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拿那药丸时,郎中说是无毒无痛,只会瞬间闭气吐血。她只需要演一场戏,等她挪到通风的旷地,躺一会儿,就会没事了。

可谁知道,当时腹内会有绞痛,好像五脏六腑给人拿刀子疯狂搅碎了一样,她承受不住,大喊起来,吐血吐了一地,里头掺着血块,她脸色一白:她见过肺结核没救的人才吐这种血。

当时,她险些吓晕过去,她后悔了,真后悔乱用这没用过的药!恐惧攫住了她的心,万一……万一她真的丢了命,那可冤死了。

她眼泪狂流,胡乱抓取,“父亲”“姑母”都喊遍,想人救命,浑身打着摆子。好些人按着她给她灌药,又烫又恶心,薛雁捂着胸口,想起来就心有余悸。

幸好没事。

她拿着烛台起身时,把床边的小丫鬟惊醒。

“表姑娘……”她不明白为什么眼前的丫鬟盯着她的表情有些奇怪,似乎含着畏惧的情绪。

“外面的人呢?”

“早散了,现在是半夜了。”

“老太太和姑母呢?”

“回去睡下了……”

“姑母回去了?”薛雁面上不显,心里有些失望,她出了这么大的事,老太太年事已高就算了,姑母怎么能回去睡觉呢?

“那……表哥呢?”

丫鬟的表情变得更加奇怪,张了张口,欲言又止:“回去了。衡南姑娘也回了。”

“……你说什么,衡南?”薛雁眨了一下眼睛,不相信地笑道,“她……她还在?”

“………”丫鬟不解道,“是啊,还在,跟公子一起回的……”

薛雁起身就要走,她要去看看到底怎么一回事,叫丫鬟支支吾吾地拉住:“表姑娘现在最好,最好不要出去……”

“凭什么不出去。”她甩开丫鬟的手,坚持推开门,一推开,愣了。

小厅里只有一盏灯。她手上的烛光,照着薛梁憔悴而通红的眼睛,他站在门口,身后似乎负着一团浓重的黑云,一语不发地盯着她。

“父亲?……”

薛梁一巴掌打过去,烛台飞出去,咕噜噜滚到墙角,薛雁自小娇贵,从未挨过打,几乎让他打蒙了,摊坐在墙角,不可置信道:“爹,您干什么!”

“薛家的脸都让你丢尽了!”薛梁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肩膀都在颤抖,“你给我收拾东西,明天咱们就滚回家里去。”

“回去?”薛雁脑子里嗡嗡作响,“我马上就要进门了,府里还有好多事……”

“你嫁个屁——”薛梁吼道,“我看你以后能嫁给谁!”

他拂袖而去。

薛雁坐在地上,看着瘫倒的灯烛,瞳孔一缩,骤然颤抖起来。

难道——

她让人发现了?

天啊。

可是,怎么会呢……是她巧舌如簧,辩解了吗?一个贱籍婊.子的话都有人信?

真的发现了。功亏一篑,从天上到地下。

她还没做好承担失败的准备,失败的后果……

不可能啊……怎么会呢?怎么会这样呢?

“表姑娘!”丫鬟来扶她时,薛雁颤抖,身子像一滩烂泥一样发沉,眼一闭,昏厥过去。

*

衡南双手闭上门,将夜色和喧嚣虫鸣一起隔绝在外。

众人心神疲惫,前半夜的闹剧是静了。但她知道,考验才刚开始。她的血液涌动着,清醒得发热。

“公子,喝点水吧。”她俯身添水。

盛君殊沉默地坐着,衡南的动作越发轻柔,把水杯塞进他手里的时候,她甚至做好了让他反手泼一脸水的准备。

盛君殊没有泼她。他只是疲倦地握着茶杯,闭了闭眼睛,很轻地问:“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她垂下眼。

“你跟我装傻。”

“我听不懂公子说什么,喝水吧。”

“衡南。”盛君殊的黑眸危险地看着她。

衡南笑了笑:“我去铺床。”

盛君殊从后面拽住她的胳膊,将她猛地拽回来,按在椅子上,他的手很热,眼睛里剧烈的情绪也隐忍着:“我想听你自己说。”

衡南微笑看他,她的妆还在脸上,眼睛很黑,又深深的,美而虚假,假得近乎挑衅,像个傀儡人偶。

“你哭的时候,心里在想什么?”

盛君殊看着她,手探进她的袖子里,轻轻转动她手腕上的手镯,这手镯是她陪嫁,镶金珐琅的,上面有几朵金色牡丹花。

“当然是因为委屈才哭,你松……”衡南神色动了一下,想抽回手,盛君殊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不顾她的挣扎,右手在那几朵牡丹花上快速尝试按过去,“咔哒”一声——

机括开了。

褐色的药丸掉出来,从她裙摆滑落,骨碌碌滚到了地上。

两人俱是一静。

盛君殊看着那颗珠子,冷笑一声:“小端背过身去捡玉珠的时候,你干了什么?”

衡南垂着睫毛,半晌,抿唇:“公子这都能猜到。”

“不是猜,是看。”盛君殊定定看着她,“我亲眼看着你调换了双鱼玉雕里的药丸,只怪我当时没意识到你手里拿的是什么,又在干什么,为什么摸了那个还要专程洗一趟手。”

他道:“薛雁要是真使苦肉计,何必以身犯险,若不是真疼,怎可能喊叫得那么真。”

衡南不说话,斜睨地上那颗药丸。

那才是薛雁在双鱼玉雕内原本给自己准备的道具。

衡南靠在椅子上,斜看他笑:“她既有此意,我助她一臂之力,不好吗?”

还在笑。

盛君殊目含愠色,陡然甩开她的手臂。

“叫我藏在床帐背后,也是故意的。”盛君殊道,“因为你知道全府上下,谁的话都可能被推翻,唯独我来做这证人,才可能一击必杀。”

“你早就知道。”盛君殊说,“你什么都知道。”

“是啊,我早就知道。”衡南伸了个懒腰,寂寞地摸了摸唇,看向天花板,“看场大戏不磕瓜子,真浪费。”

“你知不知道我一路在担心什么。”看她的模样,盛君殊觉得自己可笑,“我怕薛雁没了,你身上背条命!”

“那又如何。”衡南笑道。

“你说什么?”

“那又如何。”衡南道,“一条两条三条,你信鬼神吗?我不信,我才不在乎。”

盛君殊看她的眼神很绝望。

是了,精心浇灌出的富贵花,笔直栽种的松柏树,干干净净的天地灵气蕴养,清清白白的冰雪之水濯灌,敬天地君亲师,知道何为坦荡正义,何为问心无愧。

他太干净了,她从正面抱他,污水从正面流下,从背后抱他,污水拖行一地。

“那是人命。”他说,“薛雁有罪,罪不至死。”

“我管她?”她恶毒地笑道,“她管过我吗?你们家里给小端上刑的时候,管过小端的死活吗?高门世家,只管人,不管蝼蚁,真虚伪。”

她习惯性竖起尖刺,说了,她又后悔,像一个晶莹剔透的器皿,拿起来就给她摔碎。

盛君殊无言以对,点了点头。

半晌,他轻轻道,“你是这么想的?”

“这个装毒的镯子,你一直戴在手上,我抱着你睡觉的时候你都不曾摘下来,这么久了,你……”盛君殊笑了,竟说不下去。

很奇怪地,他的底线一退再退,他甚至可以原谅她睚眦必报,可以原谅她假模假样地流泪。

原来唯一在心里溃烂生疼的,是她宁愿以帘子盖住他,把他缜密地算作计划的一环,都不曾告诉他一点只言词组。

“——你连我是什么样的人都没感觉到吗?”

衡南喉咙里充满鼓胀的铁锈味,她不知道那是什么。她心里的火越燎越旺,挑衅地抚过他的鬓角:“我何必费这心神,一个开瓶的起子,闭着眼睛,不也能伺候好公子么?”

“公子不是也没看清我吗?我就是这样的人,现在你看清了吗?”

她伸手搂住他的脖颈,把冰凉的唇贴住他的唇:“你试试。”

盛君殊一把将她捋下来。

衡南跌回椅子上,脊背撞痛,皱了下眉头,又含着泪勾起嘴角,起身走进里间去。

盛君殊见她从里面慢慢地拖出一口箱子。箱子沉,她双手拖在地上,倒退着走,胳膊上还挎着左手三层盒子,这是她来时的全部家当。

他立即四下看看屋里,难怪感觉少了什么,她竟然提前把东西都收拾好了!

“你干什么?”盛君殊问。

衡南放下箱子,走到他面前,福了一福,直直地看着他:“公子写休书吧。”

休书。

他看着前面,不动,也没作声。

因为盛君殊没有反应,衡南回身继续拖箱子,拖到了门口,累了,反身坐到箱子上,翘着腿,侧头理鬓发:“改天写也成。派个人来,送我那里。”

“你去哪儿?”盛君殊平和地问,那目光飘忽,又很沉,让她感觉到眼神背后仿佛有一根咯咯绷着的弦。

“回去啊。”衡南用漆黑的瞳孔看着他,“在新地方水土不服,当然得回到老窝去。”

高门容不下她,其实她总能坚持。她的脸皮和韧性早就磨出来了,像一颗不伏的春草,知道争抢,知道让自己过得好。

可是公子也不要她了,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这样确定,她留不下了,一定要走了。

盛君殊还是那样看着她,喉结滚动了一下,没说话。他忍得那样艰难,艰难到衡南都想替他丢掉涵养,破口大骂。

好半天,他只逸出一个荒唐的笑:“……你怎么回去?”

“回去求印三娘咯。”箱子上的衡南朝他柔媚地笑着,烛火在她脸上晃成跃动的艳色,“顶多让她骂一顿,她还是会收我的。毕竟一万两银子就当买了我的初.夜,往后还有大把金银钞票,真是值的很。她背地里不知道要多开心。”

她一只手握在另一只手臂上,嫣然一笑:“花魁怕是不能当了,普通的也不坏。多谢公子帮我开了身子,从前总避如蛇蝎,却原来不是什么乐子都没有的。”

衡南已开始构想起来:“你以后和朋友相聚,就在勾栏里头见到我。我住二楼最里间,外面有一个凉台,树上扎着秋千,我没事就在上面荡来荡去,等着恩客。你点到我,花一千两银子就能……”

侧眼,没说完。眼珠里倒映的碎片迸溅,盛君殊把茶杯摔了,呼吸都掺着颤抖。

“我叫辆马车。”她闭上嘴,站起身来,盛君殊也站起身来。

她急着转身去拉门闫,让人猛地压在门上,锁撞在小腹上,很痛。胳膊动弹不得,然后一只手钻进来,死死抓住她的手腕,盛君殊的呼吸落在她耳尖上。

“你这是干什么?”她讥笑。

“回来。”盛君殊把她往后拖,稍一离开,她铆劲浑身力气抓着门闫不放,“吱”锁芯滑动,门开了半边:“又非生离死别,公子日后想见我,入座点我就好,给你对折。”

咣当——

他将她立起来的箱子一脚踹翻。

盛君殊不明白。她踩穿了他的底线,她明明已经——这样刻毒了,从头到尾无一样令他欢喜,他脑子里却不停地想起另外的画面。

呼啸的箭风带起衡南的发梢,她微睁双眼,面色绯红:“喜欢。”

戳戳他的肩,回过头,她将小兔面具挡在眼前:“喵喵。”

会试之前准备吃食,衡南独自立在桌前,拆了一盒糕点。持一双筷子,一枚一枚地夹出来,压一压,耐着性子,满满地塞进他的篮子里,因堆得太高,滚出来一个,她眉心滑过一丝戾气,骂了一句,捡起来塞进自己嘴里。

当时晚霞漫天,赤红一片,映得她眉眼温柔,发梢浅红。

……

衡南只觉得身后一松,惯性使然,猛然向前扑去,推开了门,迎来扑面的浅风。

心上也一空。

这就走了吗。

下一刻,脖子猛然叫人从背后勒住,门“砰”地撞回框上。

她的脸被扭回来,盛君殊的手劲极大,下颌让人捏住,冰凉的酒灌进去,他从没待她这样粗暴过,一时不防,咕咚咕咚咽了好多,也呛了好多,浑身从内里焚起来,瞬间便软了,盛君殊单手抱着她,将门锁上,转头向内间去。

衡南趴在他肩上,呛得脖子通红,大口呼吸,盛君殊拍她的背,衡南生出一股恨意,但她不知该恨谁,像野兽一样,一口咬向他的脖子,他固执地一动都不动,按她脊背的的手改为拉她的衣服。

衡南咬了一会儿,不知怎的便眼泪成串坠下,竟变成呜咽。盛君殊抱着她坐在床上,任凭她哭。哭了两声,也就熄了,眼神茫茫,醉得厉害,脖子通红一片,想不起来自己在哪里。

“老实了?”盛君殊看看她,见她喘得过气了,就捞过后颈,吻上她的唇。

衡南闭着眼扑上来,撕咬他的嘴唇,撕扯他的衣服,用指甲挠他的后背,让他压住两手,翻身滚作一团,相互角力,竟像殊死搏斗。

盛君殊出了一身汗,只能压着她,快点用别的方式控制了她,待她仰头尖叫,骂道,“你怎么能说那种话?”

衡南颤抖喘息。

要么就拳打脚踢。

殊死搏斗之后又是尖叫。

“公子……”终于,她仰起头来,捧住他的脸。

空冥冥的一双眼很黑,黑得像无边的夜幕:“我不想让公子去别人那里。”

盛君殊怔住。

“可是痴心妄想。”她看向别处。

“来一个妻子我毒死一个。”她弯起嘴角,嘻嘻地笑,极开心的样子。

“我不走,你受得了吗?”

“我可以。”良久,盛君殊说。

“你骗我。”衡南冷下脸。

“你试试。”他用力。

“我不信。”衡南拳打脚踢。

“等着看。”他压服。

在心里补了一句,看有没有人能给你拿来毒。

后半夜,盛君殊放下床帐,给衡南拢好被子,被子以外的脸颊和脖颈,还是红得如熟透,将手盖在上面,滚烫,她睡得极熟。

盛君殊静默地躺下,心底一片安稳,将她隔着被子,轻轻搂进怀里,闭上眼睛。

也不知睡了多久,也许没睡几个时辰——窗户砰砰地让人敲响,急而凶,带着不详的预警:“公子,公子在里面吗?”

“怎么了?”天际还是白的,灰蒙蒙,才是凌晨。盛君殊给衡南拉好被子,套上衣裳快速出门。

“老太太请您即刻过去一趟。”

即刻。

“祖母的身体……”

“老太太一切都好。”

“那就好。”盛君殊睫羽微动,掩住心底的诧异,因为祖母这么急着见他,还是第一次。

到底出了什么事呢?

“祖母。”

进了屋子,老太太闭眼坐在妆台前,身上还是中衣,头上首饰未戴,丫鬟正给她梳头。看起来像刚起的样子,可是——她缓缓睁开眼睛,目光深而锐利,眼底一片憔悴的暗色。

竟是整宿未睡。

“君殊,你来了。”老夫人转过来,“坐。”

盛君殊忍不住问:“祖母这样急着通传,有什么要紧事么?”

“没什么要紧事。只是有些话,想了一夜,还是得同你说。”

盛君殊已觉察这氛围非比寻常,背上冒出一层细汗,低头道:“有什么话,祖母请说,孙儿听着。”

盛老夫人望着他,缓缓道:“你那房妾室,非休不可。”

第114章 【番外篇:平行世界】清平乐(完)

“祖母。”盛君殊猛然抬头, “今天的事, 她明明……”

盛老夫人轻哼:“今天的事, 她也不冤枉。”

说罢, 向旁边使个眼色。

一个瘦小的丫鬟走到盛君殊面前, 低头小声道:“寿宴开始之前,衡南姑娘挨桌添水, 添到表姑娘跟前的时候,我从人缝里瞧见她转了一下手上的镯子,抖了些粉末在茶杯里。”

盛君殊反应了片刻……片刻之内,他明白过来,心神俱震。

那是解药。

她添在茶里的是解药。

倘若解药是薛雁自己提前服食,叫郎中点破, 岂不露馅?因为薛雁只喝了一小口茶, 郎中才会说解药量少。毕竟有了解药, 薛雁才在鬼门关走了一遭,脸面丢进, 又被拉回来。

衡南夜里句句挑衅, 咬死了自己刻毒,对这件事情,竟只字不曾辩驳……

盛老夫人还在继续:“若不是知道这件事,我怎么都想不明白:那表姑娘不过做场戏, 何必杀敌一万, 自损八千, 拿自己的身体下注?她是没想到自己早被识破了, 中途被人摆了一道罢了。”

盛君殊张了张口。

他不能解释,不能说,老夫人头脑清醒,思维敏捷,说了解药,必然牵出毒药,左右竟都是死路。

“祖母,寿宴上高朋满座,都看见表姑娘失态,这已经于家风有损。倘若我再逐了衡南,恐怕会再引揣测。孙儿以为,这件事情,不如到此为止。”

老夫人盯着他看,半晌,微微一笑:“你不愿意娶你表妹,从前不是曾和你母亲说过,说‘我为什么要娶妻’?”

盛君殊低下头:“是。”

“哥儿,你能问出这句话,我看你是对世俗规矩全不放在眼里。年少轻狂,大都如此。既然这样,我都不知道,你还能这样在乎我们盛家家风,在乎人家议论揣测!”

后半句沉了声,已是从未有过的严厉,盛君殊攥紧手指,脸上发烫。

“你想护着她,却拿家里当借口,你让祖母十足寒心哪。”

盛君殊默了一下,硬着头皮道:“这件事原本是表妹有错在先,此计使得甚为恶毒,衡南人微言轻,毫无还手之力,为了自保,借力打力……请祖母谅解。”

“我当然理解。”老夫人轻轻笑一声,“但我们家里家风清正,也不是那种拜高踩低、不讲道理的人。她早知风向,告诉你,告诉你父亲和我,告诉谁,我们都能替她主持了公道。偏偏她谁也没告诉,好一个将计就计,借刀杀人,杀了人,倒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君殊,你就不觉得可怕吗?”

“杀人,”盛君殊道,“没有祖母说得那样严重,孙儿以为,衡南年龄尚小,劣根未除,行事偏激。倘若她真想杀人,表妹便不是疼一下算了……”

“说的这是什么话,你难道还要等你表妹死了才算吗?”盛老夫人厉声训斥。

盛君殊自知失言:“我不是这个意思。”

老太太略沉下脸,冷若冰霜,“你说得对,此事是你表妹先错,她背地里使这种见不得人的绊子,可见为人。所以哪怕她再乖巧懂事,我也不准让她进咱们家的门。”

话锋一转,“无论杀,还是不杀,你那个妾室能有那样的举动,这所作所为教我看见,她也是城府深沉,心术不正,这样的人品,我不能让她再留在你身边。”

盛君殊提了口气,牵住了老夫人的袖口。他待亲人一向柔软,不善争辩,这当下,竟不知道要如何恳求,才能使对方相信:“昨天夜里,她已同我全盘托出,理了箱子要走,教我拦下的。她要是有意隐瞒,我根本不会知道。人生在世,谁不犯错?我时时谨言慎行,犯过的错都不计其数。何况她已知错,认了错。寻这一处错处就将她遣了,未免太不宽容。”

老太太轻轻一笑:“照你所说,你表妹也只是犯了一次错,也认了错,你怎么不原谅她?君殊,这道理,你自己说得通么?”

盛君殊闭了闭眼睛,一意孤行:“往后我会管着她,规束她。她不会再出错了。祖母不信她,难道还信不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