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葵往后退了两步,摇着头笑道:“证据,我可没有。母亲若是不信我的话。自去四弟那寻证据不就成了?何必跟我要。这事说久不久,可时日说短却也的的确确是不短了。母亲若是心中有数,恐怕还是早些去寻了四弟将事情问清楚为好。若是不然,这将来如果出了什么事,那便大大不妙了。”

说完,也不等贺氏说话,叶葵便又道:“事情既也已告诉了母亲,我这心里也就没什么疙瘩了。不过瞧着母亲的面色倒像是不大好的样子,还请多注意身子才是。”养好了身子,才有力气看好戏啊!

温氏被杨氏喊走。不过怕是也拖不了多久。只怕不需一会,便会赶上来。等到温氏来了,贺氏也就没这么容易被她的话带着跑了。所以叶葵将想说的话都说完。便再也不去理会贺氏,招呼了不远处跟贺氏的丫鬟一道守着的秦桑便走。

她走后,贺氏也有些呆滞地开始往前走去。

陡然间冒出来的温远,叫她着实有些心神不宁。这件事,的确是她年少无知时犯下的错。曾几何时。她也以为可以不顾身份不顾门户,只要互相喜欢便能在一起。可青瑛长公主为嫡出的孙子求娶贺家女,她根本无力反抗。

不过即便已经嫁进了叶家,她仍旧不曾对温远忘怀。若非如此,她后来也不会在温远来凤城之时,做出了那样的蠢事。

可那时候。她进门一年整肚子却还是一点动静也没有。老祖宗不满,叶老夫人不喜,身为唯一支柱的丈夫叶崇文却满脑子都是他失踪了的妻子萧云娘。妾生的庶长子一日日长大。新纳的秦姨娘更是直接有了身孕,她怎会不心急,怎能不害怕?

怕也就是因为这样,她才会在那个时候那样的情况下寻到了温远。

可是那一天的最后时刻,她是落荒而逃的。再后来。她回到了叶家依旧做她的叶夫人。为了巩固自己在叶家的地位,她开始培植自己的人。开始想方设法有了孩子。

叶昭一日日长大后,她终于开窍了。

温远之于她,不过只是年少时开过就谢的一朵路边野花罢了。贫贱夫妻百事哀,她那时若是没有被贺嬷嬷阻拦,真的同温远私奔了的话,那么后来,甚至不用太久,她也许就会成为温远身边一朵开过就败的花罢了。

如今她高床软枕睡着,锦衣华服穿着,她怎么可能会让一个早就该从她的记忆中彻底消失的人来轻易地将她的一切都毁掉?这绝不可能!她还有儿子,她的儿子要继承叶家的一切,要一辈子都活得好好的,怎么可以被温远这样的人给威胁到他的前途!

转瞬间,贺氏心中已有了清晰的决断。

而与此同时,叶葵那边亦在飞快地盘算着。以她对贺氏的了解,这件事贺氏决计不会同温氏商量。也正是因为如此,她不同温氏商量,就势必会想法子除掉那个潜在的威胁。

“二小姐,若是她并没有如您预想的那般做怎么办?”秦桑一路默不作声地跟在她身边,见她拧着眉头,不由道。

叶葵只是摇摇头,道:“她有十分之九的可能是按照我的想法走。剩下的那十分之一的可能若是发生了,我们也不过只需要在她身后轻轻推一把就是了,不怕她不跳进坑里。”

话音落,叶葵的眉头却依然紧皱着,丝毫没有要松开的模样,她近乎呢喃地道:“可为何我仍旧觉得这事有些古怪…”

按照时间来推算,叶昭的确极有可能不是叶崇文的儿子,而是温远的孩子。可叶昭生得幼小,身体不好长得似乎也较同龄的孩子小了许多,脸都似乎还未长开。仔细看去,只觉得他既像温远,又像叶崇文。

可惜了,如今这时候还不能去做亲子鉴定。不过也正是因为没有这个法子,所以这件事叶昭才会信以为真,才会被她耍得团团转。

“对了二小姐,先前鹤寿堂着火的事,奴婢发现似乎有人在悄悄打听。”秦桑忽然想起一事来,蹙眉道。

叶葵一愣,有人打听?难道是叶明烟的人?不对,若是叶明烟想知道,只从杨氏那也早就知道情况了。何况,对叶明烟来说,自己没有死这件事便已经足够了吧,旁的事都不过是浮云而已。

“可查清楚是谁的人了吗?”叶葵问道。

秦桑颔首,解释道:“是先前就在鹤寿堂做事的一个小丫鬟的娘在打听。”

并非是鹤寿堂的人在打听,而是小丫鬟的娘在四处打听?叶葵从这短短的一句话里听出了别样的意思。老祖宗去世后,鹤寿堂便几乎空了,原先在里头服侍的丫鬟婆子也都被分配到了其余地方去。鹤寿堂着火同他们有何干系?为何要打听?

她蓦地停下脚步,问秦桑道:“可知那小丫鬟原先是在哪里服侍的?”

秦桑早已调查清楚,见她问起便立刻道:“那丫鬟叫碧桃,原先是老祖宗屋子里负责茶水的。”

“哦?”叶葵倒是没想到那丫鬟竟然是能进出老祖宗屋子的,“那鹤寿堂里的人被重新分配后,她被分到了何处?”

秦桑脸上露出有些古怪的神情来,“她在老祖宗去世前一个月便告了病假被接回了家中修养,这个月才重新回来当差,如今是在五小姐那。”

“五小姐那?”叶葵诧异地脱口而出。叶明宛的院子是她一手选的,她院子里的丫鬟婆子也是她逐个看过的,何时有个叫碧桃的,她怎不知?

秦桑点头,道:“前日才去的五小姐院子里当差,五小姐怕是忘记同您说一声了。”

“碧桃…碧桃…”似乎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可叶葵却是越想越不对劲。若非这个碧桃有什么问题,她怎会如今才回来当差?想到这,叶葵不由又问道:“可知她得的什么病?”

秦桑丝毫没有迟疑,道:“是风寒。”

叶葵闻言终于忍不住冷笑了起来,“风寒?风寒为何一告假便是这般久?若非此次五妹单独开了院子去住,她怕是想回来也难,府中的差事本就都有定数,她告这般久的假,难道便不怕往后再也回不来了?”

“您的意思是…”

“其中必定有鬼!”叶葵十分肯定地道。否则,碧桃的娘也就不会悄悄打听鹤寿堂着火的事了。

秦桑突然倒吸一口凉气,诧异地道:“难道是那件事?”

叶葵知道她是跟自己想到一块去了,不由微笑,点头道:“想必便是那件事了。算算时间倒也不是没有可能。她又是负责茶水的,凑巧听到了什么也未曾不可知。”

碧桃是老祖宗屋子里负责茶水的丫鬟,那就能自由出入耳房。虽无主人传唤,同样不能进内室,可若是里头说话声大了,屋子外头的人不一定能听见,她若是在耳房里却一定能听见!

那一日,老祖宗同叶明烟说完话后,便倒了下去,从此再也没有起来过。

她到底同叶明烟说了什么才成了那副样子,一切都是谜团。本以为这个谜团永远不可能解开了,却没有想到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碧桃的出现,绝对是个转机!

叶葵眯着眼睛抬头看向天空上的那颗已经渐渐高悬的太阳,吩咐秦桑道:“去五小姐那说一声,今天的午膳我去她那儿用。”

秦桑道:“碧桃的娘那边是否还需要继续查下去?”

“查!”叶葵收回视线,低下头,“当然要查。”

181接近真相(一)

鹤寿堂被一把火给烧成了焦黑丑陋模样,却意外为叶葵烧出了一条奇妙线索。到了午时,叶葵领着秦桑去了叶明宛院子。说来也怪,只是一眼,她便认出了那个叫做碧桃丫鬟。明明从未见过,可只是视线扫过,叶葵便敢肯定那人就是当初鹤寿堂当差碧桃没有错。

不过十二三岁小丫头,梳着整整齐齐丫髻,身上穿着浆洗干净青色布衫,立那恭恭敬敬地连头也不大敢抬起。

她害怕。

叶葵原以为她是怕自己,后来却发现她并不是害怕自己,而只是单纯害怕罢了。举手投足间,都能轻易叫人看出她恐惧。叶葵不动声色地同叶明宛说着话,另一边却已经使了眼色给秦桑,让她去查了碧桃家里事。依碧桃如今模样,似乎还不能极好地适应如今差事。她若是真知道些什么,又怎会这般还未做好准备时候便回府来?

如果一不小心便将事情给泄露了,那她要待如何?

叶葵细细咀嚼着口中饭粒,用了大概半碗饭时候,秦桑回来了。

趁着叶明宛小跑着出门吩咐人去做点心时候,她将秦桑唤到了边上,道:“如何了?”

“碧桃老子生了大病,家中银子用光,她不能再继续呆家里不动,这才想法子趁着五小姐这缺人时候顶了进来。”秦桑将探听来消息细细同她说了。

叶葵闻言放下手中筷子,道:“可知道她爹得是什么病?”

秦桑摇摇头,解释道:“说什么都有,所以奴婢也无法确认他到底得是什么病。只不过,不论究竟是什么病,总归是不轻。听说还要用人参吊着气,所以这怎会不缺银子。”

“人参?”叶葵略带惊讶地道了一句。对于碧桃这样人家来说。一株再普通不过人参怕也是极难得事,也就由不得她不进府赚月钱了。不过也正因为如此,叶葵心中霎时就有了一个计划。她略想了一下,看着外头逐渐靠近叶明宛身影,飞地对秦桑道:“想法子将碧桃带出去,我要单独见她。”

秦桑点头应是。

两人话刚一说完,叶明宛便已经到了屋子里,喘着气对叶葵得意地道:“二姐,你午后便留我这吧。鲜莲子跟着漕船才送上凤城来,今儿府里特地买了一筐子。我们做了糕点吃,味道定然不错。”

叶葵闻言,下意识蹙眉。道:“府里就得了一筐子?”

“厨房人说,所以我也没让他们全给我做点心了,只用一小把而已。”叶明宛撒着娇道。

叶葵将她耳边因为跑动而落下来一缕发丝别到耳后,道:“便是全吃了也无妨。”

如今贺氏自身难保,恐怕是不会有心思这种事情上同她们计较。如今叶家。早就从一潭浑水变成了一潭烂泥。一个个陷里面拔不出腿来,哪里还有功夫乎这些小事。

不过叫她疑惑是,若是厨房要买鲜莲子回来入菜,又怎会只买一小筐子?

叶家有多少位主子?那么点莲子怕是一人一筷子也就没了,怎会够吃?可按照叶明宛话来说,确确就是一筐子没有错。莫非是那些几乎要叶家淌成一条河冰耗了银子?所以厨房连点鲜吃食也舍不得多采买了?

屋子店铺。金银首饰古董字画,看似样样值钱,可事实上真到了用银子时候。这些东西压根不能直接派上用场。

这般想来,叶家现银恐怕并不多。否则贺家好不容易来了一次人,来还是自己嫂子跟两个侄子,贺氏怎会不好好款待,反而弄出如今这样寒碜模样来?虽说因为贺行之死。有些事也不可能办热闹,到底也不该是如今这幅样子。

叶葵心中思索着这些事。口中却仍同叶明宛对答如流。

“二姐,听说先前那屋子里人是你?”这个疑问她心里压了好些日子,叶明宛此刻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

叶葵斜睨她一眼,问道:“你这是从哪里听来小道消息?”

叶明宛“咯咯”笑着,道:“府里都这么传,到底哪儿听来,我也想不起来了。不过二姐,你可见过三姐了?听说她活不久了?”

“这又是哪里听来话?”叶葵失笑,“竟没一句话是准,你以后可切莫听人胡说了。她是受了伤,但死却是死不掉。不过,有时候活着可比死了遭罪多了…”

后一句话也不知是感慨还是旁什么,听得叶明宛都无端端觉得惆怅起来。

她皱着细细两条眉,道:“她若是平日里不做亏心事,如今又怎会被鬼敲门?可见她平日里没做什么好事。以前她每每见了我,都用好像要吃了我一般眼神看我,想起来便叫人不舒服。”

叶葵笑着拣起一块莲子糕尝了,对叶明宛道:“她疯了。”

“疯了?”叶明宛蓦地大叫了一声,才刚被她塞进口中莲子糕“啪嗒”一声落了地。

叶葵看看她大张嘴,又看看地上糕点,无奈地摇摇头,道:“确是疯了。”疯子话,即便是有朝一日她清醒了过来,也绝不会有人相信她话。叶明珠这一回算是倒了大霉了。

两人又说了一会话,叶葵起身告辞,离开了叶明宛院子。

可离开后,她并没有直接回去,而是跟着秦桑去了另一个地方。偏僻角落里,一脸惶恐碧桃单薄瘦小身子瑟瑟发抖,像是极害怕同她们呆一块,却又因某些特别原因,不论如何也不想离去,只能苦苦支撑着。

叶葵走近后,轻声问道:“你是当初鹤寿堂碧桃?”

“是…奴婢就是碧桃…”碧桃说话时语气亦是战战兢兢,显然是骇极了。

叶葵让秦桑去把风,自己领着碧桃又往角落里走了点,而后才问道:“你爹可是病重?”

碧桃闻言,突然“扑通”一声她面前跪了下去,哭着道:“二小姐,奴婢知道您是好人,求您救救奴婢爹…求求您了…”她哭得极惨,身子伏地上不停打颤,可到底是怕声音太大惊动了旁人,惹恼了叶葵,只好又努力将声音压低了。

“你爹命一直都你手里,你可知道?”叶葵并没有去扶她,也没有让她起来,只是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吐出一句话来。

碧桃听到这话,只隐隐约约猜到叶葵想要她做什么,可到底是什么她一时间竟是还没有想到。

叶葵见她泪眼朦胧地看着自己,却似乎根本不知道自己说什么,登时有些哭笑不得,索性便将事情挑明了来说:“我只要你如实告诉我一件事,你爹命我自然会保住。”

“什么、什么事?”碧桃脸露害怕之色,讷讷问道。

叶葵蹲下身子,同她平视,而后不紧不慢地道:“当日大小姐同老祖宗内室说话之时,你可就附近?”

“没有!”叶葵话音一落,她便断然否决了。

可她直到说没有二字前一刻都还发抖,说话时是害怕不已,如今骤然变得这般决绝,才叫人觉得古怪!

叶葵也不恼,神色如常地道:“碧桃,我方才已经告诉你了。你爹命你手里。你若是想我面前继续说谎,那便继续说吧。你娘性命如今也已经握你手里了。”

语速平缓,声音亦温和一句话,落碧桃耳中,却似乎像是针拼命往里面扎去。叶葵声音不断、不断地提醒她,若是她不小心,她爹娘就都有可能死这位一直恶名远扬二小姐手里。

这时,守外头秦桑忽然闯了过来,道:“玉溪姑姑从宫里回来了!”

玉溪姑姑自从上回被裴贵妃召进宫去后,便再也没有回来过。如今她这个时候突然回来,也不知是为了什么事。叶葵不由皱紧了眉头。玉溪姑姑既然回来了,那么定然很就要去见她,碧桃事恐怕只能先缓一缓了。

叶葵站起身,大步往外走去。

可还没走出几步,突然有双手抱着了她小腿。

碧桃跪着后头哭哭啼啼地道:“二小姐,奴婢说,奴婢全部都说是…”

叶葵这一走,她还以为是要去对付自己一家人,登时慌了神,哪里还记得自家老娘说过那句要将看到事情全部烂肚子里话。她今年还只有十二岁,这件事难道真带到棺材里去不成?

眼前这位二小姐可是出了名心狠手辣,自己若是死死不说,她一定会直接杀了他们!

这般想着,那些话便不由自主地从她嘴里冒了出来:“奴婢当日确就内室不远处…奴婢听到老祖宗对大小姐说,已经为她看好了一门亲事…大小姐先是说想一辈子陪着老祖宗,并不想嫁人…后来老祖宗将她训斥了一顿,大小姐便没有再说话…老祖宗还说那户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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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2接近真相(二)

话说到关键时候,碧桃突然止住了声,只呆愣愣地看着叶葵,过了半响才道:“二小姐,你当真会救我爹?”

这种时候,竟然也学会同她玩心眼了?叶葵闻言不由冷笑了一声,对一旁秦桑道:“秦桑,拿一百两给她。23z”一百两银子,对如今她来说并不算什么,可对碧桃这样人家来说,可着实算是天降横财了!要知道,哪怕是身为叶家二房嫡出长女叶葵,一个月月钱也不过就是几两银子罢了,别说是他们这些下人。

像秦桑这样贴身服侍小姐一等丫鬟,月例也不过是不到四两银子。

不过像秦桑这样身份丫鬟还能时常从小姐那得点赏赐,那随便一枚簪子一颗银丁香,可都是银子。但碧桃这样,别说这些赏赐了,便是平日里喜庆日子也不一定就都能分到赏银。

她娘不过是下等仆妇,他们家早就穷得家徒四壁了。所以她爹病一直只能拖着再拖,结果就拖到如今这个地步。所以如今乍然听到叶葵要给她一百两银子时候,她霎时便呆住了。直到秦桑将一张银票塞进她手里,她才猛地回过神来。

娘说错了,能换一百两银子事怎么可以烂肚子里!

碧桃急急忙忙地将那张银票塞进了怀中,这才对着叶葵感恩戴德地继续道:“二小姐,奴婢那日听到老祖宗说那户人家近几年虽然没什么建树,但到底是勋贵人家,荣国公也算是个人物,他儿子也自然是…”

“荣国公?”叶葵突然皱着眉头打断了碧桃话,“你可曾听到老祖宗说了是荣国公哪个儿子?”

碧桃一怔,埋头想了一会才“啊”了一声抬起头来,道:“奴婢想起来了。好像是叫什么梵。”

“容梵…”叶葵亦有些愣住,迟疑着吐出这个名字来。

“对对,就是这个名字!”碧桃欣喜地道,“老祖宗还说了一堆什么庶出不一定就差人一等话,可后来大小姐就…”说着话,她声音又突然低了下去,“大小姐说宁死也不嫁,老祖宗便似乎打了她一巴掌。再后面事,我却是不曾知道了。”

说到这,事情似乎已经结束了。可叶葵却从她脸上发现了一丝端倪。她冷声道:“后面事,你自然也是知道。若是你不愿意说,那一百两我自有办法叫你兑不出来。你拿着也不过就是一张纸罢了。”

碧桃红着眼眶不敢置信地仰头看着叶葵。讷讷道:“二小姐,您、您可不能出尔反尔啊…”

叶葵嗤笑,“我为何不可?我要你说是全部,并非只有那么一点东西罢了,你既不将话说全。我又为何要兑现我诺言?”

“奴、奴婢真已经把知道事全部都说了…”碧桃努力申辩。

叶葵却像是根本没有听到一般,冷然道:“我数到三,若是你还是不愿说,那你怀中银票就真只能成废纸了。”

“一…二…”

“我说!我说!”碧桃泪流满面,紧紧闭着眼睛低声道,“奴婢亲眼瞧见了大小姐将老祖宗推到了地上!”

换言之。也就是她亲眼看到叶明烟才是那个让老祖宗去世罪魁祸首。恐怕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她才会装病回了家,一回就是几个月。这件事一旦被叶明烟知道了。她定然也会死无葬身之地。如今叶明烟躺床上形同废人,所以她娘才敢让她重回来。可谁知,这事终究没能瞒住。

可不同于碧桃忧心忡忡,叶葵根本不以为意。

她口中话,叶葵早就知道。老祖宗死。定然出自叶明烟手。她只是没有想到,让老祖宗致命原因竟然只是她为叶明烟说了一门亲事。而叶明烟不愿罢了。

可容梵这个人,叶葵见过几面。

即便算不得十分出众,却也有八分了,即便是站裴长歌那样人物身旁,也不会叫人忽略了他。老祖宗并没有说错,容梵虽然是庶出,但是荣国公儿子中,他可是一等一厉害。不过也正是因为如此,他几位兄长也都对他虎视眈眈。不过不同于裴家,荣国公府世子早就已经确立了。可即便这样,他兄弟还如此忌惮他,可见容梵此人厉害。

假以时日,他定然不会只是个顶着庶子名头庸才。

这样人,凤城中有多少姑娘心之向往?哪怕只是个庶出,也挡不住那些炙热而年少少女之情。

可叶明烟非但拒绝了,甚至因为这件事不管不顾要了这个将她养大老人命。她心中究竟想什么?叶葵突然有了一种极不妙感觉,先前自己几次出事都偶遇了容梵,难道并不是巧合?甚至于也不是容梵故意接近?这一切,莫非都是叶明烟搞鬼?细思一番,叶葵只觉得毛骨悚然。

叶明烟这是撮合她跟容梵不成?!

她脑子里到底装都是什么东西,即便只是一包稻草也不该做出这般奇怪事情来才是!叶葵只觉得浑身怪异,陡然间又想到了之前关于王太医取得院判之位事情来。

真说起来,那件事情难道不怪异吗?

一切就都像是被算好了一般,王太医轻而易举地得到了院判位置。而这件事,谁都没有料到。

若真是叶明烟背后为他出谋划策,那么叶明烟此人莫非能未卜先知?或许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才会对老祖宗要将她嫁给容梵事那么反感,甚至不惜要杀了老祖宗。

但是她为何这般恨自己,从一开始便要将自己置于死地?

莫非叶明烟也算到了未来有一天自己会杀了她?

叶葵眼里闪过一丝厌恶光,蹙眉自语:“若是杀了她,未免太便宜了!”她目标可不单单只是这样而已!如今知道了容梵这件事,她当然不会放过。

叶明烟不想嫁,她便非要她嫁进去看一看!

若那是叶明烟眼里地狱,她便做那只推她进地狱手又何妨!

只可惜,如今叶明烟缺了一只胳膊,这样一个不全人想要嫁给容梵,倒似乎不大可能了。冥冥中,自己竟然不知不觉中助了她一臂之力。

殷红小舌舔过略带干涩唇,顿时计上心头,叶葵突然对秦桑道:“走,我们去见玉溪姑姑!”

可才走出几步,她忽然停下了脚步。糟糕!突然冒出来碧桃事,她倒是把另一件重要事给忘记了!

“秦桑,贺氏那边可有动静?”叶葵蹙眉问道。

秦桑早有准备,闻言立刻道:“已寻过四少爷了。两人大吵了一架,不欢而散。”

玉葱似手指另一只手掌心无意识地比划着,叶葵蓦地重重点了下自己掌心,飞地道:“以贺氏性子,只怕是一日也等不了。趁着如今温氏还,她定然会想法子将事情解决掉。否则,她知道我清楚那些事,若是我继续温氏面前晃荡,难免温氏不会知道一切。所以贺氏定然会近几日下手!”

“您是说她会去见温远?”秦桑道。

叶葵笑道:“为母则强,叶昭信以为真,越陷越深,她当然不会坐视不理。何况这件事,还事关她自己名誉。温远为人,她岂会不知?就算她年少时顶着一脑袋浆糊爱上了个戏子,如今清醒过来也一定会明白温远真实性子。叶昭这段时间一直悄悄地给温远银子,你说贺氏知道了会不会慌?”

温远那种人,就像是许久没见过肉苍蝇。

而叶昭就是那块上好肉。

苍蝇一旦叮了上去,又怎会舍得松口?

这样道理,她懂,贺氏一定也懂。

“给我盯紧了她!她一旦有了动静,便立刻通知我。”叶葵冷静地吩咐着秦桑。

贺氏事暂告一段,她仍要往玉溪姑姑那边去。就算她不准备做什么,玉溪姑姑那边却也还是要去。多日不见,也不知她裴贵妃那过如何。

叶葵松地笑了起来。

她若是示弱,那些人就只会越来越嚣张。所以她只能叫他们知道,她从来都不是个任人宰割深闺女子!

玉溪姑姑想要她面前装大爷,也得问问她答应不答应!

等见到了多日未见玉溪姑姑,叶葵先恍若无事般地问候了一句:“多日不见,姑姑可好?阿葵可是十分想念姑姑呢。”

“托二小姐福,奴婢过得极好!”玉溪姑姑依旧端着她那张笑脸,可眼里神情却似乎已经有些绷不住了。裴贵妃从小娇生惯养,入宫后也是被皇帝捧手心里过日子。可这越是没有吃过苦人才越是容易多心。

一个眼神一句话,就足够让他们想入非非。

何况,叶葵亲自写了一封信给裴贵妃!

所以没几日,裴贵妃便将她召进宫去了。直到今日才又将她送到了叶家来。说到底,裴贵妃对谁也不信任。哪怕自己已经她身边呆了那么多年,她仍旧只是看到了一封她分明不喜人写信,也会对自己心怀芥蒂…

183离心之策

见过玉溪姑姑后,叶葵只觉得心中愈加烦躁。

事情一步步都在朝着她预期,甚至比她一开始预期的更好的方向而去。而她,却突然间开始惴惴不安。从一开始,她只守不攻,到如今已能面不改色地布局,将人一步步往深渊里拖去。这样的进步,到底是该笑还是该哭?

她茫茫然不知所措。

从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次起,她所见到的便是那个覆着雪,前路只有一片白茫茫的世界。

直到如今,她也依然走在那条看不清楚去向的路上。收拾掉了贺氏跟叶明烟后,她是不是就能安心离去。叶殊那个孩子…从此以后,便同她没什么干系了吧?萧云娘的那句话,她已经尽力去兑现。如今,也差不多是时候该收尾了。

跟裴家的那门婚事,她突然间又有些想要反悔了。脑子里才冒出这个念头,叶葵便吓了一跳。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她若是敢逃婚,她的下场先不说,叶家绝对是完蛋了。连带着叶殊、叶明宛、老夫人,一个个都会被卷入这场风暴中。何况这件事,原就是她拒绝了裴长歌愿意想法子解除婚约的建议,自己答应下来的。

到了现在这个时候再出尔反尔,未免太过分了一些。

“呼——”她低着头呼出一口气来,看着脚边的一株杂草。不知名的碧色小草,从砖块的缝隙间顽固地拧着身子钻出来,立在微风中轻轻摇曳。

“二小姐,那边有动静了。”秦桑不知何时凑到了她身,压低了声音道。

叶葵抬起头来,脸色已经恢复了一贯的模样,问道:“是否肯定?”

秦桑毫不迟疑地点头应是。

“那好。我们也该有些动作了。”叶葵低低说了一句,转身往屋子外而去。叶昭住着的地方离她的院子颇有些距离。而且她突然间上门不论怎么看都是一件十分怪异的事情。所以叶葵并没有准备亲自前去,而是让秦桑去将人弄了出来。同样,秦桑去请,以他们之间的关系这仍旧是一件十分奇怪的事。所以秦桑此去,并非是请人,而是诱人。

只要将温远跟贺氏两人一道抛出,叶昭怎会不上钩。

有时候明知前头那只鱼钩上挂着的是有毒的饵料,你却仍旧只能去咬。如今叶昭面的的,大抵便是这样的情况。

等到人如同预期的一般出现在了叶葵面前的时候,叶葵只浅浅微笑着。一言不发。这种时候,谁先开口谁便输定了。而她决不会让叶昭赢。可是叶昭却也不说话,只定定看着她。

时间分明是紧张的。但叶葵脸上却看不出一丝心急的迹象,反而一副笃定了叶昭会忍不住先开口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