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没有必要隐瞒方子的〖真〗实作用借此来给永安侯暗中解毒了。他的身子因为那些菜的缘故,已经开始衰败。可是那些菜只是伤了他的内脏,并不能算是真正意义上的毒药,也就没了可解的法子,到了最后依旧也还是只能静养而已。如今姜嬷嬷的方子只能是用来祛除裴二爷如今在永安侯原本的药里下的毒罢了。

好在暴毙这种事太吸引人的瞩目,一向重体面的裴二爷当然不会让永安侯就这么暴毙而亡,所以他下的毒也只是慢性的罢了。可是即便是慢性的,比起原本用相克的食物来伤害永安侯的身体,那可已经是极可怕骇人的速度了。

所以就算万幸之中,裴二爷并没有拿着姜嬷嬷开的那张方子去找人验过,也难保他不会见之前下的毒效果不大直接就又在姜嬷嬷新开的方子里下另外的毒。

叶葵敛目,心中已是了然。

为今之计,唯有直接将裴二爷拔除一个法子罢了。

只有让他没有法子接近永安侯的身边,这件事才会有停息的那一刻。可是这么做有多难?叶葵只觉得额角青筋一跳,头便是剧烈地一疼。不过那痛转瞬即逝,并没有久留。

但是这锐利的痛,仍旧是叫她立刻清醒了过来。

裴二爷管理府中庶务多年,而他的夫人则手持中馈多年。

这夫妻俩其实早就已经在不知不觉间成了这裴府里真正的主人了。再加上裴二爷的儿子裴庆英更是已经娶妻生子,裴家二房看上去是格外的壮大。

要想在这个敏感的时刻将他们从裴家近乎领主的位子上拉下来,要付出的努力已经连想象都有些困难起来了。

叶葵长长出了一口气,心里涌现上一阵无力来。

这个时候,若是裴长歌还在便好了。

蓦地,她搁在自己腿上的双手微微一紧握成了拳头,道:“我怎么会这么蠢!”

她怀着身孕,又是儿媳妇,当然是不便去为永安侯侍疾的。可是有一个人不同呀!方才想到裴长歌的一瞬间,她便想到了裴长宁。因为裴长宁看不见的缘故,并没有人会要求他必须去给永安侯侍疾。再加上罗氏自打没了孩子,又听说了裴长歌没了的消息后,情况便一直不大好,所以裴长宁除了每日早晚去陪永安侯外。其余的时候都是陪着罗氏的。

可是,若是他铁了心要去给永安侯侍疾呢?

就算是看不见又能如何?

他身为永安侯的儿子,想要为自己的父亲侍疾,乃是极孝顺的行为,有谁有理由阻他?

他是看不见,可是他只想陪着父亲尽一份自己的孝心又能如何?

叶葵握着的拳头又放松了下来。

要想让裴长宁去陪着永安侯自然是不难,可是难的是怎么让裴家二房的人没有法子接近永安侯。

药的事,当务之急自然是该换个药方换个人来煎了。如今煎药的人是三夫人,叶葵想到她便觉得事情的难度又给降低了一些。想要从三夫人手里将这个活计给接过来,当然是再容易不过。

三夫人的性子虽然不讨喜,可却并不是太过狡猾阴毒的人,所以对付她远比对付二房的那两人要来得容易的多。

事情好歹暂时理出了头绪,叶葵便也放松了些。

可是秦桑回来后,那边却依旧还是没有消息,她不能不觉得心焦。都已经到了这个节骨眼上,秋年还不回来,简直太不正常了。可是转念想想,路途遥远,也许他如今正在赶路也说不准,心里总是没有底。

同时,想到秋年,她便又想到了永安侯身上去。

他既然能知道裴长歌跟叶崇武还活着的消息,那定然是在某些不为人知的地方布置了人手。

可是他如今处在昏迷中,就算醒过来人也是迷迷糊糊的虚弱异常,叶葵就算是想要知道也没有法子从他嘴里撬出什么〖答〗案来。然而谁都知道事情越拖便越是不妙,这一日日地拖下去,迟早会出事!

不知不觉,事情都已经到了这样迫在眉睫的时刻了。

可是他们却似乎还在原地打转,找不到前进道路。

她不由腹诽起裴二爷来。看似精明,可他骨子里却也不过就是个蠢货罢了。都已经到了这个时候了,他还要拼命地想要害死永安侯,他难道当真以为自己在没了永安侯之后还能将这裴家撑起来不成?

承祯帝想要裴家败,裴二爷这个自己人竟然也想要几乎代表着裴家的永安侯倒下,这样的人不是脑子进了水又还能如何!

她有些气恼地扒拉了半碗饭,丢下池婆跟姜嬷嬷两人商议如何复原永安侯的身子,自己便由燕草跟有些闷闷不乐的秦桑服侍着睡去了。(未完待续

297迫在眉睫(二)

人倒霉的时候只会发现自己不停地越来越倒霉,简直是只喝口凉水都要塞牙缝。

叶葵头一回觉得事情竟然已经倒霉到了这样的地步。裴长歌的事还没有消息,秋年也还未曾回来,永安侯便先倒下了。如今更是她才要想法子去解决永安侯的事,却发现另一桩更紧急的事已经发生了。

手忙脚乱之中,她只能做出取舍来。

一个人的能力究竟得有多强大,她才能在同一时刻圆满地解决数件极困难的事?叶葵自认为自己并没有这样的本事,所以到了这个时候,她也只能是一件件来解决。

然而只要走错一步,这盘棋局也许就可以直接结束掉了。

她只能万分小心地开始迈开自己的步子。

只过了一日,凤城的天似乎便又变了。因为大越的天已经在他们都还没有察觉到的时候便已经变了。

数日之前,传到众人耳中的消息仍旧还是苍城战乱四个字。可是只过了这短短的几日,这天下便变了,且变得彻头彻尾,生生打了许多人一个措手不及。

叶葵不知旁人是如何看待这件事的,反正在她眼中这件事已经可以等同于晴天霹雳了,其叫人震惊的程度几乎不下于当日传回的裴长歌跟叶崇武战死苍城的消息。

这也就由不得她不觉得害怕了。

是真的恐怖,她是真的觉得恐惧了。

一开始,承祯帝在她眼中还只是个有野心的帝王,甚至于就算是她知道了承祯帝要铲除裴家势力的时候,她也只是觉得这是一个聪明又敏感的帝王会做的事。可是如今,承祯帝是真的疯了吧?他千真万确是真的已经疯了吧?

如果他还没有封,他又怎么可能会愿意同阿莫比和谈?

若是真的可以走和谈这一条路,早在十几年前,岂不是就已经可以和谈了?

就算没有经历过那段历史的她也明确地知道,十几年前的大越同如今的大越有着怎样的区别。彼时,尚且年轻的承祯帝上位的时间还不长,大越朝野动荡,又先是经历了同南鋆国的苦战,紧接着便迎来了同阿莫比的仗。内忧外患之中,承祯帝都没有选择同阿莫比和谈,等到了如今大越兵强马壮,甚至于两位年轻的将军才刚刚战死在了榆关之外的时候,两国竟然要和谈了?

这简直就是滑天下之大稽!

叶葵气急反笑,一巴掌拍在了书案上。

“皇上不是疯了,就是早已经预谋好了一切。从一开始他就根本没有要拿下阿莫比的意思!”

她自言自语地说着,心里骤然同明镜一般,看穿了许多先前还没有看得十分明白的事情。苍城总督沈流的死,根本就也是预谋好了的。直到两国要和谈的消息传出来,她才在陡然间明白了一切。

沈流铁血手腕,为人刚正不阿,领着重兵镇守苍城多年,杀阿莫比人无数。

在阿莫比的人眼里,沈流就是颗拔不掉的眼中钉!这样的一个人,他们怎么可能不会选择杀之而后快?不杀了沈流,他们又怎么会愿意同大越和谈?所以,在这样的情况下,沈流被承祯帝当成炮灰给除掉,借此表示了自己的诚心。他在阿莫比人的眼里是挡住的石头是恶魔是眼中钉,在承祯帝的眼里那就是一颗已经没有了任何用处,只能被废弃的一颗棋子罢了!

更何况,眼下正是承祯帝要为自己看重的皇子开道,要清除裴家的时候。

身为永安侯过去手下最得力的猛将之一,沈流就算没有这么一回事,怕也是活不久了。

叶葵想着这些事,只觉得有一阵又一阵的凉意蜂拥而至,几乎席卷了她的身体。

连她都觉得承祯帝的所作所为令人心寒,这就自然更不必说是永安侯几人了。叶葵突然有些莫名地庆幸永安侯正在昏睡之中,不必带着病体听说这样的消息。

然而这一切却仅仅都只是个开始罢了。

若是早知道会有那么一刻,叶葵此刻定然会先将永安侯的事抛之脑后,不管不顾地去先解决另一桩事情才对。

可是有些事恐怕是注定就要错过的。

此刻的她虽然觉得有些心寒,亦有些觉得恐惧,却仍旧决定先将永安侯的事给解决了再说。毕竟算算时间,秋年很快就该回到凤城来了才是。等到他回来,很多事也都会得到该有的解释,到那个时候,眼下这些困局就会容易解得多。

何况,她的身份跟性别,在这个时代都是碍脚的石头。

凭借她一个人的力量,就想要撼动大越一个王朝的走向,没那么容易。

她只能先等着,忍着,等待时机成熟的那一刻到来。

再加上,不知道为何,承祯帝有意同阿莫比和谈的消息传到裴家的时候,外头也已经都传遍了。这也就说明,这消息传到裴家的时候已经极晚。若是换了过去,裴贵妃早就应该提前将消息给传了出来才是。

可是却没有。

这一次,什么都没有。

就像是过去一直用来联系的那一条纽带陡然间被一只无形的手给切断了一般,裴家失去了从裴贵妃那提前获得消息的机会。

叶葵不得不静下心来好好想一想,裴贵妃在宫里的处境是不是已经没有过去来得那般妙了。毕竟,宫里的生活远比外边来得可怕。风云本就是瞬息万变的,也许在众人谁也没有来得及察觉的时候,裴贵妃便已经输了。

也许是输在了皇后的手里,也许只是输在了哪一位原本十分低调的后妃手里——例如七皇子的生母玉妃。

叶葵特地又去问了姜嬷嬷玉妃的事,对照着池婆口中的那一位玉妃娘娘结合着细细分析了一番,事情已经走到了今天这个地步,以玉妃的心思,并不是没有可能直接下毒手的。且若是她来下这个毒手,那么被她看中的目标能逃脱的机会,不足两分。

所以,即便裴贵妃眼下没有出事,那么她恐怕也是失了承祯帝的喜爱了。

毕竟,裴家在承祯帝的眼里已经形如废物,是该从凤城的地面上连根拔除的,身为裴家女儿的裴贵妃又怎么还能一如既往的得宠?

因此叶葵便暂时绝了要依仗裴贵妃的念头。

心思稍定之后,她便带着秦桑去见了三夫人。

乱麻一根根,总归还是要理出头绪来的。

她见到三夫人的时候,三夫人正在煎药。

自然,以她的性子,这种烟熏火燎,又极耗费耐心的事怎么可能会是她亲自做的。说白了,也不过就是她指使着丫鬟煎药,自己坐在一旁看着罢了。

最开始,她的确是在二夫人的怂恿下试着煎了几回。可是到底是谁的一回生两回熟,她的身份哪里是能做好这些事的?三夫人摔了一回碗后,倒是没有想到二夫人要害自己的念头上去,只是却觉得二夫人这是故意诓她骗她来出糗的,所以她心里仍旧是又气又恼,直接便将煎药的事悉数都丢给了丫鬟,自己当起了甩手掌柜。

所以见到叶葵的那一刻,三夫人那两条精心打理过的弯弯柳叶眉挑得高高的,不情不愿地问候了叶葵一声,嘲讽地道:“九弟妹怀着身子呢,不是已经被免了给老爷子侍疾的差事吗?怎么如今又来了?难道真的是在乡下呆惯了,这一时半刻的也闲不住?”可是习惯性的嘲讽话语说完了,她却像是想起了裴长歌刚死的事情一般,目光在触及叶葵鬓边的小小白huā时猛地一滞。

“九弟妹来这可是有什么事?”到底是觉得自己再说下去该惹怒鬼神了,三夫人生硬地打住了自己下面要说的话,转换了话题。

叶葵看着蹲在地上煎药的丫鬟,眉头微微一皱,对三夫人道:“三嫂,这若是被二嫂瞧见了,岂不是又该有话说了?”

三夫人拿眼角余光瞥了她一眼,心里颇有些不高兴,亦皱眉道:“你知道什么。”

话里满是看不起叶葵的意思,丝毫不加掩饰。

叶葵听着心里并不恼。她本就知道裴三夫人是个什么性子,这些话听听也不会少块肉。可是她仍旧觉得古怪,裴家的这些人除了七夫人跟裴长宁外,竟似乎也根本就没有人因为裴长歌没了的关系对她有什么不同。

就好比三夫人,带刺的话想说她便想也不想的就说出来了。可见诸人都并没有将裴长歌“死”了的事放在心上…

应该说,这些人中大部分怕都是巴不得他赶紧死了的。

叶葵想着,嘴角有一抹极淡的笑意转瞬即逝。

她扶着自己的后腰,对着三夫人摇摇头,道:“三嫂怎知我就什么也不知?二嫂为何让三嫂来煎药,她自个却不来?这个时候,二嫂难道不该亲自来给老侯爷煎药以示对老侯爷的孝心?为何反倒是会将这个机会让给三嫂?”

她随口撩拨着三夫人,逐渐发现三夫人的面色跟眼神起了变化。

早就已经知道了三夫人的性子,不过是个炮仗,还是个没有太多脑子的炮仗。

几句话,便能轻而易举地将炮仗上的芯子“嗤嗤”点燃…(未完待续

298狐狸尾巴(一)

如同预料中的一样,叶葵轻而易举地让三夫人对煎药这件事产生了难以描述的屈辱感。

明明是个尽孝的好法子,为何二夫人自己不来做,却要将这么好的事推给三夫人?难道真的那一直都似乎没有存在过的妯娌之情作祟,所以才会在这样的时候把好事推到她头上来?

莫说这本来就不是二夫人的想法,便是二夫人真的是这么想的,叶葵也得把黑的说成白的。

所以当着三夫人的面,叶葵字字句句都在带着她往二夫人这么做,全部都是为了让她难堪而已。

因为这事本不是三夫人自己去揽来的活计,而是二夫人明着说将这个尽孝的机会让给她,三夫人才得到的差事。所以府里的下人们会怎么想,又会怎么看待这件事,岂不是一目了然的?

人们只会说是二夫人做事有见地,又不喜争抢,所以才会将这样的机会让给了三夫人。从头至尾,都不会有人看到真正在做事的人。他们所看到的那个永远都是站在前面,满身风光的人。

叶葵一想到这个,就忍不住觉得可笑。

可是三夫人却是真的将她的话都给听进了耳朵里。

在她心里,原本就对二夫人没有什么好想法,如今听了叶葵这么一说,似乎还真的就是这么一回事,她心里的那把火自然是瞬间便烧了起来。再加上叶葵叹息着又看了看在一旁煎药的丫鬟,说着这万一要是有人瞧见了这事,回去四下里随便一传播,那她还能有什么脸面,三夫人更是吃不准眼前的事了。

“三嫂莫要嫌弃我多嘴才是,这府里的人都是在谁手底下讨生活的?所以想看见什么,不想看见什么,又都是谁说了算?”叶葵一见着她开始动摇,便又添了一把柴火。

三夫人听完,心里其实已经有了决断。

再加上她本来也就对尽孝什么的没有想法,这世上孝顺的人何其多,可是孝顺顶个饭吃还是顶个银子huā?三夫人打从心眼里对这种事嗤之以鼻,裴家的儿子那么多,哪里就轮得到她来拼命充当什么孝子了。这一回,她是被二房的那个老女人给蒙蔽了心了,所以才会听了她的鬼话。

难不成好端端的,只给老侯爷煎几回药,他就真能将世子的位子给了老三不成?

还有她是如何说的?说二房压根就没有动过那个心思,老二本是庶出的,将来也只求能有个安身立命的地方,能给乔老姨娘送终便是了。

三夫人想起二夫人当日说过的这些话,心里就跟煮沸的开水一样“咕嘟咕嘟”冒开了泡。

她当日竟然会没有听出来,真真是猪油蒙了心,堵了耳朵了!

老二竟然还想要给乔老姨娘送终?

那个老虔婆,今年都多大年纪了还不安分呢?她就是一个妾,竟然还想要有儿子送终?凭什么,她到底算是个什么东西!就算是要送终,老二这辈子也只能给老夫人这个嫡母送终罢了,哪里就能给个妾送终了?

可见二房居心不良啊!

都已经有了这样的念头,竟然还敢说从来没有想过要如何,真是要笑死个人啊!

三夫人沉着脸,心里将二夫人翻来覆去不知骂了多少遍,满脑子都是要如何将二夫人好好折腾一顿才舒服的念头。

正巧这时,她看到了叶葵隆起的肚子,心里便也暗自啐了一口,装模作样地问叶葵道:“九弟妹,你倒是还有这个心来提点我呢。小九没了,你难道便真的一点也不难过,不伤心?”

叶葵看着她,没有吱声。

三夫人以为自己是戳到了她的伤心处,心里略微得意了一点,也忘了自己先前想着不能得罪亡魂之类的事,又道:“你虽然年纪是小,可是如今怀着孩子呢,而且咱们这样的人家,难道还能让你改嫁不成?你这一辈子啊,怕是就都只能这么困在‘笼子’里过了。”

叶葵懒得同她废话,薄唇微张,吐出几个字来:“他没死。”

“你这是魔怔了!”三夫人听了先是一怔,旋即便瞪了她一眼,恶声恶气地道。

叶葵知道就算是自己这么说了,她也不会相信自己的,便也乐得她这么来说自己。

“罢了罢了,懒得同你说。”三夫人面色不虞,嘟哝了几句便要走人。可是刚站起身来,她便想起一件事来,皱眉看向叶葵问道:“九弟妹,我倒是忘记问你了。你特地来同我说这些事,究竟是为的哪般?”

叶葵盯着煎药的炉子,漫不经心地道:“诸位嫂嫂都想要尽的孝心,我自然也是想要尽的。”

三夫人一听只觉得眼皮一跳,仿佛叶葵说了什么十分了不得的话一般。可是转念一想,她连男人都死了,她还能图什么?难道还想要生个儿子出来跟裴家的这些男人抢世子的位子不成?嘁,就算是轮也压根轮不到她肚子里的那块肉!三夫人摇摇头,冲扇着扇子的丫鬟道:“走吧,这活既然九夫人愿意干,那就让给九夫人吧。”一边说着,三夫人一边伸手在鼻子前扇风,似乎极受不了这里的苦涩药味。

她有样学样,同二夫人一样,只说是她愿意让给叶葵的。

好在叶葵没有旁的心思来同她继续斗嘴了,只看了两眼三夫人离去的背影,回头让秦桑几人准备重新煎药。

等到三夫人的人影消失不见,燕草也已经将姜嬷嬷开的药准备好了开始煎。

秦桑则成了望风的人。

叶葵坐在远离风口的地方,一手拄着下巴眯着眼小憩。

没过多久,二夫人便带着人来了。

同叶葵想的一分不差,二夫人知道由她接手了为永安侯煎药的事,心里定然会慌乱。原本这也没什么,可是前头有了姜嬷嬷的事在,二房的人自然就会忍不住防范叶葵。

二夫人脸上挂着略显心疼的笑意,亲热地走过来拉叶葵的手“九弟妹怎么上这儿来了,听说你孕中吐得厉害,平日里连饭也吃不下多少,这再被药味一熏,可不得更严重?左右这活计便是轮也轮不到你来做,你前头还有那么些个嫂子,何须你挺着大肚子上这来煎药,还是快些回去歇着吧。”

叶葵听她言辞恳切,一派殷殷之情,心里不由佩服起来,这还真是句句都在为她考虑呢。

可是这都是早就已经料到了的事,叶葵也早就想好了应对之策,甚至于根本就不需要多想什么理由,她只消说一句:“二嫂,我心里难受,日日呆着满脑子都是小九的模样…”她说着,故意往烟吹来的方向别过脸,熏红了眼眶才转过身来看向二夫人继续道“守着她们煎药,我这心里倒是还好受些。小九不在,我理应该为他尽孝,二嫂你说是不是?”

二夫人语塞。

这要是说是,那今日就劝不得叶葵。

这若是说不是,这算个什么话!

叶葵则趁热打铁,又道:“左右是她们煎着,我看着,也没受累,二嫂不必为我担心。”

二夫人揪住了手里的帕子,只能对着她点头道:“是,你说的在理…”

话说到这里,事情便算是揭过去了。二夫人随便又寻了几句话同叶葵絮叨了一会,便又一叠声叮嘱了好些事这才一副心疼她的模样离去了。

燕草煎着药,就嘟哝起来:“这二夫人说的话可比唱的还好听。”

秦桑附和道:“演的也比唱戏的好。”

“噤声。”叶葵嘴角微微一扯,制止了两人继续说下去。

这厢三人默不作声地煎着药,那边二夫人则已经急巴巴地去见了裴二爷说了叶葵的事,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

裴二爷听到叶葵说了好一番话,将二夫人的嘴堵得严严实实的时候,不由也愣了一下,半响才问道:“那丫头的嘴皮子这么能说?”

“能说不能说且不论,惯会找些大道理来压,叫人是也说不得不是也说不得!”二夫人在叶葵那吃了败仗,心里不痛快,倒豆子似的将那些话都说给了裴二爷听。

裴二爷听完,沉默了一会,而后便咬牙道:“既如此,左右是要有个人来背黑锅的,叫她背了也无妨。老三的事将来多的是时候解决。”

二夫人闻言便担忧地道:“可是那丫头不像是个简单的,怕是没有老三那夫妻容易对付。”

“妇人之见!”裴二爷斥了一声“再厉害也就是个十五六岁的小丫头,小九又不能给她撑腰,你真当她有天大的胆子不成?”

二夫人心中腹诽,她可还真就觉得那丫头有天大的胆子也说不准了,可是这话却不能现在说给裴二爷知道,她只好道:“那依你看,该如何下手?”

裴二爷屈指轻声叩响桌面,口中道:“加紧脚步,早些将那老东西给解决了。顺便,这一回也能将小九的种也给解决了,何乐而不为?”

“三个人守着,怕是不容易得手…”二夫人眼皮一跳,迟疑着道“她身边的那两个丫鬟又都是她从娘家带来的,怕是难以收买。”(未完待续。

299狐狸尾巴(二)

裴家的人都知道,九夫人身边通常只会跟着两个丫鬟。

一个叫秦桑,一个叫燕草。

有些个伺候小姐的是认识字的,也念过几句诗,知道九夫人身边的这两个丫鬟的名字都是出自李太白的那句诗“燕草如碧丝,秦桑低绿枝”。如此便有人猜测起来,这九夫人身边是不是还有两个分别唤作碧丝、绿枝的。可是没过多久,裴家的人便都清楚了。

九夫人的身边的的确确只有这么两个人而已。

并不是说惊鹊院中没有人手了,也并非是她嫁进裴家之时带来的人不多,但她的身边永远都只有那么两个人罢了。

由此可见,这两个丫鬟在她心中的地位是不同于旁的丫鬟的。

这是连府中的下人都能想得透彻明白的事,二夫人又怎么会想不明白。所以,她才会担心,不停、不停地担心起来。

“没法子收买这两人,这事便没那么容易了。”二夫人见裴二爷没有接上她先前说的话,便又道,“老三媳妇本就不聪明,她身边的丫鬟也是早就已经被我们给收拢了的,可是老九媳妇不同,这事放在她身上,不一定就能够行得通。”

裴二爷皱眉,摆摆手道:“三个丫头片子,你怕什么。”

可是嘴里这样说着,他自己心里其实也是没有底气的。可是二夫人已经这般没有底气了,他若是也表现出没有底气的模样来,二夫人还不得彻底地吓着了?

然而饶是他拼命装着自己胸有成竹的模样,二夫人也还是担心得厉害,觑着她道:“那依你说,该如何做才是?”

裴二爷没有吱声。

二夫人便重重叹了一声,揉着自己的头道:“要做得天衣无缝,还得一击即中,我当真是有些不安。”

“寻个手脚利落的,想法子往那药里把料加上。”裴二爷冷声道,“罢了,这事你不必管了,我来想法子。”

有了他的这句话,二夫人原本该觉得心里松一口气才是。可是不知为何,只要一想到叶葵那张隐约间还带着几分稚气的脸,她便直觉心中不安。

分明那人才跟她的女儿一般大,可是越是接触便越是叫人觉得惶恐…

她一把年纪了,竟是被个同自己女儿一般大的小丫头片子给吓唬着了。只要一想起来,她就忍不住觉得头疼。

原本一切都走得十分安稳,一步步沿着他们早就布好的局里走去,再加上裴长歌的事,更是连老天爷都在助他们一臂之力。可是谁知道,好端端的半道上就杀出来了一个程咬金,没得便将一切都给搅合乱了。

裴二爷走后,二夫人便觉得浑身疲惫,忍不住要去小憩一会。

可是还没睡下,外头便有人来报大小姐来了。

裴家的大小姐,自然便是她的长女裴薇了。

裴薇过了年便十六了,端得一张好面孔,性子柔顺,琴棋书画皆精,是二夫人心头的一块宝贝。他们这样的人家,女儿跟儿子其实是一样重要的。

即便不必联姻,有个好的闺女也就能祝他们寻到一个好的女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