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三十这天庄千夜和温素早早下厨了,家里也就是三个人,可菜做了满桌了。那菜上桌还没完呢,有人按门铃儿了。李小天去开门,后头进来的人不少。

李小天怕怕的后退,石鹤伸手掐李小天那脸儿,回头对顾恒说:“这小子瞪人的眼神儿有没有点儿小妆的样儿?我看着就像得很。”

温素以为是舅妈一家过来了,心里不大痛快,这大过年的她也不想闹得不愉快,出来一看,原来是顾恒他们。

“妈,祝您身体健康,越活越年轻!”石鹤那嘴永远最溜,温素一个头才露出来,他那话儿就出口了。紧跟着顾恒说:“妈,新年快乐,不介意我们过来打扰吧?”

温素笑得合不拢嘴,说:“当然不介意,妈高兴还不来及,哪里会介意啊?快坐啊,快坐,别站着。”

秦磊在后头进来的,他在后头看见舅妈一家了,想先出手敢走哪些苍蝇死蚊子的,可想想吧,他不知道温素是什么态度,不大好办。进来他就握上温素的手说:“妈,您辛苦了,新年幸福快乐,我们来给您拜年,顺便讨杯酒喝。”

“好好好,快坐下,你们能过来,我心里高兴。”温素笑眼里满满的都是笑。

以为今年只有她和小天两人吃年夜饭的,没想,来了这么多‘儿子’,心里高兴啊。只是可怜了女儿…唉,不想不想,大过年的,应该高高兴兴才是。

顾恒几人都看见温素眼眶里的泪了,大家心里都难受,知道是想起小妆了,相互打着哈哈把那茬儿兜过去。温素知道孩子们的心思,笑笑说没事儿,让他们先玩着,她进去帮千夜搭吧手。

有人敲门。

大家一愣,谁来了?

秦磊大声儿一吼,和李小天抢麻辣豆子吃,想着把那敲门声儿盖过去。是谁他当然知道,温素住在这里,除了舅妈那一家子还能有谁?

他算是服了舅妈那一家了,都是一样的货色,还真应了那句话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石鹤瞪着秦磊,这家伙抽了是吧,故意的是吧,起身要去开门。秦磊大喊一声:“鹤子,干啥呢你?”

石鹤转头看他,说:“你欠抽不是?没听见有人敲门?”

“去开门。”顾恒开口了。

秦磊伸手几步拦着,然后后说:“是舅妈那一家子,我进来的时候看见了。你开门让他们进来,是不想吃好这顿饭呢吧?妈看见他们心里能舒坦?”

石鹤站住了,说:“是舅妈一家啊,成,我没听见。”

转身跌沙发上坐着,伸手去那李小天吃的麻辣豆子吃。然后说:“小天,外头的声音你听见没?”

李小天那是恨死舅妈了,也不喜欢温明明,他摇头,说:“没有!”

三个大男人对小天的回答一致很满意。

唉,哪有这么教孩子的,要是庄千夜出来看到非得一人吃一拳头。

外头人似乎来火了,狠狠儿的敲,不信不给开门。

温素在厨房里头都听见了,走出来说:“是有人敲门吧?”

秦磊赶紧走过去大声儿说:“没呢,妈你听错了。”

听错了?温素狐疑。

又敲了。

秦磊脸有点儿黑,这是伸手给了自己一嘴巴子,岔岔的笑,然后说:“妈,还真有人在敲门,我去开,这就去。”

不得不开,开门的不给好脸,进门的也没好脸。

结果乔子寒。

秦磊愣住了,往乔子寒后头瞧,不是舅妈那一家嘛?咋是乔子寒啊?这下得罪大佛了,心里慌突突的,大少对这小舅子那可是重视得很啊。

陪着笑:“乔少爷啊,你来怎么不先打个招呼啊?哥哥我也好去接你啊。”

听听,这话说得,可真假!

乔子寒嘴一抽,进了屋,“素姨,新年快乐。”

他才懒得搭理这些人,温素拉着乔子寒给他拍掉身上的雪,然后说:“路上赶吧,瞧这一身的雪,冷不冷啊。这衣服给雪水浸湿了,快进屋去找件儿你姐夫的衣服换上,别大过年的冻坏了身子。”

秦磊一边儿看着老大个不乐意,挨近温素说:“妈,你这心不能这么偏的。”

“子寒比你们小十来岁,你当大哥的跟他比啊?”温素好笑,这些孩子别看个人都挺大,那心就还是没长大的孩子。

乔子寒瞅了眼秦磊,哼,竟然不给他开门…转身进了他姐夫房间,然后把外衣换了。

乔子寒不跟这三个说话,只跟李小天讲。比起另外三,李小天当然是跟愿意亲近乔子寒,主要是秦磊、石鹤两时不时会捉弄他,不给他玩儿,孩子嘛,都记仇的。

温素进了厨房,对庄千夜说:“你出去吧,他们都来了,出去坐坐,陪着说说话儿,主人家不能失了礼数。这里差不多都成了,我一个人能行的。”

庄千夜擦了手出去,跟大家打了个照面。他倒是不知道乔子寒回来,照理说乔子寒应该在乔家才对。

“姐夫。”乔子寒喊了声儿。

庄千夜点头示意,李小天从一堆男人中间爬出来,去拉庄千夜,说:“姐夫,陪我打游戏。”

“让叔叔们陪你玩,我得进去帮妈一把。”庄千夜摸了先李小天的头,李小天一般这时候是听话的,庄千夜的话他比谁的话都肯听,他点头。

庄千夜看着石鹤说:“鹤子,跟小天玩儿去。”

石鹤顿时觉得重担压身,为啥大过年的就他悲剧呢?

大少那话儿说的温柔,可实际上那就是命令啊,他再有一百八十个不乐意,还得一把眼泪一把涕的上战场。

石鹤是几个人中对游戏最热衷的,可他玩的那都是单机版热血型,李小天玩的那什么火速飞车,什么星际战斗,小儿科,太小儿科了他会眼耳口鼻一起晕。

满桌子的菜,本来是再一个就能开饭了,可人一下子来了温素觉着不够又添了几个菜,这一大桌子的菜摆都摆不下了。温素让庄千夜喊大家吃饭,庄千夜心里多少不大乐意,他毕竟这些人上面的头头儿,可换个想法,他是主人家,招待客人那就是应该的。

走客厅里,不咸不淡的说来了声儿:“吃饭了!”

然后转身走,温素看见,伸手拍了下庄千夜肩膀,说:“有你这么骄傲的主人家嘛?当大家是仇人啊,你那脸拉着给谁看?”

温素教训庄千夜的时候就连乔子寒都愣住了,庄千夜那样的一个人,竟然在温素跟前那么服帖。

温素转头看着大家惊愕的表情说:“我打我儿子你们有意见?”

就跟约好了似地,一致摇头。

没有。

哪敢啊?大少爷都敢教训的人,不敢不敢。

庄千夜扯了丝笑容又说:“大家吃饭了,菜得凉了。”

温素觉得庄千夜这改造得不错,做人啊,再成功都不能有优越感,大家都是一样的,谁也不比谁底。

这都围着桌子坐下来吧,又有人敲门了。

你不在四

秦磊说,“我去看看是谁。”

秦磊下了桌子往门边儿去,一桌子人都停了筷子等人。秦磊在门洞里瞅了瞅,脸上不乐意,开门直接就拉着嗓子喊:“走错门了啊?年三十的这才外头回家吧,恭喜发财啊!”话还喊在嘴里头呢,门‘哐’地一声儿关上了,回头朝大家伙儿笑着说:“拍错门的,合着是多少年没回家的,给记错门号了。”

秦磊坐下,石鹤瞅着他说:“还有记错家门的?”

秦磊给了他一眼儿,石鹤立马明白了,打着哈哈说,“准是背井离乡久了,这年三十儿才到家,真不容易。”

庄千夜吃自己的,没搭话,时不时给温素夹个菜,给李小天添个汤,给乔子寒装杯酒。

外头还敲门呢,秦磊指着外头说:“听听,还在敲,合着家里头还没人,真是可怜哟。”

可温素怎么听着像在敲自家门呢。

“妈,多吃点儿。”庄千夜给温素添菜,顾恒站起来举起酒杯对温素说:“妈,祝您身体健康,笑口常开。”

温素赶紧站起来,饮料代酒回敬着,顾恒开了这个先,一个个儿轮着敬,吉祥话不断。

吃一半儿的时候屋里电话响了,温素起身去接,秦磊又一个领先说,“妈您吃着先,我去接。”

秦磊回来说打错的,没多久外头又响,温素觉着不对,起身去接,秦磊刚拿起电话,温素在后头,秦磊想说打错的,嘿嘿傻笑,温素接过电话,是舅妈呢。

舅妈一顿儿连环炮似地数落,说温素怎么怎么没良心,敲门不开,电话不接,这就这么两个亲人了,过年了都不走动,他们不计前嫌过来一起聚聚,可她连门都不开,这做得实在过分了。舅妈说完换温成,温成也来气,直说温素做人不对,就算之前有什么隔阂,那也不应该人来了门都不给开的啊,这实在太过分了,做人不能这样,扯着芝麻点子大的小事儿斤斤计较,亲里亲戚的这算什么…

温素听了脸色不好,秦磊不敢吭声儿,也没人再动筷子。庄千夜起身开门去,舅妈一家就站外头。

舅妈进来指着鼻子又是一顿数落,一桌子人没一个说话,庄千夜都闷着呢,他们能怎么样?

温成拉了舅妈一下,舅妈这才兴怏怏的收嘴。

你说大年三十儿的,你这样火气冲冲的跑人家里一顿指着鼻子撒气,你还让不让人吃饭?你还让不让人过年了?李小天是孩子,不知道气氛什么的不对,他筷子一扔,说:“舅,舅妈你骂完了就走吧,我们家不欠你们的。”

舅妈一听这话,又来气了,她当然不会跟孩子说什么道理,她矛头对着温素呢?

“温素你看看小天这是什么态度?你就是这么教育孩子的?李小天被你这么宠着惯着,长大后还有个什么出息?还不得跟他姐一样撒泼取闹,害人害己?”

舅妈那话一出,所有人脸子都拉下了。舅妈那话里说的李小天他姐其实指的是李小天,可大家都以为说的乔小妆。

这下不得了,庄千夜在家的脾气那是好得不得了的,可这茬儿是红眼儿了,伸手揪住舅妈那领子,寒气森森吐出两字儿:“道歉!”

舅妈是东北那方的人,那边人普遍比z国其他地儿的人高大,舅妈属于那种东北大婶,比较有吨位的那种。可庄千夜拎着她那领子,那人就那么给提起来了。

舅妈脸都白了,平时横那对手都属于老实人,像温素那样儿的,可现在不一样了啊,面前这人她敢得罪嘛?她就是有那个胆儿也没那个能耐啊,这都是会两手的人,一个不小心她得躺医院去。

“我言语无状温素你别往心里头去,大过年的你这看着大嫂受这苦你能忍心吗?”舅妈不得不示弱啊。

温成个性不强,所以被舅妈一直欺着,这眼下看老婆受委屈,他也不敢上前,只能对温素说话:“素啊,你大嫂那嘴巴就是关不住,但她说过就忘了的,也没想就那么说出来,实际上她没那心啊,你别往里去。你大嫂言语上冲撞了你,大哥我跟你赔不是,这三十晚上哪家不是乐呵呵的,我们亲兄妹那是一家人,你能容许一个外人把我们自家人欺负了吗?素啊…”

温素开口了:“千夜,放手。”

庄千夜冷着脸松手,舅妈得了呼吸跑得远远儿的。这庄千夜以前在他家表现得跟好人一样,原来还有这么狠的一面。这人啊,还真不能只看表面。

“大哥大嫂,这大过年的,我也不想把话儿说得太难听,你们这是拜年呢,还是闹事儿呢?算了,说多了大家心里头添堵,你们回去吧,我家受不起你们家的拜年。还有,千夜是我儿子,跟我闺女一样亲的儿子,不是外人。”温素站在门口说,等着他们出去。

温成拿着那话不好说,他总觉得他这妹妹变了,以前哪会这么狠?肯定都是被那群狼崽子影响了。以前温素那性情可温和了,哪里会对他这个当大哥的说出这样儿大逆不道的话儿来。

温成毕竟是男人,脸子都丢完了,扯着老婆拉着儿子出去。温素关门的时候他丢了句:“我看你能横到什么时候?”

有点儿逗,这都没认清楚谁在横,自家人永远站在自家人一方说话想事儿,错得再离谱自个儿也是看不到的。

温素顿了顿,然后拖着千夜再上桌,笑着打圆场,说:“没事儿,我们继续吃,当是给这年头里添热闹了。”

这话儿很有效果,至少每个人都很卖面子,吃得尽兴,喝得尽兴,也说得尽兴。

饭后等着看春晚呢,温素是要看的,庄千夜和乔子寒陪着,李小天一边儿打游戏。其他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

其实春晚真没什么看头,节目看一半了,庄千夜看表,都这时间了这些家伙还不走?拿眼横顾恒,顾恒能不明白?他说:“合着晚上的酒香,贪杯多喝了些,有点儿醉。”这话儿是像庄千夜解释的,后面的话他转向温素接着说:“妈,今晚让我们在客厅挤一晚呗。”

“会感冒吧,这晚上冷。”温素说。

“不冷不冷,我们火气大。”秦磊立马接口,那明显了就是有备而来。

这晚上五个大男人全挤客厅了,这让庄千夜想起四年前的三十儿晚上。那时候也是全挤客厅睡,现在也是,可小妆没了,子峻也不在。不知道明年又是怎么样的情况,不在的会不会是他?

“失去了才知道珍惜…”庄千夜低低的说。

心里的苦和痛,全都累积在这句话里。

都听见了,其他四人都听见了,只是没一个人出声儿,睡得很沉呢,还有扯呼儿的。

庄千夜又是睁着眼睛到天亮的,这样的夜晚,已经持续很久了。

也不能睡,睡不了。

他在想会在什么时候才能忘了她,忘了她他才不会这么痛苦。可又不想忘,不舍得。如果连她都忘了,他这人生似乎没意义了。

忘了她,那得去除多少的记忆?庄千夜想来好笑,打小就在一起的,去掉她的部分他还真没几年剩的了。去不了啊,他这一生就这样了吧。

这样就可以了。

美国XXX加州私人医院。

丁子峻几月如一日的守在病床前,今晚是z国的年三十,是合家团圆的日子。吃饺子,吃年夜饭,z国人一年中最开心的日子。

他煮了饺子和汤圆,自己擀的饺子皮,自己剁的肉馅儿,自己包的。汤圆也是自己和的面,自己包的黑芝麻。饺子和汤圆合在一锅子煮的。煮了满满的两碗,煮好了就马不停蹄的赶过来,守在她床前。

他知道她有感觉,她能感受到今天的特别。

丁子峻把碗放在一旁的小柜子上,一碗她的,一碗是他自己吃的。他边吃边跟她讲话:“妆,今天年三十儿呢,我煮了饺子和汤圆,我想着应该还不错的,可这一尝啊,味儿怪。知道为什么吗?汤圆我包的黑芝麻,饺子我包的肉馅儿,一个甜一个咸,串味儿两样。”

他吃着吃着眼圈儿就滚泪下来了,他哽咽了下,说:“你要是吃了肯定不爱的,没准儿还能给我拉脸子。可我吃着却喜欢…”他吞下一颗汤圆,接着说:“甜的咸的,就像现在的我一样。每天都能这么近的靠着你,我心里高兴,高兴得发甜。可是,我看见你这样,心痛得发苦发咸。”

丁子峻一碗吃完了,有点儿腻,黑芝麻很甜,腻人。可他又端了另一碗,他说:“你一定不愿意我浪费的是吗?我都吃了,帮你吃了。”

丁子峻吃完收拾好后,打了热水回来,他说,“今天是今年的最后一天,我小时候听我妈讲过,说是要在这最后一天把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的,辞旧迎新就是这么个说法儿。”

他把她一只脚上的袜子脱了,然后拧干毛巾试试温度刚刚好,这才开始给她擦,一点一点的很仔细。

她全身只有一条腿是完好的,其他地方就连头部也全都被纱布缠着,一个活生生的木乃伊。

医生说她头部受到重击,部分脑细胞坏死,所以到现在还没有醒来。身体严重烧伤,皮肤烧伤坏死超过百分之五十,虽然已经通过植皮手术一点一点在修复她的全身,可因为她大脑受创过重,身体机能运作受阻,所以她的复建手术康复得很慢。她的生命,只能用药物维持,能不能重新站起来,只能看他自己。

但是医生说过,她的求生意识很强,她的感官都在,有知觉,触觉,也能听得见。

丁子峻红了眼眶,轻轻握住她的脚:你想为孩子报仇所以一直在坚持对吗?妆儿,我会帮你的,有罪的人法律会收拾她的,一定会!

怕她着凉,丁子峻很快给她穿上袜子,然后盖上被褥。

他守在她身边,她眼角溢出眼泪,丁子峻惊喜得跟着落泪,他扑在她身边紧紧的靠着,他说:“你能感觉到我对吗?妆儿,你能感觉得到是不是?”

这是不是意味着她很快就能醒了?

丁子峻爬起身疯跑出去,到处找她的主治医师,她流泪,这是很大的进步,她应该就会醒了。

两个月后。

她的头上的纱布拆了,脸上的烧伤恢复得比预想要好。

“我是什么样子的?”她问丁子峻。

她的手和身体还裹着纱布,因为刚做完第三次植皮手术。手被包裹着,显得很笨,轻轻碰触自己的脸,她会是什么样?

“我会不会很难看?我是被火烧的,会很难看吧?”她有点儿担心,慢慢的问出口。

丁子峻一直在笑,轻轻握上她被包裹得没有十指的手,说:“不,你很美,是我见过最美的女子。”

“你哄我呢。”她淡淡的笑。

然后又说:“我为什么会被烧伤呢?是什么样的意外?你知道吗?”

丁子峻摇头,轻轻点着她鼻尖儿,说,“怎么会有这么多问题啊?你的脑袋一醒过来就想这些了?想想我不好吗?”

“那好,我不想这些,想你。”她答着。

完了似乎又忘了刚才答应的话,她说:“庄千夜是谁啊?我睡着的时候好像记得这个名字。”

丁子峻心里一跳,他说,“你的前男友啊,你不记得了?看看你这记性啊,昨天还记得的,又忘了。”

“是呢是呢,我忘了。”她用手打自己的头,丁子峻给慌了一把,立马拉住她说:“你这脑子这么脆弱,能这样儿敲吗?”

她‘咯咯’声儿地笑,然后说:“你在害怕呢。”

丁子峻被她打败了,能不怕嘛?她那脑子刚醒来,再给她那么一敲,没准儿又给睡去了,这要是再睡过去,他铁定崩溃的。

“好了,时间到,你得睡觉了。三点我叫醒你,然后吃东西,再准你玩儿会儿。”丁子峻说。

“好。”她还比较乖,可能是潜意识里有种迫切感,迫切的希望自己能好起来。可她想不起来为什么那么想快点儿好起来。

有什么事儿她还没做?

不知道。

想不起来就不想了,过好每一天,快乐每一天,这就是她现在的责任,丁子峻是这么跟她说的。

她现在吃的东西都是经过高温消毒的,无论什么东西高温一过都没有任何味道,她不知道是自己没有味觉还是所有食物都是那样儿的。她不挑,丁子峻给什么她吃什么。

再过一个月,她的手和两只手臂都拆了纱布,她看着自己的手,嫩白光滑,跟婴儿的皮肤一样,手形儿很漂亮,她想着手这么漂亮,她的脸应该不丑吧。

她伸手拿丁子峻的手机,就放在床边的小柜子上。手机就能看到自己,有点儿迫切。她伸手去拿,够不着,差很大一截儿。她除了手和头被放了出来,身体还是裹得严严实实的,动不了,她一点儿一点儿的往床边移,伸手去抓。

差一点儿,还差一点儿,她的身体上半身都悬空了,还差一点儿,快了快了…她的手再一努力,往前一伸抓住了,不过整个身体也砸在了地上。

全身瞬间疼得跟火烧一般,全是一阵一阵的撕裂灼痛。

不过还是很高兴,拿到了手机,她往屏幕里看自己的脸。

“啊…”

她吓得连忙扔掉手机,一张皱巴巴的脸比八十岁的老人的脸还丑陋,全是伤痕,没有眉毛,零零疏疏的急戳头发,面相可憎,面相可憎!

哭了,这比身体的痛更痛百倍千倍。

如果要她以后顶着这张脸出去,她宁愿不要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