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阿斗上前来,拉住我的手说:“笑笑,我们回宫了。”

闻人非和赵昀各自上马,对视一眼,闻人非朝他点了点头,赵昀一马当先,策马远去,率领三军北向。

闻人非回头看了我一眼,目光柔和温暖,“笑笑,回去。”

“我等你们走了再回去。”我说。

他笑着摇了摇头,一夹马腹,低喝一声,不再留恋地绝尘而去。

直到看不见了身影,我才叹了口气,回头跟刘阿斗说:“我们回去吧。”

刘阿斗也闷闷不乐的样子,两人各自低头,相对无言回宫。

走到半路,我忽地想起母亲,便对刘阿斗说:“我想回家看看我娘。”

刘阿斗点头道:“好啊,我也去。”

我摇头道:“陛下你还是别去了。”

他忧伤地看着我:“为什么?”

“你要是去的话,太后会砍我的脑袋的。”

他无语地看了我半晌,叹了口气道:“好吧,我送你到门口。”

也正好是顺路。

我从马车上下来,等他们的马车远去了再进家门。

如今没了我和凤凤,也没有闻人非,她一个人住在这里大概很寂寞吧。

我想错了……

我看着庭院里的麻将桌,四个中年妇女翘着脚在打麻将,瞬间我就石化了。

“诶,那谁啊不是?司马大姐,你女儿?”

母亲回头看了我一眼,说:“是啊。”

“哎哟不得了,是娘娘呢!”另外三人立刻停下来跟我行礼。

我张了张嘴,抬头看母亲,她喝了口茶,说:“没那么多虚礼,这把打完再说。”

我默默地进屋了。

许久之后,她才推门进来,外面三个人已经离开了。

“娘诶……”我扶着墙说,“你变了好多啊……”

“打发时间而已。”她说,“你怎么回来了?”

“今天跟陛下出城了,回来的时候顺路来看看,看你过得那么滋润,我也就放心了。”

“嗯。”她端详了我片刻,道,“你也不错。”

我清咳两声道:“我回来,是有要紧事问你的。”

母亲往床上一坐,说道:“我知道,是为了洛阳的事吧。”

“嗯……”我忐忑不安地问,“难道我们家,真的跟司马诏有关?”

母亲道:“八百年前也是一家吧。”

“那六十年前呢?”

母亲叹了口气,“我也不清楚,但你们司马家,不是历来都是史官吗?族谱应该是有记载的,只不过刚好有个亲戚在洛阳,怎么能那么巧就是司马诏。”

我摸着心口说:“最好不是,不然咱们就完了。”

“我就让你别乱想,你以为太后为什么不待见你,还不就是因为你这个姓氏。司马司马……你看,宫里可一个姓曹的也没有。”

我插了一句:“有姓孙的,太后就姓孙。”

“那能一样吗?人家是太后!”母亲道,“虽然你也未必犯什么错,但人家看着你就觉得不舒服,你也没法子不是?这就是命……所以我想啊,你要是真呆不下去,咱们娘俩就去洛阳投奔你叔伯。”

“我要留在蜀都等义父的消息……”我闷声说。

母亲神色复杂,叹道:“我知道了……这个义父认得真不是时候。”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三章 不孕不育哪里去

我也觉得认得不是时候,如果早一步认了,太后也不敢逼我给刘阿斗侍寝了。说起这件事我就一阵忧伤,毕竟侍寝不是一次就能解决的,长久下来,还伴随着另一个更严峻的考验。

那就是,不孕。

若有一日,太后让太医来查我的身子,那实情如何就瞒不过了,瞒不过,义父不在蜀都,太后恼羞成怒,刘阿斗和我同罪,他也救不下我,那我只有去死了。

如此推算一番,前途着实绝望。

我打偏门入了宫,偷偷摸摸绕过太后宫室,却远远见到几个姐姐懒懒散散地说着话,看上去似乎太后并不在宫中。

我小心翼翼靠近了几步,听到她们的谈话。

“你们说这回北伐能成功吗?”

“应该不会出意外吧,丞相可不曾打过败仗。”

“丞相不会打败仗,可手下人可就难说了。你们没看太后多紧张,亲自去万佛寺上香了。当年先帝亲自率军讨伐东吴,都没见太后这样紧张。”

旁人嗤笑一声。“那能一样吗?东吴是太后娘家,手心手背都是肉,求谁赢都不行,更何况当时也算是胜券在握,先帝英勇,猛将如云,如今先帝不在了,蜀中只剩赵昀将军,还有个……呵呵……主公阿斗。”说到最后,一声无奈轻笑。

“主公啊……是指望不上了。太后也看透了,所以这才急着让人繁衍宗室,看能不能生个像先帝雄才伟略的孙子,奈何小祖宗连那裆子事都不会,只是依恋着司马笑,也不知道主公心里是怎么想的。”

“我们又不是傻子怎么知道傻子是怎么想的,好歹如今会行房了,太后催促着太医院下猛药,想来传宗接代也就是主公唯一能为蜀国做的事了。”

这话听来,真不知是该替阿斗难过还是替我自己悲伤。

那几位姐姐私下里说的话应不会有假,太后是真在算计我和刘阿斗了,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

我满腹忧伤地回去找阿斗,傻子不知军情火急,犹自与蛐蛐作乐。

我往旁边一坐,冷哼一声。

刘阿斗肩膀颤了一下,回过头来看我,欣然道:“笑笑,你总算回来了。”

我右手支着下巴斜睨他,他那张圆圆润润的白嫩脸蛋真是越看越不顺眼。“陛下,有件很重要的事,我必须跟你说。”

他乌溜溜的眼睛眨了眨,用力地点点头。

不得不说,这是一个艰难的决定。

我颤抖着手,自怀中抽出我的压箱宝,沉重地用右手压在桌面上。刘阿斗双目紧紧盯着那书,照着上面的字,缓缓念道:“九——阳——神——功——”

我攥紧了封面,闭上眼睛,沉重点头:“陛下,这件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千万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

刘阿斗神情一变,肃然点头:“我明白了。”

我倏地垮下肩,哭丧着脸说:“你根本不明白……”

你根本不明白,我一个黄花大闺女,竟然要教陛下房中术,让他学会宠幸其他女人!

我干咳两声,背起手,缓缓问道:“陛下可知道,何谓九阳?”

他如我所料地摇了摇头。

我深沉地说:“正所谓,三三不尽,六六无穷,九为无极,一夜七次郎固然难能可贵,九阳神功却才是人间至尊。所以你明白了吗?”

他接着摇头。

“很好,那我们直接讲重点吧。”

我放弃与他进行理论上的沟通。

“天地化乾坤,乾坤生阴阳,所以这世间有男人,也有女人。你就是男人,我就是女人。”我指了指外面的宫女,凑到他耳边压低声音说,“她们也是女人。”

他笑着点头:“这个我就知道了。”

我惊诧看着他:“你知道?”

“嗯。”他说,“太后是女人,叔父是男人。”

我沉默片刻,又问:“那你可知男女区别为何?”

他仰头看了我许久,方不大肯定地轻声说:“男人一顿吃两碗饭,女人吃一碗?”

很好,原来我一直是个男人,活了这么多年第一次知道。

我一巴掌按在他脑袋上,沉重叹了口气,有些话,白天说不出口,于是我决定将传授秘籍的时间改为晚上。

殊不知,我真是大错特错了。

别拿傻子不当男人啊……

烛光暧昧,我备下文房四宝,甚至从太医院偷来一具人体经脉模型,为刘阿斗一一讲解。

“这个就是胸部。”我指着那木人的胸口,又补充了一句,“这是男人的胸部,平的。”然后放两个馒头上去,“女人的呢,是这样。”

刘阿斗恍然大悟:“难怪女人都吃一碗饭,原来还藏了两个馒头。”

我郁闷地咬了一口馒头,说:“是啊,陛下你真是聪明伶俐一点就透。”

刘阿斗羞涩地笑了。

我叹了口气继续往下,指着木人平坦的胯下说:“这个地方,平的是女人的。”然后粘了根萝卜上去,“男人的,是这样的。”

话音一落,就听刘阿斗一声惊叫:“谁偷了我的萝卜!”

我沉默地看着他,然后默默地转过头,靠在木人冰冷的胸口,有种去地下服侍先帝的冲动。

算了,这个步骤也跳过去吧。

我直接扔出杀手锏——没错,就是《四裤全输》删节片段!

我将书交到他手中,而后说:“陛下,你尽管看,仔细地看,看不懂今晚就别想上床睡了!”

刘阿斗似懂非懂地接过书,点点头,又抬头问我:“笑笑你呢?”

我打了个哈欠,说:“我先睡一觉。”

早知道……我就不睡了……

迷迷蒙蒙不知睡了多久,忽然听到一声厉喝:“司马笑!你好大的胆子!”然后一股力道往我身上一推,我不由自主地往一侧滚去,狠狠地撞上墙,彻底清醒了过来。

宫灯全点亮了,我捂着脑门,看着屋子里乌压压跪了一地的人,当中包括了刘阿斗,太后坐在边上,一脸怒容瞪着我。

我张了张嘴,茫然回望她。

一本书被扔到了我跟前,太后愤怒质问:“这本书从何而来,你竟然身藏此书,还让陛下阅读!”

我哆哆嗦嗦跪到她跟前,二话不说便先认错,一边直呼罪该万死,一边琢磨着我到底犯了什么过错。

因为给阿斗看了小黄书?倒也不至于,太后不是让我们干更见不得人的事嘛,干都干得还看不得一点理论指南?还是除此之外别有他事?

我偷眼打量周围,这才发现书桌那边似乎有一床的被褥?奇怪,怎么会有被褥?难道是……我之前跟阿斗说的那句——看不懂就别上床睡,所以天才的他就在地板上铺被子睡了!

想到此节,我顿时汗湿了后背,不知道太后是什么时候来的,又知道了多少事……这件事情,显然我很难向太后解释,为什么一个小小良人敢把皇帝敢到床下睡,敢让皇帝看小黄书,我看她那愤怒的鱼尾纹,强烈怀疑她已经强烈怀疑我和刘阿斗之前是在演戏骗她了!

后来我想想,如果当天夜里我没那么早睡着,或者没那么晚醒来,或者太后晚些过来,那么我就不会那么惨,在义父离开第二天就被打入冷宫。

我怎么解释都没用,太后果然怀疑了,板着张脸,召来三个太医检查我的身子,这一查之下便知我没有破身,那之前便是欺瞒太后陛下,罪不可恕。

太后脸色铁青,一双美目狠狠盯着我:“司马笑,你胆子也太大了,别仗着有闻人非撑腰就藐视王法!”

我抖了一下。

刘阿斗跪在一边帮我苦苦求情,虽然可能他并不太明白我到底犯了什么错。

但太后盛怒之下,刘阿斗的面子也不给,关键大概是因为:刘阿斗帮着我一起骗她。

太后广袖一挥,怒指刘阿斗:“陛下,哀家对你太失望了!今日你再敢替司马笑求情一句,哀家便立刻让人将她推出去斩首!”

刘阿斗愣在原地。

这话我听得分明,只要刘阿斗不替我求情,她还是不会立刻办了我,仔细想来,应该还是顾及着我义父的面子。

我稍稍松了口气。

但是刘阿斗是个傻子,他没我聪明伶俐,听不出太后弦外之音,只当太后真要杀了我,蓦地挺直了脊梁,直直望着太后的眼睛,脸上泪痕未干,却是无比坚定地说:“母后,你不能杀笑笑。”

太后冷笑:“陛下又想拿帝位压哀家?陛下今日为一个小小良人就敢这样对哀家,他日三宫六院,这后宫可还有哀家立足之地?我朝以孝治天下,陛下好大一个孝子!不如把哀家也砍了吧!”

刘阿斗立刻便怂了,垮下肩膀弱弱道:“母后,不是这样的……”

太后冷然道:“既如此,后宫之事,陛下就不必过问了!来人,将司马笑打入冷宫,把陛下关在祠堂闭门思过!”

这宫里,谁都知道太后的懿旨大过陛下圣旨。

毫无疑问地,我和刘阿斗被迫分居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四章 高手在民间

对我来说,这也算不上一件坏事。

赵拓是在我被打入冷宫的第三天来看我的,当时我正在跟监视我的侍卫讨论兰陵笑笑生的新书《一贱双屌》。我没想到看上去道貌岸然的侍卫大哥竟也喜欢此等读物,他没想到我比他更精通,两人一时之间引为知己,畅谈许久。果然这宫里的正常人都不会拿我当女人。

所以我对赵拓说:“你一边等等,我们还没聊完。”

赵拓抽了抽眉毛。

我还想与侍卫大哥多聊几句,赵拓就黑着脸拍拍侍卫的肩膀,干咳一声说:“别玩忽职守啊。”

侍卫大哥脸色一正,急忙退了出去。

赵拓说他是得了太后准许来探望我的。

“坐吧。”我倒了杯茶给自己,他看了那杯茶许久,才抬眼看我说,“你挺惬意的。”

我叹了口气,“这里清静,不缺衣食,还有可以说话的知音。”

“所以你不打算出去了?”他在我对面坐下。

我挑着眉看他:“你有办法让太后放我出去?”

他摸着下巴奸笑:“我有办法让你偷偷摸摸出去。”

“谢谢您呐,你这是想让我被通缉啊。”我白了他一眼。

“想光明正大出去也不是没办法,太后素来卖我们赵家面子,只要我给你担保,太后不会拒绝,不过软禁的地点是从冷宫转移到赵府,直到丞相回来,你意下如何?”

我略一思索,反问道:“陛下怎么样了?”

“知道你没事他也就消停了,还被软禁着,不过是软禁在自己的寝宫,每日被侍寝。”赵拓说到此处颇有艳羡之色,“真是傻人有傻福。”

我冷睨他,哼哼道:“刘阿斗可不是你这样的人。”他要是赵拓这样的人,估计蜀国处境更艰难。

赵拓嘿嘿笑道:“自然没我优秀。”

但刘阿斗终究是给我造成了很大麻烦,我真不知道该感激他还是埋怨他。叹了口气,我对赵拓道:“我要出去。”

赵拓眼睛一亮,笑眯眯道:“小笑笑,想通了,要跟哥哥回府了?”

我一巴掌拍他脸上。“我要偷偷摸摸出去的那种。”

若是先让赵昀担保,然后再从赵家溜走,那样会容易一点,但这样一来不免拖累了赵昀,不如直接就从冷宫溜走。

赵昀微怔了一下,问道:“为何?”

我摸着下巴说:“蜀都太危险了,早晚被阿斗害死,太后看我的眼神就像看一只害群之马……我想去找义父。”

赵拓的折扇轻轻敲着掌心,似笑非笑:“想去找你义父才是真正原因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