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身处地方光线较为黯淡,春禧应当并没有瞧见她才是。

还没来得及稳定心神,春禧突然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朝着裴长歌所地方走来,似是要过来攀谈。可堪堪走出几步,便被那个姿容绝色少女给扯了回去。

只听得那个令人恍神声音压抑着低低呵斥道:“你如今是叶家二小姐,可不是那乡下出来丫头了!你方才那模样,丢可不单是你人,是叶家脸面!”

随后同他们坐一处几个少女也附和起来,“可不是二姐,你呐,可注意些身份!”

叶葵耳力好,此时是将这些话听了个大半。看来春禧叶家日子也着实不太好过。不过方才出声呵斥她那个少女是谁?不是二房人,又被称为大姐,那便是大房所出。

“裴小九!”

突然,不知从哪跑出来个提着裙子少女大声喊着裴长歌。

等人到了眼前,那少女却是猛地灌了一杯酒,不顾身后几个嬷嬷满脸惊惶,指着裴长歌鼻子道:“先前我请你来,你总是不来,今日既来了可休想轻易走!”

012风中比箭

月华裙翻飞如蝶,青丝如墨。

叶葵不得不承认,流朱公主亦是绝色。只这绝色不同于叶家那个少女,不只是皮相上美。流朱公主笑起来模样,令人心旷神怡,如沐春风。哪怕她动作粗鲁,话语刁蛮,但那种感觉却不会变。

而且,眼前公主令人叶葵无端端想起了燕子。

明明生没有一丝相像地方,可却偏生就让她想起了自从那日一别后便再未见过燕子。桃花村燕子,如今也已长大了吧…

一别经年,也不知燕子被带去了什么地方。

正想着,流朱公主忽然扬声道:“些将东西取出来,本公主今夜便要瞧瞧我们大越裴小将军可是当真箭术超群!”

叶葵清晰感觉到坐前方人影背脊一僵,随后却又放松下来,开口道:“那微臣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你!”流朱公主咬了咬唇,声音又低了下来,“你若是不愿大可说不,何必微臣来微臣去,听着便让人心里不痛。”

这话一出口,周遭众人便都将视线对向了裴长歌。叶葵不得已又往后退了些,真是恨不得身后有条裂缝能将自己搁进去才好。还有春禧,那眼神是什么意思?她这是认出裴长歌便是小九?

可不论怎么看,那张脸上神情都是欣喜大过惊惧啊。

不对,说起来他们当初丁家时用身份可是兄妹三人。如今春禧顶替她进了叶家,自然知道叶家根本没有小九这个人!

眼前一切似乎又都混乱了起来,叶葵心中暗叹一声,看着裴长歌从座位上站起身,雪青色身影一晃便已走了出去,叹口气道:“你既唤我裴小将军,我自然得自称微臣才应景不是?”

话语极亲热,短短一句话便又将流朱公主哄笑嗔起来,“我还当你打了回仗,便不认得我了呢!总归场都是相熟人,今日便也让我们开开眼。”

四下里交头接耳,坐叶明烟身侧春禧绞着手中帕子,心中难耐。

那什么裴小将军不论怎么瞧都同小九有几分相似,那张比似乎比女人还要好看些脸哪里是这般轻易便能看到,这世上又有几人能长成这般?何况还有眼角下那颗泪痣哩,且方才几个妹妹口中所说不就是裴家小九嘛,莫非真是一人?可惜她方才想要上前去看时被堂姐给扯了回来!

她如今身份已同过去截然不同,吃穿用度亦是上乘,虽然叶家人个个都不是好对付,可她比他们多活了一世,春禧才不信自己会输!

可眼前那个面若桃瓣公主却让她瞬间顿悟,不论怎么比,她终究也比不过公主啊。

心里这般想着,手中力道便又重了几分,那条云锦帕子都似要被揉碎了。

夜风忽然大了起来,呼呼刮来。

叶葵深吸一口气,心神这才舒畅了些。

已有侍卫娶了弓箭上来递给裴长歌,又有人远处那棵不知品种大树上吊了个白玉环形坠子。须臾片刻,又有个婆子取了轻软小块白纱绑到了白玉坠子前面树枝上。两者相隔足有半米,但恰好那白纱就将坠子给挡了个严实,只隐隐约约能瞧见点轮廓。

但夜风大,那白纱跟坠子又都不是重物,风一吹便都晃动起来,着实叫人头疼。

流朱公主拍拍手,狡黠笑道:“裴小九,如今便看你了!只要射中了那坠子正中孔,我便承认你是大越第一神箭手!”

话音落,突然又有个声音从人群中冒了出来。

“这倒是有趣,不知公主可还有多余弓箭,我们倒也想试上一试了。”

说话人生了双桃花眼,可眼神却没有一丝轻浮之色,反而多了分戾气。没错,就是戾气!叶葵甚至于有些不敢去看那人眼睛,那里面戾气飘飘忽忽,可到底是如何都掩盖不住。相较下来,裴长歌眼睛果真好看了太多。

“容梵?”裴长歌背对着叶葵,她看不到他神色,却能从他话里听出来他怕是没有料到这人会场,“前几日才听说你家老头子让你去越州办事,怎么这么便回来了?”

今夜场都是各家年纪相仿未婚子弟,往日里也都是相熟,只有春禧是初次参加忍不住问一旁堂姐叶明烟:“大姐,那什么容梵是谁?”

叶明烟端着茶浅啜了一口,瞄了眼容梵,漫不经心地道:“荣国公三子容梵,同咱们三叔、温家大公子,还有裴家两位公子并称为凤城五公子。”

“温家大公子?他今日可有来?还有裴家另一位公子今日来了没?”春禧也不知想什么,急急忙忙又问了起来。

叶明烟看她一眼,却别过头去不再说话。

倒是另外两个庶出叶家小姐闻言交头接耳地议论起春禧来,不外乎便是说她果真是没见过世面乡下丫头罢了。

春禧听得气闷,霍地起身朝外走去,直说要去透透气,又引来那两个庶出小姐毫不掩饰嘲笑。

另一边叶葵一直小心翼翼注意着他们这边情况,见春禧起身离开,当下便想要跟上去,但转念一想却又立了原地不动。

还不到时候,她不能慌。

正想着,流朱公主吩咐下去弓箭便又被侍卫拿了上来。

一共五人,看那架势似乎箭术都还不错。几人互相说笑着,开始拉弓适应一番。倒是那容梵神情渐渐凝重了起来,似乎极为看重这次根本算不得比赛比赛。叶葵又去看裴长歌,却见他一脸风轻云淡,毫不意样子。

她不禁想起他手上厚厚茧子跟勒痕来,应当是下了苦力去练过才是,不然流朱公主先前也不会说什么大越第一神箭手这样话了。

第一个人,箭直直扎到了树上,连白纱边都没有碰到。风中飞舞薄纱当真难以触碰。剩下两人亦是如此情况。

裴长歌仍是一脸漫不经心,拉开弓又收回来对容梵道:“容兄先请。”

容梵道了句承让便往前走了一步,稳稳拉开弓瞄准了前方。

箭气破空声钻入叶葵耳中,她循声望去,白纱扬起那刻,箭头直直越过扎入了玉坠,将其钉了树干上!

“中了!”

013各怀鬼胎

场中众人纷纷赞起容梵来,裴长歌亦开口赞道:“好箭法!”

容梵退回来,将弓箭递给一旁侍从,眼中戾气似乎祛了些,笑着道:“怕是比不上你。”

“哦?这话倒是也没有错。”这话一听便知是谦让意思,可没想到裴长歌却一点不客气。

叶葵闻言忍不住朝着裴长歌望去,少年脸上神情从方才开始便一直没有变化,一如既往风轻云淡此时却给了人莫名压力。她突然间醒悟,他不是不乎这场比赛输赢,而是根本就料到自己赢定了!

这是何等自信!

弓背铁胎火光下泛出亮点,而后“嗤”一声,羽箭划破长空直穿白纱而过。

等到众人回过神来,却是一丝声响也无。

过了好一会,流朱公主才亲自跑到了树下去看。甫一看到树干上情况,她便忍不住惊喜地喊叫起来:“裴小九不愧是裴小九,此等箭法怕是连老侯爷也比不上你了吧?”

叶葵离得远,却也看清楚了那支箭去向。

箭头扎上白纱后便带着它直直往白玉坠子孔洞而去,竟是一下子将两件物品同时钉到了树干上。流朱公主一手将箭用力拔了下来,抖开白纱一看,箭头竟然不偏不倚正巧从白纱中心位置穿过。

“当真好箭法,我等只能甘拜下风了呀!”

方才比试那几人又转而纷纷赞起裴长歌来,唯有容梵似是怔了会。不过很,他便笑着捶了下裴长歌肩,神态亲昵,一副哥俩好模样,“臭小子你倒是越来越厉害了!”

裴长歌先前还唤他容兄,可如今见他这幅样子竟也立刻笑了起来,从善如流地唤起他字来:“不说箭术,若换了旁东西,子元你可就不知胜我几筹了。”

一时间,园子里便热闹了起来。

流朱公主仍兴头上,又见今夜场人中有不少将门小姐,当下便唤人去拿了投壶东西来。

“他们玩痛了,我们也正好趁兴玩一玩。东西都是现成,投壶也不需你拉弓,人人都要参加,可不准推!”

公主既然都发话了,又有谁敢推,自然个个都起身做好了投一把准备。可突然间,流朱公主不知是哪根筋搭错了地,竟然道:“不若各家至少派出一人来如何?人多也热闹些!”

她特意使人去拿投壶器具,自然是为了让场女儿家玩耍,可这要每家派出一人来也不是什么容易事情。就好比裴家今日只来了个裴长歌,上哪里去给她弄个小姐出来?

流朱公主眼珠子一转,笑吟吟道:“喏,难得你今日还带了个丫鬟出来,就她了吧!”

话一说完,她竟也毫不意身份亲自伸手去拉叶葵。

叶葵着实没有料到她会来这么一出,登时便愣住了。亏得裴长歌反应,立刻挡到了她面前,对流朱公主道:“你们玩你们便是,何苦拉上丫鬟婆子,乱了体统。”

流朱公主骄纵惯了,自然不理这话,重重推了他几下却是没能将人推开,脸色立时便沉了下来。

“你挡着做什么?这丫头难道还是你心尖上人不成?”

视线越过裴长歌,落到叶葵梳着丫髻上,流朱公主越琢磨越有这可能。世家子弟多是十四五岁便有了房里人,以裴长歌年纪身份来看,便是真有了也不是什么太奇怪事。但她却是越想越觉得心头有火,厉声道:“你让是不让?”

叶葵瞧着公主莫名其妙发起了火,顿时觉得情况不妙。虽然此时春禧似乎不场,可她若是将来要回叶家,便不好这种场合露脸。

心中正愁着,挡前方裴长歌突然转过身来。

袖摆一扬,微凉手擦过她脸。而后她脸上突然疼痛了起来,密集,似乎有尖针扎。

只见裴长歌极地冲她眨了眨眼,而后便又回过身同流朱公主道:“几月不见,你这脾气倒是越发大了啊。”说完,往右迈了一步,错开位置,“瞧见了吧?这丫头生得这般模样你还要将她拉到众人面前去?”

说话间,声音已是低了下来。

周围众人不知他们到底说了些什么,只知道公主火气似乎一下子便被熄灭了。

而叶葵也是满头雾水,只脸上还灼灼疼。她心知一定是裴长歌方才她脸上动了手脚,所以流朱公主看到她样子那一刻,才会脸色大变。

“哎呀你这人!既是如此,你方才挡什么挡,直接同我说便是了呀!再者,你身边怎么还有、还有这…我还奇怪秋樱今日怎绑了丫髻呢…”流朱公主说着又小心翼翼瞅了两眼叶葵,见她低着头一丝声音也没有,急忙又道:“你便好生呆着吧,我不喊你出来了。”顿了顿,她又换了安慰语气对叶葵道:“不过脸上有胎痣也不是什么了不得大事,我三哥身上也有呢。”

叶葵闻言倒是懵了会,古人心性早熟,流朱公主明年便要及笄,又是皇家女儿按理说不该是这幅样子才对。

也不知她是真天真烂漫还是假…

“公主殿下,东西都准备好了。”

流朱公主闻言又笑弯了眉眼,“走走走,说起来我倒是也许久不曾玩过投壶了,也不知准头变差了没有。”

刚掷了第一支箭,便有嬷嬷脚步凌乱地跑上前来凑到公主身边低声道:“蔷薇园里闹起来了!”

声音压得极低,除了公主外根本没有人听到是怎么回事,但不知从哪里又跑出来个小丫鬟,一下跪倒了叶家几个小姐面前,边哭边高呼:“不好了大小姐,二小姐被人给打了!”

这话一说出来,场众人脸色便都变了。

叶家二小姐那可是叶太傅嫡长女,若是公主府上出了事,只怕连流朱公主也要被圣上给狠狠训斥一顿了!

何况,是被人打了!

只是,这好端端怎会被人给打了?况且,又是谁会做这样事?

014侯府浑水

离开公主府时候,已过了子时。

马车轮子轧过青石板铺就道路,发出咯吱咯吱声响,伴着马蹄哒哒声响了一路。叶葵身体已是倦极,但意识却意外地清晰起来。

裴长歌眉眼间似乎也有隐隐倦色,冲着她招招手将她唤到面前,伸手去抹她脸。

手指微凉,叶葵下意识想要往后退,但心里知道他这是要将她脸上那假胎痣给去掉,这才强忍住不动。

“你究竟我脸上动了什么手脚?”两人凑得极近,气氛有些窘迫,叶葵轻咳了声问道。

裴长歌挑眉,“不过是点小玩意,抹了药一刻钟便会消去。”

果然,不一会脸上灼痛便渐渐变作一丝丝清凉。

裴长歌撤回手,懒懒地往后一仰,打了个哈欠道:“今日春禧整了那么一出,赶明儿叶二小姐名字只怕就要传遍凤城了。”

“春禧虽然自小娇宠,但到底不是个蠢笨,她既然敢拿着玉佩冒充我,又怎么会随意公主府上同人大打出手?”叶葵蹙眉回忆起之前情形来。

那位夏家大小姐出手可还真是丝毫不客气,且那架势一看便是练过,春禧哪里会是她对手。他们赶到蔷薇园时候夏大小姐除了发丝微微散乱外,一切如常,可春禧嘴角都已渗出了血丝。

见他们围了上来,一身华服夏大小姐仍旧冷笑着扬手又要掌掴春禧。

若不是流朱公主喊人上前去将两人拉扯开,只怕春禧还得挨几巴掌。

夏家乃是将门,夏大小姐自小跟着父兄骑马练武,那手劲可不是一般女子能比拟,不多时春禧脸便高高肿了起来。流朱公主虽同夏大小姐交好,但想着对方自己府上打人,被父皇知道了吃罪便是她,当下便也不起来。

可问了夏大小姐,却说不过是为了一坛酒。

为了一坛酒打人,这下子便是连叶葵都觉得这夏大小姐太过于蛮横了。

“若只是普通酒便也罢了,可那是我哥哥特意从江南让人用漕船带上来,说是琼浆玉液也不为过!我好容易才从他那要了过来,想着带过去给公主尝尝,可她倒好!没皮没脸,竟然给我都倒了!”

倒了?

众人又都将视线移到了春禧那,可春禧却捂着脸尖叫:“我倒了你哪门子酒!那酒是那小丫头自己端上来给我!”

可被她指着那个黄衫丫鬟却“扑通”一声跪倒,瑟瑟发抖地道:“不是,不是奴婢!叶、叶二小姐,您可不能血口喷人啊!奴婢听从我家小姐吩咐准备将酒端去前面给公主殿下,可您却死死拦着不让奴婢过去,只让奴婢将酒给您…”

“胡说八道!”春禧柳眉倒竖,气满脸躁红。

这时,叶家大小姐叶明烟忽然问春禧丫鬟:“你可一直跟着二小姐?”

“奴、奴婢…方才二小姐说头晕,让奴婢去弄条湿帕子来敷额…”

这么一来,事情便成了一边倒情况。

一来这群人往日都是相熟,而春禧不过是叶家才从哪个乡下地方个寻回来,所以众人自然是偏向夏大小姐。

二来事实上春禧也没有任何人可以为她说话…

事情虽然流朱公主做主下了结了,但叶葵思来想去都觉得不对劲。哪里那么巧就会发生这样事情,况且偏偏就遇到了据说脾气比公主还大夏大小姐。

但若说是有人刻意想要陷害春禧,她却又觉得说不通。

且不说春禧回来时日还短,便是叶家里人要陷害她也不该选这种场合。丢了她一人脸,其实便是丢了叶家所有姑娘脸…

闭着眼睛想了一路,可满脑子都只剩下了车轱辘滚动声音。

到了裴家,一下马车,守门小厮便急巴巴对裴长歌道:“九爷您可算是回来了,侯爷寻派人来问了好几次了!让您一回来便去寻他!”

裴长歌皱眉,“都已经这个时辰了…”

“半个时辰前裴管家才来问过,您赶紧去吧!”小厮迫不及待打断了他话,生怕原本脾气便不好老侯爷责难于他。

裴长歌无法,只得转身对叶葵低声嘱咐了几句,自己另往个方向去。

刚到书房,便见到头发花白裴管家立门口踮着步子一脸焦急。

他隐隐察觉到不对,老头子虽然脾气越来越坏,可这半夜三要见他倒还是头一着。“裴伯,父亲可歇下了?”

裴管家听到他声音,苦着老脸道:“我九爷啊,您可算是回来了!您这要是再不回来,老奴可就要上那公主府去寻您了!”

“出了什么事?”

“旁我不清楚,不过今日晚膳后,二爷来过。”

裴长歌听到二爷,神色微微一冷,旋即笑道:“您去歇着吧,我去见见父亲。”说话间,他抬起头看了眼书房,屋内烛火通明,窗上映着个高大身影。

他长吁一口气,抬手推开了门。

可一只脚还未迈进去,当头便飞过来块白玉镇纸。

他身形一动,险险避开,只觉得耳畔生风,那块玉镇纸已然砸到了门框上,发出“砰”一声巨响。若是方才他闪避不及,只怕此刻脑壳也要被砸得凹下去一块。

“你倒是越发长胆了!”

永安侯年已五十有余,但身子健朗,只看背影同年轻时根本一般无二。脸上虽已被风霜侵染,但仍能看出年轻时俊朗。只是那样貌同裴长歌却不十分相似,想来他应是生像母亲才是。

“半夜三,您不困我可还困着呢。”裴长歌似未曾听到他话一般,只关了门,弯腰将镇纸捡起来,走到桌前搁下。

老侯爷闻言气得声音都变了调:“你也是做叔叔人了,便是侄儿惹了你,也不该暗地里折腾他!麟哥儿身子不好你又不是不知道!”

裴长歌冷笑,“二哥这*告状毛病倒是不管过多少年也不变。他倒是敢说,我可有动麟哥儿一根手指?”

“还敢狡辩!”老侯爷气厉害,随手拿起桌上砚台又朝着他砸了下去。

裴长歌也不避开,任由那砚台重重擦过额角落了地。殷红血丝缓缓流下,映着他眼角泪痣凄冷异常。他这下子连笑也不笑了,只定定看着老侯爷道:“二哥随口一说您便信了。可当初不论我如何说,您都不愿意相信那事是二哥做…您既然已认定是我做,又何必将我唤来?”

015初见老八

远处天微微发白时候,叶葵才隐隐听到裴长歌回来动静。

她躺床上翻了个身,闭着眼翻来覆去再睡不着,索性便坐了起来。随手从枕头边拿起那本大越纪年录就着窗外微微白光看翻看起来。

不多时,书页上字便越来越清晰。

屋外已是大亮。

她如今裴家对外身份是这惊鹊院中丫鬟,自然是不能继续这间厢房中住下去了,所以今日秋樱便会亲自来帮她将东西搬到丫鬟们住地方去。但她算是裴长歌贴身丫鬟,那便是一等大丫头,同其他人又不同了些。

裴长歌亲口说让她搬去他屋子里隔间住着。

他幼时,那里是由王嬷嬷睡着。后来年纪大了些便不愿意让旁人睡了,所以这些年连个守夜人也没有安排着。如今只说往后让叶葵负责守夜,烹茶。秋樱听到这消息时候似是不大高兴,可因着那日晚间事,现下却是不敢说什么了。

叶葵起身梳洗完,秋樱便来了。

见了面,先是笑吟吟说了一通有没,随后便一边收拾着东西一边将话带到了昨儿公主府那场夜宴上。

“秋叶,你昨儿可见着流朱公主了?”

叶葵对“秋叶”这个名字着实有些不适应,怔了下才反应过来她是同自己说话。她低头将那本大越纪年录塞到了衣服间,低声道:“我站得远,未能瞧清呢。”

秋樱皱眉:“你这岂不是白去了一回!”

“嗯。”叶葵不愿同秋樱多说话,便只“嗯”了声掐了话尾,令秋樱也不知如何继续说下去了。

一时清静下来,三两下便将东西收拾完了。

她初来乍到,除了先前王嬷嬷拿过来几件裙衫外,便没了旁东西,收拾起来自然也就。叶葵拎着东西跟着秋樱走到了裴长歌屋子前,秋樱咬了咬唇道:“你进去吧,我去瞧瞧小厨房朝食可备好了不曾。”

叶葵踌躇了会,伸手去叩门。

可门内却没有动静。

虽然秋樱让她自己进去,但论身份她怎么可以随意进主子房间。若是被王嬷嬷知道了,绝对又要生事。

转个身,却忽然撞上了一人。

叶葵下意识低着头后退了数步才抬头看向那人。咦,裴长歌?

不!

不对!

眼前这人不是裴长歌。虽然生一般无二,就连身形都几乎一致,但叶葵仍然发现了两人不同之处。哪怕眼角眉梢都一模一样,可眼前这人眼角下偏生缺了那颗红痣。而且,眼前这人身上气,同裴长歌也大不一样。

这人温和些。

而裴长歌却凌厉了许多。

正想着,他突然伸手向虚空探去,口中道:“秋樱?”

叶葵这才惊觉,这个同裴长歌生极像少年是个瞎子!

那双眼睛分明也是黑白分明,好看得紧,可却是盲。其实若是仔细去看,还是能发现不同之处。他眼睛中缺失了潋滟波光,黑色瞳幽深如古井,看向前方时候根本便没有焦距。

“奴婢是秋叶。秋樱姐姐此刻想来应小厨房。”她低声说道,脚步却是已经开始往后挪。

可还没挪出两步,便看到那人将手放下来,蹙眉道:“秋叶?小九什么时候又多了个秋字打头丫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