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动,空气似乎在这一刻凝结,时间亦停止住,只有远处的火光把夜空照的更亮了,流云屏住呼吸,等待着一场惊心动魄的厮杀。他们都是西府的杀手,没有弱者,高手的对决,无痕看似很淡定,胸有成竹,而那些人,置之死地而后生,应该那不是轻易就可以解决的,这必将是一场恶战。幸好,无痕点了融儿的穴,不然,让小孩子看到这一幕就不好了,流云不禁抱紧了融儿。

既然他们不肯先动手,他可没时间在这里跟他们耗着,无痕足尖轻点,一个飞身,如惊鸿掠起,同时背上长剑如灵蛇出窍,一道寒芒,在夜空中舞出剑花如雨,快,太快了,只一眨眼的功夫,就听见金属撞击的声音,叮叮当当,无痕的剑已经和五柄长剑交接,战了几个来回。

那声音极为刺耳,让人起一身鸡皮疙瘩,流云目不转睛的盯着无痕的身影,只见他身形快如闪电,长剑飞舞如龙,飞闪腾挪,左挑右刺,没有很花俏的招式,只有最直接,最凌厉的挑刺。

“七、八、九…十…”无痕数到第十招的时候,一个旋身退到流云身边,收剑。

那五位杀手保持着进攻的姿势一动不动。

“还不倒?”无痕长剑往背后一插,准确无误的直入剑鞘,而那五人应声而倒,流云惊讶的看见,他们每个人的颈间都出现了一道血痕,鲜血汩汩流出,居然都是被无痕割了喉。

无痕看都不看他们一眼,虽然同为西府杀手,但级别不同,武功更是天差地别,除了鬼影是能与他一较高下,其余人等,在他眼里不过是一根任人削砍的木头。如果不是因为中了机关埋伏,又有谁能挡得住正平的剑?这个笨蛋,他早就警告过他,可他已经听不进去了,为了这个女人…无痕的鼻子一酸,心里呼吸道:正平,大笨蛋,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没用,自己的事都 搞不定,还要我来帮你收拾残局,你说你欠我的,来世再还,你最好给我记住了,在下面乖乖的等着,要是敢先去投胎,我一定把你抓回来,剁成肉渣。

“走吧…”无痕再次抱起融儿,催促着。

流云正要举步,无痕却一把将她拉了回来,用力之猛,流云重重的撞在了身后的假山上,痛的她差点背过气去。眼前一花,无痕的长剑再次出鞘,快速的飞舞着。

叮叮叮…流云这才惊觉,他们正面临着一阵如雨的飞箭,发亮的箭簇,如流星扑面而来,密密麻麻。无痕越舞越快,将飞箭一一打落。

可他身上还扛着融儿,动作未免会受影响,流云心中着急,想帮帮不上忙,若这箭一直这样射下去,不,也不用一直,只要再来一阵,怕是无痕出无法抵挡了。

“无痕,你自己起,不用管我们。”流云毅然说道,她已经连累了正平,不能再连累正平的朋友。

无痕没有功夫理她,自己走?就算现在他想走,也要他走得了才行。

“无痕,你快走吧!或者你把孩子带走,把他交给江南傅家…”流云急道。

“女人,闭嘴。”无痕厌烦道,这个女人有什么好的?这么啰嗦,正平喜欢她什么?

流云噤声,只有看着飞蝗如雨的箭不断的射来,又叮叮的掉落在眼前,心急如焚。

无痕的气息逐渐的沉重起来,有些力不从心了。再这样下去,大家都要变成刺猬吧!可惜他身上背着一个,身后站着一个,是一点办法也没有啊…那个人,真的就傻傻的在那边等着,就不会想办法来帮一把!

就在无痕烦恼不已的时候,突然飞箭停了,听见惨呼声,兵刃交接的金属声,无痕暗暗松了一口气,那人还不错嘛!手上居然也有几个高手。

朱门绣户 第一百三十八章 脱困(三)

“现在可以走了。”无痕闷声道,这个院子,那些 人是不能进来 。

流云急忙跟上,出了院子,无痕把肩上的融儿交给流云,道:“接你的人来了。”

“谢谢你…”流云感激道。

“不用谢我,我救你出来只是为了能让他瞑目。”无痕说罢,几个起落,消失在黑夜里。

流云怔然的望着无痕离去的方向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几个黑衣人跑到流云跟前,为首一人拱手道:“傅小姐,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快走吧!沈公子在前面接应。”

流云收回目光,来人既然道出沈公子,定是子谦派来的。为首的那人从流云手里接过融儿,低喝一声:“撤…”

几个人拥着流云朝既定的方向迅速撤离。

眼前就要出了巷子,为首那人却刹住脚步,机警的竖起耳朵:“前面有人。”

大家也立即停下脚步,一双犀利的眼在黑暗中搜索着危险的信息。

“傅姑娘。”巷口出现一阶人:“傅姑娘莫怕,我等奉太子之命前来救傅姑娘。”说罢,那人将目光移向流云身边的黑衣人,杀气忽至。

流云疑惑,太子的人来的可真是时候,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

“你说你们是太子的人,可有凭证?”流云上前几步,站在了最前面。

来人从怀中掏出一面金牌,扔了过来。站在流云身边的一个黑衣人,伸手接住,交给流云。流云拿在手上看了看,没错,这样的金牌,莫冲也有一块。

流云把金牌扔了回去,道“你们回去禀报太子,就说傅流云已经安全了。”

“傅姑娘,我等奉太子令,必须把傅姑娘带回去,请傅姑娘莫要为难人等。”那人拱手道,一副你不跟我走是不行的样子。

流云沉默片刻,侧脸问抱着融儿的那人:“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立即回到:“在下贺老六。”

“好,贺老六,你们带着小少爷走吧!我跟他们走。”流云定定道。

“可是…”

流云抬手止住了贺老六:“就这样吧!小少爷的安全为重。”

贺老六是个武夫,空有一身蛮力,嘴上笨的很,沈公子有交代,让他们把傅小姐带回去,可现在却让太子的人带走了,了回去如何交差呢?不过既然太子的人说是来救小姐的,应该不会对小姐不理吧!也罢,先带小少爷罢交差,再看沈公子怎么说。

流云一径走到巷口:“我跟你们走,他们都是傅家的人,不许为难他们。”

那人拱手垂手:“这个自然,我等只奉命带姑娘回去。”

流云点点头:“太子现在在何处?”

“皇宫。”他简单扼要的说了两个字。

流云望向西北方的夜空,他在皇宫,这么关键的时刻,他不专心退敌,反倒想起她来做什么呢?而且现在的她,真的不知道要用什么样的心情去面对他,他若知道谨清王对她做的那些情事,他会是什么反应?隐瞒吗?不,她不想瞒他,带着面具的生活已经让她厌倦不已,身心疲乏,现在,就算她的面目已经丑陋不堪,千疮百孔,她也不想再欺骗他。

“走吧…”流云叹息一声。

子谦在一辆马车旁等了又等,心一直卡在嗓子眼里,说不出的难受,四肢冰凉,手里都是汗,希望别出什么意外才好,可惜他不会武功,如果会的话,早在流云被困的第一天,他就和正平一起闯进去了,可是正平说,里面机关重重,不熟悉情况的人进去必死无疑,让他在外面接应,他一个人进去就足够了…结果,他没等到正平带着流云出来,却先来了正平的死讯。他只能带着正平事先交给他的狼牌,去“逐月小楼”找无痕。现在无痕去了那么久,自己派去接应的人也没个消息,难道又失败了吗?错过了今夜,以后不知还有没有机会…今夜谨清王率三千死士号称进宫护驾,崇安王的人十万兵分四路将京都围了个水汇不通,太子虽有奇兵,又有青城勇士相助,但是,鹿死谁手,的确难料,真相,只有等到天明才能见分晓吧!所以,必须在今夜救出流云。

终于听到凌乱的脚步声响起。子谦猝然抬头,看见贺老六带着众人跑了回来。子谦在人群中寻找流云 的身影,直到最后一个人从黑暗中现身也没有见到流云。子谦的心猛的一沉,疾步迎上:“傅小姐呢?”

贺老六抹了把汗,喘着粗气道:“我们本来已经带小姐出来了,可是半路上碰上了太子的卫队,他们奉太子之命要带小姐回去,小姐把小少爷交给在下,她自己跟着太子的人走了。”

“什么?”子谦惊呼,太子这个时候自己都焦头烂额,自顾不暇了,哪有时间管顾流云,莫不是有诈?

“傅小姐,认识那些人?”子谦问道。

贺老六道:“不认识,不过他们给小姐看了一块金牌,小姐就相信了。”

子谦陷入沉思,既然流云能确认是太子的人,那就好,不管怎么样,在太子那里安全是可以的保障的。那就先安顿好融儿再做打算吧!

子谦看趴在贺老六肩上一动不动的融儿,蹙了下眉:“小少爷怎么了?”

“好像是被点了穴,一路上安静的很。”贺老六说道:“沈公子不必担心 ,点穴一般过几个时辰自动会解开的。”

子谦有点心不在焉的点了点头,今天没能见到流云,真的很失望啊…无痕回到逐月小楼,脚步就变得踉跄起来,推开房门,趔趄着摸着桌子坐下,拉下蒙在脸上有黑色面巾,摸了摸左边的胸口,摸到一根钢针,该死的,他以为那些混帐东西射的都是长箭,谁知道这其中还混杂着钢针,他一个疏忽…这是他进西府以来第二次疏忽,上王爷,还是四年前了,在刺杀一个武将,为崇安王铲除异己的时候,他一个不慎,腿上中了暗器,要不是鬼影来的及时,说不定他就一命呜呼了,今天,他又疏忽了,可惜鬼影来不了了。

无痕咬牙拨出钢针,迅速点了周边的穴位止血,不过,心脉已经受伤,即使止住了血,也无济于事了。无痕笑了笑,从怀是掏出两块狼牌放在桌上,一块是他的,一块是鬼影的,耳边依稀回响起若干年前,他们两第一次领到这块牌子的时候,主上说…整个西府杀手里,能拥有狼牌的只有你们二人。呵呵,真是无睥光荣啊!鬼影的表情却很严肃,他知道,这块牌子让鬼影想起来那些死在他手下的无数的幽魂,幸好,主上要留两个人,如果只能留其一人话,他该怎么办?主上走了,他就笑嘻嘻的说:“你说这两头狼会不会是一只公的一只母的?”

鬼影白了他一眼,冷冷道:“如果有母的,也是你那一只,我的,一定是公的。”说着,他把属于他的那块狼牌塞进怀里,转身走人。

他在后面不服的喊:“嗨…凭什么你的就是公的,我的就是母的?”

“鬼影…你小子,本来我想让你一个人在下面好好反省反省,好好想想,你到底欠了我什么,哎!不过,我还是心软了咱们从小就在一走,一起这么多年了,没有你的日子,我过着也没多大意思,还不如下去找你,咱们再携手并肩,遇神杀社,遇鬼斩鬼,也是逍遥自在…他奶奶的,老子是杀手啊,天下第二的杀手,最后一次任务居然是救人…鬼影,你害了我一世英名。

无痕慢慢的垂下了头,手里紧紧握着两块狼牌,唇边挂着笑容,缓缓闭上了眼睛。

流云并没有被带回太子府,而是到了一处地下密室。

先前出示金牌的那名侍卫道:‘太子让姑娘暂且在此安顿,现在外面乱的很,太子说,他会尽快来见姑娘的。”

流云点头,表示了解,太子府说不定还没有这里安全,而且太子说的这么肯定,会尽快来见她,他对今日的变动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准备了吗?他确定他可以应付得过来吗?还是忍不住要担心啊…“太子妃呢?还在太子府吗?”流云想到太子妃现怀有身孕,现在局势这么乱,她的安全可有人照顾?还有素凝,出事后,她去了哪里?正平说过不会伤害她,那就一定不会的,素凝会不会已经回太子府了呢?还有语蓉,她帮她去和太子说明原委,太子一定会把她留下的,所以,太子府一定要安全才行啊…“姑娘不必担心,太子早有安排。”那侍卫回道。

“好了,你下去吧!我困了,想休息一会儿。”流云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今夜可真是个惊险不断,累的她都快睁不开眼了。事已至此,她担不担心都起不了什么作用了,还不如睡一觉,说不定,一觉醒来,尘埃已经落定。

“属下告退。”那侍卫躬身退了下去。

流云和衣躺下,盖上被子,什么也不去想,不一会儿,沉沉睡去。

朱门绣户 第一百三十九章 执手误(一)

数日之后,流云被迎回了太子府,重新入住滴翠轩,一切仿佛照旧,然而一切又都不一样了。太子府里每个人的心情不一样了,因为今时今日,太子不再只是储君,到下月初三,黄道吉日,便是太子的登基大典,也就是,再过一个多月,龙轩将迎来第三十二位帝君。

数日前的那场激战,流云是从小允子口中得知,听他绘声绘色的描述,方觉,那夜让人惊悚的,并非那场烧亮整个京都夜空的大火,而是皇城中,那场血流成河的战斗。太子秘密训练的建龙卫以及青城勇士在此一役中,功不可没。

据说那日,谨清王以勤王为名猝然发难,太子便手持密旨,内外夹击将其困住,先前周氏不动声色的换掉宫中禁卫的各处头领,殊不知,太子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早就注意了他们的一举一动,后发制人,一招制命。

周贵妃在混乱中被刺死,谨清王下落不明,原来围住京城的十万大军,则因为周崇简的离奇暴毙而做土崩瓦解之势,朝廷下一旨,只将罪名悉数加在崇安王一人之身,对其部下余众既往不咎,那些人,之所以谋反,多是想出从周氏身上获得更大的利益,眼看周氏不行了,树倒猢狲散,朝廷肯不追究,已是在喜过望,焉有再执意去背那叛国谋逆大罪?其实说来简单,但这其中玄妙之处甚多,环环相扣,只要一个环节出了差错,说不定便是另一种局面。

然而,这其中还有两个问题,谨清王下落不明,太子已经命人全城搜捕,仍不见其踪影。谨清王此人生性狡诈,狡兔三窟,他在京城到底有多少秘密处所,若非知情之人,实在是难以将他寻获。如果被他逃去南方,这将是一个极大的隐患。

再就是圣上现在的情况,圣上在这场变故的开始到结束都没有现身,只是下了一道传位的圣旨,说他已经年老体衰,无法继续主持国事,将皇位传于太子,他就做个安乐的太上皇,好好颐养天年。圣上下旨是被迫无奈,还是真的安于做一个太上皇?不得而知,想必,只有太子一人是清楚这件事的真相。但是,没有一个人敢去询问太子,因为现在的太子 ,是即将登基的君王。

大乱初平,肯定有很多很多的事情要忙碌,太子一直不得空来见她,语蓉颇有微词:“再忙,见一面的时间总还是有的吧!你为他做了那么多…”

流云不以为意:“我为的只是傅家。”这是最最实在的话,也是最初怀的心思,只是后来事情的发展有些偏离了初衷,不过,幸好,不是背道而驰,傅家的安危本来就和太子的利益息息相关。为他和为傅家,是一样。她可以骗别人,但她骗不能骗自己,从情刺的第一次发作,她就已经清楚的意识到这一点,然而她也知道,依自己的个性,二十一世纪的女性根深蒂固的对爱情和婚姻的观点,他和她不会有结果,所以,一直都在抗拒和挣扎,一次又一次的沦陷,到现在,她也是茫然,该何去何从?

“也许太子真的很忙吧!哦,对了,莫冲说,叔父和我爹他们很快就能放出来了。”语蓉之所以抱怨,是为流云抱不平,但是想想自己现在要见莫冲一面不也一样很难?昨天才好不容易见上一面,说了不到五句话,人家都匆匆的走掉了。

这是必然的,太子上位,不先解救帮自己卖命的人怎么能行?只是,现在想想,也许谨清王有一句话说的是对的,如果不是看在她的份上,傅家早就灰飞烟灭了,留爹的性命到现在,真的不是他一贯的作风,不过,就算如此,她还是恨他,恨他入骨。如果没有那一夜,她都不会这么恨他…“流云,你在想什么?”语蓉看流云怔怔失神,问道。

“没什么,我只是想家了,想娘了。”流云几不可闻的叹了一气。

语蓉嘻嘻一笑:“这还不简单,等太子登基,封你做了贵妃,你再风风光光的回苏州省亲去,婶娘还不得高兴的合不拢嘴。”

“你怎么不说,等你和莫将军大婚,请我娘来喝喜酒啊…”流云挪揄她。

语蓉霎时就红了人,羞赧道:“谁说要嫁给他了?”

“呃!你嫌他不好啊?那我让太子给你另指一个更好的。”流云故意一本正经的说道。

语蓉急忙道:“我又没说他不好。”

流云乐了,却装腔作势道:“那就是不喜欢咯,既然不能两情相悦,那还是不要勉强在一起的好,这事,我会跟太子说的,你不用烦恼了。”

语蓉的直跺脚:“你要跟太子说什么啊?我什么时候说过不喜欢他来着,你胡乱猜疑。”

流云只是笑看着她涨红了的脸。

语蓉说完醒悟过来,流云这是在耍她,又气又羞,跺了跺脚,道:“你尽拿我寻开心,我不跟你说了。”

流云敛了笑容道:“我这哪是拿你寻开心,我是真心希望你能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有情人终成眷属,这是世上最幸福的事了。”

语蓉听了,双眸璀璨如星的望着她:“那你呢?你不喜欢太子 吗?太子这么爱你,你们一定也会很幸福吧!”

流云若笑:“那不一样,他是帝王,而且…”

“而且什么?”语蓉见她欲言又止,追问道。

而且,他们之间是有无法逾越 的鸿沟,的时候,不是相爱就能在一起,这些,语蓉是没办法理解的,流云笑笑:“没什么。”

“你是担心将来太子做了皇帝,三宫六院的妃子,就把你忘了是吗?”语蓉自以为了解流云的心思,宽慰道:“不会的,太子并不是个花心的人啊!而且我相信,不管太子身边有多少女人,你永远会是他心中最好的那个。”

“呵!你怎么这么了解太子啊?”流云歪着头笑看她。

语蓉讪讪一笑:“我这可不是了解,只是既然有些事情不无法改变的,那就只能改变自己的心,这样才能让自己高光起来啊!就像当初我和你在金陵失散了,刚开始,我好害怕,后来我就想,你一定会在京都等我的,我只要能到京都就一定能和你见面,我一天到晚就这样告诉自己,让自己深信不疑,充满信心,你看,结果真的就和我想的一样了。所以,有时候,心态很重要,患得患失的,只会让自己变得迷茫,失去正解的判断。”

流云不禁对她侧目相看,这可还是那个天真无邪,从不知道愁滋味的语蓉吗?居然也能说出这样的一番富有哲理的话来,的确如此,山不过来,我过去, 时候,同样的一件事,换一种态度去面对,会是截然不同的结果。只是,太子也会这样想吗?

太子太子府里人人扬眉吐气,兴高采烈的同时,也氤氲着一种莫名的紧张与压抑,尤其是蘅芷苑里,太子登基的时间都已经确定下来了,按理说,皇后的册封大典也该差不多时间进行,可是,太子那里一点消息也没有,是不是太子立后一事上有所犹豫?正常的说身为太子妃名正言顺的皇后的不二人选,又身怀龙裔,太子怎么可能弃她而另立他人?谁都劝她放宽心,皇后之位非她莫属,但是册封皇后的事一日不定下来,她这心就空悬一日。

不过,这天,杜秋蘅从楚良娣口中听到这样一个消息,所说,太子和谨清王在决战那夜,曾在对峙的时候有过一段对话,说,流云是谨清王的人,所说太子当场就发怒,举弓一箭射向谨清王…杜秋蘅闻此言,心中暗喜,第二天,京城里沸沸扬扬,把一场夺位之战堪堪说成了,其实是为了一个女人而引发的战争,好奇心人人有之,对八卦更是津津乐道,傅流云这个名字立即成为了人们茶余饭后的聊天热点。

这件事也自然传到了龙昊天的耳朵里,他勃然大怒,到底 是谁 在散布谣言,本想下令彻查,可是,如果大动干戈,反让人有欲盖弥彰之嫌,江水易治,悠悠众口难堆,这口气可能硬生生的憋在心里,说不出 的欢爱。

流云回来已经有些日子了,可他总以忙为借口,不和她见面,不是不想见,只是,三弟的那番话,他不知该不譔信。他知道三弟这个人是什么事都做的出来的,更何况当年他对月华就有非分之心如今流云落在他手里,他能放过?好吧!就算真的是那样了,他也该理解流云的苦衷不是吗?可是,理解归理解,真正要面对又是另外一回事。

龙昊天望着衣架上那件明黄色耀眼的龙袍,很快他就将披上这件龙袍坐上那个至高无上的宝座,从此,可以睥睨天下,一统万里江山,而他身边的人呢?本来,他要牵着她的手,一起踏上那个宝座,哪怕为此承担所有的责难都无所谓,现在,他满心的犹豫,一遍遍的告诉自己,不能了,不可以了。他得到了天下,却不知道该如何牵起她的手…

朱门绣户 第一百四十章 执手误(二)

这几天流云清晨醒来总是觉得恶心反胃,初时不以为然,渐渐的连有人提到吃食她都觉得胃里一阵阵翻腾。

“素凝,我都说了。不要再问我想吃什么,我什么也不想吃。”流云莫名的烦躁。

素凝以为流云的烦躁是因为太子一直没有来的缘故,也是呢!太子昨儿个还去了蘅芷苑,怎么可能没有时间来这里呢?难道太子也听到了那些传言?

“姑娘,好歹吃一点,看您这些日子清减了不少,这样下去,可是要坏了身子的。”素凝好言相劝。

胃又开始抽搐了,难受的她直冒冷汗,是不是得胃病了呀?任何时候都觉得胃里是满的,就没有饥饿的感觉,这样下去,还真是不行了。

“好吧!你帮我弄点清淡的小米粥来。”流云想了好久才想到这一样吃食,从来没有体会过吃东西也要这么费力的思考,这么艰难的做决定,也许是爱心情的影响吧!太子始终不来,眼看着登基的时间越来越近,他是怎么想的?如果,是因为那些传言,他无法接受,那么就放她走吧!从此再无瓜葛。

听到流云终于松口,素凝欣喜的下去准备吃的。

香喷喷的小米粥,外加一碟香菜香干,小炒三丝,酸辣白菜。素凝摆好了饭菜,唤流云来吃。流云勉为其难过来坐下,看着清爽可口的粥菜,“哇”的就吐了起来,呕的肠子打结,眼泪飚飞。

素凝急忙给她抚背顺气,紫兰去拿热水拧热帕子,绿衣去沏茶。

“姑娘这是怎么了?赶紧去唤御医来瞧瞧。”素凝嘟哝着,急声唤了小允子来:“小允子,快去请御医来,姑娘身体不适…”

流云想阻止来着,到时候,别人还以为是她装病,目的就是为了让太子来看她,当然这个别人不是别人,正是太子,她的自尊心作祟,不希望太子有半点误会。

可是素凝吩咐的快,小允子应的快,走的更快,而她吐的上气不接下气,连话也说不上来了。

御医来的时候,流云已经软绵绵的躺在了床上,浑身无力,还是不时的作呕,本来这几日就没吃什么东西,吐的都是清水,到后来是连黄胆水都吐出来了。

御医给流云诊了诊脉,双眉一展,起身拱手,笑微微道:“恭喜姑娘,姑娘这是喜脉…”

流云人觉脑子轰的一声,炸起了一道惊雷,整个人都 懵了。喜脉?怀孕?怎么可能?

素凝惊喜道:“御医,你可诊仔细了?”

御医笑道:“姑娘脉象往来流利,如盘走珠,绝对错不了,是喜脉。”

“太好了,姑娘,您 有身孕了呢…”素凝欢喜的要掉下泪来。

紫兰和绿衣也来道喜,小允子更是开心的跑去了未名居。

未名居里,龙昊天刚刚和大臣们商议完登基的事,一手后起抚额,双目微阖在休息,听得小允子在外间嚷嚷道:“殿下,喜事,大喜事。”

龙昊天正了正身子,薄斥道:“咋咋忽忽的做什么?有什么事情进来说话。”

小允子满面堆笑,跟捡了大元宝似的高兴,殿下登基在即,又添龙裔,岂不是双喜临门?

“殿下,流云姑娘有身孕了。”小允子笑嘻嘻的禀道。

龙昊天陡然站了起来,不可置信道:“你说什么?”

“这几天姑娘总是吃不下饭,今天还吐了一场,小的就去请了御医来给姑娘诊治,谁知,御医请脉说是喜脉,殿下,是喜脉啊!”小允子看殿下惊的下巴都要掉下来了。

龙昊天这回听仔细了,小允子说是流云有了身孕,霎时宛若心花怒放,这可真是在喜事啊!龙昊天急不可耐,就想马上立即见到流云,她怀了他们的孩子…龙昊天疾步离了坐,就往殿外奔去:“走,小允子,去滴翠轩。”

“是!”小允子应的响亮。

脚步才要跨出门槛,龙昊天顿住,迟疑了半晌,又折了回去,跟在身后的小允子被他的举动弄有点莫名。

龙昊天坐在椅子上托腮思忖道:“小允子,你去把御医请到这里来,本宫,有些事情要问。”

“是!”小允子黯然应道,心中嘀咕,殿下这是怎么了?乐傻了不成?或者,殿下是想亲自多御医口中得到证实。

流云已经从最初的震惊中平复过来,细细回想,才发现,自己有两个月没来月事了,心思一直都在别的地方,所以竟然忽略了这事。一个生命在自己身体里扎根,并且将逐渐孕育着长大,最后呱呱坠地与自己见面,将来要喊自己为母亲,这是与她血肉相连的一个生命,也是牵系她和太子的一根无形的绳索,这真的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所有的烦躁都在这一刻归于平静,心中荡漾着绵绵的爱意。原本迷茫的心也在这个时候安定下来,她没有什么好犹豫了,为了孩子,她愿意努力,冲破所有的困难,只为给孩子一个未来。不求叱咤天下,只求平安一生的未来。

“太子驾到…”门外小允子高唱。

流云欣喜的跳下床,怎么突然就这么精神百倍了呢?人逢喜事精神爽,这话不错。

素凝忙扶住她:“姑娘慢点,您现在可是双身子的人了。”

双身子,这个词真新鲜,很有意思。

“没事的, 我现在觉得精神很好呢!”流云笑道。

还未迎出厅堂,龙昊天就进了内室。

四目相望,在空中紧紧纠缠着。

他看出她的喜悦,双目璀璨如星。

她却读不懂他眼底的蕴含着的情绪,是喜非喜,是怒非怒,有种说不出来 的隐痛一般。流云的心蓦地就沉了下去 ,可是,她还是像所有溺在水中的人一样,试图挣扎,想要捞一根浮木,哪怕只是一根毫不起作用的稻草。

勉力挤出笑容,有点儿仓皇无措的感觉:“殿下,我没想到,孩子会在这个时候来。”

“我也没有想到。”他扶她坐下。

“殿下不高兴吗?”流云小声的问。

“没有,都是我的错,你说过不想要孩子的…”他的眼中歉意深深。

“不,不是这样的,我是有些意外,但是我没有不想要…”流动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儿说不清楚 ,当初,她可是一直偷偷的服药:“此一时彼一时,现在,我想要这个孩子 。”既然解释不清,那么直接说出自己的决定好了。

他带着疑惑和探究的神情望着她,不这样吗?她真我想要他们的孩子,单纯的因为他还是因为别的?犹豫了这么久,再次见到她,才知道自己的心意,他是要她的,不管三弟说的是不是真的,不管外边的传言是不是真的,他都要她,无法舍弃,他愿意和她有个新的开始,但是,现在,现在必须先解决一个问题。

龙昊天端起旁边桌案上的茶水一口喝下,流云那声:“别喝,那是冷的…”的提醒依然太迟。

一杯茶润了喉,可依然口干舌燥,龙昊天抿了抿唇,不敢看流云的眼睛:“流云, 我让御医给你熬了一碗药…”说不下去。

流云怔愣在那里,脸色惨白,她知道他的说的一碗药是什么意思,如果是安胎的药,他不会用这样的语气来说 。

流云用力绞着手中的帕子,想以此让自己冷静,可是,心空如荒原,不,她不能就这样放弃。

“殿下是不是认为这孩子不是你的?”既然到了这个份上,她不必再藏着掖着,迂回婉转,不如一针见血,直达问题的根源。

龙昊天没想到她会这么直接的问,嘴角抽搐了一下:“御医说,你怀了一个多月的身孕。”

他没有正面回答,却比正面回答更让人心寒,御医说的就完全是正确的吧?到底怀了多久的身孕,她这个当事人应该是最清楚的吧!一个多月,那正是她被谨清王软禁的时候,他的意思,那孩子有可能是谨清王的。

流云静静的望向他,手在颤抖:“你介意吗?哪怕明知道孩子是你的,你也执意不要了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