不会想到,都已经渡劫大圆满,只等招来雷劈飞升上界的秦业会去玄冥…呃,玩他的“过家家”。

苍诘一点不客气坐下,对上元真人表示了一下对他照顾自己女儿这么多年的感谢,然后扒出一堆东西给宗正等一干弟子做见面礼,至于哪弄来的一点魔息都没有的法器,浮苏完全不明白:“老夫知道七星在何处,不要去找。”

见苍诘一句话就把路堵住,上元真人不免冷眼以待:“为何。”

“还问我为何,你心里再清楚不过。”苍诘说罢,递给上元真人几根辟萝草:“推演推演。”

“辟萝草…”上元真人自也知道“辟萝演卦,天机可测”,便接过辟萝草开始推演,这一推演便是多半个时辰,最后看着演卦结果,上元真人久久没有出声。约是沉默了一盏茶工夫,上元真人才仿如极疲倦了一般看向诸弟子,摆摆手说:“不要去找七星了。”

“师傅?”

“先生后死,死后又生,是应劫之数,他就是上古预言中自妖狱走出将带领众妖逆覆天道,统各界众生的万妖之主。”上元真人长叹一声,摇摇头:“为师还是会去找他,起码要亲眼看看事实是否如此。”

演卦看天赋,上元真人明显天赋上佳,但或许是上元真人太关心弟子,又或是比不得苍诘这般卦通天机,并没有算出七星之外,天道的那些破事。

“既如此,浮苏我还是带走,她近来修为境界上有问题,需带回去好生看顾。”苍诘是担心上元真人照顾不到浮苏,毕竟浮苏现在就是妖物眼中的一块肥肉,哪个妖物都想来试试看能不能吃到。上元真人忙着为大弟子奔走,浮苏还是他自己带着安心。

“如此,多谢。”

“她是我女儿。”

“是我养她一千多年。”

“没我能有她啊!”

“是我养她一千多年。”

“还有别的辞吗?”

“是我养她…”

苍诘果然卷起浮苏走了,死欠,怪不得把浮苏教得这么欠呢!

第八十六章 有人给光头作媒

把浮苏带回漳洲城后,第二天,苍诘就遇到点小麻烦,这麻烦之于他自然不算什么,可对沈略一家却是个天大的麻烦。那什么叔公来路不明,来意不正,竟不知带了何处的魂魄前来,要夺舍三娘肚子里那孩子。与沈家交往时,与四邻来往时,因担心门槛被踩烂,苍诘和浮苏从未显露自身修为。

但像沈秀才这样的人,实打实的实诚,若有什么瞒着他的,他便会执着地认为你不可靠。苍诘自作自受,只得暗中去收拾那什么叔公,本来是手到擒来,小菜一碟的事,但却意外地给那沈叔公逃走了。不过苍诘也没当回事,只要不打鸿影转世的主意既可,别的他现在没工夫计较。

几日后便是王家老太爷子寿辰,请帖接了自然要去,苍诘和浮苏谁也没想起来要备贺礼,毕竟是凡世中人,苍诘这么些年,也只需要给逆世备贺礼,哪想得起来。至于浮苏,她一千多岁了,七十来岁算个什么正经寿辰,沧海界修士,不过万岁谁好意思办寿。

于是,这俩就空着手上门,临到门前时,忽然见人人都拎着贺礼…浮苏看看苍诘:“老爹,怎么办?”

“你也没准备?”好么,果然是父女,都没这根弦。苍诘琢磨片刻,冲浮苏指指说:“翻翻你乾坤镯里,有什么破药丸子,拿个好看点的匣子包了。”

闻言,浮苏就翻乾坤镯里,丹药是肯定有的,什么聚气丹、上清丹、造化丹…“聚气丹吧,这个凡人也能吃,他们家老爷子吃了,怎么也得再多活出三五十岁去。”

苍诘却摇头:“你得拿看起来就像仙丹的。”

浮苏把聚气丹放回去,从她的垃圾堆里刨半天,翻出一小瓶百花玉露丸来,这东西还是流光教她炼丹弄出来的。闻着就像仙丹妙药。看着更是宝光氤氲,其实就是样子货,和低阶养元丹效果差不多:“那就这个,我炼的,百玉露丸,取百花灵气,采甘霖玉露…”

不等浮苏卖完广告,苍诘就从小瓷瓶里取出一颗闻了闻,然后又给她弹回瓶里:“什么破丹药,尽是渣滓。炼个丹药你加那么多花和露水作甚。罢,就它吧。也就这样的丹药凡世中人才能承受得起。”

流光笑得直哆嗦,浮苏炼养元丹的时候,缺少两味药材,浮苏就随便乱加,然后炼出这个什么狗屁不通的“百花玉露丸”来,当时它就吐槽过了。

拿到礼案前登记,浮苏半点也不羞惭地报上:“灵药百花玉露丸一瓶。”

写礼簿的账房如果不是见这是王家大公子特地来迎的“秦老师”。只怕要把人赶到别处捣乱去:“秦府灵药,百花玉露丸一瓶,承礼,高客请进。”

王家大公子把苍诘和浮苏往园子里领,边走边道:“家祖念及秦老师久矣,淳一自入秦老师门下,愈发勤学知礼,倍得家祖夸赞…”

王家大公子在一边说着,苍诘只偶尔矜持地点点头。脾气不好学问高的高人谱摆得极为足。待见到王家老太爷时,苍诘和浮苏又尴尬了,按说该行施礼问候一下高寿,可王老太爷连他们俩年龄的零头都不到:“贺王老爷子寿比山高,福如东海。”

老爹,你偷我贺辞!浮苏不着痕迹地瞪苍诘,虽然这在现代很常见,可沧海界一般贺寿都不这样说,现在苍诘把她的贺辞偷走,她说什么:“祝王老先生松柏长青,春秋永驻。”

王老太爷子和和气气地招呼苍诘与他一桌入座,浮苏测被请到花厅去,那里自有女眷招待女客。浮苏无心参与凡女们的各种言谈,自顾自在一旁赏花,就在她以为自己能赏花赏到最后一刻时,忽然耳朵颤了颤,她好像听到有人在说“苏家,景唤”之类的字眼。

差点忘了,苏家也是凡世一个大家族,与王家差不多层次,小光头应该不会来,但小光头的家人肯定要来。虽说一入修行界,与家人的联系就会淡下来,但那是指修行个千八百年后,景唤如今父母尚在,兄弟姐妹也都与正值壮年,自不会就不管不顾了。

景唤是转世大能这事,对沧海界冲击虽然大,但在凡世,成为修士和大能下世并没有什么太大差别。苏家来的是景唤的长兄和长嫂,还有一姐一妹也都前来贺寿,见到她们,浮苏不免多看几眼。

然后就听有人说:“要说当年我家侄女还与令弟配过八字呢,说是上等姻缘,可惜都还没下定,令弟就为仙师带走了,不知这些年可有归家。修仙问道也是要成婚的嘛,总不能独身一个人吧,不知令弟婚配否?”

景唤已剃光头许多年,原因之一吧就是家中老催他成婚,于是心一横剃光头说自己已然出家,如今是佛门修士。于是苏家兄妹三人只得陪笑,却不好说自家那兄弟如今是个光头。

还是那苏家长媳说了一句话:“要是成婚必然要广发喜帖,到时自会请各位过府饮杯水酒。”

“那就是没有了,巧了我家侄女如今虽已然婚配,但外甥女今年恰好十六,不曾婚配,不知什么时候能见个面相看相看。我家这外甥女与侄女命数相当,与令弟想必是配得的。”

浮苏默默在一边眯起小冷眼,小光头如今是她嘴里的肉,还是她孩子的爹,岂是凡女能消受的。

“这却要问过家中长辈了,我们哪能作得小叔子的主。”苏家长媳笑容虽没变,心里也八成在腹诽着,天下男儿多得是,作甚总要揪着我家小叔子不放。

“那便好,回头我就把人领过去,让你母亲瞧瞧,不是我要自夸,我那外甥女人品样貌是一等一的好,便是那仙道中的女子也比不得。”

浮苏觉得自己躺枪了,然后她要冷不冷,要热不热地蹦出句话来:“你们说的是苏景唤禅师吧,几年前在旁处看过,难道不是出家了么,头发都落了呢。”

一时间满屋寂静,苏家兄妹几个却感激得很,虽然把景唤的事捅破了,但好歹算是把他们救于水火中了,至于旁人过后怎么议论,那就让景唤自己操心去吧。

这一顿饭,浮苏吃得相当相当相当不开心,有人惦记孩儿他爹,这是不可以的!苍诘领着女儿回家,见她这臭脸就问她:“怎么了?”

知道浮苏不会说,流光欢快卖主:“有人给光头作媒。”

“不是喜欢宸君么,那光头要娶要相,你拈什么酸。”

“就是,喜欢还死不承认,矫情。”

“我就不承认,怎么了,我…”接下来的话浮苏也不知道怎么说,便闭上嘴撇开眼睛去,再也不理会一剑一人。

且说景唤就在附近,知道家人来给王老太爷子贺寿,便特地约定好相见。兄妹几个一见就冷眼盯着他,景唤不为所动:“瞪我作甚。”

“不管你找个什么人,劳驾你赶紧成个婚,别跟我掐字眼,我知道你们禅宗可以成婚。而且你把头发蓄起来成不成,我这两年可以打听清楚了,禅宗不忌荤腥,不禁嫁娶,可以蓄发。”苏大哥看着这光脑壳就想给拿块布遮起来,明晃晃的四处行走,也不怕让人看着眼晕。

“已有属意之人,待…”景唤又看到魔女浮苏了,待解决了魔女浮苏,我就领着浮苏师妹回家。不对,境界退得愈发明显,化神初期的修为看着都不甚稳固:“长兄长嫂,长姐二姐,我有桩小事欲办,你们稍待片刻,我去去便来。”

“诶…”

“一说他他就走,还什么去去便来,哪回不是一说他就一去不回头。”苏家大姐冲着景唤的背影直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