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逸抬起眼来,眼里慢慢浮上一丝轻慢,衬着嘴角的鲜血越加触目惊心。

他斜撑着身体,仰着头,眼神晦暗不明,就那么直直地看着她一言不发。

“你,你没事吧?”这五成功力对普通人而言,有何等威力,她自然知晓,此时见他倒地不起,有些担心地问道。

听到她说话,他的眼中才渐渐浮上一丝光亮,眼珠微转,转到她胸前抱着的笑得一脸灿烂,与那人极为相似的小脸上,那一瞬,他只觉得胸口压下的气血陡然翻涌起来。

果然是他的!心里只有这么一句话。却浮上无边的嫉和恨。

他没有答话,只凭着仅剩的一丝气力撑着地面站了起来,他的眼睛一刻不离地盯着曦遥,眼中的恨毫不遮掩地朝着曦遥迸射。

曦遥脸上的笑容略一迟疑,接着却笑得更为开怀,两只小肥手不停地拍啊拍。

见他如此开心的模样,炎逸仿佛看到了那人站在高处露出胜利的笑容,那笑容直刺他心,带着不屑和嘲笑。

一步一步,越来越近,柳语夕见他盯着曦遥的神情不太多,下意识地退了两步。可是她这一举动,落入炎逸的眼中,无疑在火上浇了一把油。

炎逸三两步走上前去,抓住她欲逃离的身子,恶狠狠地道:“你就这般不待见我?”

柳语夕没有再退,明明是他凶神恶煞地上前来,她只是退了一步而已。但她却没有把这话说出口,只是抬起头来看着他,“你为什么会在这里?”这是她此刻的想法,苏什已然城破,他身为苏什的皇子,若被苏什士兵捉住,后果定不堪设想。可他仍是出现在这里了。

他眼神略闪了闪,“这个以后再说。”此时,她心中担忧着言初,自从他进去后,都过去一炷香的时间了,还没有消息。此时她只是随口问问,既然他不愿回答,她也不准备强问,于是点点头,不再言语。

对答几句后,他握着她双肩的手仍没有松开。柳语夕皱了皱眉正要出声提醒他,却见他低头看着自己怀里的曦遥。

炎逸原本有很多话想告诉她,可是他们之间隔了一个小东西,而这小东西总是咧着嘴笑,到嘴边的话,总是不停地咽下去。就在他鼓足勇气要说出之时,却突见那令他恨得牙痒的小东西竟然用糊满口水的手来抓她搭在她肩头的手,那一瞬间,他想缩回手,但是却怕这一缩手她又如上次一般消失不见,就这一犹豫的功夫,手上已沾满湿嗒嗒的口水,他咬着牙恶狠狠地瞪向她怀中的小东西,可是他却丝毫不觉害怕,咧着的嘴里光秃秃的,没有一颗牙齿,发出“咯咯”的声音,仿佛发现极为有趣的事情,又用另一只糊满口水的手朝他脸上抓来。

这一次,他怒了,“你再来,我把你扔出去。”

这一吼,果然震住了曦遥,吼完之后,他脸上带着几分泄愤的笑容。

第二十章苏什寻豺眦(中)

可是那笑容还没有延续下去,脸上便搭上了一只湿嗒嗒的小手。

曦遥再一次拍着手“咯咯”地笑了起来。

炎逸气的双眼喷火,柳语夕却暗自好笑,原本两人之间气氛尴尬,经此一闹,反倒缓解了这种尴尬。

炎逸全身散发着杀气,可是对于曦遥来说,根本不知道杀气是什么东西,只觉得眼前这个“东西”有些好玩。

就在炎逸暴怒之时,突听身后传来一个声音,“你做什么?”

此时,炎逸正举着双手,欲给这小东西来点教训。乍一听身后的声音,他垂下了手,嘴边噙着一抹冷笑,缓缓转过头,“等你好久了。”

“哦?是吗?你等我做什么?”楼言初步伐不快不慢,脸上带着轻然的笑意,问道。

“如今苏什已经被你玩完了,我说过要一直和你斗下去,现在,我要和你比试一场。”

“你不是我的对手。”楼言初走过来,没有多看他一眼,从柳语夕怀里接过曦遥,脸上挂着浅浅的笑,凑到曦遥耳边轻声说了几句什么。

柳语夕虽不知道他说的什么,但却大致能猜到,他是在表扬曦遥刚刚一番作为。柳语夕暗自好笑,曦遥这么小,怎会听得懂。可是这一番动作表情落到炎逸眼中却变了味。

他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刺目,“楼言初,今日,你我必须比试一场,不是你死便是我死。”

柳语夕早知道炎逸有些偏执,认定了什么就一根筋地走下去。何况这是十几年的仇恨,如今苏什灭亡,他也不再沉着气和楼言初慢慢地斗,又见他们一家温馨幸福,自觉孤家寡人,倍觉凄凉。

他得不到的幸福,他楼言初凭什么能得到?他不甘,他要毁灭他的笑容,他要拥有她。

“炎逸,不要再任性了,我们来这里是为了做一件事。若是失败了,岂止你和他,对这天下苍生,都是一场灾难。我知道你遭受过很多的痛苦,但是言初呢?他承受的不比你少,更何况…”接下来的话,她没有说出口,更何况他们历经几世的挫折,互相伤害,才能在一起。如今,她得到了幸福,也希望炎逸能放下那些偏执的想法,或许看开一些,就能获得幸福。

炎逸没有追究她接下来未说完的话,只是猖狂地大笑起来,他笑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可是给人的感觉却越来越冰冷。

他转过身,不再看柳语夕,只盯着楼言初道:“你敢还是不敢。”

楼言初看着他变幻的神色一时没有说话,过了半晌方才答道:“好”

“言初…”柳语夕赶紧阻止,这个时候,豺眦说不定躲在什么地方偷窥着他们,两人竟还要意气之争。

楼言初知道她在担心什么,回过头朝她安抚一笑。此时,炎逸已经转身朝前走去。

柳语夕不解地盯着他,“为什么?”

他把曦遥放入她怀里,说道:“以他的性格,若是不答应,会一直纠缠下去,不如遂了他的意,挫一挫他的锐气,让他认识到自己不敌,便会躲起来,拼命地努力,短时间内便不会再出现。”

“会不会太残忍了,他根本无法匹敌。”她担忧地皱了皱眉。

“我知道,你不想他卷进这件事来,既如此,唯有这样,才能断绝他的念头,更何况他的性子是该好好磨一磨了。”从始自终,她知道他从未恨过炎逸,如今,前世的记忆都回来了,他更不会纠缠于这一世的苦难。

柳语夕缓缓点了点头,言初的话不错,炎逸的性子若是不磨一磨,他终是会伤害了别人又伤害自己。现在想来那爱他至深的黛眉儿并没有和戚妙吟串通一气,置她于死地,而是纯粹地想帮助她也帮助自己。看得出来,她非常爱他,若他不是这般性子,早该和黛眉儿在一起了。柳语夕微微一叹,但愿经此一事,他真能抛开过往。

柳语夕抱着曦遥赶到的时候,两人已经交上了手,她站在一边默默观看,在见到言初招招都留有余地时,才松了口气。

若是太快地打败了他,他的心里一定接受不了,但长期拖着也不是,所以,楼言初一直把握着一个度,既让他不轻易输,却也感觉始终不敌。

两人拆到两百招时,炎逸终是不敌,从树顶摔了下来,柳语夕赶至时,他抬起手臂阻止她道:“别过来。”终于得偿所愿与楼言初堂堂正正地打了一场,这些年他拼命地练功,可是在两人交上手时,他便能感觉到对方的强大,力撑了二百招,最终还是败了…

他败了,他不愿那个女人看到他此时的模样,他前二十年日日夜夜盼望着报仇,可是如今看来,他再练十年也未必能及得上他。

柳语夕并没有因为他阻止而停下脚步,她把曦遥交给楼言初后,便走到炎逸身边蹲下,“炎逸…”顿了顿,她不知如何说起,过了半晌,她才微叹:“人生其实只是一场戏,这一世不过是是上演在你众多人生里的一场,爱和恨终究会烟消云散的,何必要一直苦恼下去呢?抛开这些,找个你喜欢的女子,相爱到老,才会快乐。”

说到这里,炎逸才缓缓抬起头来,“人生只是一场戏?”他脸上渐渐浮上一丝诡异的笑容,“你告诉我,我恨了二十年,痛苦了二十年,在你眼里只是一场戏?”

柳语夕摇了摇头,她知道如今想说服他不是件容易的事,但是她要尽量去做,能做多少是多少,“不是在我眼里是一场戏,而是这芸芸众生,都不过是老天爷眼里的一场戏,明明可以快乐的,只要你少恨一些,放下那些执念,好好看看你周围的人,你会发现,生活并不是你想像中那么糟糕。”

炎逸的笑容停顿了一下,待要再说时,突然听到楼言初说道:“语夕,我发现他了。”

柳语夕神色一变,转过头去,见楼言初深凝着眉盯着苏什皇宫的一个方向。

第二十一章苏什寻豺眦(下)

接着,天空突然一道白光劈下。一面巨大的透明八卦悬浮在空中,闪亮的白光撒在透明八卦上,发出“吱吱”的声音,间或有闪电劈在金色大殿的琉璃飞檐上,瞬间,那一块琉璃便碎裂成块,往下砸来。

大殿前已经乱成一片,而柳语夕等人则抬头看着那有着一道深深裂痕的透明八卦,白光顷刻间笼罩了皇宫,把漆黑的夜空变成了白日,眼看那裂缝越来越大,楼言初突然飞身而起,手中的软剑眨眼间变作了一团如水的光芒缓缓朝那八卦注入。

而那八卦之下,豺眦已恢复原形,尖长的獠牙露在唇外,不停地张嘴朝着楼言初咆哮,一双有如铜铃的眼睛泛着如鲜血一般的红色。

豺眦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竟然可以自行破开封印,若是他们再晚到一日,那么后果将不堪设想。

白色的身影悬在半空,柳语夕想上前帮忙却苦于那封印是言初转世之前下的。只会承认言初一人,若是她上前帮忙,反倒会助豺眦脱离封印。焦急之下,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的心思全在楼言初身上,是以未发现炎逸此时目瞪口呆的模样。

过了好久好久后,耳边才传来一个声线不稳的声音,“他,你们…”炎逸初时被眼前的景象惊得无法思考,待回过神来,想要问柳语夕,却不知该如何问起。眼前的一切分明不是人力所能做到的,而半空那个半人半兽的妖怪,也更加说明了他看到的一切都不是假的。

再观楼言初,从他手掌涌出的白色光芒,那分明是真实的,并不是他眼花,但凡学武之人,都能感受以及施放剑气,可那剑气都是无形的,却不如楼言初释放出来的那如水般流淌的光华,那绝对不是剑气。低下头来,看到柳语夕一脸的焦急,却没有半分的惊异和恐惧,他越来越困惑,他们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他认识了楼言初十几年,却不知道他还深藏着这样的本事。

柳语夕听到他问话。心知炎逸起了疑,可是此时却无法说清,只能装作没听到,继续看着空中的两个身影。

费尽了全力才修复不到十分之一的裂痕,楼言初深凝着眸盯着封印之下的豺眦。他原本是可以自由行动的,但由于上一次受伤严重,便回到封印下的本体中修养,却没想到那两人会这么快地寻来,原本冲破这封印已不是难事,只需再等上个十天半月,这封印便能自动破除,可是,总是有那么多的可是,转世轮回了这么多世,那两人始终是他的克星。

楼言初额上渐渐冒出一层层细汗,感觉到体内的灵力已经渐渐耗尽,但若今日修复不好,豺眦定会冒险强破,到那时,豺眦虽然有损法力,凭他和夕儿此时的法力。想要胜他,几乎不可能。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想法,天空白光乍现之中陡然夹杂一道惊雷,劈在透明八卦的裂缝处,顷刻间便破除了他费力修复的裂痕,非但如此,那裂痕越破越大,到后来,竟比最初的裂痕更大了几分,楼言初突然仰头看向天空,此时惊雷闪电俱灭,天际一片漆黑,映在他深不见底的眼眸中,彼此湮没。

他倾力地灌输灵力,却见那裂缝再也修复不回来。豺眦在封印下嘶声狂笑,“这是天命,你无法改变的。”豺眦的声音极尽猖狂。

楼言初一言不发地低下头来,手上的白光猛然一撤。豺眦的笑音陡然一变,偏偏摇摇地倒在透明八卦之下。

楼言初再看了一眼就快碎裂完的八卦,微叹了口气,便落回了树丛之间。

柳语夕也看到了那八卦裂缝越来越大,心里也越来越沉,见他一脸沉重,心里已知道不妙。

还没细问,楼言初便开口说道:“我们先离开这里再说,不出明日,豺眦便能自行破解封印。”

柳语夕点了点头,楼言初未有转头去看一脸沉郁的炎逸,对着柳语夕说完后。才略偏头对炎逸道:“你若不想死的话,就快些离开。”

说罢,从柳语夕怀中接过曦遥,和她一道率先飞离苏什皇宫,不久后,炎逸的身影也跟了上来。而他们身后,豺眦的咆哮和笑声久久没有衰绝。

出了苏什都城,楼言初和柳语夕才停下来,炎逸远远地坠于身后。仍旧脸色不善地盯着楼言初,楼言初和柳语夕并肩而立,没有回头,朝着身后之人说道:“你若想活命的话,就远远离开我们。”

炎逸不发一言,楼言初言尽于此,便继续和柳语夕往前走。可是炎逸一直不紧不慢地在缀在身后。

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一直跟着他们,只是觉得,如果不多看一看她,或许以后都没有机会再见到她了。

在楼言初说了那句话后,他本该是非常非常生气的,可是他直觉,今日不能再那般任性,他跟在身后,只是想多看看她。

又行了十几里路。柳语夕略偏了头看到炎逸的身影依旧不远不近地跟着,“言初,他还在后面,怎么办?”

楼言初微微一笑,“别担心,让他跟着。”

言初不是使性子的人,见他如此说必然是有他的原因,便不再问。一路西行,直到入了赫纳边境的荒山里,炎逸始终没有离开。

这个时候,言初却停了下来。转过身朝后看去,炎逸不躲不闪对着楼言初的目光,可是却觉得那目光似乎穿过他看向别的地方。

“时候到了。”楼言初突然说了一句,柳语夕转头看时,看到苏什方向一道绚烂的金光炸开,接着一道黑烟缓缓飘向天空。柳语夕脸色一变,望向楼言初,他回头朝她安抚一笑。

炎逸看着两人交握的手,相视而笑的脸,衣袖下的手指不由得紧了紧,可是他未有看到两人笑颜之下的沉重和抛开生命的洒然。

只是因他们的笑容太过刺眼,他实在无法再看下去,略低了低头,再抬头之时,眼前哪还有两人的影子,整个山林间,空空荡荡的,完全感觉不到他们的气息。炎逸大惊之下,往前走了几步,不停转动身子四处搜寻,可是他们的气息仿佛一瞬间消失不见。

心下慌乱,他飞身而起,朝树林间飞去,时而向东,时而向西,东西南北方圆几里都被他寻遍了,可是他们仿佛人间蒸发了一般,没有踪迹可寻!

他们自然没有消失,只不过用了些障眼法,让炎逸无法追踪到他们。

半天的功夫,他们便出了赫纳,往海滨而去,豺眦是走兽,与水相克,越近大海,他的灵力就会削得越弱。目前,楼言初的灵力受损严重。若是不找一处地方恢复,他们两人,不,就算再来两人,也未必是豺眦的对手。

豺眦的功力虽有损毁,此时却远远胜于他们两人。未有暂用法术遮掩住行迹,拖上一拖,让他慢慢搜寻,待楼言初恢复一些后,方有一战的把握。

又用了半日,他们终于来到海边,曦遥乍一见那深蓝的海水与蔚蓝的天空相交的景致,高兴得“呼呼”地叫喊着,虽不知道他想发达什么,但是看样子很是兴奋。与他相比,柳语夕和楼言初却没有丝毫的笑意,若是此战败亡,死的不止是他们一家,这天下苍生,也会因此而灾害连连。

两人寻了个峭壁之上的岩洞,洞口处便是大海,柳语夕让楼言初闭关修炼,自己则守在上了法术结界的洞口,以防豺眦突然袭来。

这一守便是两日,言初坐在山洞最里面,两天来不吃不喝,始终垂着眼眸,柳语夕除了替曦遥弄吃的,便是哄他睡着后,自己靠着山壁打坐休息,试着调动体内的彩芒。前些天,她一直没工夫来探查她体内的七彩波光,这两日却猛然发现,那波光比以往灼亮了不少。

偶尔打坐完毕,遥遥看一眼言初见他安好便又转到曦遥身上,替曦遥掖好衣服,便转过头,看着苍茫大海,太阳渐渐消失在海面的尽头,柔柔的波光荡漾在粼粼波光之上,明明是这么美的景色,可是心头沉沉甸甸的大石却让她无法去欣赏,她缓缓转过头,也不知明日之后还否有明日。

就在她转头的刹那,粗粝的嗓音突然响在附近,“我知道你们就躲在这附近,识相的就乖乖地出来跟我打上一场。”

柳语夕听到这声音,全身一凛,顿时全身紧绷。直到那声音渐渐走远,她绷紧的神经还没有松缓。一边的曦遥许是睡醒了,翻了个身,张了张嘴。

柳语夕一惊,赶紧把他抱入怀中,捂住了他的嘴。此时她要做的便是尽量不让豺眦发现他们,为言初拖上一拖。

或是她力气大了些,曦遥在他怀里不安地扭了扭身子,柳语夕见他不安,才慢慢地松开他,本想轻声哄一哄他,可是话到嘴边,脸上却憋不出来半分笑容。

第二十二章决战沧海中(上)

曦遥眨了眨眼,看着她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的模样,不知为何,竟“哈哈”地笑了起来。

看着曦遥无邪天真的模样,一股忧愁慢慢从胸口溢了出来,溢到口里,仿佛都是苦苦涩涩的。

柳语夕低垂着头,夕阳的光线还没有落到水平线下,是以,身上还能缭绕着一层层淡淡的橘光,可是柳语夕低头的功夫,那原本该洒在身侧的橘光却是一片黑暗,而前面的墙壁上还残留着谢谢橘光。

柳语夕缓缓地抬起头来,呼吸也变得迟滞,猛然间,她转过头去,恰好对上豺眦狰狞的面目。两颗长长的獠牙悬在唇外,他恶狠狠地说道:“我道你们躲在哪里,我竟无法找到,原来竟是在悬崖边的山洞,你们知道我怕水,我自己何尝不知道呢?正因为如此。想要找到你们也并非难事。”

豺眦的话还未说完,一只尖利的爪子便朝柳语夕伸来,眼看越来越近,空气中突然窜起一簇火焰,顺着豺眦的手臂蔓延上去,豺眦眼色一变,“三昧真火,”话毕,他反应极为迅速地退了出去。

柳语夕之所以未有先动,就是在等他触碰到她布下的结界,触发三味真火,如今结界已经破除,三昧真火对豺眦而言并不会致命,心念电转间,柳语夕便把曦遥轻轻一托,送到了山洞深处。

而自己则如一道青烟飞出了山洞,豺眦扑灭了真火,正欲再下山崖报仇,却见柳语夕自己送上门来。

悬崖尽头,她浅色的纱衣被风吹起,眉目间是坚不可摧的决然。她凝了双眸,看着眼前那个害得她和言初轮回几世的罪魁祸首,心里渐渐地腾上一簇簇熊熊燃烧的火焰。

豺眦看到她,却是极为轻蔑,“凭你,是胜不了我的。快把你相好的叫出来,我好送你们一块下地狱。”

柳语夕没有答话。只沉了眸,双掌间各凝聚一团紫色的彩光朝豺眦射去。

豺眦轻轻松松就闪过了两簇彩光,偏头的瞬间,陡然回过头来,张嘴发出一声惊天动力的呼喝,紧接着,嘴里**出一团团黑色的团云,层层叠叠地朝她笼罩而来。

黑云越来越近,呈包围的趋势四面八方地围着她聚拢,她神色没有变化,只待那黑云渐渐靠近,突然脚尖一垫,身体瞬间移动到半空之中,她一手捏诀,逼出体外的七彩波光幻化成一团团火焰,如一条长龙,张着吞噬一切的巨口朝豺眦蜿蜒而去。

豺眦见到这火焰不敢硬接,想闪身躲开,可是那火焰聚拢仿佛瞧出了他的心思,他心念方动,那火焰便也随之偏离了方向。眼看无法闪躲,他咧开獠牙,一股黑烟**而出,扑在火焰之上,却没有立即熄灭,火龙狂乱挣扎,零散的火星不停地溅道道他身上,柳语夕费尽了全力方能让火龙抵挡住黑烟,可是欲再进一步却是不能。

豺眦见火龙没有熄灭,心底稍稍诧异了片刻,眼中的森冷更沉了几分,随之而来的,是更加浓郁的黑烟,如一条条细长的小蛇缓缓爬上了火龙的身体,一点一点吞噬,火龙痛苦不堪,柳语夕法力用到了极致,身体已经有些承受不住,眼看那粗壮的火龙被渐渐吞噬得与人一般瘦弱,她猛然撤了法力,瞬移到豺眦身后,额心的玉蓉花发出璀璨的彩光,渐渐地,那彩光越来越盛,最终破体而出。赤,橙,黄,绿,青。蓝,紫七束光芒分别射向豺眦身体的七个部位。

豺眦没有转头,嘴角渐渐咧出一道幅度,突然背后张开一双黑色的羽翼,羽翼上覆盖着一层黑色的氤氲,那七束光芒就快触及他身体之时,那双巨大的羽翼突然撑开,七束光芒纷纷投入那层氤氲之中,仿佛是一颗小石头投入了大海,无声无息。

豺眦抖了抖翅膀,缓缓地回过头来,羽翼在身后一扇一扇,脸上的神情颇为自得,“你的法术本来不弱,可是,偏偏遇到我,要知道我的法术生来就克制你的。”

他说的很对,她的力量来源于彩虹,而他则是生于混沌长于混沌的魔物,他的黑暗恰恰死死地克制着她的光明。

可就算如此,她也只能硬着头皮上,否则就只有等死的份儿。

话不多说,柳语夕一击不中。额头瞬间又飞射而出七束光芒,向豺眦袭去。那七束光芒还未近身,便又烟消云灭。

柳语夕深吸了一口气,既然这一招对他无效,那么仍旧放火,目前为止,她只发现这一招对他有效。

这一次,她吸取了前一次的教训,用法力控制住两条略小的火龙,分别超豺眦袭击。豺眦一见火,果然眉目间沉重了几分。开始专心对战起来。

这一次,小火龙游曳灵活,一遇豺眦的黑烟立即撤离,反倒趁豺眦被另一条吸取注意力,便反扑其上,三味真火虽一时无法伤及他性命,却也能让他受些伤,法力减弱。

来回几次,豺眦已在三味真火下吃了不少苦头,他突然往后一跃,用粗粝的嗓音说道:“看来,我的确低估了你,”说罢,他身后的双翼突然撑开,猛然震动,带起一阵阵黑色的烟雾,而那羽翼却在一瞬间膨胀,比刚才大了数倍,豺眦的眼睛转为深暗的暗红色,仿佛岩浆一般吞噬一切。

柳语夕感知到他此时的灵力比方才强了一倍,心里清楚豺眦定是本体受过极大的伤害,是以用己身一般的灵力在滋养,而此时,他释放出自己全部的力量,那么就要尽快地击败对方,立即修养,否则法力反噬,轻则损坏道行,重则灰飞烟灭。

柳语夕自然也知道这一切,可是他未尽全力之时,她便不是对手,这时,她更是无法相抵。

呼吸间,柳语夕甚至还来不及看清,便见一条极细极轻的黑色烟雾朝她而来,那团烟雾轻飘柔软,看上去没有丝毫破坏力。柳语夕却下意识地想要逃离,大脑发出指令后,脚掌却仿佛粘在了原地,无法动弹。

(这文马上就要结束了,因为在准备新文,所以从明天开始要改为日更一章,抱歉了…)

第二十三章决战沧海中(下)

黑色的烟雾瞬间来到她面前,却突然停滞下来,如水墨画中晕染出的青氲,层层叠叠地排布在她身周。

豺眦脸上显现极为阴鸷的笑容,他怎能这么容易就杀了她,在她死之前当然要夺走她的灵力,修复自身。

只不过一瞬功夫,那些停滞下来的水墨氤氲越来越浓,仿佛黑云笼罩一般,顷刻间遮去了所有的光芒。她手中的真火不停地向四周**,眼中早已变作一汪幽潭。她眼中蓝色越深,那便说明灵力也发挥得趋于极致。可是她手中的真火无法触碰到那团团围绕的黑云。每一次眼看就要烧着,那黑云却如有生命一般,瞬间后退,总是恰到好处地逃避着真火,却又把她牢牢地囚禁在黑云笼罩之间。

她能力有限,能施放出的真火范围也有限,是以无法冲破豺眦的束缚。

僵持之下,柳语夕反倒松了口气,若是能这般撑着,撑得一时是一时吧。可是这念头才刚过,她便感觉到体内的七色波光开始四下流窜,而施放出的三昧真火也越来越弱,大有不继之兆。

柳语夕眉间凝上一层寒霜,以她的能力本不该这么快灵力衰竭,原来豺眦这一手并不是杀招,他是想耗尽自己的灵力。想到这里,她猛然一惊,心中登时知晓了豺眦的意图,他要的是她的丹元,用以滋补自己,然后再去对付言初。

不行,一定不能让他计划得逞,想到这里,她猛然催动体内的仅剩的灵力,一面令三昧真火如烟云蔓延开去,一面用从七色的波光不停地射向黑云,那被射中的地方瞬间露出一丝光亮,转而又被黑云修补上。

原本见到黑云上显露出来的破洞,柳语夕暗喜不已,心下已想到破解之法。可是再一提气,体内的灵力仿佛被瞬间耗尽一般,脸色陡然大变,眼看那真火越来越细弱,周围的黑云慢慢缩小了笼罩圈子,她喘着粗气,额上大颗大颗地往下滴汗,幽蓝的眼珠四下转动,当最后一丝灵力耗尽,她脸上已经苍白无血色。

豺眦的笑声从黑云的四面八方传来,柳语夕眼睁睁地看着那黑色的氤氲慢慢地靠近,变成极细的线条,猛然没入她身体中,一阵刺痛猛然传来,仿佛无数根细针流走在她的经脉肺腑之间,快速而剧烈,体内的痛楚一波一波地传来,全身仿佛跟着一起痉挛,那痛如同浸入了骨髓,渗进了毛发,连呼吸都能感受到那剧烈的痛楚。

柳语夕忍不住到底呻吟了一声,她额间的玉蓉花灼灼闪亮,而她眼中的幽蓝却转作一片清明,她感觉不到体内灵力的流动,只能感觉到死亡一点一点地靠近。

她的意识逐渐模糊,这样的痛岂止是切肤,她真的无法承受,只想要一睡来逃避这种痛楚。闭上的眼睛偶尔睁开,迷迷糊糊,眼前时而一团漆黑,时而一片白茫。她渐渐地竟不知身处何地。

身上的感觉越来越迟钝,那加诸身上的痛楚也渐渐消失,脸上渐渐露出一个笑容,费力地撑起沉重的眼皮,突然,那白茫之中出现了一张绝世的容颜,在任何时候,仿佛都挂着浅淡从容笑容的脸,一点点慢慢地靠近她,不染纤尘的白衣随着他的步伐曳地,划出令人着迷的弧度。他缓缓伸出一只洁白修长手来,他轻轻启唇,“跟我来,”他脸上的笑容再不是浅淡从容,而是仿佛聚集着天地灵气,魅惑众生的笑容,柳语夕情不自禁地伸出一只手去,想要握住那如月下白莲一般的手,她积攒着全身地力气,嘴里缓缓念着他的名字:“言初。”

就在这时,言初颠倒众生的脸上笑容突然一顿,继而露出极为痛苦的表情,柳语夕大惊,叫喊道:“言初,你怎么了?”可是他没有回答她,只努力地伸出手朝她靠近。她惊痛之下,费尽仅余力气朝他爬去。

眼看她的手就要触碰到他,言初痛苦的脸上露出几分迫切和渴望,眼神仿佛是饥饿已久的人看到可口的食物一般垂涎。

柳语夕抬头看到他的眼神,轻轻一顿,那手便未有再朝前伸出,却在这时,言初身上不染纤尘的白衣仿佛被沾上了脏东西,渐渐地,那脏东西顺着白色的衣摆慢慢往上爬,最终侵蚀了白色的衣衫,整件衣服变成了纯黑色。柳语夕愕然地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黑衣言初,瞪大了眼珠。

而眼前的言初痛苦的脸逐渐扩大,那张绝美的脸渐渐蔓延上一些细细的丝线,陡然间,仿佛劈裂的瓷片一片片地碎裂开来,直至消散的最后一刻,柳语夕还记得他脸上尤挂着不甘心地表情。

被这一连串的变化唬得无从思考。柳语夕趴在地上,看着那黑色的言初一点一点地消失在黑暗之中,而在他最后一片衣角消失之时,笼罩着她的漆黑之中终于出现一丝光亮,接着那针缝般大小的光点逐渐扩大,变成手指粗细,不停地变化之下,身周的黑色已经逐渐散去,大半的身子沐浴在阳光之下。

而她再抬起头来之时,却见一身白衣的言初踏在一朵黑云之上,而他正伸出一只手来,原本笼罩在她身周的黑色氤氲变作一道道云烟缓缓朝他手掌飞去。

豺眦站在一旁,冷然而笑,并未出手阻止。

柳语夕勉力挣着眼睛,之前的言初和现在的言初交叠在一起,让她一时辨不出哪个是他。

待黑云散尽,柳语夕抬起头来,言初已经来到她身边,脸色既不是浅淡平和的柔笑也不是颠倒众生魅笑,他面上无多少表情,可他幽深的双眼里,却是洪波翻涌,惊涛拍岸。

他看着柳语夕的摸样,有些生气,有些自责,他闭关之前有告诉过她,若豺眦寻来一定要叫醒他,可她不仅没听,还在他闭关的地方下了几层结界,是以一时没有发现豺眦外面的情况,若不是曦遥闯入了他的结界,那后果,不堪设想…

(呃,这一章本来是决战沧海中(中)的,弄错了,这两章有些不切题了,后面还得继续决战。。。。汗~~~)

第二十四章乘鲤东游去(上)

他蹙着眉头,终只是低低叹了一口气。把曦遥放入她怀里,然后站起身来,朝豺眦走去。

豺眦看着他一步步走近,没有做何动作,可是神情却逐渐凝重。

柳语夕仰头看着他的背影,也不知闭关这几日,他的灵力恢复了几成?

楼言初面对豺眦步伐从容,而豺眦观他如此,心下却越渐忐忑,莫非这几日的功夫,他已经恢复如初了?可是,不应该这么快啊,心中犹疑不定,是以不敢轻易动手。

就在这时,楼言初突然停下了脚步,与豺眦遥遥相对,眸中幽深难测,他缓缓出声说道:“豺眦,你该知道,凭你的法力根本不是我的对手,”说话间。他挪了挪步子,那豺眦紧盯着他的动作,见他稍动,紧张得也跟着后退一步,后退之后又觉自己实在窝囊,欲向前两步,抬头却见楼言初似乎根本没发现他退了一步,心下才稍安。

“念你昔日在我麾下立过不少功劳,我今日暂可饶你一命,”楼言初悠然看着豺眦,脸上挂着令人捉摸不透的笑容,可是豺眦一见他的笑容,原本的侥幸心理却陡然一凝,或许是因往年的阴影,他下意识便要领旨谢恩。

可动作还未作出来,他猛然一惊,暗恼自己实在沉不住气,轻易便卸下了心防,他突然阴冷一笑,“怎可知是你饶我的性命,而不是我饶恕你们一家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