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衣冠冢,是时候立了。

想到衣冠冢,叶葵蓦地看了裴长歌一眼,问道:“你可是准备看着你自己出殡了?”

“为了不叫那人起疑心,丧事必定是要办的。”裴长歌浑不在意。

叶葵就蹙眉道:“都赶在一块了,按理该延后。”

长辈自然是要走在前头的,何况叶老夫人是肉身下葬,剩下的两个却不过都是连尸体都不曾找到的衣冠冢罢了。发丧的时间也并不急在这一时。眼下承祯帝的事也多着,想必没有这么多的心思来管他们的事才对。

只是叶老夫人这一死,裴家的人肯定是要去灵堂吊唁的,可是叶葵却去不了。

她怀着身子,怕沾染晦气,是不会被人允许进入的。

也正是因此,她忽然想到了一件事。

流朱公主去不得,她也去不得。若是流朱公主稍稍还有些理智在,这会便应该想到要趁此机会同她见上一面了才是!

叶葵将心中所想同裴长歌一说,裴长歌亦如是想。两人将今后几日可能会发生的事都尽数分析一遍,这才暂时分开。

从山景郡回来的时候,秋年也是跟着裴长歌一道回来的,同时回来的还有一部分叶葵并不知情的人。听到秋年要来见裴长歌的时候,叶葵便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

她想知道他背上那块纹身的事。

可是如今却不是最好的时机。

而她,也根本不知道该从哪里问起才是。

有些秘密,一旦不知道从何问起了,便也就极难再问出口了。

叶葵此刻面临的便是这样困顿的局面,她心痒痒的想知道那只纹在他背上的辟邪跟那个已经灭亡了的南鋆国之间有什么联系,她也想知道裴长歌到底跟永安侯夫人有没有血缘关系,可是这些话一时间她都不知道从何问起。

没有法子问,便也就只好先苦苦忍着了。

等到裴长歌悄无声息地去见了秋年时,她便也招呼了秦桑跟燕草陪着她去看永安侯。

永安侯夫人自那一日发落了二夫人跟裴二爷之后,便也就恢复了过去一贯的模样,轻易不离佛堂一步。而二夫人则早就被苦心等候多年,如今终于得偿所愿的三夫人早早地送去了水月庵,自此便没了多少声息。裴二爷表面上看上去倒是同过去没有是区别,仍是该做什么便做什么,在永安侯面前当他的孝子。先前什么下毒的事,都仿佛只是过眼云烟罢了,早就被风给吹散得干干净净。

只是裴三爷太无用,若不然这会便该想法子好好将裴二爷拉出来踩上几脚,直接将他踩到无法泥地里才好。

不过好在还有个裴长宁脑子没有糊涂,知晓了之前的事后便对裴二爷充满了戒心,所以如何裴二爷的孝子也就只能在离永安侯十几步开外的地方才能当了。想要再端茶送水,守候床前,却是再也没有可能了。

因此叶葵到那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便是裴长宁。

听到叶葵的声音,他回过头来笑着道:“九弟妹怎么来了?”

叶葵道:“这些日子辛苦八哥了。今日天暖和了些,我左右无事,便想着来瞧瞧侯爷的情况。”

313秋雨惊魂(一)

“九弟妹才是辛苦了。”裴长宁摇摇头,轻声道。

叶葵知他这是在担心自己会因为裴长歌的事而忧虑过重,又加之她如今是双身子的人,难免会叫人担心些。可是白白叫这些人在为她担心,她却还不能告诉他们,其实裴长歌还活着,活得好好的。而且此刻他的人就在她的屋子里呆着。

可是这些话,她此刻却是谁都不能说。

两人又寒暄了几句,叶葵问了些关于永安侯病情的事,便静了下来。

如今在给永安侯治病的人是姜嬷嬷,所以他的病情,叶葵又怎么会不清楚呢。所以只寥寥问了几句,她便打住了话头。与此同时,有个十分不喜她的人也正巧从外头进来。

罗氏这些日子变了许多,已不成日在屋子里闷着,反倒是裴长宁走到哪,她便也要跟到哪里。

三夫人好不容易揽了二夫人的权,这几日正忙着适应,早就将为永安侯尽孝的事给忘了个干净。所以煎药的那件事原本还是由叶葵管着的,只是没过几日,这活便被罗氏要了去。

她不比二夫人,叶葵自然不会担心她下毒要害永安侯爷的命,便想也没想便将事情转手交给了她。反正如今永安侯的药每一碗,姜嬷嬷都会亲自验过才让人喂永安侯喝下去,寻常人并没有办法动什么手脚。

这期间,永安侯身边如今唯一剩下的乔老姨娘曾数次表示要来侍疾,可是却都被三夫人给冷嘲热讽地打发回去了。

一个姨奶奶,就算活了这把岁数,那也就还是姨奶奶,算不得正经长辈。这府里也根本就没有人会拿她当个长辈看待。先前人人都将她当个人物看待,愿意敬着她,那是因为二夫人掌着家,裴二爷管着裴家的庶务。

她身为裴二爷的生母,这府里的人自然都是要给她些脸面的。

可是如今风水轮流转,生生地从裴家二房给转到了三房去。随之,乔老姨娘,自然也就没了原本能有的脸面。

即便如今裴二爷也还管着一部分的事务,可是二夫人却已经整个被送到了庵堂里去清修,这以后定然也是没有回来的机会了。变成了三夫人管家的时代,还有谁会不将原本轻看的三夫人放在眼中?

同样的,因为三房冒头的事,跟在后头原本不起眼的几房人似乎也都跟着隐隐有了起来的架势。

罗氏如今在永安侯夫人面前是头一份的人物,自然连带着八房的地位也跟着水涨船高了。所以此刻罗氏从外头端着药碗进来,屋子里的几个伺候的人便急忙赶过去殷勤地道:“八夫人,您怎么好自己端着药来,这等粗活您只管交给奴婢便是了。”

罗氏这些日子想必是已经对这样的奉承跟讨好极其适应了,听到这样的话她面色如常地便将手里的药碗递给了来人,道:“送去给姜嬷嬷吧。”

“哦,九弟妹也来了。”吩咐完了事,她才像是刚刚瞧见了叶葵一般,拿着帕子擦了擦白净的手,这才道,“九弟妹如今身子重,怎么不好好歇着,反倒是到这来了。”

话说的并不好听,一旁听见了的裴长宁便微微皱了皱眉。

不过叶葵倒是不会在这种事上同她计较,只是道:“劳八嫂关心。”

这话亦说的不冷不热,罗氏讨了个没趣,也就不同她说话了。只是谁不知道,如今九房没了男人,这府里的人自然也就会渐渐地不将九房当一回事,当然也就不会将叶葵当一回事。

罗氏想着,心里便松快了起来,看向叶葵的目光里也就隐隐多了几分得意。

叶葵大抵能猜到她在想什么,心里也不甚在意。可惜了永安侯如今情况虽然好转了,可是此刻却正在昏睡中。他的药也几乎都是硬是给灌进去的,想要将裴长歌回来的消息告诉他,并不容易。

“这里既有八哥在,也就没什么可值得我担心的了。”叶葵示意秦桑将自己扶起来,一手撑着椅子的把手,看着裴长宁跟罗氏道:“出来也有好一会了,那我便先回去了。”

裴长宁闻言急忙道:“多保重身子。”

罗氏在边上听着就皱起了眉头,嘴角翕翕,却终究是没说出话来,只冷眼看着叶葵出去了。

而叶葵才走出门,便问秦桑道:“可是已经吩咐姜嬷嬷了?”

秦桑压低了声音同她耳语:“是,奴婢已经将您的话吩咐姜嬷嬷了。”

“但愿事情顺利些吧。”叶葵低低叹了声。

她并不方便时时来看永安侯,所以有些事只好吩咐姜嬷嬷去做。如今正是关键的时候,绝不能让眼前还算是在掌控中的事也出什么差池。所以叶葵要姜嬷嬷在永安侯一清醒的时候便将裴长歌已经回来的消息告诉他,其次便是要看好了永安侯的药。

裴二爷若是狗急跳墙,指不定会使出什么手段来,她不得不防。

这些事,只是想一想便叫人觉得心力交瘁。

三人走着,天色忽然暗了下来。

如今才不过是午时,天怎么可能会黑?

叶葵仰头去看,只见大团大团的乌云飞快地聚集起来,几乎铺满了整个天空。如今已经是秋日了,怎么还会有像是夏日才常见的情况发生?

像是为了响应她心中的疑惑一般,“轰隆隆”的雷声登时便在她耳边响了起来。

黑云压顶,怕是立刻便会有一场暴雨降下。然而此刻她们所在的位置离惊鹊院还有不短的一段距离,想要在大雨降下来之前赶回去,换做平时恐怕都不容易,更何况现在的她挺着个大肚子,根本就不能跑动。

叶葵紧紧皱着眉头,往北面看了一眼,又看看天色,便道:“走,先去那躲一躲,等雨停了再回去。”

秦桑跟燕草也生怕大雨马上就会落下来,急忙一人一边扶着叶葵急步往北面走去。

北面是个空院子。

裴长歌排行第九,裴家不分嫡庶自然也就有九个儿子才是。可是前头夭折了好几个,所以那些人的院子便也都空置了下来。叶葵三人如今去的地方便是裴家大爷的屋子。

裴家大爷是永安侯夫人所出,是裴家的嫡长子,也是一出世便请封了的世子爷。

可是他却没有能活得太长久。

裴家大爷死的时候听说也才刚刚弱冠之龄。

也就是说,在裴长歌跟裴长宁兄弟两出世的两年后,裴家的世子爷便死了。这其中看起来似乎应该有什么关联才是,可是裴家大爷倒的的确确是死的不奇怪。

他是被裴家的大夫人杀死的…

彼时裴家大爷才刚刚娶亲三年,可是裴大夫人一直没有生下孩子来,虽说三年五载后才怀孕生子的人也不少,可当时永安侯夫人却是已经打算要裴家大爷纳妾了。

开枝散叶是大事,人生又有几个三年?

所以永安侯夫人也不顾裴大夫人满心不愿意,便决定要给裴家大爷房里添人。自然,一开始永安侯夫人也是先委婉地提点了裴大夫人几句,盼着她能自己开窍主动给裴大爷身边送人的。可是裴大夫人一开始只是装傻,等到后来事情都说开了装不下去了,她便直接硬着脖子说不肯。

永安侯夫人这才动了气。

那会她虽然已经开始信佛,可是两个老来子的事她不管,长子的事她还是极上心的。

所以她很快便择定了人选,想着虽说嫡子未出世便有了长子将来容易起纷争,可是府里有了个新生儿,指不定也就能带一带裴大夫人的肚子。

可是谁也没有想到,裴大夫人抵死也不肯。

同叶葵的生母萧云娘不同,她并没有跟萧云娘那般选择躲避,而是蛮横地要裴大爷拒绝永安侯夫人。

争执间,她错手用剪子戳破了裴大爷的脑袋…

直直地就从裴大爷的眼睛里穿过去了。

惊慌失措又加上悔恨,近乎疯癫的裴大夫人竟然一把火便烧掉了屋子…

等到火势后不容易被灭了后,两个人早就都已经死绝了,而裴大爷的眼窝子里还死死地扎着那把剪子…

这事,也算是裴家的一桩秘辛了。

永安侯夫人也是在那之后,真正成了个什么也不管的人。

叶葵看着眼前这隐在茂密的蜀葵花丛后的破败院子,心里不由暗自想,永安侯夫人怕是恨毒了裴大夫人。

“夫人,这、这地方…”燕草胆子小,见了眼前院子的模样,便忍不住声音略带颤抖地问道。

裴大爷死后,这屋子便一直都没有被修葺过。没有拆除,也没有修葺,几乎硬生生成了鬼屋的模样。听说永安侯数次想要将这里夷为平地,可是一直将自己当成隐形人的永安侯夫人却死也不同意。

这里也就因为破败的模样,根本没有人敢靠近了。

只是躲到里头去,也总好比被雨淋来的好。

正房虽然烧毁了,边上的几间屋子却好歹还是完整的,躲个雨应当不成问题。

叶葵看看天,便道:“你若是害怕,那便冒雨回去?”

燕草将头摇成了拨浪鼓。

314秋雨惊魂(二)

转眼的工夫,倾盆大雨便从头顶上浇了下来。

雨来得又急又大,竟是隐隐都有了比夏日的雷雨还要骇人的气势。

春雨靡靡,秋雨却也缠绵悱恻。这时的雨本不该这般大这般急才对,可是今日的这场雨却来得这般急切。

好在雨落下来的前一刻,叶葵便已经跟秦桑、燕草两人躲进了那间不知已经多久没有进过人的屋子里。这会外边的雨那般大,谁还顾不得这院子里都发生过什么事,这屋子里又都住过谁,自然是先将这雨给躲避了才是。

叶葵掩着口鼻让秦桑将门关上,转而开了窗。这屋子里一直没有人打扫,这么多年了早就已经腐朽不堪,灰尘遍布,房梁上的蛛网一层叠一层,几乎要将整个房梁都笼罩起来一般。

三人一进门,瓢泼大雨便落了下来。重重落下的雨水激荡起了一层层的水汽,又透过洞开的大门打进屋子里。风一吹,雨一打,这屋子里的灰尘便都被激荡了起来,霎时便飞扬开来。

所以叶葵才会急急让秦桑先将门给关上了。

只是这一会的工夫,门口的那一块地面便都被雨水给打湿了。

屋子里太脏,空气也浑浊得紧,因此叶葵才又让秦桑将窗户给打开了。

大雨“哗啦啦”地下了一会,四周的空气像是被重新洗涤过了一遍似的,变得清新了许多。屋子里的灰尘也都被风给吹到了角落里去,窗前的那块位置干净了许多。

秦桑便关上了一扇窗,燕草则掏出帕子眼疾手快地擦干净了张椅子,扶着叶葵坐下。

外头的雨太大,阵势都已经大得有些吓人了。

叶葵的视线穿过厚厚的雨幕看出去,喃喃道:“这雨一时半会怕是停不了。”

秦桑闻言便道:“不如奴婢现在回去叫人带着雨具来?”

“不成,这般大的雨,路都湿透了,难走得紧。”燕草立即反对“夫人如今的身子,还是小心些才是。”

就算是有了肩辇,也没法彻底放心。

秦桑想了一想,也的确是如此,便踌躇了起来。

叶葵收回视线,安抚地道:“再等一等吧。”

已经是这样了,不再等一等又能怎么办。可是今日这雨下得可真是够古怪的,好端端的竟是就下个没完了。等了一会,见雨势非但没有变小,反而还有加大的趋势,秦桑就有些等不住了,又提议了一遍:“若是这雨一直下到晚上也不停可如何是好?不如奴婢还是先回去吧?”

燕草见雨久久不停,而天色更是似乎越来越黑,脸色便也凝重了起来,有些紧张地道:“不然还是奴婢去吧?这地方…奴婢心里总觉得不安,若是秦桑走了,奴婢愈加不放心了,所以还是奴婢去吧?”

两人就谁回去找人来的事起了争执。

秦桑会武,所以若是她去,回去的路上便愈加快。可是也正是因为她会武,而燕草不会,所以她才更加应该留下来陪着叶葵才是。说着说着,燕草的脸色便有些颓唐起来,嘟哝了句:“若是我再有用些便好了。”

“好了,都不必说了,若是再过半个时辰,这雨还是这般大,那就让秦桑去吧。”叶葵摆摆手,制止了两人再继续说下去。

话音落,雨声中似乎忽然多了个什么奇怪的声响。

在场的三人中,叶葵的耳朵好,秦桑会武,所以唯有燕草一人什么也不曾听见,只皱着眉头道:“怎么了?”

裴家虽然有这么个诡异的地方在,可是平日里是禁止人随意靠近的,或许又加之永安侯本是杀将,连带着整个裴家的门庭都显得有些煞气过重了,因此这府里从未传出过什么闹鬼的传言。

可是任凭谁第一眼看到这地方,都会忍不住觉得这地方是个鬼屋。

既是鬼屋,里头自然是得有鬼了!

所以一见到秦桑跟叶葵的脸色微变,又突然都噤了声,她立刻便想到了许多不好的东西,可是却仍旧要强自镇定着。

紧紧拧着的眉头并没有能支撑多久,很快她便也变了脸色,煞白着一张脸道:“脚、脚步声…”

秦桑悄然将开着的半扇窗也给合上了,只留下一条窄窄的缝隙,而后飞快地扭头对着燕草无声地说了两个字:“噤声!”

燕草神色慌乱,满脑子都是鬼啊怪的,一下子连身子都僵住了,动也动不了,更不必说是说话了。她这幅样子叫叶葵看着,简直便是一点也想不明白了。

叶葵分明记得当初自己装神弄鬼地吓唬继母贺氏时,燕草也是在身旁的,那会怎的便没有瞧出来这丫头的胆子有这般小,这会却干脆地就成了米粒胆子。

既是脚步声,那自然是人才能发出来的声音,怎么会想到鬼怪身上去?

传说中的鬼不都是无脚,所以用飘的不是吗?

叶葵安抚地握了握燕草的手,又屏息听起了外头的动静。

脚步声略显沉重,还带着浓重的雨水便带起的“啪嗒”声。仔细听去,应当还是两个人的脚步声。而且这两人此刻正在朝这里靠近。

这地上平日里不止轻易不会有人来,根本就是彻彻底底连个靠近的人也没有。今日要不是突然遇到了大暴雨,叶葵也不会想到要来这里避雨。可是外头此刻却正有两个人在朝着他们走近…

叶葵不由疑惑了起来,会是谁?

难道这么巧,除了他们之外,此刻还有人正巧路过所以要进来避雨不成?

“夫人。”秦桑忽然用极低的声音唤了她一声,而后伸出手指比了一个二,又凌空写了个男字。

叶葵便明白过来,外头此刻来的那两个人是两个男人。而且细细听去,似乎还能听见雨水打在伞面上的声响。这便说明这两个人是撑着伞的,既然是有伞的人,便不应该是特地来躲雨的才是。

既如此,又会是谁?

而且,男人…

两个男人…

外院的小厮跟仆从是绝不可能进来这里的,那么就两个男人便应该是裴家的男人才对。可是只要还没有瞧见人,便都什么都还不能肯定。

叶葵扶额,隐隐觉得有些疲倦起来。

她最近一定是撞了哪路神仙了,若不然怎么就能倒霉到这个地步?

不过是避个雨,难道就还能碰见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不成?能来这地方的人,必定是心里揣着什么鬼主意的。听到了不该听的东西,要么被人杀了灭口,要么杀了对方…

她忽然有些明白过来为什么老天爷要在这个时候下这么大的雨了。

“哗啦啦”的雨水跟“淅沥沥”的雨水相比,冲刷起罪证来,可是容易得太多了。这般多的雨水,就算是流了一地的血,也很快就会被冲散清洗掉的。

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快…

很快,脚步声停下了。

那两人并没有进门,而是立在了隔壁屋子的檐下。

这院子的结构有些仿了南边的样式,特地建了宽宽的屋檐,所以平时躲雨只要站在屋檐下也就够了。但是今日雨水这般大,只是站在屋檐下,那雨肯定还是要打湿衣服的。

可是这两人许是因为带着伞的缘故,并没有选择进门。

不过旋即叶葵便明白过来。

既然会到这里来,说的做的肯定都是秘事。而一旦进了屋子里,这布满灰尘的地方立刻就会留下许多的痕迹来。所以稍稍动了点心思的人都不会明知道容易留下痕迹而选择进门的。

“二哥,来这做什么?”

叶葵一愣。

这声音…不是裴三爷吗?

“三弟,大哥若是还活着,这会应该已经是不惑之年了吧?”

紧接着响起的声音是裴二爷的。

虽然屋外雨声嘈杂,可是叶葵敢肯定,自己并没有听错。与此同时,秦桑又冲她飞快地比了一个二,一个三。顿时叶葵便确定了,此刻正站在外头说话的那两人就是裴三爷跟裴二爷。

裴二爷手里管着的事务,因为永安侯夫人的一句话便分了裴三爷一半。

所以两人的来往乍然间似乎密集了许多。

可是裴二爷在大雨瓢泼的时候不躲在屋子里不出门,竟然特地巴巴地带着裴三爷来这里,可是怎么想便怎么觉得奇怪吧?

叶葵眯起了眼睛,放缓了呼吸,唯恐自己这会发出什么声音来惊扰了外头的两个人。而燕草此刻也缓过了神来,知道外头来的是人,不是鬼,放心了许多。

好在她虽然是个没胆子的,平日里也不如秦桑会看人眼色,这会到底还是管住了自己,连一点声音也不曾发出来。

“二哥你好端端的说起大哥来做什么。”裴三爷声音微弱地说了句。

裴三爷是嫡出的,那么死了的裴大爷便是他同母的亲兄弟,可是怎么这会听起来裴三爷却似乎是害怕更多一些。果然裴三爷的性子是过于软弱胆小了,这也就难怪三夫人会日日念叨个不休,嫌弃他无用了。

雨声“哗哗”间,裴二爷的声音几乎没有停顿地接了上去“我记得三弟幼时极喜欢大哥,日日都缠着他玩闹。也不知,三弟现在见了大哥,是不是还能认出人来…”(未完待续

315秋雨惊魂(三)

雨声轰鸣,让叶葵有一种犹如身处盛夏午后的错觉。

然而此刻的雨是那样的冷,冷到刺骨,冷到惊心。秋日里突来的暴雨,似乎隐隐昭示着某种不详。而今,这原本仅仅处于猜测中的不详终于真的就这么出现了。

只留下了一道缝隙的窗,也已经足够秦桑看清楚外边的情况。

而这么大的雨声中,立在檐下的两人也就不得不提高了音量交谈。这便也就让躲在屋子里的叶葵三人将他们的对话听了个清清楚楚。偷听这种事,本该是个技术活。可是天时地利,外边大雨倾盆,又是在这样已经荒废到平日里根本就没有人愿意靠近的地方,立在外头的裴二爷又哪里会想到这时候竟然会有人在偷听他们说话呢?

愈来愈多的雨水逐渐在长满了杂草的地面上泅成了一潭小小的水坑。

雨水打下来“噼里啪啦”地作响。

裴三爷胆子向来小,且性子也软弱,连个三夫人都降服不了,也就更加不必说其他的了。

面对裴二爷的问话,他只是唯唯诺诺地接不上话去。而裴二爷则是恰恰相反,似是裴三爷的这种态度,正好便如了他的心,说话间的气势也渐渐变得咄咄逼人起来。

“一转眼的工夫,大哥竟就去了这么多年。三弟,你可还记得那口井?”裴二爷的声音在说到井字时,忽然间提高了音量。

紧接着,本该立刻响起的裴三爷的声音却是迟迟没有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