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知道我爹身边的月鹿吧,那是沈双喜的堂姐。当年沈双喜曾经想要拜在我爹门下。我爹不喜她那小心眼的脾性,没收她。月鹿是我阿娘的转世,从小养都我爹养着。柳歌姐不用顾忌,该怎么怎么。”沈家的人如今只剩下小一辈,小鹿的哥哥都已然故去,且两家素来没什么来往,浮苏自然得先撇清干系。

“噢,小鹿我倒是见过两次,这沈双喜但凡和小鹿和半分相似,也不至于这么招人烦。秦真人素有高智,怎会收这么个不是东西的东西。”柳歌说罢。又道:“小鹿与沈双喜没来往吧,交情不密吧?”

连连摇头,浮苏道:“我爹看不上沈双喜的脾性,怎么会让小鹿和沈双喜有来往,我爹那是在养成妻子,半点不好的都不会往小鹿身边放。”

只见柳歌点头。露出安心的表情:“他为沈双喜如此作贱我,我岂能善罢甘休,那沈双喜,我定要给她些苦头吃吃。”

柳歌倒没想着要谁的性命,她心里不痛快。总得发出来。沈双喜不是软绵绵地讥讽她仗着长辈,仗着宗门势力么,她就彻底仗给沈双喜瞧瞧,什么叫仗着长辈和宗门势力。至于那个她现在连名字都不想听到的男人,总要让他知晓知晓,姐就是那记仇小心眼容不得人的!

意图脚踏两条船,还哪个是真爱的,纯粹就是个贱人!

“柳歌姐打算怎么办,我与柳歌姐一起。”浮苏撸了袖子,一副要去助拳的义愤样,嗯,她最近热衷掐架,尤其是看起来这架必定掐得很热闹。

柳歌戳戳浮苏的眉心,脸上的笑终于温暖柔和起来:“去,你还不是想瞧我的热闹,想跟着就跟着吧,待我叫了师门长辈,叫上我爹和师兄们一道。既然是去找麻烦的,那就干脆找大点呗。姐就是大宗门出来的,有人有势,随便都能碾压了他们。”

柳歌姐霸气,那就先跟去助助阵,然后再去朝海门,浮苏也实在是没想好要怎么面对上元真人。那是小时候,还经常时不时捎糖葫芦逗一逗她的师傅啊,且每每有难,总是护着她,现在她想回护师傅,却到底还没个章程。

与柳歌一道,去天玄门叫了一大拨人开拔,柳真人和柳歌的一干师兄弟听说自家人被欺负,一个个恨不得立刻扑上门去,把人家的院墙都拆成粉末。什么狗屁涟水门,尽出些妖妖娆娆的货色。柳真人对涟水门向来有意见,他曾经有个弟子,就是为涟水门一个女修陨落的,自此后,柳真人就告诫门下弟子,谁敢和涟水门的女修有牵连,就立刻逐出门墙。

时隔那么些年再见到沈双喜,浮苏不得不承认,这丫头的模样和气质都变得相当出色,如果不是那双眼睛泄露了些东西,真是仙子姿态。沈双喜眉眼之间自有一股风流态,但哪里比得柳歌,柳歌可是“沧海界第一女仙”,哪里又是白叫的,就是脾气上来时比较冲,且向来是个得理不饶人的主,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忍让。

用柳歌一句话来说:“有本事你逼我不得不让,没本事就哪凉快哪待着去。”

“你…你们想干什么,柳歌,不要以为你带这么多人来,我就会退缩。”沈双喜说着却难得摆出一副较强硬的姿态来,让人觉得这是在维护“真爱”,而努力坚强起来。

浮苏看着真堵心,幸亏苍诘没收下这祸害。

姑娘,请相信一句话,人欠自有天收!

第一五五章 我是魔女我骄傲

涟水门多是女弟子,与柳歌有过往的那男修并非涟水门弟子,而是一中型宗门的真传弟子,倒是长得一表人才,那样貌那姿态,如果苍诘看到,必然会升起收藏回家的念头——苍诘非常喜欢收漂亮的人到门下。当然,人品也不能差,所以浮苏觉得这人还是不会有机会的。

至于名字,从善入流,柳歌都不想提起,浮苏就把那人称作“白表哥”,来源于白莲花的表哥。虽然沈多喜和白表哥没什么关系,不过浮苏觉得,这就像自己曾经看过的那些小说里,表哥表妹那一套,好多文里都有一个女配,她是软软的表妹。

白表哥资质卖相都很出色,柳歌能看上白表哥,浮苏倒不觉得奇怪。不过人品这种东西嘛,也不是人人都能一眼看穿的,浮苏看到白表哥后,就暗中给庄蕴元发消息要他先别过来,赶去查查白表哥的底细。

柳歌现在连看都不看白表哥一眼,对沈多喜,柳歌连理由都不找,直接就是俩字:“堵心。”

柳真人则看着涟水门的门主冷笑呵呵,涟水门的门主也把“仗着大宗门欺负小门派”的说法扔出来,柳真人继续“呵呵”。涟水门说要告到乘云宗去,请四大宗门都来看看天玄门下怎么欺压小门小派,柳真人看一眼浮苏,浮苏摊手,然后柳真人再次“呵呵”。

浮苏:“要不…我去叫我爹来,我爹的话,就没有什么道义上的说头了。”

涟水门门主:“令尊哪位?”

“冥祖苍诘,当然,大家一般称秦真人。”浮苏一副“我是魔女我骄傲”的态度来。

顿时间,涟水门一片清静,如果说天玄宗还能说说道义,苍诘真讲不通。而且现在四大宗门都妥协了,涟水门哪又敢提什么魔修魔女的。如果敢说苍诘什么不是。来的就是天玄宗的人,到时候真就是灭门惨剧。

如涟水门这样的门派,夹在大中型宗门和其他小门派的夹缝里求存,本就不易,涟水门的门主有心护短。也没那护短的底气。况且。涟水门之所以爱收女弟子,也正是为了求存,而不是求祸。这么一来。门主就得好好想想该怎么办了。

直接逐出门墙,会寒了弟子的心,要强硬地护下,只怕涟水门整个要搭进去。思来想去,门主只得看向柳真人:“柳真人待如何?”

“小女为人所欺,做父亲的还能如何,给女儿靠个背罢了。”柳真人才不会傻得真动手,他要动手,今天就真是天玄宗仗势欺人。虽说欺了也不能如何。但柳真人向来是既要占道义,又要从身到心都舒爽痛快的——当了xx还要立牌坊的另一种版本。

只见柳歌的某位师兄,接着柳真人的话一转:“师傅到底是长辈,师妹为人所欺,自有我们这些做师兄的去处理。”

浮苏听懂了,向柳歌挤眼。柳歌冲她一笑,玉面含光地看向白表哥和沈多喜:“我说过的,这世上没有那便宜事。姐睡了他,是他的造化,你既然敢跳出来抢姐睡过的男人。那就得防我抽你。真当他是多高阶的修士,还想广纳后|宫不成,什么姐姐妹妹的,我可没这么自甘堕落的妹妹,我的妹妹…你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

柳歌说“我的妹妹”时看向浮苏,浮苏表示躺枪。

却见沈多喜眼睛转向浮苏,忽然问出一句:“浮苏师姐,不知我堂妹可好,积年不见,想来堂妹如今在秦真人门下,可还如意。”

“这个问题,答案世人皆知。”浮苏觉得吧,既然肯定要结仇了,那就干脆打下云端,省得日后再翻出来做点什么。苍诘自从被沈堪阴过后,识人之明,再也没出过岔子。苍诘说沈多喜不妥,那就绝对会闹出点什么来,如今不是闹出来了么。

此番来涟水门,倒也不纯粹是看热闹,不要当苍诘是蠢的,他之所以会回乘云宗,也是因为查到了道身魔体的资质从哪里传出来的。有人敢拿她的女儿来说事,苍诘不恨死才怪,自然要查得一清二楚,才不枉为人父。结果查来查去就查到涟水门上头,源头却在另一个名字颇熟的人头上顶着——泠莲。

苍诘想查什么事,哪有查不出来的,更何况这事查了有不少年。浮苏这回来,既为助阵,也为来整治整治泠莲。虽然有人天天陪着掐架是相当爽的一件事,但是不代表她喜欢被人在背后下黑手,像这样的黑手,一经发现,立刻剁除。

沈多喜这事也就是个由头,浮苏必然要把泠莲也给震出来,何况,泠莲不用她震自己就出来了:“四大宗门果然了不得,竟挟势上门,就为欺压一个弱女子,这天下当真没个讲理的地方了。”

众人哼哼地看着泠莲,浮苏:“原来在沧海界竟也有理走遍天下么,我还以为是修为强横就可纵横星海呢,原来还得有理呀。”

“别听她的,有高深的修为就够了,讲什么理,不知道外边都管四大宗门叫四大流氓么,几时见这么大的流氓还讲道理的,真是狗屁不通。”柳歌说完,看向涟水门的门主:“这沈多喜,您好好教教就成,我这人气性是大,但来得快去得快。不过您可千万要约束好弟子,莫拿家里的肉包子去打狗为好,毕竟肉包子打狗,且不说谁吃亏,能不能回来都是个事,您说是吧。”

那就是在说白表哥是狗,白表哥相当气愤,叽哩咕噜地卖了一番深情不悔,又呛着腔跟柳歌说话,柳歌直接甩出一堆东西,那是庄蕴元查来的。这白表哥,真是处处都有“真爱”呀,光是在白表哥本身的宗门里,就有好几个“真爱”死心塌地地跟着白表哥,还个个都坚信自己是“真爱”。柳歌看了气得发抖,不是气别人,是气自己眼瞎,居然看上这么个东西,骗财骗色的玩意。

但柳歌没发作出来,而是把证据往涟水门门主跟前一扔,然后等着他们狗咬狗去。至于浮苏,则逼近了泠莲,冷笑呵呵地看着泠莲道:“泠莲姑娘许久不见,一向可好哇!”

如果说沈多喜打下云端就可以,那么泠莲么,则要彻底埋葬在深渊里,让这丫永世不得翻身。浮苏却不会趁这时候动手,不过吓她一吓还是可以的,让她在恐惧里一点点消磨,是个很不错的点子。

泠莲倒镇定,向浮苏一施礼,熟人似的拉话:“烦劳您惦记,一向挺好,倒是秦仙子,不知近况如何。”

浮苏:“不很好,有不少人惦记着吃我的肉,我挺不爽的。不过家父这些年都在查这消息哪里出来的,这等不着调的事,竟然也会有人信,真是奇怪得很。这事本来就没几个人知道,倒也挺好查,家父说已查到,只等我回去与我细说呢。”

她这话一说完,泠莲就愣了愣神,但很快掩动眼底的慌张,笑道:“也是,那等胡言乱语,怎会有人信呢,真是不知所谓。”

“要我说,造这谣言的更不知所谓。”浮苏说完笑吟吟地看向泠莲,一副胸有成竹,且“我什么都已知道”的态度。

泠莲被浮苏一唬,真的吓了一大跳,心“咚咚”乱跳,再也没心思管沈多喜的事。浮苏看一边,柳歌已经差不多搞定,那白表哥被柳歌和一干师兄作弄到崩溃,就差抱柳歌大腿跪求“女王饶命”,柳歌见他这德性,也没兴趣再继续痛打落水狗,没意思。日后沈多喜在涟水门好过不了,白表哥回了宗门自然也没好日子过,这就够畅快,欺负人的都倒霉了,被欺负日子过得舒心无比,还有什么比这样更好。

泠莲的事,自会有收拾她的一天,不急在这一时,苍诘有打算,她也不干涉。“好爹”的护短行为,是谁都不能去搅乱的,否则他能跟你急。看在自己掐架挺愉快的份上,浮苏觉得看看泠莲惨白的脸就够回本的了。

浮苏倒没想,泠莲自有苍诘埋葬在沉渊里,沈多喜却孜孜不倦地往上爬,艰难的环境造就了小白花坚韧不屈的品质,还给了修为架成。沈多喜心中有对苍诘的怨恨,有对小鹿的妒忌,如今又添对浮苏的怨念,这些都是多喜妹子的动力。因为,她誓要将这些曾经让她丢尽颜面的人,屈服在她的脚下。

浩浩荡荡的来,却跟没事人一样的走,好像什么也没干,但却是什么都干了。那白表哥日后别再想近涟水门,沈多喜也被关了禁闭,从真传弟子直接降成普通弟子,这待遇天差地别。其实涟水门门主都恨不能把沈多喜逐出师门,但涟水门靠的就是嫁出去女弟子得到各大小宗门的帮衬,自然不能这么做,至少表面上还是要护着才行。

门主觉得自己已经够仁至义尽,但对沈多喜来说,她却是受尽了委屈。

于是,爆发吧,多喜妹子。

至于浮苏,她可没空管这些,这些人有苍诘收拾就够她们一辈子受用了,她还是想想去朝海门后怎么办吧。

嗯,有个疼女儿的亲爹非常重要,虽然大多时候挺不着调,但只要关键时刻靠谱,那就足够。

第一五六章 令人痴,令人魔

浮苏与柳歌道别后,就喊回庄蕴元一道去朝海门,没想路上碰到胖包子。好吧,浮苏必需承认,胖包子现在这卖相,比苍诘也不差到哪去,他还占着脸嫩,笑起来就明晃晃的。分明小时候是个人见人掐一把脸的胖包子,现在却这般风姿翩翩,老远冲浮苏迎面一笑,浮苏只觉得快要被闪瞎眼。

“啊啊啊…师姐,我可想你了,来,么么哒。”胖包子分明是在学小鹿,这恶心劲的,偏偏他作出来,一点也不让人觉得不妥,反倒显得亲昵极了。

庄蕴元看着飞扑过来的男修,实在拿不准是不是要拍飞,遂看浮苏一眼,却见浮苏正在那翻白眼:“胖包子,师姐好伤心啊!”

胖包子一下晃了神,不明白怎么来这么一句:“谁欺负师姐了,我师姐夫么,还是真如那臭孩子,师姐放心,回头我就替你收拾他们去。”

听着话像是要去收拾,可胖包子这热切的眼神呐,分明就是要去问问怎么欺负的。浮苏狠狠拍胖包子一掌,忍不住伸手掐脸:“为什么啊,为什么岁月要把师姐可爱的胖包子夺走,岁月啊真是太无情了。”

胖包子:…

“师姐,我都这么大了,别掐脸。”胖包子默默地在心里骂自己,别跟师姐比抽风,行走沧海界这么些年,他就没见过比师姐还抽风的。

“你不是和陌尘在一起吗,陌尘呢?”淳一向来很懂得关照人,所以淳一多半时候都带着真如一道出去,胖包子则多和陌尘结伴。

却见胖包子忽然脸色微微沉下一点来,那喜悦劲就这么褪去多半:“师姐。陌尘他…他去了玄冥。”

浮苏“嗯”一声,不明白去玄冥有什么值得脸沉的:“是你师傅让他去的么,去做什么?”

半晌,胖包子都没答话,浮苏疑惑得不行时。他才开口道:“陌尘师兄被逆世给坑了。师姐就别细问了,我已发了信跟师傅说,师傅已去玄冥。想来师傅能把陌尘师兄劝回来。”

能劝回来才怪,浮苏对三个小的脾气摸得很清楚,陌尘聪慧天成,资质出众,但性子其实非常邪,陌尘不会成为坏事做尽、大奸大恶之辈,不过绝对不会是那种会在正道待一辈子的人。只怕苍诘去玄冥也没打算把陌尘劝回来,苍诘从来就不觉得玄冥魔修有什么不好,大约只是去规劝他什么可以做什么不可以做而已。

胖包子这人。看着没脾气,处处一团和气,骨子里心正意诚体性光明,在他的看来,修正大光明的道,才能有始终。至于淳一。别被那笑脸给骗了,也别被他那温柔体贴处处体谅人的好风仪给哄去,那就是个主意大得很,一肚子坏水的家伙。

陌尘是邪,胖包子是正。淳一是腹黑,真如常年跟淳一在一起,又有浮苏这么个妈,虽不至到淳一那腹黑的境界吧,却蔫坏又磨人。

浮苏忍不住拍额头,这都什么事:“罢,这是他的选择,他这么大了,该自己拿主意就自己拿主意。且,你们师傅也出身玄冥,又何曾见他不诚不正。人不在选择什么道,在乎能不能保守本心,守住自我,守住最后一丝清明。修道,从来就不是修正或修邪,而是修心。”

“能登天的都是大道,讲究那么多干嘛。”庄蕴元在旁边刷了一下存在感。

“正是如此。”浮苏非常赞同,看了眼庄蕴元,赞赏不已,自己收的这个随从,不仅能当个好打手,还能当个好说客嘛。

胖包子:…

为什么会觉得师姐说得很对呀,为什么会觉得这个桃花脸话糙理不糙啊!胖包子纠结片刻,果断决定,听师姐的。从小师姐的强大就在胖包子的心里树立了强大的形象,师姐说的,绝对是对的,哪怕不对,也可以拿来观参,因为师姐说过一句他最喜欢的话——他山石,可攻玉。

“不过,师姐,这个桃花脸是哪里来的,你不要我师姐夫了么。”胖包子涌起危机感,他可是很喜欢师姐夫的,这桃花脸哪一点能比得上师姐夫。

浮苏:这师姐夫的称谓到底是谁先提的。

“小修庄蕴元,乃是仙子的随从,仙尊万莫误会。”庄蕴元心想,这要是误会了,日后我还有活路么。

胖包子表示满意,点点头道:“那你就好好保护我师姐。”

顺便,胖包子觉得仙尊这个称谓还是很合心意的,桃花脸会来事,那就暂且留他在师姐身边照料。

浮苏看一眼庄蕴元,这家伙也太懂得看人眼色了,冥冥中就扒上一颗大树:“行了,你是打算去哪,如果没事,跟师姐一块去朝海门。”

朝海门的事,胖包子听苍诘提起过一点:“是为师公么,如果是为师公,那我就得拿师姐的话反过来劝师姐了。正道邪道歪道,最后能通天的都是大道。”

“总归是我师傅,还是要去看一看,若万事都差不离,我也能求个安心。说到底,我也是为求个安心,师傅教导我多年,又那般关照我们,怎么能看都不去看。师兄他们,想必也都私下里去看过了,不告诉我,是怕我难过吧。”毕竟上元真人什么都记不得了,却听说容貌很相似,浮苏一想到眼睛都是酸的,一直期盼有一天能重新聚在一起,却没想还有这样的岔子。

“好吧,那我陪师姐一起去。”胖包子说着便跳上浮苏的一叶舟,晃晃悠悠地向着朝海门去。站在浮苏身后,胖包子忽然感觉到了一种很熟悉的气息,不属于师姐,而像是自己的灵魂忽然在悸动一般,感觉那应是属于他的:“师姐…”

浮苏抽空回头看胖包子一眼,道:“唔,怎么了?”

胖包子跟浮苏也没什么可遮掩的:“师姐身上,有种气息不属于师姐,却让我感觉三魂七魄都在震颤。师姐,那是我的,对吗?”

咦,这小子果然长进了,能从自己身上嗅到天机山的气息。不过那本就是胖包子的道场,浮苏一直就琢磨着怎么还给胖包子。关键是那天机山虽归她掌控,可她是真不知道天机山怎么给胖包子:“回头跟你说,先下去,朝海门到了。”

朝海门之行,胖包子觉得除了能让浮苏洒两行泪外,别的都不会有什么改变。果然,一见到上元真人的转世,浮苏就红了眼眶:“分明在朝海门过得不好,为什么不回乘云宗,他想做什么呀。”

啊啊啊…师傅救命,师姐的眼泪我招架不住啊!

“师姐,师公不肯走自然有不肯走的原因,你的眼泪别掉出来啊。”胖包子如临大敌,女人的眼泪绝对是天底下最恐怖的剑意,一旦落下来,滴滴要人命。

“仙尊,女人要掉泪的时候,如果是姐妹,递帕子就对了,别吱声。如果是道侣,搂着就对了,也别吱声。”庄蕴元传授经验。

瞬间,胖包子对庄蕴元的看法就提高了好多:“高见,受教。”

胖包子冥冥中觉得,自己得多学着点,因为不定哪天就用得上。

观察上元真人许久后,浮苏发现了上元真人不愿回乘云宗的原因,说到底也是一个情字累人。那女修若只是朝海门一个普通弟子就算了,却偏是某位长辈的炉鼎,那长辈把那女修哄得妥妥当当的,上元真人却只能看着那傻傻的女修一点点被吸去精元。

浮苏看罢,也只得一声长叹,乘云宗还真不能逼得来做什么,毕竟那女修早已是炉鼎,抢人炉鼎这种没脸没皮的事,四大流氓也干不出来。上元真人陷在里边,哪里还肯脱身,一心一意只想着护下那女修,成日里做所做所为,也多是想方设法延续那女修的寿元精元。

“情之一字,令人痴,令人魔。”多少修士栽在情劫上,如今光头也算在堪着情关吧,毕竟是为她嘛。浮苏想着长叹一声,到底没有支打扰上元真人,是苦是难,都是上元真人今世的选择。去乘云宗,自有什么好资源都紧着上元真人来,但他坚定地留在朝海门,给他好东西,不是福而是祸。

这短短十个字,也让胖包子心神一颤,莫明生出几分惆怅之意来:“师姐,走吧。”

归去途中,浮苏一会想着柳歌的情劫,一会想着上元真人的情劫,柳歌到底活了几千岁,勘得破这个情字。上元真人是灵魂托胎而生,到底年轻,哪里轻易能勘破。只盼着这劫,不要来得太晚,不是她心硬,而是对上元真人来说,越早越容易悟透。

她,也会有情劫吧,比如天宸。

求不得,便成劫,天宸,你会是我求不得情劫吗?

不,应该不会的,天宸与她已彼此倾心,何来情劫。浮苏忽然反省,正是因为自己不答应景唤,才引得他入魔,这是自己造的孽,浮苏顿觉愧疚。

“我想去法叶寺一趟,林壑,你带庄蕴元回乘云宗去。”浮苏想起自己跳出如愿塔时,景唤殷殷期盼的眼神,他说等她回。若不是柳歌的事在先,上元真人的事在后,浮苏还真不会有分毫想要去看看他的念头。

其实,他就是天宸,只是自己太执着于心头的一点执念不肯放下,这也是痴,这也是求而不得,只是自己终究有希望,才不曾疯不曾魔,只是痴罢了。

第一五七章 理想光辉照进现实

到法叶寺,玉潭禅师总是会放下长辈的身份来接待浮苏,浮苏很感激,玉潭禅师如同上元真人一般,总是在某些时候,用他独特的方式关爱着自己的弟子。浮苏不是傻子,也能明白其中的因由,这是间接告诉她,景唤有多么在意她,而玉潭禅师眼里,这个弟子又有多么重要。

浮苏领会念好,却在听到一句话后,讶然:“真如在这里?”

“景唤入魔,真如蔫能放心,原应清修,不过真如到底是景唤的血脉,常能相见对他或许有好处。”玉潭禅师说完把浮苏带到了如愿塔最顶层,示意她自己上楼梯。

浮苏却站在千年岩彬木的楼梯转角,清幽的岩彬木芳香,漫长悠扬得像一个古老的故事在耳边低语,而真如则正在对景唤低语着:“阿爹,阿娘真的没事,那是外公吓唬你的,外公说应有此劫,应有此报。但是阿爹,你不能一直这样呀,若是见到阿娘就一杖拍下去,阿娘只会跑得更远。因为,阿娘的心里,从来没有安定过,她看起来那般强大,心性那般彪悍,其实是为了掩盖她内心的恐惧。阿娘在不断地催眠自己,只要拥有强大的修为,就可以荡平世间一切艰难险阻。其实,阿爹,我们都明白,不是这样的,阿娘总这样。永远无法真正得登大道。”

如愿塔底薰着一炉传说中才存在的北海沉香,在北海干涸之后,北海便也已成为故纸堆里已经堆满尘埃的名字。袅袅青烟仿若曼妙婀娜的青衣,在升腾中不断扭转着柔软如柳枝一般的腰身,令人怜。令人思。浮苏怔怔地看着青烟曼妙而舞。已彻底出神,耳边却依旧有真如的声音在传来:“阿爹,你的心如此强大。强大到可勘透世间一切,为何就勘不透阿娘呢。真如阿娘说的那样,一叶障目不见青山?阿爹,我不像普通的孩子,从小就跟在你们身边长大,所以无法体会你和阿娘之间的纠葛。但是,有一件事我和大多数凡世的孩子都一样,希望父母和睦相处,希望你们能开怀。只是啊。只是你们这么让人操心呢,看看,我都这么大了,阿爹竟还是没能和阿娘在一起,且还因此入魔。”

“阿爹…”

“真如。”

“嗯,阿爹。”

“每个人的心中都有所恐惧。纵如佛门所言,若离于爱者,也不能真正无忧亦无怖。她心有恐惧,我并非不知,也并非看不到。恐惧并不会让人疯魔,相反,正视它会让人更加强大。你阿娘,比你想象的要更加强大,只是她心中的执念,你不懂,我也很难明白。”景唤的嗓音传来,在腾挪的青烟与光柱的游移中,如缓慢在空流淌的柔软丝绸,宛转中带着光芒。

如愿塔和不灭心灯的特殊,使得浮苏可以站在这里听壁角而不被察觉,但她觉得站在这悄悄听真如和光头谈论自己实在不很妥当。于是她沿着转角的台阶登上塔顶,真如还没看到浮苏时,景唤已抬起头,然后冲她微笑,说:“你回来了。”

浮苏:…

她眼又开始泛酸,愧疚感几乎没顶:“嗯。”

真如:这是什么情况,我在背后说阿娘不是的话不会被阿娘听到了吧,啊啊啊…师兄救命,阿娘会揍我的。另外,阿娘永远正确,白天不说人,晚上不说鬼。

“阿娘,你和阿爹说,我找师公说话去。”真如赶紧起来,一点也不讲究地从塔顶跳下去,其实他倒是想从楼梯下去呀,可阿娘堵在那里呢。

“你以为我死了?”浮苏问景唤。

景唤却摇头:“身在障中,你自然是活生生的。”

浮苏“唉”一声,说:“那么,你是不是说过,‘那好,小不点…’”

“要再来,乖。”景唤把浮苏的下半句说出来,然后又笑了:“我知道你会来,你答应过的每一件事,你都能做到。”

一下,浮苏的眼泪就落下来,她甚至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流眼泪,它要流出来,于是就这么流出来了。景唤却忽然站起身走到浮苏身边,微微低头以唇碰碰她的眉心,然后既轻且柔,仿若对待一件传世的瓷器一般呵护着:“不哭,乖。”

“对不起。”浮苏终于明白,自己这是愧疚的眼泪啊!她觉无意,也觉得没有必要多留意,却把景唤给弄得疯魔到这种地步。世间多半男人,吃过肉之后,能不负责都会有种撞大运的感觉。但是,景唤大概不是那世间多半男人之一,他在多半之外的一小撮里。

“嗯,那你错在哪里。”

浮苏:不应该说句“不是你的错”吗?

“不该总跑。”浮苏想半天,就说出这么四个字来。

搂着她的景唤却忽然大笑起来,亲昵地揉揉她的脑袋,眼神暖得让浮苏觉得自己就是一块在四十二度高温天气里,被暴晒在马路上的巧克力,轻易就化开:“小不点,让你乖,却总这样不乖。”

浮苏有种“理想光辉照进现实”的感觉,这样的景唤,让浮苏心软得一塌糊涂,始知,自己没治。就算内心一直把天宸和景唤区分成两个人,但其实她就是很堕落地把这两个人都给喜欢上了。只是天宸是爱,景唤是比爱少一点,但并非没有心。

如今,过往那八十年如一梦的种种,又浮现在浮苏脑海中。有他对他温柔笑的样子,有他抱着第一个孩子时惊喜到不能自已的表情,还有许多许多…印象最深的依旧是最后一个画面,他们白发苍苍,他定下约定,她答“好”。

“景唤,该醒过来了,我真的还好好活着。你受伤后,你的上世出来了,给我疗伤的丹药,还把我放进飞舟,所以我真的没事。你看,如果是幻境,我能这么有血有肉嘛,而且幻境中,也不是这样的时代是不是。”浮苏还是希望景唤能醒过来,真的不要再追杀自己了,景唤这样,她就算有心,也没胆,她是真的很怕死好不好。

生命和自由,在她看来,比任何东西都要更珍贵。

“在障中,自然如何都能成,浮苏,我骗不过自己去。”景唤说完又揉揉浮苏的脑袋,笑容流露出那么一丝几乎不可察觉的苦涩:“如今,我能留住的,也仅仅是幻境之中,虚幻的你。”

浮苏:儿子,你回来,我们聊聊,你那句话太对了,你爹果然心很强大,脑洞开得也够大。

“所以,你不是不能,而不愿。”浮苏忽然仰天而笑,那句“他将因你入魔”的话,如今已经应验于眼前。景唤现在,宁可执着地让自己活在幻境里,也不敢面对她可能不存在的现实。

“不愿,也不敢。我很清楚,就算能重塑神魂,也未必能重塑往日种种。神魂可以重塑,记忆不可以,你还没有到可以留下记忆传承的境界。”景唤说着揽着她,让她坐在蒲团上,道:“幻境也好,真实也罢,现在这样就很好。”

光头,药真的不能停!

浮苏现在也不知道怎么办了,如果是不能,可以帮忙想办法,如果是不愿不敢,就真的只能他自己走出来,别人是不帮不上忙的:“我真怀疑,你以往的历世,是如何破障的,你不曾破过情劫吗?”

景唤摇头:“不知道,也许破过,也许没有,那不重要。”

这下,浮苏只能怔怔看着景唤出神叹气,除此外,什么也干不了。现在景唤已经到了一离开如愿就会浑身魔息的地步,所以他不能出塔,浮苏此时,有种宁愿面对入魔的光头,也比面对着面前的景唤要好的念头。也是,软刀子磨子,和快刀子砍死,还是后者更显得人道一点。

流光:你确定你定义的人道和你来的那个地方的人道定义是一样的,异端,果然在哪里都是异端。

浮苏:虐待俘虏就是不人道的行为。

流光:…

难道杀俘很人道?

景唤打坐静修的时间一到,浮苏便逃也似地从塔顶跳下,这样的景唤,让她随时有种想逃得比从前还快还远,要不然就会被淹没被埋葬的认知。真如见他娘从塔上跳下,还一脸劫后余生庆幸,真如就知道,阿爹和阿娘又没谈到一块去。其实真如有时候也奇怪呀,他们当初怎么凑成一对的。阿爹和阿娘不是像两个世界的人,他们就是两个不同世界里的人,脑子里想的也完全不是一回事。

“阿娘,阿爹这样下去不妥啊!一离开不灭心灯就要魔化,我担心,阿爹都会跑去跟逆世大爷一块造天道的反。”真如也不认为玄冥魔修有什么不好的,但造天道的反这样的事,真的不太好干。

“也许,这也是他的劫,禅宗讲顿悟,只要有一个诱因,他就能彻底明白过来,一旦明白过来,便是重证果位的时候。”浮苏说罢,轻叹一声,再没说什么。

不管天宸下世到底是为什么,总归这条路上,由天道安排她对他命运的干扰大概是完成得差不多了。隐约间,浮苏觉得天道才是那个最作死的,他就不担心天宸真的走上这条路么,天道真觉得自己无敌于世么,那个作死的…

对了,回乘云宗揍胖包子去!

第一五八章 结永世之欢

带着真如回乘云宗,浮苏二话没说,果然把胖包子拎来揍一顿狠的,揍得胖包子“嗷嗷”直跑,却在浮苏强大亲友团的围观下,连手都不敢还。憋得他满脸是泪,来问浮苏他做过什么天怒人怨的事,偏招这顿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