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家九爷死了。

这种事,如今惊鹊院里有哪一个是一点也不怕的?

怕是根本就连一个也没有!都已经到了这个时候了,谁会不觉得震惊骇然?

可是真正可怜的人,是裴家的九夫人啊。年轻的裴九夫人,才刚刚成亲数月,肚子里的孩子便成了遗腹子,她也就成了寡妇。真是不论叫谁看到都会觉得她可怜吧。

然而这个时候,叶葵最不需要的便是同情跟可怜!

池婆这样的表现才是最合她心意的。

同过去一样便好。这样就还能叫她感觉什么都没有变化。

“夫人,您该去见老侯爷了。”池婆微微俯身,在她耳畔轻声提醒道。

叶葵呆滞的面上渐渐有了神采。就仿佛一个精致却没有生气的假人终于在被灌注了灵气。重新活了回来一般。漆黑的眼仁慢慢转动起来,她眨了眨眼,嘴角翕动,终于哑着嗓子道:“帮我换衣。”

裴长歌死了。

怕是所有人都已经相信了这句话。

因为不相信又能怎么样呢?既然人人都知道了,他当然就是死了。这个时候,什么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的话都是无理取闹而已。人人都知道他是死在苍城榆关之外的,黄沙漫漫,叫人要上哪儿去找什么尸体。

所以,裴家跟叶家也就只能立个衣冠冢了。

谁也不知,他们到底是怎么死的。又是死在了哪里。可是裴长歌跟叶崇武两人就是死了…死的透透的…

可即便是这样,叶葵仍旧不相信裴长歌死了!

直觉!

再没有哪个时刻能叫她如此相信自己的直觉了。

看到消息的那一刹那。她就像是被晴天霹雳给劈中了一般。身体僵硬,失魂落魄。然而当池婆进入她的视线中,当池婆故作平静的声音落入她耳中的时候,叶葵蓦地“活了”!

她决定相信自己的直觉,裴长歌并没有死。

她认识的那个裴长歌,绝不会这么容易就死掉的。

战场上刀剑无眼,榆关之外环境恶劣,这些都不是问题。她如今只愿意相信自己的直觉了。裴长歌一定还活着…

就算知道是鬼扯淡,可是没有见到尸体,那些人到底是凭什么就下断论说他们死了的?

叶葵深吸一口气,起身任由燕草跟秦桑服侍着唤换了衣服。池婆则神情自若地在她鬓边簪上了一朵小小的白话。从消息传回来的这一刻开始,她就该开始守寡了。

看着镜中的自己,叶葵嗤笑了一声。

戴上白花的这一刻,她反倒是突然间便连一点点的难过都没有了。那些随着死讯而来的伤心欲绝,陡然间就都消失得一干二净。她看着自己的脸,愈发肯定起来,裴长歌还没有死。

这看似近乎盲目的自信,其实却远没有那么无依据。

裴长歌背上的纹身,还有一直都还没有归来的秋年。这件事并没有这么容易就会结束。只要秋年一日没有回来,她便一日不能相信裴长歌已经死了的消息。

梳妆妥当,叶葵便由秦桑扶着去了裴家正堂。

裴长歌的事并不是小事。

裴家这一辈中他是最有前途的那一位,他既死了,那么同时也就是说明裴家这一代之内是不会走得更好了。可就算是这样,谁又在乎呢?

叶葵挺直着腰杆,迈进了正堂的门。

一屋子的人都已经聚齐了。就连叶葵一共也没有见过几次的裴七爷也到了场,一脸说不清什么意味的模样坐在了那。他身旁坐着的七夫人更是一见叶葵,便几乎落下泪来。

同为女人,她感同身受。更何况,叶葵还这么年轻。

七夫人想着眼眶便愈发地红了。

对比起来,另一边坐着的裴二爷一脸的伤心欲绝之色反倒是假得有些过分了。而且二夫人并没有落座,而是拿着帕子抹着眼角立在了裴二爷身旁。等到叶葵进门,她便更是直接冲了过来,一把抓住叶葵的手,哭道:“九弟妹可千万保重自己,你如今可是双身子的人。”

可是叶葵面上清爽,就连眼眶都没有红,更不必说什么伤心欲绝了。

一时间,反倒像是二夫人死了男人,而不是叶葵了。

奇怪的气氛登时便在众人之间弥漫开来。

七夫人则只觉得叶葵这是太过于伤心,所以被吓住了,难过坏了,所以连哭都已经哭不出了。可剩下的那些人却都在心里暗自嘀咕了起来,这老九的媳妇怎么跟个没事人似的,就算是跟老九没什么感情,那这会也该为自己哭上几声才是啊。年纪轻轻的,就成了寡妇,她往后的日子可要怎么过?

不过好在她腹中还有个孩子在。

女子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

这本就是千古流传的话。所以叶葵如今肚子里还能有个遗腹子,这简直就已经是十分难得又幸运的一件事了。

然而就是这个还未出世的孩子,却是八夫人罗氏的眼中钉。她先前失了孩子,从来便没有往自己身上找找原因,反省一番自己做的错事,却是将所有的错都推到了叶葵身上。

在她看来,她失去了自己的孩子,全部都是叶葵的错。

所以叶葵腹中的那个孩子自然也就成了她的心头恨。何况那又是裴长歌的孩子,是她想要却永远也没可能得到的孩子了。

罗氏先前小产伤了身子,如今还是该静养的时候,可是听到了裴长歌的消息后,她却是再也忍不住了,简直就是心神俱裂。可是等到她见到裴长宁的那一刻,罗氏心里的伤心震惊便却又忽然都变成了兴奋。

她高兴啊!

实在是要高兴坏了!

裴长歌死了,叶葵就成了寡妇。可是她的裴长宁却还活着,活得好好的。这一下,就算是轮也该轮到叶葵来羡慕她了才是!

罗氏这般想着,就几乎要笑出声来。

瞎子又如何,没了裴长歌,裴长宁身上的光芒也足够夺目了。单凭那张脸怕也要叫叶葵往后连看也不敢看了才是。这看一次,她岂不是就要想起裴长歌一次,而后便要难过一次?

罗氏咬着被角阴沉沉地闷声笑了起来。

真好…可真是太好了…她得不到,叶葵也得不到…

这样就不是她落在下风了!

同样的,还有类似想法的人当然便是二房的人了。

裴二爷跟二夫人盼了多久才盼到裴长歌的死,他们怎会不高兴?裴小九死了,裴二爷自然也就少了一个最强力的敌手。他怎能不仰天大笑一番?

这裴家,越来越像是他们的囊中之物了。

什么庶出不能继承家业的话,是时候该改改了!

等到压根就没人能继承家业的时候,难道老头子还能揪着他身上的那个庶字做什么法?

裴二爷想着,心里便乐开了花。

死的好!死的妙啊!最好老九媳妇肚子里的那个孩子也一道没了那就更好了!

284心思狠毒

论心狠手辣,裴二爷可从来就没有不如人的那一日。

裴家大爷英年早逝,他就成了居长的。倚老卖老什么的且不说,他可好歹也是这府里几个男丁中最有才干的那一个。老八老九年纪小,他一开始并没有将这两个孩子放在眼里。可是只要一看到永安侯看向这对双生子的目光,他就忍不住觉得心惊起来。

年纪小又如何?

这两个到底都是嫡出的孩子,论起身份来,可远远比他尊崇许多。

可是他为这裴家做牛做马,难道到了最后却依旧什么也得不到?得不到也就罢了,怕还要为了那两个小的鞠躬尽瘁才行。他是傻子不成?若非是傻子,他到底凭什么要为那两个乳臭未干的臭小子当牛做马,自己却只能忍着心酸过着苦哈哈的日子?就算他愿意过这种日子,他的儿子也是不愿意的!

要不然,等到将来永安侯死了,他们自然也就要分出去。

本家跟旁支的区别究竟有多大,只要想一想便也就能够想出来了。身为旁支哪里能比得上本家来得身份尊贵?一旦分了出去,那么裴家未来就算有滔天权势跟富贵也跟他们这一股人没有丝毫关系了。也许走出去,外头的人还愿意看在裴家的份上给他们几分脸面。可是这样得来的脸面不要也罢!

凭什么他们就不能成为本家?将这一支发扬光大?

嫡出庶出,有什么了不起的!

裴二爷从十年前便已经这般想了。所以他才会想要用那么下作的手段对付自己年幼的弟弟。

裴长歌十岁之前,其实都还是将他当成极好的哥哥的。裴二爷现在想想,那孩子只跟自己的儿子差不多年纪,又同永安侯的关系不佳,所以素日都是愿意靠近他的。

只可惜啊,到底不是父子,那就绝不可能培育出什么父子情分来。

在年幼的裴长歌心里,裴二爷是同父亲一般的存在。可是在那时正当壮年的裴二爷心里。裴长歌是挡在他获得富贵之路上的一块绊脚石。

既然是绊脚的石头,那当然就是要踢开的。

所以他在年仅十岁的裴长歌沉着脸来寻他要银子出门,又让他务必想法子帮他隐瞒住的时候。裴二爷忙不迭地便答应了。这孩子要去哪里,又为何要同他要银子,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他要出门了,而且是一个人孤零零的出门。

这岂不是难得的好机会?!

裴二爷心中暗笑着将裴长歌送出了门,转身便寻了人跟踪他。寻个好地方将人给处理了,他前行的路上自然立刻便能少了一块碍眼又容易绊脚的大石头。

可是…

事情进行得并不顺利。

回来的人说他虽然没有被卖进那些肮脏的地方去,可也在逃跑的路上出了意外死掉了。裴二爷心中便想。不论如何,好歹是死了。死了也就行了。

可是才过了大半年,一直在寻找裴长歌的永安侯便将人从鸿都给带了回来!

听到人被找到的那个消息时。他简直要被骇出一身冷汗来。可是转念一想。那孩子手里也根本就没有证据能够证明事情就是他做的,所以他又有什么可值得害怕的?

只要他手里没有证据,又有谁会去相信一个孩子的话?

他就算回来了,也还能再死一次!

裴二爷抱着这样的心态等候着那个孩子回到了凤城,回到了裴家。可是那孩子其实还是察觉到了吧?只是离开了大半年的时间,那孩子却像是彻底变了一个人似的。

分明在看到他跟他夫人的时候。那孩子还是一副恭敬又乖巧的样子。

可是裴二爷就是知道,这人呐,已经同过去的那个不一样了。

长相未变,音容笑貌都还是过去的样子。可是他脸上乖巧笑容的背后,却像是藏着了一只觉醒的兽。蛰伏着。随时等待时期冲过来咬他一口。裴二爷无数次被自己心中的念头给吓得不敢直接面对裴长歌。这样的孩子,还会死了吧!

早些解决了他。也好叫他睡个好觉!

可是等到他准备再次行动的时候,裴长歌却去求了永安侯要去军营。

永安侯本是武将,听到儿子这么说,他哪里会反对,即刻便开始着手准备。这一去,便是好几年。

裴二爷甚至还记得裴长歌离去之时对自己笑的模样。生得异常俊俏的少年嘴角噙着抹说不清意味的笑,眼神深沉得不像是一个仅仅只有十一岁的人。他笑着,对裴二爷说:“二哥,我会变强的。”

像是立誓,又像是在故意同他挑衅。

裴二爷在那个笑容面前彻底忘记了自己要怎么笑。

等到那个孩子再次回来,他就知道自己再也无法控制住他了。不,也许不该用控制这两个字,他甚至于已经连一点点拿下他的信心都没有了。

裴长歌年纪轻轻,意气风发。

而他,日渐老去。

他有时候甚至会恨永安侯活得太久了。

要是早些死了,他也就不必苦苦挣扎这许多年。他的儿子都已经有了儿子,而裴家的世子之位还没有去请封。他有些不懂老头子的用意了。

可是不懂,不代表他就可以不去理会了。

他不明白老头子的心思,却可以想法子让自己的心思变成老头子的。

他已经记不清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起了这个念头的,可是从半年前开始,他便已经开始着手去做了。

日复一日,成效虽慢,可却并不是没有的。老头子的身子已经大不如从前了。只这一点便表明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耐心这东西,只要他愿意,想要多少便有多少。他已经等了几十年,也不在乎再多等这一年半载的。

只是没想到,就连老天爷都如此厚待他。

那根眼中钉被拔掉了!

终于被拔掉了!

他在听到消息的那一刻,甚至激动的想要给阿莫比的人送点礼表表心了。这一回,那臭小子应当是真的死了吧!他等了这许久,这一回那臭小子可不会再重新活回来了吧?

裴二爷看了眼被自己夫人拉着手的年轻女子,心里暗暗嗤笑一声。

爹都死了,她肚子里那块肉又还能留多久,现在可不就是他们说了算?留着个寡妇也叫人头疼,倒不如一尸两命更好。再说了,这没了夫君,怀着身孕的女子一尸两命的可不少见。伤心过度,这总是难免的嘛!

这般想着,他嘴角便微微抽了抽。

可惜了,这会不能放声大笑一番。

裴二爷暗自感慨了一句,却不妨忽然有道极冷的视线落在了自己身上。那森然的冷意如此明显,叫他下意识便回望了过去。这一眼,他便看到了自己那个弟媳妇的眼睛。

眼仁漆黑,沉沉的不像是个只有十几岁的年轻女子。

他蓦地便想起了当年的裴长歌来。

也是突然之间,他意识到自己的这位弟媳妇给人的感觉竟然颇有几分像是自己那已经死在了战场上的弟弟。他又想到自己这弟媳乃是叶家的二小姐,也就是那个在未出嫁之前风评便已经十分不好了的姑娘。

她在家中的时候便敢拔剑去斩自己堂姐的胳膊,难保她现在就不敢拔剑来斩自己这个庶兄。

裴二爷想着,微微打了个寒颤,移开了目光。

像是夫妻两人心有灵犀一般,二夫人也察觉到了叶葵的目光,手便微微一僵,借着给自己擦泪的工夫悄悄松开了手,对她道:“九弟妹快些坐着吧,父亲马上就该过来了。”

叶葵点了点头,由她领着坐了下去。

刚坐稳,永安侯便大步流星地从外头走了进来。

他的身板依旧还是笔直的,可是脸上却难掩憔悴之色。

叶葵不由暗自叹息,即便是永安侯,也到底是老了。

可是永安侯年纪大归年纪大了,他说话间的中气却还是十足的。

进了门,他便重重一掌拍在了桌子上,冲着众人冷声道:“事情你们可都已经知道了?”听着是在问众人,可是他的视线却落在了叶葵的身上。见叶葵脸上没有泪痕,眼睛也没有红肿,坐在那的身板也是挺直的,身上没有一丝颓然之色,心里不由微微一惊。

“父亲,小九的丧事该如何办?”裴二爷咳嗽两声,问道。

这话并不是白问的。裴长歌是死在战场上的,那就是为国捐了躯了。按理来说,皇上该给个意思,这丧事的规格,是该好好商量商量的。

可是永安侯却只是看了他一眼,一张脸沉得像是能拧出水来。

沉默了一会,永安侯才缓缓道:“这事先不急。”

话音落,叶葵下意识抬头去看永安侯。这话里的意思,她怎么听着有些古怪?难道真的同她所想的那样,永安侯知道什么她不知道的事?裴长歌是不是真的根本就没有死?

心在胸腔里“扑通、扑通”地剧烈跳动起来,叶葵呼吸有些微紊。

“皇上还没有发话,我们便先不能动。”永安侯说道,“况且还得看一看叶家要如何。”

叶崇武是同裴长歌一道的事,两家合该商议一番。

“那…是该立个衣冠冢?”二夫人这时候突然道。

285何等阴谋

没有尸体,不立衣冠冢,难道要埋个活人进去吗?

裴二爷闻言就悄悄瞪了自己的妻子一眼。二夫人平日里有眼力见,今日怎的都没了。这个时候在老头子面前好端端的提什么衣冠冢,这不都说了事情还没定,皇上那跟叶家都也还没有消息,她这会急巴巴地说什么衣冠冢,老头子指不定还以为他们心里有多高兴呢!

裴二爷是既要权势富贵要裴家,同时,这脸面他也都是要的。

就算是坏事做绝了,可是只要没有明明白白的证据,那么他就是没做过。即便是到死,他也只会是个清清白白的人。

要知道,有时候有一张没什么污点的脸可比什么银子权利都要好用的多了。他生得一张和善的面孔,可不就是老天爷为了让他这么用的?若不然,他怎么能不生得有点气势些,不能生得像老头子些?

做父亲的人总是有那样的心思的,见了生得同自己相像的孩子,他这心里肯定是会自然而然地要多出几分喜欢的。所以裴二爷一直觉得自己生得同永安侯不相似这件事十分的可惜,可惜到他还默默想过这会不会就是因为他是庶出的缘故。因为连跟父亲长得像的权利都没有了,所以他只能投生在姨娘的肚子里。

可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愈发地不想要承认自己的那个庶字了。

所以他努力地想要摆出一副好儿子、好兄长的模样来。半年前,他无意间得知当初裴长歌那臭小子从鸿都回来后。曾去找过老头子说起他被人贩子给抓了的事情来。那臭小子可真是有够能装的,小小年纪竟然就能装成那个样子,差点连他都给骗了过去!

不过可惜了,老头子最终也没有相信那臭小子的话。

裴二爷事后偷偷想过,老头子都已经听了那话却也没有来找他说过一句,这是不是证明老头子心里其实也觉得他不错?是不是也是将他跟那些个嫡出的孩子放在同一个位置去看待的?

不过他却没有因为这样的猜想就忘记了自己想做的事。

该做的准备他一样也没有落下,该下的狠心他是一分也没有少。他其实是知道的,老头子没有动手。是因为那时候的裴长歌也没有出事,他好端端的回了裴家。可若是当时裴长歌出了事,而老头子事后也听到了跟他有关的话,他敢肯定,就算是假的,依照老头子的性格也肯定会杀了他给裴长歌那小子报仇的。

因此至始至终,他跟那臭小子之间地位都是不平等的。

裴二爷的视线慢慢地又落在了自己生来盲眼的八弟身上。好在这小子是瞎的,要是他也跟小九那小子似的,他还不得头疼死!何况如今老八媳妇肚子里的那块肉也没了。

这一切的一切。仔细想想竟然隐隐有一种连老天爷都要助他一臂之力的感觉。

最近这段日子发生的事,都叫裴二爷觉得心情愉悦,神清气爽。所以这个时候。他的妻子怎么能拖他的后腿。裴二爷当下又是轻咳了两声。示意二夫人赶紧闭上嘴巴不要再说话了。

二夫人向来听他的话,当下噤声,往后退了两步,一直退到他的身边。

永安侯也就像是没有听到她刚才的问话一般,一言不发地看了众人一圈,道:“都先回去吧。老九媳妇留一下。”

二夫人有些不愿意走,可是身为裴家大家长的永安侯都已经发了话,她自然也就只能跟着裴二爷先退了下去。三房、七房、八房的人也依次退了出去。七夫人临走的时候用极担忧的眼神看了看叶葵,嘴唇都有些紧张得发白。

可是这会已经没有他们留下来的可能了,她也就只能揣着一颗担忧的心出了正堂。

很快。屋子里便只剩下了永安侯跟叶葵。秦桑退到了角落里,同永安侯身边的人各自站在了一边。

气氛有些古怪。

本就没有做公公的跟儿媳妇单独说话的道理。可是如今事情特殊,谁也没那个心思来讲究这个。何况叶葵也是早就盼着有朝一日能找永安侯单独聊一聊的,也就更加不会在这个时候退缩。

永安侯坐在那一口气喝干了一盏茶,这才对叶葵沉声道:”你可知道了?”

叶葵问道:“父亲指的是什么?”

“你不哭也不闹,难道不是因为知道了什么?”永安侯眯着眼睛打量着她,已经有些苍老浑浊了的眼睛里却仍旧射出利箭一般的光芒来。他就算是老了,也还是当初的裴翡,是那个叱咤沙场的裴翡!

叶葵却丝毫没有在他的目光下闪避,她只是平静地问了一句:“小九跟我三叔都还活着是不是?”

永安侯没有直接回答她的话,只是嗤笑了一声:“你竟也管他叫小九。”

“父亲,我方才的话是对的是不是?”叶葵见状,心里便肯定了几分,一只手抓在了椅子的把手上,微微用力,骨节略微发白。

永安侯看到了她的那只手,知她虽然面上平静,可其实心里也是十分忐忑的,便也正色道:“你很聪明。”

这便是说她猜对了!

叶葵心里蓦地一松,紧绷着的那根弦刹那间便松开了。

她就知道,他没有那么容易死!

可是问题也就立刻随之而来了。

叶葵立刻肃容问道:“既如此,皇上又为何要说他们死了?”

永安侯觉察出自己这个儿媳妇跟其余几个儿媳妇都不同,倒反倒是有些像是自己的儿子,心里不由对叶葵多了几分喜欢。当初承祯帝为叶葵跟裴长歌指婚,他可是一度觉得承祯帝这是在敲打自己。要不然,怎么会给自己的儿子配这么一个人!

叶家二小姐在凤城的名声可是实实在在没法子嫁进什么好人家去了。

那些个有头有脸的人家哪个敢娶她?

偏生她又是个嫡出的,又生在叶家,便是想要低嫁那也不能太低了。

可是最后谁知道,她竟然会嫁进裴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