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语夕不明白他说的什么,唯有沉默聆听。待他说完这几句后,突然站起来,朝外走去,“我去找我徒儿了,你要想破那阵法。只需试着把你体内的七彩气芒逼出来即可。”

说话间,人已出了店门,当柳语夕站起来欲再问得详细些,却被小二拦下,“姑娘,酒钱一共一两三钱。”

柳语夕掏钱付账,出得店门,却再见不着雀羽的半个影子,尝试着用灵力透过层层建筑寻找,附近一里之内,也无雀羽的踪影。如今她只能做到这个样子,只是她没想到,短短一瞬的功夫,雀羽竟在一里外了。

摇了摇头,往偏僻处走去,雀羽一向如此,该说的已经说了,不能说的,就算她追上了,也未必能逼出一字半语来。

回到披香殿时,已是二更天(九点过后),没有惊动任何一人,殿中也早已熄了灯火。

她躺回床上,没有丝毫睡意,便坐起身来。回想雀羽刚刚说过的话,她缓缓闭上了眼睛,感受身体里一束一束彩色的波光涌动,却是杂乱无章的。

天眼未开,不知过去与将来。雀羽这话,她虽不甚明白,但隐约却觉得,若是自己能疏通这些杂乱的彩色波光,让他们为己所用,便能有意想不到事情出现。

想到此处,她便宁静心神,尝试着用意念去控制这些波光的流向。

一炷香的时间过后,她猛地睁开了眼睛,额头上大颗大颗地汗珠往下垂落,胸口也急剧地起伏。

她抚着心口,稍稍吞吐几口气后,方才的不适感才慢慢消散。可是那些波光却没有一束因为她的意念而改变方向,仍是乱七八糟地在她体内乱窜。

又试了几次仍没有进展,一夜的光阴就被她耗了过去。

第二日,窗外渐渐撒入些微白光。

抹了把额间的汗珠,柳语夕站起身来走到门边。房门刚推开,那日里被吓得战战兢兢的小丫头就站在院中,许是没想到她会在这个时候醒来。先是愣了愣,方才请安。

柳语夕以为他们都还没起来,本欲自己去烧点水来洗个澡,既然她醒了,自己怀有身孕也不方便,便让她去替自己烧水。

洗了个澡后,没有了烦腻的感觉,正欲上床补个觉。却听有人传报,柳芯羽请她去凤仪宫。

睡意瞬间消失,再次翻身坐起,这些日子她虽暗中注意着柳芯羽,但柳芯羽明面上却没什么动作。

柳芯羽对她所作的,她尚可以放下,只要别再招惹她。是以,这些日子她的重心反倒偏向戚妙吟和打听凌昊的消息去了,却没想今日柳芯羽会主动邀请她。

按理说,柳芯羽不会想再见到她,如此这般作为,只能说贼心还未死。

那也好,今日她便去会会她,若真有动作,那便新帐旧账一起算算。

来到凤仪宫,婢女们四下忙碌,宫里到处都悬挂着艳红的灯笼。看上去很是喜庆。

这凤仪宫本是皇后才能居住的,但由于柳芯羽身份特殊,前段时间朝中重臣又曾齐齐上奏立柳芯羽为后,凌轩迫于压力,虽没有立她为后,却赐了她凤仪宫居住。

至于后来,凌轩昭告天下封护国将军小女儿柳语夕为后,宫中众人却不知道这皇后究竟在哪里,如今柳语夕回来了,却也是延用以前的身份,知道内情的人也不愿将她身份捅破,是以,无人知晓她便是陛下亲封的皇后娘娘。

当柳语夕步入凤仪宫时,其他宫女只当没看到她一般,过了片刻,柳芯羽的贴身侍女翠微走了出来,见到柳语夕时,脸上只挂着一分轻蔑的笑容,头直直地仰着,眼皮都没耷一下,声调也颇不耐烦,“娘娘,请吧…”

说着,她虚手挥了挥,便率先往殿中去了。

柳语夕今日未带任何宫人在身边,她撩了撩衣摆,款款走进。

殿中富丽堂皇非一般宫殿可比,柳语夕的注意力却没在这上面,她只看着大殿上方,打扮得有几分隆重的柳芯羽,不动也不语。

柳芯羽也在她进门的一瞬抬起了头,两人相互看着,皆不发一言。

翠微走到柳芯羽身边,见柳语夕不下跪行礼,眼角一挑,嘴角一撇,“见了贵妃娘娘,怎么还不行礼。”

柳语夕缓缓把目光从柳芯羽身上转到翠微身上,她的眼神很平静,但却生生地让翠微打了个激灵。

第二章寂寞深宫冷(中)

柳语夕含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对着翠微说道:“若真是要行礼的话,不知该谁向谁行礼才是?”

柳语夕的话才刚说完,柳芯羽一个眼刀飞向翠微,“还不快退下。”

翠微不明白自己哪里做错了,要是往日里,非旦不会挨骂,还会得到娘娘奖赏,而且,此番举动后,宫中的其他娘娘也会连带着怕上她三分。可是今日…翠微万分委屈地闭了嘴,退到了柳芯羽座位旁。

再转回头的时候,柳芯羽脸上倒是带了三分笑,“妹妹,你才回来,可别因为这些奴才坏了兴致,今日红衣得知你回来,还说要替你接风,特意准备了节目。”

说着,就从主位上走下来,执起柳语夕的手,往外走去,一面走一面说,“妹妹还记得红衣吧?”

任由她牵着自己的手,柳语夕心中却在想她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连红衣都扯进来了。

红衣,她如何不记得,当初在凤喜班时,张扬火爆的红衣,可没少招惹她和翩翩。

想起翩翩,也不知道她现在如何了。

正想着,柳芯羽已经拉着她进了后院,绕过白雪堆积的花园,有一处殿宇里,宽广而空旷,此时,却搭上了戏台子。

戏台上唯有红衣一人,一身艳丽的红衣,衬得她白皙的皮肤却是苍白了几分,原本有些丰盈的身材也变得有些瘦弱。而最主要的却是她眉间的张扬消逝得一丝不现,咋一看去,根本不会把她和以前的红衣联系到一起。

当她看到柳芯羽和柳语夕后,便垂下眼帘,直直地跪在舞台上,“给两位娘娘请安。”她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仿佛死寂的空山回音,带给人一阵萧索之意。

“起来吧。”柳芯羽微笑着抬了抬手。

红衣站起来时,眼帘依旧垂着,柳语夕却是转过头来盯着柳芯羽,她究竟想做什么?

许是看出了柳语夕的疑惑,她拉着柳语夕一同坐下,“妹妹别着急,红衣马上就表演节目了。”

坐下后,柳语夕从她手中抽出了自己的手掌,从小到大,她和柳芯羽都没入此刻这般亲热过,心里虽然清楚这一切都是表面上的,柳语夕还是有些不适应。

紧接着,台上的红衣便抛开水袖,翩翩起舞,而嘴里唱的曲子,却是凄凉悲怆入人肠。

以前的红衣是很鄙视这种病态西施的,也不会唱这种哼哼唧唧,幽绵不绝的调子。可是此时,她却仿佛投入那曲调之中,甚至还滴落了几滴泪水。柳语夕看得认真,红衣虽没有刻意抬头看她们,但是偶尔不经意略过的目光中,却带着深深地恨意。

柳语夕皱了皱眉,眼神也略带几分审视随着红衣而动。

红衣唱完,便被柳芯羽挥退,至始至终,红衣没有表露太多。而柳芯羽带她见了红衣,又欣赏了她的歌舞,却又不言不语放她离开。

她意欲何为?

整个空荡的房间里,就只剩下柳语夕,柳芯羽以及翠微三人。柳芯羽放下手中的茶盏,缓缓地把视线投放在柳语夕的小腹处,“妹妹快三个月的身孕了吧?”

柳语夕现在所穿的衣服都是刻意做大了一号的,就这么看着,根本看不出来她有身孕,可是柳芯羽却是一语道破。

柳语夕不动声色地看着她,既不回答也不询问。

柳芯羽“呵呵”一笑,然后抚上自己的肚子,“姐姐我也是有身孕的人,怎么会看不出来。”

她这话未免有些牵强,就算她能看出她怀了孕,却也不能精准地看出她怀了几个月吧。她这般说,可谓话里有话,想告诉柳语夕她怀了身孕才是最终目的。

听她如此说了,柳语夕才把目光放到柳芯羽的肚皮上,刚刚没注意,现在才发现她的小腹已经轻微隆起,应该有四五个月的光景。

“妹妹可要好好爱惜身体,为陛下生个胖小子出来。”柳芯羽呵呵笑着。

柳语夕却是心中暗笑,这腹中孩子根本就不是凌轩的,难为她此时心中恨得要死,却偏偏作出一幅高兴的模样来。

为了这一点,柳语夕也不会告诉她,孩子不是凌轩的。

这一次回来,柳芯羽的态度可谓转了一百八十度,以前她不满柳语夕,从来都是直接表达,这一次,她却学会了婉转。

若是她仍如以前那般,柳语夕反倒不会把她放在心上,如今,她心思诡谲,倒让柳语夕多了几分警惕心理。

“妹妹,今日也累了吧…早些回去休息,免得动了胎气。”一路走出花园,柳芯羽温言相待。

柳语夕只“嗯”了一声,便转身离开,不是她装大,而是她确实不知道该如何与柳芯羽相对。明知道柳芯羽心中有鬼,难道还要她笑脸相迎?

可是她这一举动落在柳芯羽眼中,却是又增了几分恨意。

目送她消失,柳芯羽掐出指印的手掌都未有松开。

翠微见柳芯羽一脸恨色,便出声说道:“她不过一个婕妤,娘娘何必对她如此客气,你看她今日便蹬鼻子上脸了,娘娘应该教训教…”

“住口…”翠微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柳芯羽出声打断,“你知道什么?你以为我愿意?”说罢,她眼神盯着前方早已不见的背影,脸色阴沉地说道:“总有一日,我会让她彻底消失,想生下龙种,得看她有没有这个命。”

柳语夕刚走出凤仪宫,便看到红衣往凤仪宫旁的一处小巷里走了去。对于红衣,她心中存有些疑惑,于是没有多想便跟了上去。

凤仪宫旁边的小巷很长,长得仿佛没有尽头,若是能飞,不过眨眼就能到,可是光天化日之下,她不想被人当做妖怪,唯有步行,可是怀孕的身子已不如以前轻盈,走了几百米便觉得腿脚酸软。

抬眼看红衣,仍没有停下来的趋势,柳语夕只好咬咬牙,继续跟上。

终于走完那一条长道,这宫中的布局是怎样的,柳语夕没有研究过,但是凤仪宫离这里不远,可是两地真是天渊之别。

第三章寂寞深宫冷(下)

踏着雪,脚下嘎吱嘎吱地响。前方的红衣却停下了脚步,站在一颗白雪压枝的枯树之下背对着她站着。

柳语夕也随之停了下来,此时红衣分明听到了柳语夕的脚步声,可是她却没有转过头来。柳语夕正考虑着是否要离开时,红衣终是转过了头来。

她脸上挂着一串晶莹的泪水,眼中有忧伤有愤恨,在看到柳语夕后,那恨意却更浓几分。但她只是盯着柳语夕,却不发一语。

柳语夕被她的眼神看得毛骨悚然后,终于出声说道:“你是故意引我来的?”

“没错,我就是故意引你来的,”红衣瞪着眼睛,看上去有些可怖,“你为了争宠,人在宫外,竟然让你姐姐打掉我的孩子,我…”说话间她看了看柳语夕的小腹,然后迅速朝柳语夕撞来,“你害了我的孩子,我要你的孩子来偿命。”

此时的红衣,面上的神情已经扭曲而狰狞。从她嘴里吐出的每一个字都仿佛嚼碎了使力发出的。

红衣的一番话说完,柳语夕稍稍想了想便明白了柳芯羽的险恶用心,难怪她今日与自己这般亲热,原来是做给红衣看的。柳芯羽打掉了红衣的孩子,并说是她指示的,目的便在于借红衣之手来除去她。对于失去亲儿的红衣哪里还能分辨真假,当眼前有一个靶子,何况这靶子又是曾与她有过恩怨的,根本没有仔细思考柳芯羽话语的真实性,便冲动地复仇。

红衣的速度很快,若是被这一下撞实了,失去腹中孩儿是必然的,但她却不是以往的柳语夕,此时只轻轻抬了抬手臂,便阻隔了红衣继续向前的趋势。

两人之间相隔两尺,却仿佛有一层无形的薄膜阻隔,任红衣使足力气,也无法再稍近分毫。

在奋力的过程中,红衣的暴怒渐渐冷却,看着眼前安然无恙好整以暇的柳语夕,她的眼睛逐渐睁大,撤了力道猛然后退,双眼直直盯着柳语夕的眼睛,脸上逐渐显出惊恐的神色,惊声尖叫,“妖怪,妖怪…”却是吓得两腿发软。无法迈动脚步,咚地一声摔倒在地。

柳语夕尚不知晓自己每次动用那特异的能力之时,眼睛便会变成一汪深蓝,与此同时,配上她面无表情的脸,也难怪红衣会认作是妖怪。

柳语夕撤除法力,缓缓走到红衣面前,垂头看着坐在白雪之上惊恐的红衣,张口说道:“你无法伤害我的,反之,如果我想怎么你,用得着假他人之手吗?”

丢下这一句话,柳语夕转身向来时的巷子里走去,脚踏雪地,仍旧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柳语夕此时的心情却是完全不同了。看着仿佛没有尽头的长巷,她握紧了手指。

柳芯羽果然成熟多了,这番计谋,毫不牵扯到她,便让两个劲敌互相斗得你死我活。若是没这些奇异能力,她今日必然会失去这个孩子。而当她失去了这个孩子,就算主谋不是红衣,她也不会放过红衣。

柳芯羽啊柳芯羽,真是让她刮目相看啊!

柳语夕走出长巷,看到凤仪宫门前人影一晃而过,嘴角微扬一抹冷笑,转过头,朝披香殿走去。她不会这么傻,明知情势对她不利的情况下去找柳芯羽的麻烦,只会让她的身份更加尴尬,如今她要做的只是等待而已。

这一次,柳芯羽没伤到她,必然还会有下一次。柳芯羽不会坐视她肚中孩子渐渐长大而不理。

翠微走进大殿,柳芯羽迫不及待地站起来,脸上漾着掩不住的激动,“怎么样?怎么样?”

翠微有些遗憾地摇了摇头。

神色骤然一变,柳芯羽厉声道:“怎么回事?”

这件事,安排得如此周密,就算以前对付宫中其他妃子时,计谋也不如这次的周详,可是却失败了。

翠微皱着眉,“娘娘,奴婢当时站在若婕妤的身后,眼看着红衣暴怒要撞到她,可谁知,红衣却突然停了下来,紧接着就摔倒在地,嘴里还念着什么,因为隔得远。我没有听清,但红衣脸上的神情,很是害怕的样子。之后若婕妤走到红衣身边说了几句什么便离开了。”

“就这样?”柳芯羽柳眉紧颦。

“奴婢见到的就这么多。”翠微勾下头。

柳芯羽慢慢地转过身,朝座位上走去。这计策绝对没有问题,可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接下来的半月,柳芯羽和柳语夕之间都没有再主动招惹对方,柳语夕除了每日按照雀羽说的,试着把那些彩色的波光逼出体外,便是夜探戚府。

这些日子下来,体内波光虽然能按照她的意念不再胡乱游移,但却仍不能逼出体外。而戚府里,戚妙吟每日里除了作作诗弹弹琴,也未发现其他可疑之处。

眼看肚子一日比一日大了,她在想,要不要直接杀了戚妙吟为月儿报了仇,顺便教训一番柳芯羽,便去边疆找言初。但如此一来,杀害仲文的凶手却没了着落。她始终感觉月儿和仲文的死是有些关联的,背后之人的手就想一张大网,密密麻麻地笼罩着她。因此,她想揪出这些线头,戚妙吟是否清白现在也无法说清,所以暂时还是要留在天元。

柳语夕坐在床上。收纳遍游周身的彩芒,此时,门被敲响,接着凌轩的声音在门后响起,“语夕…”

柳语夕站起身来,走到门边,房门打开,便看到凌轩苍白的脸,这些日子来,他很少踏出过乾坤殿,更少出现在披香殿。

不过一月的光景。他已消瘦了一圈儿,整个人看上去颇显憔悴。

柳语夕还未说话,凌轩便伸出手臂来抱住了她,柳语夕一惊,待要退开,他却嗡着声音在她耳边轻声说道:“赫纳与苏什的骑兵就要踏破边关,朕是不是很没用?眼看祖宗的基业就要断送在我手中。”

他语调很缓很慢,无力感让他焦躁不安,越发地憔悴,柳语夕暗叹一声,推开他却扶他坐下,“陛下,事情皆有定数,强求也不可得,如今你已经尽力了,凡事只能看天意,何况这事也不是陛下一人就能挽回的,就算是祖先面对这种情况,也无法想出一个万全之策来。”

凌轩此时尚不知,柳语夕怀的便是楼言初的骨肉。他听到柳语夕的一番话后,紧皱的眉头稍稍缓了缓,执起柳语夕的手来,声音有些沙哑地道:“朕决定五日后亲征,这段时间不能见你了,你要好好养着身体,不要太过劳累。”

凌轩一走,这天元京中会不会出现什么乱子?半月前,柳霆暄已经赶赴边疆,算算时日,这些时间也快到了,或许能撑上些许时间,但毕竟是两大国合力攻打天元,就算天元再强盛,也无法以一己之力对抗实力稍弱的两强国。

“语夕,语夕…”凌轩的呼声唤回了柳语夕的神思,她转过头来看着凌轩,微微笑道:“嗯。我知道,边疆苦战,你自己也多加小心。”

柳语夕心底有些抱歉,毕竟她是站在楼言初一方的,她只希望言初能平安无事,但他无事,天元就会有事,因此她才会嘱咐他小心一些,却是她的愧疚之语,但在凌轩听来却不这么想。

凌轩伸出手轻轻地抱着她,“你终还是念着我的,”说罢,便放开了她,低头道:“我该回乾坤殿去了,手上事情还没处理完,想着好久没看到你了便过来瞧瞧,如今见你安好,我也放心了。”

待送走凌轩后,柳语夕的思绪更加纷乱,她一面想着快些找出线索,替月儿和仲文报仇,一面则又想去边疆见见楼言初。这一别便是三个月了,他至今还不知道,她腹中怀了他的孩儿,若是知晓后,他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凌轩走后一月里,天元内风平浪静,可是这种平静之下却人人自觉不安。如今她已能逼出一束波光,那波光可以随着她的信念做任何事情,这让她喜不自胜。如今她也能自由出入戚妙吟阁楼前的树林,这一月的时间里,青衣人去过两次,却都匆匆而走。这两次中,因柳语夕心知青衣人是有异能的,为免打草惊蛇,便潜伏得有些远,以至于没有听到两人的谈话,但却在戚妙吟的房中找到了一些东西。

也许是因为对阁楼外树林格外信任,一些要紧的书信竟随意地堆积在桌面上。看到这些信后,柳语夕方知,原来从最开始,戚妙吟便和凌昊勾结上了,凌昊欲通过戚宰相谋反。而他始终以为戚妙吟是站在她那一边的,殊不知戚妙吟真正勾结的对象是尘枫。

看到这一点,柳语夕也颇惊讶,渐渐地转变为惊怒,原来自己一次次地痛苦遭遇,竟都是尘枫设下的局。可他自己却笑吟吟地出现在自己身边,还让她去解什么封印。柳语夕很想捏碎这些纸片,但她终是控制住了,此时不是冲动的时候,她还不能让戚妙吟发现她已经知晓了一切。

第四章静湖杀机现(上)

当凌昊以为戚妙吟真心帮助他时,便答应了戚妙吟的要求绑了柳语夕,只是在他们意料之外的,楼言初竟和她一起逃了。可惜最后仍是中了尘枫的计,掉入悬崖。

原来一切的真相竟是这样,尘枫和戚妙吟早早勾结上了,戚妙吟不是个简单的女子,她既有野心也有狠心。因此在发现楼言初满眼只有一个柳语夕时,她痛下杀手,与尘枫的目的相当,于是两人串谋,设计弄死了柳语夕。虽然那时候的楼言初只是因为她身份特殊接近她,令她吃了个大亏。不过这一切的阴谋恰好证明了楼言初的清白,至少,从始至终,楼言初虽然目的不纯却从没有伤害过她。

但尘枫呢?在她心里,尘枫可算是她的朋友,虽然这朋友之谊有些淡薄,但却令她万万没有想到,三番四次欲杀她之人,就是出没在身边的朋友。

柳语夕冷然一笑,把信折好放回信封里依次叠好。

这时,禁闭的房门突然咯吱一声响。心中一惊,逃离已然不及,柳语夕略往上方一瞟,便飞身而起,横躺在空中,目视着下方。

戚妙吟走到书桌背后的椅子上坐下,缓缓从衣袖里摸出一封信来,拆开细阅。柳语夕目力所及,上面的芝麻小子已经被她看入眼中,嘴边慢慢地浮上一丝嘲讽的笑意。

原来凤仪宫里柳芯羽的贴身侍女竟也是戚妙吟特意安排的人,此时正是她送来了消息,说是柳芯羽预备半月后会毒杀柳语夕。

待柳语夕看完之时,戚妙吟也已经看完,见她缓缓折上信封放入一旁的信堆里,然后提起一旁的毛笔蘸了蘸墨,在雪白的纸片上写下六个字,“无须理会,随她。”

又一只黄雀!柳芯羽自以为是最后胜利的黄雀,殊不知她仍是只螳螂,真正的黄雀还按兵不动着。

戚妙吟写完后,吹干了墨汁,便把纸片折叠起来,又出了房间。

柳语夕见她离开,才从房顶下飘下来,站在原地看着戚妙吟离开的方向,目色沉凝。

如今的她已有五月的身孕,小腹稍隆,像顶着一只球,行动起来也颇有些不自在。略停留了片刻,柳语夕便掀开窗户,往皇宫飞去。

接下来她只需等着柳芯羽下手便好。

这半月的时光,她能更加灵活地运用手中的能力。却也翘首期盼着那一天的来临,她想知道柳芯羽的心究竟有多狠,也想知道戚妙吟这是黄雀准备了什么后招等着她。

不知不觉大半月已经过去,皇宫里安静得如一片静谧的湖,风都吹不去丝毫涟漪。柳语夕有些纳闷,难道翠微消息失误了?

眼看肚子隆得又高了几分,再过两月,便不能再随意动弹了,若是柳芯羽和戚妙吟还没有动作,她也没时间与他们耗了。

终于在得知柳芯羽欲向她下手的消息一个月后,柳芯羽主动找上了门来。

今日的柳芯羽穿着一件玫红色的曳地裙,裙身镶嵌着一些闪闪发亮的东西,衬着她的笑容本来是很美丽的,可是在柳语夕明知她的来意下,便觉得那笑容很是诡异。

此时,白雪已经融尽,嫩芽都争先恐后地破土而出,但春寒仍是有些料峭的,柳语夕抚着自己的肚子坐在院中,冷然看着走向自己,腹部高高隆起的柳芯羽。

“妹妹,今日天气甚好,姐姐便到披香殿来瞧瞧你。”说着在翠微的搀扶下坐在了柳语夕旁边的石凳上,柳芯羽此时应该有八个月的身孕,行动颇不利索。

坐下还没有半刻钟,她便扯了扯身上的衣裙,“妹妹,这外面仍有些冷,你我都怀着身孕,不如我们进去坐坐吧。”

说着也不理柳语夕同不同意,便搀扶着她,两人一人顶着一个球朝殿中走去。

柳语夕存心想看她究竟要耍什么花招,便凡事随着她。谁知柳芯羽进了殿又说不够暖和要进房间去。

两人进了房间,柳芯羽便说两姐妹要好好说说话,不仅支开了翠微,把柳语夕的侍女也都谴了出去,房间里,唯有两人枯坐,而中间的桌子上则摆着一个食盒。

柳芯羽一面笑着与柳语夕随着说着话,一面把食盒打开,端出一盘盘珍馐放于桌上。

从开始到现在,柳语夕一直木然相待,柳芯羽却不顾她的态度,只殷勤相对。

当最后一壶酒摆在桌面上后,柳芯羽的笑容更加明艳几分。

柳芯羽手持犀箸夹了一筷子菜送入柳语夕碗中,因为柳语夕不知道她这毒究竟下在什么地方,所以一时没有动作。

柳芯羽替她夹了一筷子过后,自己也夹了同样的菜送入嘴里,吃完咽下后,才道:“妹妹怎么不吃。”

柳语夕皱了皱眉,柳芯羽未免太直接了吧,走来就让她吃,难道真这么迫不及待地望她消失?

见她不答,柳芯羽则勾下头,慢嚼细咽起来。

柳语夕不言不语,柳芯羽心中却犯了难,毒药虽没有下在菜里,但见她的样子,别说吃下那毒药,筷子都不会举一下。

心里想着事,柳芯羽也只草草吃了几下便停了箸。然后笑吟吟地执起酒壶,先替自己倒了一杯,再替柳语夕斟了一杯。

她执起酒杯,举在柳语夕面前,“妹妹,以往是姐姐我太好强,如今,你我都怀了陛下的孩子,这深宫之中,本就步步锋刃,你我是亲姐妹,理应放下以前的恩怨,互相扶植着,才能永远站在顶端。”柳芯羽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眼神也颇真挚动人,但柳语夕却心下暗笑,难为她想出这么套说辞来。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柳芯羽端着酒,脸上的笑容有些僵了,但却仍旧努力维持着笑容。柳语夕只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柳芯羽心中愤恨到了极点,却也不能发作,只假作欢笑,“姐姐我以往的确做了很多错事,如此,姐姐诚心向你道歉,就先干为敬了。”

柳语夕眼明手快地拦下她,原本无甚表情的脸上也露出几分感动的神色来,“姐姐这般说,倒让妹妹不好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