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多福一家分到那些粮食根本不够他们吃,这样下去他们只会拖累这家人。

“别处?你们能去哪里?”梅氏一怔。

小九摇摇头,道:“也麻烦了你们这么久,我领着弟弟妹妹想法子去寻寻表舅。”

说到表舅二字,梅氏这才想起未曾同这几个孩子说起过萧老三事情,“你们那表舅,你爹先前已酒庄寻到了,只是已去世多年。”顿了顿,她又道,“娘晓得你们心思,可你们不用担心。日子只会越来越好,爹娘养得起你们。再过些日子,等晚稻种下了,还要送你跟小殊去学堂呢。”

叶殊闻言立马笑着问道:“真吗?”

他话欣喜中带着疑虑,叶葵暗叹了声音,有些拿不准究竟要怎么办了。

梅氏点点头,“自然是真,虽说咱们是庄户人家,可到底也是望子成龙。娘还指着你们给我考个举人老爷回来呢,若是考上了状元,那娘真是要喜得连路都不会走了。”她絮絮叨叨地说着话,像是掩饰什么。

走过燕子家,沿着土路一直往前。经过竹林,又走了半响才算了到了地方。

原先竹林这带便只有池婆跟李大夫住着,叶葵以为这已是村里偏地方了。可没想到梅氏娘家时旧居竟还要偏僻,唯一令人觉得稍感安慰地方便是这周围都是田地。眼下虽荒着,可等到都种上了东西,白日里应该也不太冷清。

只是那院子远比想象中破旧。

梅氏强笑着对他们道:“虽空了许多年,可到底是个能遮风挡雨地儿,明儿整修整修,也是不差。”

叶殊眼尖,指着院子北面角落里一棵树大喊道:“瞧,那是橘子树吗?”

037商谈无果

站院子里抬头望天,鼻间有隐隐橘子香气。

就连梅氏自己都已经遗忘了这棵橘子树,想当初只是棵小树苗而已,不知不觉竟也长到这般大了。枝桠上挂着小小橘子已经开始泛黄,梅氏摘了一颗递给叶殊。

叶殊欢喜地剥开,迫不及待地塞了一瓣入口,却“哇”地一声吐了出来,苦着脸道:“好酸呀。”

“呀,真是酸橘子。”梅氏也尝了口,酸得眉头紧皱,“可惜了这棵树,没有好生打理过,这结橘子竟也不能入口了。”

叹了口气,梅氏领着叶葵春兰进了屋子将东西放下,又匆匆收拾起来。没多久丁多福便也回来了,看到屋子似乎也想叹气,却不知为何又硬生生挤出个笑容来。等到几个孩子都出去后,他终于忍不住同梅氏道:“这三孩子,你是如何想?我瞧着还是想个法子将人往别处安置去吧。”

梅氏闻言诧异地看了他一眼,道:“如今你怎么又来说这个了?”将笤帚换了个手拿,她无奈解释,“你既都这般说了,我便也老实同你讲。小九两个我先前便同你提起过,为是将来能拉大郎一把。至于小叶子我心里有旁想法,大郎将来总是要娶亲,倒不如娶个知根知底我也好安心。”

“你…竟是打这个主意?”丁多福一脸震惊,显然没有想到梅氏会说出这番话来。

梅氏觑他一眼,似是责备他大惊小怪,“不然你以为如何,将她养大了再贴补银钱嫁出去?”

丁多福一时间不知如何应对,沉默了下来。

屋里两人对话,外面人自然是不知道。叶殊正缠着小九给他摘橘子树顶上红那颗。“酸橘子不能吃,你要它做什么?”叶葵见他缠得厉害,终于忍不住问道。

他眨眨眼,“一颗是酸罢了,你怎知满树都是酸?”

叶葵几个闻言俱都语塞,若说知道他们自然是不能知道。

可橘子好不容易摘下来了,一尝仍是酸不行。但叶殊却还是一瓣接一瓣地往嘴里塞,叶葵想要抢过橘子不让他吃却听他道,“阿姐阿姐,既是我说要摘,便是酸也该吃完才是。”这话说叶葵哭笑不得,盯着他小米牙看了半响,仍是摇头道:“才掉牙,再吃这般算,只怕你赶明儿连豆腐也咬不动了。”

春兰亦一旁帮腔,叶殊这才放下了橘子。

倒是叶葵经过这么一着,忽然有些担心起叶殊性子来了。说他软弱有时候却又执拗得毫无道理可言,说他聪慧可又似乎不喜动脑子,说他年幼天真不知愁可却又似乎什么都明白。这样性子,会将他今后路变成什么样?

这是除了天谁也不知道问题。

当天夜里,因房间只理出两间来,便由梅氏领着春兰几个睡一间,丁多福领着小九几个睡一间。到了半夜,气温骤降。不多时大雨便“哗哗”落了下来。屋顶年久失修,被雨水一打,瞬时屋内便也下起了淅淅沥沥小雨。

西边刚放了个盆子接住了雨,北边又漏了起来。

这雨是如何也接不住了。梅氏直起腰,不再去理会这漏雨,转而对她们道:“赶明儿修了便不漏了。倒是咱们这运气好着呢,刚搬过来就下了场大雨。”

这运气好不好,叶葵不知道。但这屋子到底有多破旧,她却是知道了。

第二天一早,丁多福便跟梅氏去选种育秧了。

已是晚了些日子,趁着这几日雨水多,将秧苗种出来才是。大人们忙,孩子们也得忙。春兰领着几个孩子擦擦洗洗,收拾屋子。中途春禧吃着块糖过来了,见他们干活她也不动,只坐橘子树下乘凉,一边充当指挥员,“哎哎,那边、那边…还有这,这也脏…”

春兰还记恨她不肯跟他们一道来事情,当下便摔了抹布道:“你不是要跟他们过吗?如今又来这里做什么!”

“大姐,我留那不是为了给你们省粮食嘛!”春禧一把从小竹椅上站起来,“不待见我,我不待了便是。”说完拍拍屁股便走人,看也不看春兰一眼。

春兰气急,暗骂了句:“猪油蒙了心了!”

可气归气,到底还是舍不得自家这小妹,等到夕间梅氏两人回来了,她便去说:“娘,春禧那丫头咱真不去接了?”

“过些日子再说吧。”也不知是地里活重累着了,还是先前被春禧给伤了心,听到春兰这般问,梅氏也只是不咸不淡地应了声,“先吃饭吧,都忙一天了。”

刚刚搬过来,一切都还没安顿好,加上粮食有限,所以只煮了锅番薯粥就着小咸菜便算是一顿了。吃完了饭,丁多福又去寻了东西来修补屋顶,梅氏跟着一旁递东西。叶葵帮着春兰匆匆洗了碗,便去寻小九。

“你,什么时候走?”原本细白小手已经有些粗糙,叶葵皱了皱眉,将身子靠了橘子树上。

小九坐小椅子上抬头看了看天,轻声道:“我若是走了,你们怎么办?”

穿着半旧布鞋小脚踢了踢地上一颗小石子,叶葵吐了一口气,摇摇头道:“不知…”她确不知道接下去路要怎么走,一开始她所想都只是她跟小殊两人罢了,可小九一走,他们俩留着实是说不通。

小九眉头也皱了起来,紧抿着嘴角透露出一种同他年纪不相符肃然,“想来晚也就是过完年了。”

“年后?”叶葵揉揉眼睛,“实不行,到时我跟小殊悄悄去池婆那便是了。”

小九闻言开口想要说些什么,却被突然响起叩门声打断了。

其实那院门也已是倒了一半,所以听到叩门声,也没有人上前去开,只梅氏远远喊了声:“是谁来了?”

“咿呀——”

破旧木门发出令人牙倒声音,门后走出来一个身形高大中年大汉,胳膊胸口鼓鼓囊囊,一看力气便极大。

“我说多福,你们好端端怎么搬这来了?”

038进山秋猎

“进山?”梅氏略有些不放心声音响起。

丁多福亦有些迟疑地道:“朱大哥,你先前不是说近山地方都已经没什么东西可以打了,深山里又太危险,怎么如今又发现什么了吗?”

被丁多福唤作大哥朱刚喝了口水,“秋风起,山蛇肥。现如今正是进山好时候,且我前日里发现了一只野猪脚印。看样子还是只仔,放过了可是太可惜了。”顿了顿,他又道:“且你瞧,如今你们被赶了出来,钱财东西都定是缺。同我进一次山是,也好贴补家用。”

“唉,我娘那性子…说什么赶出来倒不至于,这家总是要分。只是打小你便照顾我,到了这把年纪还要你照顾我,我这心里实是过意不去啊。”丁多福哪里懂什么打猎,跟着朱刚进山也就是打打下手,说白了也就是白分一半东西,赚了。

梅氏听着两人对话暗想了一会,虽然危险,可到底朱刚是个老猎手,且他们也不是头一回去了,应该不会出什么事情才对。而且朱刚说对,现下正是用钱时候,能多一分便是一分。

朱刚性子爽,没说几句话便将事情给定下了,说好明日一早便动身。

临出门时候瞅见了叶葵几个,他笑呵呵地扭头对梅氏道:“弟妹,这就是你们收留那几个孩子?我瞧那小囡生得不错,等大了嫁于我家大郎做媳妇可好?”

原就是说笑话,梅氏却忽然变了脸色,讪讪道:“瞧您,才多大孩子便来说媳妇了。”说完又强笑着说,“等你家大郎长大了自己来呗,这女婿我可得好好相看相看。”

朱刚哈哈大笑,又将几个孩子夸了几句才离去。

人走后,天色便有些暗了。叶葵估摸了下时辰,决定趁着天还没黑透悄悄去一趟池婆那。有些事以她如今来看,还是有些难以看清。池婆活久了,看事情角度总是跟他们有些不同。

人一旦老到某种程度,就成了精怪。有些本事,是他们所不能想象。

搬来这里倒是跟池婆那近了许多,所以叶葵瞒着梅氏悄悄地便去了,只告诉了小九一人。一来梅氏十分不喜她接近池婆,二来住近了来回也。

这一去才发现,池婆竟然病了。

可即便是病中,她发髻还是纹丝不乱,衣衫也是整齐干净。若不是叶葵发现桌上茶壶里没了水,她也不会想到池婆竟然生病了。明明说话时候中气还那般足,可却已经连去厨房烧水力气都没有了吗?

“死要面子活受罪。”叶葵烧着火,嘟囔了一句。

池婆端坐桌前,看她一眼道:“说吧,来寻我做什么?”

“丁家事儿,我不知如何是好了。”叶葵叹息道。

“叹什么气,不晓得还以为你比我这老婆子年纪还大。”池婆觑她一眼,“你先前同我说过是丁家人好心收留了你们,怎地如今人家不愿意养你们了?”

“这倒不是,我曾说过我那哥哥不是亲,如今他要离开,可我当初同丁家人撒了谎说是亲,所以成了一团乱麻…”叶葵有些懊恼,当初为了不让丁家人问太多才撒谎,如今却成了困住他们网。

池婆以手掩嘴打了个哈欠,“孩子家家,花花肠子倒是不少。罢了罢了,你现也就只能走一步看一步,等到了时候自然会有办法。”

叶葵心念一转,问道:“那头一回见面时您同我说那话究竟是何意思?”

“无意无意,咳咳…老婆子不过…咳…随口胡诌罢了。”池婆侧过脸,轻声咳了几声。

见她不想说,叶葵也只好不再问。

给池婆烧了水,又要做饭却被她给阻了,只让叶葵些家去,等过几日得空了再来她这里学东西便是。

竹林里已是黑透,叶葵拗不过池婆,见天色也不早只好深一脚浅一脚地回居去了。

梅氏担心着明日丁多福进山事情,心神不宁,倒也未曾寻过她。叶葵松了一口气,去见过叶殊跟小九后,打了水洗完脸钻进了被窝。许是白日里累着了,不多时她便沉沉睡去。等到睁开眼,屋外已是大亮。

丁多福起早便出门了,剩下梅氏一脸焦躁,来回走动,连晌午饭都忘了做。

太阳落山后,梅氏是心焦得厉害。不停地跑到院子门口去瞧,叶葵忍不住安慰她:“娘,朱大叔说酉正左右他们便会到家,莫要着急了。”

可此时梅氏哪里听得进去,丁多福跟着朱刚去过数次,可唯独今次她这心里是不安。已不知是第几次出门去看了,天色已经大黑,看不清东西。梅氏盯着土路两旁隐隐绰绰田地看了半响,眼前突然亮了起来。

朱刚搀着丁多福,一手举着个火把走了过来。

梅氏一惊,急忙迎了上去。凑近了一看是倒吸一口凉气,丁多福手臂上是暗红色血渍,梅氏一看之下腿当即便软了。

“弟妹莫怕!多福只是崴了脚,手上那是野猪仔血。”朱刚见她面色霎时惨白,急忙出声解释。

梅氏这才略略安心了些,接过火把领着他们回了屋子。

油灯下,朱刚抹了一把额上汗水,道:“回来路上天有些黑了,多福一脚踩上了个树墩子这才崴了脚。不过没什么大事,家好好休息几天就好。秧苗也没那么长出来,先歇几日。有什么事情就来找我。”

洗去了手臂上血渍,丁多福道:“蛇篓子跟野猪仔还未搬回来…”

“无妨,我明儿带上我家小子一道去,那小子力气指不定比你还大呢!”朱刚喝了碗水摆摆手说了句,话完便往家去了。

梅氏缓过劲来,眼眶红红地个他脱鞋子,“不好好看路,瞧瞧这脚都肿成啥样了。”

“休息几天便好了,你不要担心。”丁多福吸了口气,“只这么一来,又要辛苦朱大哥一人去卖货了。我这占便宜了,心里实是不好受。”

梅氏瞪他一眼,“占就占了,还能怎地?咱们少分些银钱便是。”

039闹腾不休

秋风渐凉,这温度似乎一下子便降了下来。

朱刚来叩响院门时候,叶葵正拿着个丝瓜瓤洗碗。此时饭食少油,所以即便没有洗洁精一类东西,洗完了碗筷,手上也不会油腻腻。她搁下丝瓜瓤,伸着湿淋淋手准备去开门,却见小九已经去将人迎进来了。

“朱大叔。”她冲着朱刚笑着问候了一声。

朱刚手上还拎着一大块野猪肉,笑呵呵地点点头,又将她夸了几句这才进了屋子。

不知道那些野猪肉究竟卖了多少银子,但是光从梅氏脸色便能看出来应还过得去。先前因着丁多福崴脚一事,梅氏心情低落了好些天,今日却是难得见了笑,想来是因为银子缘故。

留着朱刚跟丁多福里屋说话,梅氏拿着猪肉进了厨房,自言自语道:“煮了吃两顿便没了,不如腌起来吧。”

腌制成咸肉,便能时常切一小块入菜,也算是多少能沾点荤腥。

手上动作着,梅氏侧过脸对一旁洗碗叶葵道:“再过个把月,娘就去买上两斤猪肉给你们红烧着吃。”

“不用娘,不吃肉也没什么打紧。”叶葵抿着嘴笑了一下。她前日刚掉了一颗牙,虽里边位置,可若是咧嘴大笑便会露出个黑黑窟窿,所以近是能不大张嘴她便不张。上一次换牙已是近二十年前事情,如今再来一次,她实是没有办法适应。

梅氏摇摇头,“正是长身子时候,多少也是要吃点荤腥。等到河里水涨回来了,再去想法子弄点鱼来,鱼汤也是个好东西。”

两人说着闲话,朱刚已是出来了。

梅氏急忙走出厨房去留人吃饭,却没留成。

她叹了口气,回了厨房继续未完活计。叶葵将碗沥干水放到一旁,要去帮她忙,却被梅氏阻了一阻,“刚碰完水又来碰盐卤,手皮要掉。”叶葵便取了块布来擦手,一边看着梅氏腌肉。

乡下妇人粗糙手看上去远比她本身年纪苍老,叶葵看着看着突然想起一件事情来。

当初送小九去医馆之时,她将自己那块玉佩给了丁多福。

若是当了卖了,即便被黑心商人给坑了,那也是一笔银子。对庄户人家来说应也是不少,可为何这日子却一点起色也没有。

垂眸想了会,叶葵暗骂了自己一句:总归是已经给了人东西,是卖是留还是送人都是旁人事情,与她何干。有这心思,倒不如想想小九走了后要怎么办才是。

正想着,外边又传来叩门声音。

梅氏疑惑地道:“莫不是朱大哥落了什么东西?”

不多时,就传来小九开门声音,又听着他唤了声阿婆。梅氏脸色变了变,将手上沾着粗盐数掸回盐罐子里,这才洗了手出去。见到丁何氏正要喊人,可话到嘴边却被她劈头盖脸一顿骂给生生逼了回来。

“下作婆娘,害人精!你这是要将我儿给害死呀!”

梅氏忍得眼角直跳,“娘,天地良心,我哪点儿做不对?”

丁何氏霍地冲过来,突然一巴掌扇到了梅氏脸上,将她脸都扇得偏了过去。口中还不依不饶地叫骂:“你竟还有脸说!我家大儿娶了你这么个婆娘,真是倒了八辈子邪霉了!那山上又是蛇又是野兽,你竟让他上山去打猎换钱!真真是好能耐!看我怎么治你!”

一段话说得又急又,手下动作是得不像是个老太太。

话一说完,她见梅氏抬起头来急忙又是一巴掌。

这下子,春兰几个可是怕了。也顾不得长幼尊卑,急忙上前去拉丁何氏,生怕她再对梅氏动手。丁何氏力气极大,哪里是他们几个孩子拉住。何况丁何氏向来不喜欢这几个孩子,此番见他们还敢阻拦自己,便不管不顾地往他们身上拍去。

梅氏见状又去拉扯,简直闹得不可开交了。

屋外动静越来越大,躺床上休息丁多福被吵醒,单脚跳着推开了门,一见院子里这幅样子顿时便懵了。

等回过神,也顾不得受伤脚,一颤一颤地大步走过来。疼得龇牙咧嘴,眉头紧皱。丁多福一个大力分开众人,看看梅氏脸上巴掌印又看看丁何氏,无奈地喊道:“娘,你这是做什么!好端端怎还动上手了?”

“做什么?”丁何氏声音又尖又利,“我让你休了这个害人精!”

丁多福一愣,脸色沉了下来,“我脚是我自己不小心给崴了,你别闹了!当着孩子面呢,你这样以后怎么让小长大了敬重你!”

这话说便有些重了,论起来绝不是做儿子该跟自己娘老子说。可丁多福这次真是忍无可忍了,他娘性子向来喜得寸进尺,你一旦退了她便逼近些。

丁何氏闻言一下子扑到了梅氏身上,没头没脑地撕扯起来,“一定是你,是你唆弄我儿与我作对!看我不打死你!”

丁多福好不容易将她拉开了,她却又不依不饶地扑上去。院子里乱成了一团,叶葵急跺了跺脚,一溜烟往老丁家跑去。他们住偏,也没个邻居能来帮忙,丁多福个做儿子又不好对自己娘动手,这再闹下去梅氏一定得吃亏。

气喘吁吁地跑到丁家,叶葵朝着屋里大声喊:“阿公阿公——”

老丁头闻声出来一看是她有些怔神,问道:“小叶子你怎来了?”

“阿婆要杀了我娘呢!您去瞧瞧吧!”叶葵心里着急,干脆将话往夸张地方带了,反正他们也一定会认为是孩子因为害怕才说成这样。

果然,老丁头一听脸色唰地就白了。

他那婆娘,疯起来指不定还真会杀人呢!他急忙喊上老二老三一道往丁多福家敢去。叶葵落后一步,正要跟上去时被不知何时从屋里出来徐氏扯住了胳膊,“听说你爹打了野猪卖了不少银子?”

这种时候竟还要问这些问题,叶葵心中冷笑了声,将胳膊从她手里抽出来说一言不发地跑了。没跑多久,身后传来个同样气喘吁吁声音:“你瞎说什么,阿婆怎么会要杀了我娘?”

040恶狗汹汹

足足过了三五日,梅氏脸上红肿才算是彻底消了下去,看不出迹象了。

经此一闹,丁多福一家跟丁何氏关系算是彻底崩了。说起来丁何氏似乎是心疼大儿子才这般对待梅氏,可其实不过就是寻个借口来找茬,让梅氏过不痛罢了。

叶葵后来想了想,若是再往深里论,这事情指不定又是二婶徐氏给唆使。她自来*走街串巷,估摸着是听到了丁多福跟朱刚上山猎了野猪卖掉事情,所以就说给丁何氏听了。可没想到,事情一闹便闹成这样了。莫说分点银子沾光,只怕以后连来往都要变得稀少了。

其实丁多福根本没有分到多少银钱。原本这天便是才开始下雨没多久,大家伙都还没缓过劲来呢。镇子上有闲钱买野猪肉尝鲜人家也不过就是那么几家罢了,可便是这么点入账就被人给惦记上了。

事后,春禧也留了下来,没有跟着丁何氏他们回去。

倒不是春禧不想回去,是丁何氏不愿意带着她了。先前是为了让梅氏难受,可如今吵也吵了,闹也闹了,看到春禧便也来气,索性随她去吧。

叶殊不止一次来跟叶葵嘀咕:“阿姐,春禧姐比你还大呢,怎么是你干活她坐着玩儿。”

这话要如何解释?

叶葵只能笑笑敷衍过去,春禧性子若是个大家小姐便也罢了,可偏生长农家里,这以后怕多是苦头吃。说来,她以前性子似乎同春禧根本没有差别。懒惰散漫,脾气骄纵。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已经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倒是叶殊,虽然口中说着春禧不好,但平日里却仍是喜欢跟着春禧玩。

小九跟叶葵性子都偏静,春兰年纪又大了些不喜小孩子玩意。所以叶殊除了偶尔看看书便总是跟春禧屁股后头转悠。

叶葵有时候也会奇怪,春禧身体里那个灵魂难道也只是个十几岁孩子不成,不然为何会这么像个孩子,还是个极不成熟不懂事孩子。但她偶尔表现出来那种狡黠却似乎又没有多少孩子天真。

这一日,吃过了晌午饭,叶殊跑来同她说:“阿姐,过会我跟春禧姐去朱大叔家看小狗子,你也一道去吧。”

“我就不去了,晚点帮着春兰姐将络子给打了,算算日子卖货郎也该来了。”叶葵摇摇头,“你去瞧狗子可小心些别被咬着了。”

叶殊不以为然地瘪瘪嘴,“放心吧阿姐,那我就跟春禧姐去了,太阳下山便回来。”

话是这般说,可太阳真下了山,叶殊两人却还是没有回来。叶葵有些急了,又怕是自己大惊小怪,只得原地打转。又过会,梅氏喊他们吃饭了,可人却还是没有回来。叶葵扭头冲梅氏喊了声,“兴许被朱大叔留着吃饭了,我去瞧瞧。”

小九从屋里出来时候正巧见到叶葵离开身影,便问梅氏:“娘,小叶子这是去哪?”

“那两个小下午去了你朱大叔家,到现也没回来,怕是被留下吃饭忘了说,所以小叶子去瞧了。”梅氏摆弄着碗筷,浑不意地回了一句。

见她这般,小九便也没有意,转而端了梅氏给丁多福准备好饭食进了屋子。

这边风平浪静,叶葵那般却是情势危急。

叶葵才刚走过竹林一会,便碰到了满脸煞白叶殊。小小脸上还糊着不知从哪里沾来尘土,头发也乱了。一见到她身影,便大哭着喊:“阿姐不好了,阿姐——”

叶葵一惊,急忙迎上去问:“出什么事了?”

“大狗、大狗追我们!”

大狗?

叶葵一怔,旋即看到同样一脸狼狈春禧跑了过来,一见他们俩傻傻地立路中央,怒骂:“两个傻子,挡着路做什么!”

“汪、汪汪。”

短促而响亮狗叫声越来越近,叶葵远目一看,顿时倒吸一口凉气。好大一只狗,这若是被咬一口还得了!她拉上叶殊手便跑,一边跑还不忘一边训斥:“你们不会去看小狗子吗?怎么惹得大狗来追了!”

叶殊跑得累了,气喘吁吁地说不上话。倒是春禧闻言翻了个白眼,加了脚步道:“谁知道这母狗这么凶啊!”

竟然还是狗娘,叶葵这下子连骂人话也说不出来了。好端端地招惹狗娘做什么,真是嫌活太长了。

三人咬紧了牙关拼命跑着,可这地方本就偏僻,没有人烟,便也没有人能出来帮他们。可三个孩子小短腿哪里能跑得过一直身强体壮,而且是似乎正发疯大狗!没一会功夫,向来缺乏运动春禧便落后了。

这一落后,狗就扑到了面前。

春禧尖叫起来,手脚并用地反抗着。叶葵一看不好,急忙松开了因为叶殊,跑上前去扯住春禧。泛红狗眼近眼前,森森白牙上还挂着腥臭口涎。看着硕大狗头,叶葵手脚发冷,用全力将春禧推到了一旁。

可是她自己,却已经来不及躲开了。

“啊——”

疼,疼极了!

钻心地疼痛从腿上传来,身体不受控制地痉挛起来。眼前发黑,叶葵头一歪晕了过去。

叶殊惨叫了一声“阿姐”,手脚发抖不知如何是好。春禧是呆呆地摔一旁,直到那狗似乎又要咬人时候才一咕噜爬起来便跑。

竟然就这般将叶葵丢下了!

叶殊哭叫着捡起地上石头朝着狗掷去,恶气汹汹狗甩了甩头,眼睛看了过来。它伏低了身子,直视着叶殊,似乎下一刻便要跃过来。叶殊双腿打颤,连挪动力气都没有了。“阿姐、阿姐…”他呢喃着呼唤叶葵,满脸都是泪。

强健后腿猛地一蹬,狗身子已经跃起。

然而出人意料是,一根手臂粗细棍子横空出现,两声闷响过后,那只狗便呜咽着落了地。前面两条腿奇怪地弯曲着,它似乎想要站起来,却根本没有办法支撑。

银发老太太穿着件素色秋衫,手持木棍,目光如炬地扫过来,冷声道:“还站着做什么,去将人喊到竹林里来!”

041祸不单行(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