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念着孩子,那一丝丝惧怕闪退突然消失无踪,紧接着那痛楚也不太明显了。

这属于他们两人的孩子,她心中顿时慢慢涨涨的,全力配合着言初的指挥。

“哇哇…”伴随着一阵嘹亮的婴儿啼哭,柳语夕浑身脱离地倒在地上,连看上一眼孩子的力气都没有,她惨白且大汗淋漓的脸上浮上虚弱的笑容,看着他抱着孩子,脸上露出的初为人父的欣然笑意,那是与以往的所有笑容都不同的。

柳语夕默默地看着,把他此时的笑容深深刻入心间。

“夕儿,是个男孩儿。”楼言初声音里略有一丝颤抖,脸上虽有些苍白,可掩不住眉眼间的欣喜。

柳语夕看着这一对父子,心里绵绵软软的,她知道,这便是幸福,是她向往了几百几千年的东西。

“言初,把孩子抱给我看看。”柳语夕费力却笑意盈脸地说道。

他抱着孩子缓缓靠了过来,可是孩子在他怀里,她躺在地上,根本无法看清,突然她觉得今日的言初有些奇怪,若是以往,他肯定会先抱起她然后把孩子塞入她怀里看才是。想到这里,她的视线缓缓滑到他从开始到现在一直没有动过的左手上。

柳语夕眉头一皱,声音止不住地颤了颤,一时间想起嘴里的腥甜味,张口急问道:“你的左手怎么了?”

楼言初轻轻地笑道:“没事。”

“让我看看。”

说罢,她撑起唯余的些些力气向楼言初的左手抓去。

楼言初见她如此费力心知瞒她不住,便没有反抗,任由她撩开衣袖查看。

可是柳语夕撩开衣袍后,便垂着头没了声息,紧接着一大滴眼泪滑到了他的手上。那只手完整无缺,可是上面的肉却都是带着淡淡粉色的新生肉。她终于明白自己这些日子里是怎么熬过来的,是他挖了自己的肉和血喂给她,然后用法力修复的血肉。

第十三章怪异初生儿(上)

但是仙体或者妖魔身体。血液却比一般人来得宝贵,血液的流失几乎等于灵力的流失,却不是法力能补得回来的,而他连续十日的流失灵力,这条手臂几乎是废了。

柳语夕握着他的手,手指不自觉的握紧了些,温热的泪水顺着他斑驳的粉白色手臂滑下。

“别哭…”楼言初把孩子放到地上,抬起一只手替她抹去泪水,“只要我们一家人能平平安安地在一起就好,若是换了我,你也会这么做的。”

柳语夕一径泪眼模糊地摇着头,如今,她已想起了所有的事情,曾经她是怎样潜伏到他身边骗取了他的信任,害死了他,虽然轮回中,她每一世都受到了报应,但如何能抵消她所做的事情。

楼言初见她面色没有依旧沉重,却也没在说话,他知道他们所经历的一切,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的。

两人一时没了声息。连孩子“哇哇”的哭声也不知什么时候停止,只余一些细微的鼾声。

柳语夕仰头看着这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心底慢慢溢上一声轻叹,从始至终,无论她做了什么,他都从未怪过她。

楼言初此时也低下头来看着靠在怀里的她,两人目光相触,都缓缓地露出一丝笑来。

是了,以前的都过去了,悔恨伤感也无法改变,那么,从现在起,她要使劲地对他好,让他成为世上最幸福的人。

想到此,嘴边浅浅的笑容越来越深。楼言初自是不明白她在想什么,但见她眉间忧愁已然散开,心里也略松了松。

这时,柳语夕才看到周围的环境,仍然是漆黑混沌一片,只有丝丝微风刮来。刚刚才冒出的一点喜悦很快被她掐灭,他们被困在这里多久了?很显然,楼言初已经试过寻找出路,但却未果,不然不会用这样血腥的方法来替她续命。

可是,接下来呢?难道她还要喝血吃肉?不不不,先不说她如今清醒着吃不下人肉,光是见着楼言初用自己的血肉来替她续命。她怎么能够?

就在这时,沉睡的婴儿突然“哇哇”地哭了起来,哭得撕心裂肺,惊天动地的。在寂静无声的洪荒之中尤为令人心惊。

他一哭闹,让柳语夕止不住地想,孩子难道才出生就跟着自己饿死在这里?不行,她一把抱过孩子,脸上露出些些的悲戚来,却完全没注意到自己力气已经恢复,脸色也逐渐红润,丝毫没有一个刚生产孕妇的虚弱。

“夕儿,你…”柳语夕正垂目看着孩子,眼中微有些湿润,听到楼言初的声音,缓缓抬起头来,“什么?”

“你试试梳理一下面内的灵力。”

柳语夕恍然一惊,自己什么时候恢复的力气,刚才还软绵绵,说话都要死不活的。可是现在,她感觉能举起一头大象。当下,脸上一喜。把孩子放入他怀中,自行闭目探索体内原本无法运用的彩芒。

五脏六腑之中,彩芒的光亮比以往更灼亮几分,流窜的速度也快了许多,她仅仅动了个念头,那些光芒便有规律的移动起来,接着她抬起手臂,感觉到一股磅礴的气流正从胸腹间涌向手臂。

“砰”,一阵巨响过后,烟尘飘飞。

柳语夕愕然地收回自己的手掌,反复地看了看,又看了看前方不远处的一个大坑。她,她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前几日,她也最多能隔空取物,那一小束光芒也就跟烟花差不多,看着挺漂亮,也没太多实用价值,可是,眼前不同了。

柳语夕张着嘴,看向楼言初,“我,我…怎么回事?”

楼言初一首垂在身侧,一手抱着孩子轻轻摇着,原本啼哭的孩子也安静了下来,这才微笑地朝柳语夕看来,“也许是孩子在你体内,压制了原本的灵力。”

柳语夕点了点头,大致明白了,就是说孩子限制了她的灵力。是以在身下孩子后,就不会再受到限制。

看孩子在楼言初怀里安睡的样子,柳语夕微微笑了起来。似乎从生下她,她一直处于惊吓,惊恐,惊喜的三惊状态,甚至没有一个作母亲的自觉。但眼下看到楼言初嘴角噙笑温柔看她,怀中还抱着他们的孩子,她的心渐渐平静下来,有一种叫幸福的东西把所有的不安都驱逐出境。

就在这时,大地一片震动,柳语夕尚未作出反应,就见言初脸色瞬间剧变,“夕儿,快走。”

因他一手已经失去了感觉,唯有大声喝道。

柳语夕一呆,不及去看那发出惊天之声的又是何东西,便因他的语气做出了反应,翻身站起,随着楼言初飞速朝另一个方向跑去。

饶是他们速度惊人,可是后面那令山地动摇的声音却越来越近。两人飞了一阵后,楼言初突然把孩子塞入她怀里,“你和孩子先离开,我一会儿来找你们。”

不过片刻功夫。楼言初白衣一闪,便已迎向前去。柳语夕这才看清,那是一头全身长着长毛,四肢如参天巨柱一般宏伟粗壮。白色的身影在它面前,简直跟一只虫蚁无甚区别。

眨眼间,白色的影子就已绕着那参天巨兽转了数圈,柳语夕捏紧了拳头,彼时,那巨兽猛然间张开掩盖在毛发之下的庞然巨口,一排森森的牙齿如一把把巨剑向那白影刺去。

耳边还伴着怪物愤怒的吼声。一道道微弱的光芒在混沌之中炸开,接着数道黑莲围绕着白色身影旋转起来。

心脏好似被一根细绳一圈一圈地紧紧缠上。言初让她带着孩子离开,她却迈不开退。他这十几天不停地流血流失灵力,此时尚未恢复便是一场战斗。何况就算他此时灵力恢复了,却也无法与这样一头洪荒巨兽相较,非是能力的强弱而是体型的大小。

黑莲本是言初最擅长的法术,杀伤力也不弱,但这些巨兽皮糙肉厚,这样的打法与挠痒没多大差别。原本万蚁也能吞象,可是言初只有一人,虽然伤害是不停叠加的,但毕竟体力灵力有限,还没把巨兽耗死,自己就先灵力衰竭而亡了。

眼看那巨兽发怒,毛发如一张密集的网向楼言初兜来,他的黑莲一层一层地扫开,可是那毛发实在太多,足有一座山岳般厚重。

柳语夕见他被巨兽的毛发包围了起来,心下一片慌张,她紧了紧双手,却不小心把熟睡的孩子给弄痛了,刚刚“哇”了两声,却突然住了口,柳语夕心下担心着那边的言初,也没发觉孩子哭了又住了口。

大约过了半盏茶的时间,陡然见到一朵巨大的黑莲在空中炸开,一身白衣的楼言初瞬间出现在黑莲之上,而地面,掉落了一地巨兽的毛发。那巨兽没了毛发,露出一张有些狰狞的面目来,双眼血红地盯着黑莲之上那个白色身影,猛然挥动两只前爪在地面上刨动,咧着森森的白牙,发出“噜噜”的咆哮声,一阵阵白气从它嘴里喷出,显然是气得不轻。

就在此时,它巨大的身躯突然向天空一跃,想用巨掌去扑打楼言初。可是爪子还没碰到他的衣角便堪堪落了地,伴随着一阵地动山摇。

柳语夕晃了一晃,才险险站稳。见那边言初已脱了危险,心神逐渐放松,却感觉头皮一阵刺痛,“嘶”了一声,突然感觉有什么在抓扯她的头发,她下意识地伸手去扯回来,可是稍稍用力扯了扯,没动,又用力扯了扯仍是没动。

柳语夕这才似想起了什么,低头一看,正对上一双晶晶亮的眼睛,怀中的小子正咧着嘴,留着晶莹的哈喇子,双手捧着她的头发,极是好玩地扯,再扯。

柳语夕不可思议地张了张嘴,刚刚一直没有仔细看过自己生下的儿子,这时一看,她的眉头不由皱了皱,前几日她才替柳芯羽接过生,那是一个皱巴巴的小家伙,眯着眼睛蜷着身,全然不似她怀里的这个,初生的婴儿不是皱巴巴的吗?不应该是闭着眼睛的吗?

为什么他长得皮光水滑,胖胖嘟嘟的?眼睛好似两颗明珠不停转动,只盯着她看,颇为好奇的样子。

还没从惊奇中回神,便又被惊吓了一回。怀中的小子竟然奶声奶气的叫了声“妈”,饶是她经历过这么多事情,鬼神之说也是深信不疑,可是乍见到自己刚生下的孩子就叫自己妈了,她还是被吓住了。

等等…她叫自己妈?为什么不是叫娘?

疑惑还没解开,就又听着他含糊不清地喊了几声“妈”

柳语夕瞪着眼睛,与他大眼瞪小眼,莫不是她生了个怪物?正惊奇疑惑,怀里孩子突然“咯咯”地笑了起来。

这一笑顿时柔缓了她心里的不安,不管怎么说,这都是她和言初的孩子,也许是因为他们两人身份的原因,才生下了这么个神童,刚出生就会叫“妈”的。

这边惊异总算告了一段落,她再次抬头看向楼言初时,却见到他白色的身影陡然从空中落了下来。

第十四章怪异新生儿(中)

再顾不得其他,她瞬间出现在他身边。

楼言初嘴角挂着一丝血丝,两人尚未说话,言初面上神色陡然有异,他一把推开柳语夕,“快带着孩子走。”

“不行,你死了,它一样会杀了我们,我不走,要死也死一块。”

说话间的功夫,那头巨兽已经出现在两人身后,柳语夕扶着楼言初站起来,如临大敌一般地看着巨兽。

柳语夕已做好了与这怪兽全力一拼的准备,抽下腰带把孩子紧紧拴在腰间。两人面对生死存亡,可是怀里的孩子却丝毫不觉,脸上尤挂着天真灿烂的笑颜,一边玩耍着柳语夕的头发,一边吐着泡泡喊着:“妈…妈…妈”

楼言初只看了一眼孩子,很快便接受了他们的孩子是“神童”的事实,倒没有露出柳语夕刚才的惊吓表情来。

“咚,咚,咚…”巨兽踏着地面发出的声音越来越近,两人都沉下了脸,颇为凝重地盯着眼前的怪物,却在这时,怀中的小子突然对她的头发失去了兴趣,要扭着身子朝后看,这一扭,还真被他看到了。

他张着小小的口,一串口水从他红润的唇上滑下,圆滚滚的眼珠随着巨兽的脚一直看到巨兽的头,小脖子高高仰着。随即,他“吧唧吧唧”地拍了拍小手,兴许是手掌太小的缘故,拍不到一起,两只胖胖的小手只是略微碰到,发出一些奇怪的声响。

小家伙明显是兴奋了,拍着手已经不能表达他的心情,双腿开始踢踏着想钻出柳语夕的怀抱。

柳语夕此时哪有空来管他,只全神贯注地盯着越来越近的巨兽,她开始有些腿脚发软了,但转头一看言初,虽然他眉宇间也一片凝重,但不知为何,看到他,心里便慢慢宁静下来。

再低头看了眼怀里乱动的小子,微微一笑,抬起头来,不是她一人,是他们一家在并肩作战。

眨眼间,那巨兽已经来到了眼前,抬起爪子便向两人的位置抓来,柳语夕和楼言初同时向后一跃,一束璀璨耀眼的七彩波光被她逼出体外,直直向那怪物射去。

原本漆黑的空间也因为这束七彩的光芒而变得明亮而耀眼起来。

拍手的小家伙乍看到那束光芒,水盈盈的眼珠陡然一亮,便向那道光芒扑去。

柳语夕只觉怀中一空,再看时,惊得全身一阵冷汗,原本牢牢绑在怀里的孩子竟然光着小身子坐在巨兽爪子前面,仰着头看着那束强光。此时,只要那爪子稍稍移动一点,便能要了他的小命。

惊骇莫名,她瞪着那个光光的小身子,忘记了呼吸,怎么办?怎么办?

此时她早忘了思考他怎么会突然出现在那里。

言初伸过手来握了握她的手,随即又松开,再看时,他已经朝巨兽飞去了。

小家伙丝毫没觉得危险临近,脸上挂着亮闪闪的笑容,挥动着四条光溜溜的粗胳膊粗腿,朝那怪物长而尖的爪子爬去。

一边爬还一边“咯咯”地笑。幸而那巨兽并没有发觉脚底下这么个小东西,只注意闪躲彩光去了。

小家伙原本要构着它的爪子了,可是它突然退了一大步。小家伙一愣,没明白眼前的爪子怎么突然不见了,仰头一看,却在前面不远,咧嘴一笑,又奋起胳膊腿,呼哧呼哧地朝它爬。

楼言初朝小家伙飞去时,巨兽才看到脚下不远处正有一条肉肉的小虫子在朝他爬动,他笨重的脑袋歪了歪,还没想明白这是个什么生物时,便见到那白影出现在他脚下,它双眼红芒一闪,抬起爪子朝他抓去。

楼言初抱起小家伙正要转身,却见他兴奋地挥舞着爪子看着身后。楼言初叹了口气,这孩子实在不像他和她。

“小心”柳语夕见那巨兽的爪子就要朝她此生最重要的两个人压去,惊呼出口,一道彩芒就脱手而出。

谁知那小家伙看到彩芒,竟再次脱离楼言初的怀抱,跃上了彩芒,兴奋得手舞足蹈,径直朝巨兽的大脑袋射去。

楼言初又惊又骇地看着小家伙。此时他已明白,他们的儿子非一般的孩童,但就算再不一般,也无法与这洪荒巨兽相斗吧。就算他法力全在,也未必能胜,何况一个刚出生的婴儿?

心念斗转之间,天地却一阵惊雷,柳语夕和楼言初都瞪大了眼睛看着自己的儿子骑在洪荒巨兽的头顶之上,不停地揪扯着它的毛发,一边流哈喇子一边“咯咯”笑着。

那洪荒巨兽已是怒极,不停用爪子去挠,却总是无法将他挠下来。

柳语夕和楼言初对视一眼,这时正是最好时机。两人分别进攻,此时巨兽并未发觉两人的异动,只顾着拍打头顶的小虫子。

一阵响彻洪荒的嘶吼声响起,那头庞然巨兽轰然倒地。柳语夕和楼言初不由松了口气,两人心知这一击定生死,便用上了十成力道,全力攻击它的鼻梁。鼻梁是它最脆弱的地方,但之前,它一直保护得很好,根本无法接近,更何况全力一击了,但此时,因为全心拍打小虫子,才让两人得了手。

彼时,小家伙仍跨坐在巨兽的头顶上,扯着它的毛发玩,丝毫没发现场面有何不同。

柳语夕暗叹一口气,她究竟生了个什么儿子?

巨兽倒地,原本黑暗的洪荒突然出现一道光亮,仿佛在黑暗之间劈开一道曙光。

楼言初尚未说话,一手抱起玩得正不亦乐乎的小家伙,一手搂住柳语夕,三人瞬间窜入了那道狭窄的白光之中。

猛然的炫目白光,让三人同时闭了闭眼睛,渐渐地适应了光亮,才缓缓睁开,皆有劫后余生之感,两人相互一望,互视而笑。

笑了一阵,才发现,他们所在的地方正是前些日子消失的山洞之前。只是前方驻扎了许多的士兵,两人刚刚欲走,就被人发现了踪迹,“什么人?”

楼言初转过头,从容微笑,“我和妻子携着小儿路经此处,不知这是…”

第十五章怪异新生儿(下)

他的话把士兵的注意力转到了他处。那士兵在楼言初回答的时候便把柳语夕和他怀中的孩子打量了一番,虽然两人出现在此处有些奇怪,但见他们带着孩子,便消除了疑虑,反倒厉声喝道:“我们在此办事,想活命的就离远点。”

楼言初微微笑转过头,抱着小家伙,和柳语夕一起缓缓朝山下走去。

没走多远,却被柳语夕拉扯了扯袖子,示意他停下来。他顿时止住脚步,转头看她:“怎么?”

她柳眉微皱,“之前这里还是一座荒山,现在守了这么多士兵在这里,会不会发生了什么事?”

“兴许是豺眦破开空间之门把他们引来的,与我们无关,我们还是快些找到豺眦,趁他如今封印未解,得尽快消灭他,否则…”

他的否则之后再没有接话,但一向从容淡然的他却深深地皱起了眉,看看她。又看看怀中的小家伙。

她知道,他有了牵绊,所以再也无法如以前一般风轻云淡了。想到此,轻叹一声,也不知是该高兴还是该忧愁。

豺眦未必能知道他们已经从那洪荒之中出来了,但是一时间,他们也无法找到豺眦。

两人各怀心思,一路上都言语稀少,倒是怀里的儿子不听地捣蛋,除了“妈…妈…妈”就只会“唧…”等简单的发音。

快到城门时,来来往往的人突然增多,楼言初转头见她眉间深凝的忧愁仍没有散开,微笑着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想多了也无益,走吧,进城去,好好休息一下,再给我们的儿子取个名字。”

小家伙不知道是不是听懂了,“吧唧”一声又流下一串哈喇子,找了间客栈,两人随意叫了些吃食,其实以他们现在的体制,不吃东西也不会死,但却还是把自己当做一个人,何况他们的儿子也需要吃东西。想到吃东西,柳语夕脸上一红,虽然儿子是她和楼言初生的。但好歹也快一年未见了,感觉有些别扭。而且她在洪荒之中也一直没进食,她还不知道自己有没有乳汁来喂这个小家伙。

正当柳语夕低头纠结之时,楼言初突然抱着小家伙站起来,微笑道:“你等我一会儿…”话毕,她还来不及问他做什么,就见他白衣一闪,不见了,低身一看自己的衣服,皱了皱眉,先不说十几天未洗澡了,光是这破破烂烂堪比乞丐的装束也该换换了,难怪这一路走来,路上的行人一直频频打望,那时,她心有牵挂,也未多想,此时才明白是怎么回事。

她当然不会以为言初抱着小家伙去做什么大事,但既然他们出去了,她就去附近店铺买几套衣服回来。

待从成衣铺给一家人各买了两套衣衫后,走进客栈。大厅里坐满了人,场面虽热闹,声音却不杂乱,只有一人的声音格外突出,间或夹着几声质疑,柳语夕下意识地认真听了听,就听一人说道:“听说苏什城破,陛下亲自率兵入城。”

乍听到苏什城破的消息,柳语夕面色微变,紧着着又听一人反驳道:“不可能,苏什太子智谋超群,怎会这么轻易便让我们破了城,我看里面一定有诈。”

“你知道什么?”之前说苏什城破的那人不屑地睨了他一眼,“苏什太子早在一月前便失踪了,正因为没了他,苏什便成了一团散沙,而那赫纳新皇本就是一草包,没了苏什的支援,又见苏什节节败退,早就吓得卷铺盖回老家了。陛下和柳将军便逐个击破,趁机攻入苏什都城,可谓势如破竹。”

柳语夕缓慢地朝楼上走,一面听着厅里讨论得热火朝天的众人,一面担忧若是言初知道这个消息,会如何作想。

步伐有些沉重,手里拽着的几件衣衫也被她揉皱了,刚踏进房门就听到他柔和的声音响起,“回来了,”楼言初低头看了一眼她手中握着的衣服便猜到她刚才做什么去了。但见她一脸沉重,有些为难的模样,于是轻声问道:“可是发生什么事了?”

柳语夕抬起头,对上他一双深幽的眼睛,只是现在这深幽仿佛一片茂密的丛林,偶尔也有回返的光景撒入其间,不如以前那般清冷,反倒多了一份人情味儿。柳语夕盯着他眼睛好一会儿后,才轻轻说道:“我刚刚在大厅里听到有人说,苏什城破了。”

“就这样?”他听后脸上的神情没有丝毫变化,反倒放松一般地问道。

点了点头,她有些犹疑地问道:“你没什么想法吗?”

楼言初此时低下了头,一边替已经睡熟的孩子擦了擦吐出的口水泡泡,一边轻语道:“我该有什么想法?那里本就与我无关,我之前回苏什去也是为了你。”

他的话很平很轻,柳语夕听后却是一惊,“为了我?”

他轻轻一笑,缓缓抬起头来,看着她,“其实,在你确定你的心意之前,我便已经确定了。”

听着他直白的情话,对上他风清月朗的神情。心底渐渐漫上一丝欢喜,还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在渐渐漫溢,她知道,这一辈子,她都不会再放开他的手,无论发生何事,他们一家人都不会再分开了。

“你怎么知道我什么时候…”她的话只说了一半,剩下的全淹没在他温雅的笑意里,饶是两人已经生了孩子,可是见到他这样的笑容,她的心仍是会“扑通扑通”地狂跳。于是马上转开话题,“孩子还没起名的,你快给她取一个吧。”

“好,其实我已经想过了,你看楼曦遥如何?”

“曦遥,晨光很远?这个意义似乎不太好。”

他径自微笑,“本是用这名寓意我们历经挫折,路再艰辛,也会见到曙光的。若是娘子觉得不妥,便另取一个。”

他的眼神很纯洁,他的音调也很平缓,可是她的脸却如同被烤炙过一般,火烧火燎的。娘子?虽然他们已经有了儿子,可是还没有成亲的。

柳语夕垂着的眼珠转啊转啊,脸上的高热却一时降不下来。楼言初径自抱着孩子欣赏她的表情,并不出声扰她,他倒想看看她如何来应对他。

她的眼睛终于找到了焦距,那个点便在曦遥打着呼噜吐出的泡泡上,灵光一闪,“曦遥,曦遥生下来还没吃东西的…”可是刚说到这里,突然想起,自己要喂他吃奶,脸又不觉红了两分。

“你要喂她吃什么?”他仿佛没见到她的尴尬,低头擦去曦遥脸上的口水,轻轻出声。

“我…”只一个音节就噎住了。

眼见她脸色越来越红,就快滴出血来了,楼言初才微微一笑,站起身来,“刚刚我找到牛奶,已经喂他喝下了,”说话间抱起曦遥放在床上,小家伙睡着了,发出轻微的鼾声。

吃过了?吃过了他刚刚还问她喂什么。此时才方知他的邪恶。转过头,丢下一句,“我饿了,出去吃饭。”便转身离开。留下一脸笑意的楼言初在房里照看曦遥。

柳语夕暗暗地皱眉,她发觉自己在楼言初面前越来越像个小孩子,原本这些年已经把脾气磨得够平了,可是在他面前,总是止不住地冒出一些以前不会有的心思,或作出一些莫名其妙的反应。

待吃过饭再回房时,曦遥已经醒了,规规矩矩地坐在楼言初的怀里,亮晶晶的眼睛正一眨不眨地望着低头轻语的楼言初。

柳语夕看着这一对父子,突然觉得自己楼言初真是一个绝世好爸,而反观自己,除了生下曦遥,似乎什么也没干。

这时,房中两人已经注意到她的出现,同时转过头来,一大一小两张极为相似的脸,一双眼睛如碧水般清澈,一双如幽林般清新,之前她还没仔细看过,此时,才发现,父子两简直如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只是曦遥明显要活泼可爱得多。

曦遥一见到柳语夕,便又开始吐泡泡,笑嘻嘻地直“吧唧吧唧”地拍手,嚷着:“妈…妈…妈”

柳语夕慢慢走过去,从楼言初怀里接过儿子,抱在怀里,才想起楼言初还没吃饭的,“你不饿吗?”

楼言初只仰着头看着他们母子,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微微摇了摇头,随即站起身来,走到窗户边,把窗户慢慢关上,掩住了满城暗色。烛光飘摇,两个修长的影子明灭不定。

“夕儿,明日,我们便启程去苏什,第三处封印在苏什皇宫里,豺眦不会离此太远,之前三处封印因是你亲自解开的,所以第三处封印也有所松动,豺眦虽然受了重创,但是复原起来却是极快的。”

柳语夕“嗯”了一声,“可是曦遥呢?把他带在身边,万一再遇到上一次的危险怎么办?”

“如果离开我们身边,豺眦法力恢复必然会找到他,那时,更加地危险。”

柳语夕心知是这么回事,可是带上曦遥,再遇洪荒中的那般境况怎么办?

(这一章,我感觉我在恶搞。。小家伙的名字也是随便起的。)

第十六章阳关别故人(上)

心思还未收回,就听言初说道:“时间不早了,我们休息吧。”

楼言初说得很自然,柳语夕却有些不自在,只好说道:“我有很久没洗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