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叶葵斟酌着话语,但才堪堪说出奴婢二字,就听到裴长歌方才还紧闭房门“咿呀”一声开了。

他松垮垮披着件石青外衫,睡眼惺忪地站门口疑惑地看了她两眼,似乎还未从睡梦中清醒过来。而后又将视线移到了那个同他生一模一样少年身上,定定看了两眼,他才像是突然醒过来一般,揉了两下眼睛伸手去拉那个少年,口中嗔怪:“八哥你过来怎么身边也不带个人!”

叶葵这才知道,原来这人便是老八裴长宁。

两人生这般像,年纪看上去也差不多,莫不是双生子?

“你知道我不*带着人过来。”老八笑了笑,任由裴长歌将他拉进了屋子里。

叶葵看了两眼门框,便也兀自跟了进去。既然门都开了,她再不进去便是傻了。

“去将东西搁下吧,出来时顺道将案上摆着那罐子拿过来。”裴长歌指了指后头,对她吩咐起来。

叶葵顺着他手指方向看去,心里略有些为难起来。没想到这所谓隔间原来不过是用屏风隔起来。虽说裴长歌她眼里撑死了也不过就是中学生年纪,可这时候,十六岁少年郎那可是能娶妻生子了。

也不知是她古代生活太久了,思维被同化了还是如何,看清眼前环境之时,她就是忍不住觉得为难了起来。

可若是让她去跟秋樱住?

罢了,还是就这么住着吧。

她点点头走过去将东西随意搁了,再转身拿了裴长歌说那个青瓷小罐走出去。

老八眼睛分明看不见,可神情却同正常人没什么区别,甚至于她方才都没有注意到事也被老八给发现了。

“昨夜父亲可是动上手了?”

“没有没有。再说就算是他动手又能如何,总归不会将我打死便是。”裴长歌话中带笑,可叶葵却看到他脸上非但没有一丝笑意,神色反而有些冷然。再细看去,额角处果然肿了起来,上面血渍甚至都没有擦去。

她看着两张几乎一模一样脸,却突然间彻底分清楚了两人。

即便没有那颗红痣,她也不会再认错了。

这两人一个像水,一个像冰。水性子温和,而冰却强硬了许多。火能灼人,冰亦能。

她将罐子搁下,瞅了裴长歌两眼,只见他冲自己眨眨眼,示意她先出去。叶葵乐得不用真做婢女一旁端茶送水,当下便开门出去了。

裴长歌屋子前有棵老树,不知是什么品种,满树郁郁葱葱,却连一个花骨朵也没有。树下有张石桌,几条石凳。她见四下无人,又不知去哪里才是,便走过去坐下。可才落了凳,便见裴长歌从里面出来了。

“喏,你三叔信。我知道你识字,所以自己拿着看吧。”裴长歌衣衫未整,递给她一封已拆过信件。

她皱眉打开来一看,却是脱口而出,“找到池婆了?”

016如何回归

“不单池婆已经被找到,派去小殊那边人也已传了消息回来。”裴长歌理了理衣襟,垂首道,“等八哥走了我再来同你细说一遍。”

叶葵看着他背影,想要将人唤回来,可转念一想又算了,只自己又细细将那封信从头到尾看了一遍。

她三叔叶崇武是叶家老夫人老来子,年纪不过比裴长歌大上几岁,过了年才及弱冠,如今还未娶亲。行伍出身,性子开朗倒是跟裴长歌关系极好。凤城五公子中除了温家大公子跟裴家老八外,其余几人平日里都是一道。

尤其裴长歌同叶崇武都是武将,交情自然是好。

此番她若是要顺利回叶家,怕是少不得让这位三叔帮忙,所以叶葵忍不住想要从那短短信上看出点什么来。一个人说话写字习惯很多时候便已经足够能体现出他品性来。叶崇武字迹龙飞凤舞,乍一看上去大气之极,但每当收笔时候却又会总是往上倾一些。

落笔又是极重。

叶葵细细回想了一遍当初池婆教她写字时说过那些话。

叶崇武这人心不小,但本性却又纯良,是个能安于现状人。

这样人,值得合作。

可即便这样,叶葵却还是不敢掉以轻心。她可没有池婆那些本事,单单看字迹虽然能分析出一些东西来,可到底不能全部作准。一日没有见到人,她便一日不能放心。

将信纸重折叠放回信封中,叶葵将信收到了衣服里。

晨风拂面,她仰头看了看天空,只觉得满心忧愁。从她所位置往上看,只能看到角窄窄天,令人不由自主产生一种错觉。她只是只困枯井里蛙,不知外面到底有多大,又到底有多可怕。

而且有可能,她这一生都要被困这口“井”中。

古代女子,后宅便是他们天下——

这场场没有硝烟战争令人避无可避。你若是退,她们便进!直到将你逼至幽深角落,将你碾碎!

只要一想到未来日子,她就忍不住觉得疲惫。

可是只要叶殊一日她身旁,她就一日不能放任自己。贺氏是以平妻身份进门,萧云娘亦是那一日离开叶家。数年前,也不知是谁派了沈妈妈来要将她跟叶殊带回凤城,可到底沈妈妈来时带着那个真正任务是什么,她还不清楚。

但这不表示她一点也不怀疑贺氏。

没有了萧云娘,贺氏如今便是叶崇文正室,她生下儿子便是嫡子,是叶家继承人。但有了叶殊,那个孩子便只能屈居其下。叶葵悄悄心中问自己,若是将她换做了贺氏,她会不会恼?会不会想要他们永远都不能回到叶家?

答案自然是肯定。

所以那个她如今绞脑汁要回去叶家不论怎么看都是龙潭虎穴。别说那青瑛长公主还活着,且身体康健似要活过百岁才肯去见佛祖模样。这样时候,能活到七八十岁已经是十分少见。

正所谓,越老便越小。

老人心思同顽童一般不可捉摸,且曾祖母贵为长公主,养尊处优惯了,定然难以伺候。

叶葵将整个上半身都挂到了面前那张石桌上,脸上顿时传来一阵沁凉。

她暗自长叹了一口气,忽然听到裴长歌房门又打开声音。

里面走出来两个几乎一模一样少年。

正巧,秋樱此时端了朝食过来,裴长歌一把接过,而后吩咐道:“你送八爷回去,再顺道去针线房瞧瞧,我前几日吩咐让做那件衣裳可做完了没。”

“是什么衣裳?您怎么让针线房人做了…”秋樱揪了揪衣摆,眼巴巴看着裴长歌,“您可是嫌奴婢针线活不好?”

裴长歌心中有事,根本连看也不看她,只同老八道:“八哥,明日我过去同你一道用午膳,你可别忘了。”

老八轻笑着应了,去唤秋樱,“秋樱,走吧。”

秋樱这才眼角挂着泪,扶着老八去了。

等到两人身影看不到了,裴长歌猛地单手拉了她一把,道:“我方才竟忘记说了,你那母亲心可急着呢,小殊才回去便吃了亏,所以才会被你父亲送去望京。”

叶葵愕然,急忙跟着他进屋,关上了门问道:“吃了亏?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不过就是因为你事。鸿都监考那金大人是你父亲门生,关系亲若父子,旁人不清楚你们姐弟两事,他却是知道一清二楚。鸿都时,一瞧见小殊便认出来了。”裴长歌顿了顿,才又道,“据说小殊生得同你父亲十分相似,一眼便能瞧出来是父子。只怕也就是因为如此,你那母亲才会如此忌惮。”

“你意思是说,小殊为了让他们去桃花村寻我,所以被贺氏给趁机下了套?”叶葵抿了抿嘴,低声道。

裴长歌冷笑,“不过说来也是小殊无用。”他说完,看了眼叶葵,才又坦言道:“并非我说话不中听,小殊若是自己有用,怎可能对方被对方轻而易举地送往望京。且不论他如今成了什么模样,便是幼年时,你对他也护得过于周全了。”

虽然裴长歌并未说出贺氏到底做了什么,但事情结果便是叶殊被送往了望京。

她脸色沉了几分,她不是不知自己对叶殊看得太重,护得太紧。可她只要一看到叶殊,便会忍不住想起她那已经不人世弟弟,她恨自己当初做过那些错事,恨自己是个不合格姐姐,所以这一世,她拼了命想要将叶殊护自己羽翼下。

可说到底,她又错了。

叶殊既然生是叶家孩子,他便要自己独当一面。

“马加鞭,十日左右我人便能带着小殊回来。到时,你三叔跟池婆只怕也差不多该到了。你可有想好如何揭穿春禧身份?”裴长歌沏着茶,问道。

叶葵想了想,忽然笑了起来,道:“想?何需想。我心中唯一疑虑,便是小殊为何没有说穿而已。倒是你,既这般问我可是有了什么法子?”

“下个月初一,贺氏会带着叶家几位小姐并老太太出城进香。”

017纸里包火(一)

到了月底,叶葵便跟着裴长歌出了门。

叶家要去是座叫静慈庵姑子庙。据闻香火鼎盛,环境又清幽,那里斋菜是出名,所以凤城中达官贵人便都喜欢去那上香拜神。

一来二去,这静慈庵名号便也越来越大了。

可庵堂里师傅们并不曾因为这些俗世虚名便得意起来,反倒闭了好长一段时日山门,再开启却是定下了严苛规矩。

香客来了,他们自不会赶,但若是要吃斋留宿却是要提前一月便来订下,否则绝不接待。但叶家老夫人这些年日日家中也是茹素念经,因为心诚,倒是同静慈庵住持师太交好,故而隔上几月,便会去一次。

叶葵他们提前知道了这件事,自然需要部署一番。

“静慈庵规矩严苛,没有让男香客留宿地方,所以他们此番带着叶殊同去,定然会当日吃完斋便离开。所以我们只能提前去。”裴长歌把玩着手上一把折扇,细细分析起来,“说起来,池婆事你是如何打算?”

对面端坐着少女样貌还略带些稚气,但给人感觉却并不似她外貌所呈现出那般柔弱稚嫩。裴长歌看了两眼,悄悄收回了视线移向马车外。

叶葵脸色沉沉,“池婆已答应同我一道入叶家,只说是我母亲自小便请来照顾我嬷嬷便是。”

裴长歌闻言笑了下,道:“小殊倒也没那么蠢,知道瞒着些事情不说。若是将你们丁家时事数都说了,只怕如今说起便是麻烦。春禧那边无须担心,若是叶家人不问,她只怕会绝口不提。”

“是啊…”叶葵淡淡应了声,满脑子都还是小殊哭着样子。

那孩子,果真被她给教坏了吧?

当春禧以“叶葵”身份被带回叶家后,他竟然一言不发将春禧留下。

叶葵闭上眼,不愿去想叶殊当时说话模样,可那一幕幕却还是不断地冒出来。

“春禧姐答应帮我一道杀了沈妈妈跟翡翠!这两个都是贺氏人,我需要帮手!”说到后面,他声音都变了调,还未变声嗓子尖利得如同女子,令人心颤。

丁家人以为她死了,春禧自然也以为她死了。

可她没有想到,只凭着春禧一番话他便认定自己是真不人世了。说到底,杀了沈妈妈跟翡翠为萧云娘报仇这件事比起她来加重要。

当年他明明还那么小,可原来仇恨这种东西跟年纪一点关系也没有。

罢了罢了…

叶葵睁开眼叹了一声,“他要报仇便报吧。他既回了叶家,将来不论如何,叶家总归会落到他手里。不狠狠磨砺一番,他哪里会知道自己究竟有多疲弱!”

说话间,青布小马车已经出了城。

一路上裴长歌跟叶葵又说了好一番话。

两人年纪都不大,可却都像是看遍了人世沧桑般,将接下去要走路布置得滴水不漏。叶葵骨子里是个成人,看事角度自然不同,可裴长歌却也能发现那些重要点,甚至于看比她还要透彻。

她蓦地想起那日清晨,裴长歌额角伤来。

这颓丧人世,早已没有了纯粹孩子。

进了山门,叶葵背着个小小包袱,跟池婆对视了眼,便自己进去求宿了。裴长歌目送他们进去,背影消失不见,才吩咐车夫调头离去。

一切都已力,接下去事只能看她自己了。

静慈庵住持慧慈师太是个慈眉善目老太太,倒不似一般茹素人身姿清瘦,反而略显丰腴。这么一来,那张脸看上去便愈加和蔼了起来,倒是同池婆消瘦而严肃脸形成了鲜明对比。

池婆生得严肃,但却不是不会笑,此时便拿着那只早就从叶葵背上接过来包袱笑道:“师太,老婆子同我家小姐从鸿都来,路经此地,不知能否借宿一宿?”

他们来之前便打听过静慈庵,自然料定了慧慈师太不会拒绝,才敢这般说。

果然,慧慈师太闻言,念了声阿弥陀佛,又叹了几声鸿都水灾这才点点头将他们迎到了客房里。

叶葵褪了腕上前日才带上一个半旧银镯子硬塞给了慧慈师太,低着头喃喃道:“这镯子便给庵里添点香油钱吧。”

“使不得,小施主自收着吧。”她看了看叶葵跟池婆虽然整洁但已经洗旧了粗衣,将镯子推了回去。

叶葵声音里带上了细弱哭腔,“这镯子值不了几个钱,您若是不拿着,我们也住不安心。”

慧慈师太又推了几句,见她眼中已盈满了泪,这才收进了袖中。

叶葵见状心中松了一口气。

叶老夫人同慧慈师太交好,所以她不得不借此谋划一番。

信佛人,遇到想不通事只怕多半会同佛祖倾诉。所以身静慈庵叶老夫人一定也会寻慧慈师太说话,那么到时候哪怕慧慈师太只提及一句今日这事,对她叶老夫人心中形象便大有助益。

两日后,山门外果然来了几架马车。

池婆正捏着那支叶葵还给她簪子,长叹一气,道:“我这一生都未曾想过还有回到凤城来这一日。但我早该想到,自遇到你那一刻起,我便应料到会有这一日才是。”

叶葵感激池婆当日将簪子留给她,闻言便道:“您一直都是信命人,如今便当是老天爷派您来帮我一把吧。”

“胡说,我这把老骨头还能帮你什么忙。”可说着,她却是笑了起来,“不过如今,老婆子可就跟着你过日子了。”

叶葵亦笑了起来。

“这是自然,您听,叶家人估计已进山门了。”

池婆敛了笑容,沉声道:“你那三叔倒是个可靠,只是究竟有多可靠,你我却不知。如今,大障碍不过是你那母亲罢了,但今次有叶老夫人,她便只有站着听份。这可是千载难逢好机会!”

叶葵自然知道机会难得,且叶家今日带了叶殊一道来,便不会留宿,所以时间紧迫,她现下便要开始准备了。

“今日一早我可偷听到慧慈师太吩咐小尼午后林中摆茶,所以倒时我们便那儿会一会叶家诸人。”

018纸里包火(二)

夏日午后,林中幽静。

犹自带着热气风一吹,树叶便簌簌作响。

贺氏微笑着拧块帕子递给伺候叶老夫人阮妈妈,口中道:“近日天热,母亲又素日喜凉,这梅花冰片点着可正好提神醒脑,闻上一会,只觉得通体沁凉呢。”

说完,她才又擦干了手,将一旁早就装好梅花冰片小香炉给点上了。

叶老夫人闭着眼睛,口中淡淡道:“你有心了。”

“祖母,这桔子倒是不错,我给您剥一个。”坐另一边贺氏独子叶昭笑嘻嘻地将手中后一瓣桔子塞进口中,才伸手又拿了一颗几下剥开,取了瓷碟边上搁着细长银锡将白色桔络给除去了。

叶老夫人睁开眼,也不接桔子,只扭头看向贺氏道:“昭哥儿身子不好,桔子这东西怎可多食。”

贺氏脸色讪讪,“母亲说是,这桔子性凉,吃多了却又易上火,实不该多用。”

凤城不产桔,这桔子是千里迢迢让漕船运上来,所以价钱极贵,是个稀罕物。叶昭往日里便只看吃这个,所以贺氏便也由着他。如今叶老夫人这话,却是明明白白责怪她了。贺氏心里不免有些不痛,她是老祖宗做主娶进门,生下儿子虽聪明但胎里不足,身子虚弱,便也不十分得叶老夫人喜欢。

“祖母,这时节,那边六月雪应都开花了,我过去瞧瞧。”一直埋头看书叶明烟合了书页,抬头道。

叶老夫人点点头,“去吧。”

“祖母,我也跟着大姐一道去瞧瞧吧。”叶殊闻言急忙插话,看叶明烟手指方向同他跟叶葵说好地方差不多距离。

这话一出,春禧几个便也都开口要一同去。

贺氏笑着拍拍叶昭手示意他也一道去,“都一起去吧。”

等到一行人带着丫鬟婆子浩浩荡荡地往林子深处走去,看不见身影后,叶老夫人却忽然道:“你瞧二丫头如何?”

贺氏一愣,旋即道:“生好,性子也妙,虽比不上大哥家明烟,倒也是个好。”

“小殊呢?怎好端端又从望京回来了?”

贺氏迟疑,“老爷突然将人唤了回来,我也不知是怎么一回事。”

叶老夫人皱眉,道:“这也不知,那也说不出所以然。二丫头前些日子同夏家丫头事你难道不知道?真正是丢了大脸了!”

正训着,林子深处忽然跑出来个婆子。

慌慌张张地跑到叶老夫人跟贺氏面前,喘着道:“不…不好了,前面给闹起来了!”

叶老夫人脸色一沉,厉声道:“说明白些!什么叫闹起来了?”

“大、大小姐领着人去看什么…什么雪,刚看了会,也不知从哪走出来个姑娘,三少爷一看到人,就扑上去喊姐姐了!”那婆子磕磕绊绊说了一通。

贺氏一听这话,霍地站起来,指着那婆子道:“人哪里?些带我过去瞧瞧!”

说完,又扭头对叶老夫人道:“母亲您先歇着,我过去瞧瞧再说。”

可叶老夫人却皱着眉道:“不行,我要亲自去看一看。”

也不知为何,这话一出,贺氏心莫名不安了下。

才跟着那婆子走了没多远,便听到有人尖叫。

那声音细细琢磨下,可不是春禧声音!贺氏心下有些疑惑起来,脚下步子又了几分。

一错开眼前茂密绿树,前方景象便清晰了起来。

春禧不知着了哪门子魔,蹲地上捂着耳朵尖叫个不停,只说是见鬼了!

贺氏唬了一跳,下意识往四周看了看,可转念一想这青天白日哪里来鬼!她几步走过去,先瞪了旁边丫鬟婆子一眼,道:“怎么回事这是?二小姐好端端怎成了这幅模样,你们几个都是泥做假人不成,竟不知去扶一把?”

一旁战战兢兢婆子闻言急忙蹲下身子去拉春禧。

“明烟?这是怎么了?”叶老夫人扶着阮妈妈手慢慢走近,口中问着叶明烟,眼睛却已看向了叶殊所方向。

那个姑娘是谁?

叶明烟心中亦是疑惑,只道:“方才我们这看花,那边林子里出来个姑娘,三弟一见着人便扑了上去。等回过神,二妹已是这幅模样了。”

叶老夫人察觉到了不对,口气生硬地唤起叶殊来,“书都读到哪里去了!还不将人家姑娘给放开!”

“祖母——这是我嫡亲姐姐啊——”叶殊转过身来,一脸喜气,眼角还挂着泪。

贺氏觑了眼叶老夫人,训斥叶殊:“她是你嫡亲姐姐,那这边又是谁?”

说话间,春禧已渐渐冷静了下来,偷偷看向那般粗衣加身少女。

叶葵,竟然还活着?

这念头一冒出来,她就止不住地害怕起来!

她敢拿着那块玉佩冒充叶葵,便是认定叶葵已经死那场山洪中了,可她、她竟然还活着?

一时间,惊惧交加,她竟没有注意到叶老夫人已经唤了她好几声。

等回过神,她才慌张地喊了声祖母。

还没有来得及说出别话,众人便看到那站叶殊身旁少女猛地跑出来,一把跪倒叶老夫人面前,连连磕头道:“祖母…”

嗓子喑哑,似是哭了许久。

贺氏此时一头雾水,但心底已隐隐觉得不妙。见人莫名其妙便喊上了祖母,生怕叶老夫人生气,急忙使人去拉起来。带来几个粗使婆子,力气都极大,一把便将人从地上拉了起来。

“别动!”叶老夫人忽然惊呼了声。

而后猛地推开几个婆子,手指颤颤地指着少女脸,沉声道:“阿…阿薇…”

这声阿薇一出,莫说其余人呆了,便是叶葵自己也懵了。

唯有阮妈妈清醒得很,上前不顾主仆尊卑伸手掐了叶老夫人一下,口中道:“老夫人您醒醒,这不是三姑奶奶!”

贺氏扬眉,冷声道:“还不些将这不知哪里来人给拉下去!”

“祖母——”叶葵冷眼扫了眼贺氏,眼眶一红,便又跪了下去。

019尘埃落定

“你说那丫头长得同阿薇像不像?”叶老夫人叹了口气。

阮妈妈笑了笑,给叶老夫人重沏了一盏茶,轻声道:“您呐,是想三姑奶奶了吧?”

叶老夫人却摇摇头:“不是,那丫头生得同阿薇实是像…阿薇十二三岁时候便*绑双平髻,那模样日日我眼前晃,一晃眼便足足过了几十年。今日那孩子才是我嫡亲孙女啊…”

“您怎知道?总不能只因着她同三姑奶奶有几分相似,便说她是。先前那位,手上可拿着老祖宗玉佩呢!”阮妈妈不赞同地摇摇头。

叶老夫人又叹了口气,摆摆手道:“去将人都给我叫进来。”

阮妈妈应了要去唤人,却忽然小声问:“二夫人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