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棣怎么会来?而且还是和王蓉儿一起来?王蓉儿她不是失宠了吗?

当下,亭内空气一凝,众人脸色有点不好,转而又笑着迎了上前。

而王蓉儿好似察觉到众人询问的目光,一待进了亭子便解了众人疑,道:“初七的时候,本是要宴请大家赔罪,可后来想着二娘她周岁生辰是在大年三十,也不能单独为她过,于是便借着此次,提前为二娘过个生辰。”

说着,目光看向抱着养娘怀中的二娘,一脸柔色道:“她生下就较为赢弱,怕她福薄随不住,只好先瞒着大家,就这样简简单单的过过即可。”话都到这了,众人自是纷纷 附和,围着二娘一个说喜话,那一刻,在场众人立时有种预感,王蓉儿将要复宠了。

尔后至宴阑时分,在朱棣选择与王蓉儿母女一起离开,这种预感已然成真。

回忆到这,仪华不由地将目光望向那日设宴的八角高亭,依然滴,朱棣抱着二娘的一幕浮现在眼前,看来尽管朱棣他重男轻女,可对于子女稀缺的示棣而言,就算是女儿也......

心念间,已不觉走出了王府花园,远远就见一座不到的小院子大门敞开,一名三四直岁的婆子正拿着一人高的扫帚在院门檐下扫着积雪,她一见仪华一行人走来,一把扔了扫帚就上前行礼道:“奴婢拜见小......王妃。”

仪华颔首道:“崔妈妈病情如何?”说着向院子里走了去。

那婆子跟了上去回道:“好多了。只是偶尔夜时春运 说几句梦话,念一下老爷,夫人什么地。”仪华步子一顿,皱着眉头看了眼这一座只有五六间屋子的小院,回首说道:“阿秋跟着我就是了,你们不用去了。”说罢,让那婆子他们下去吃茶,她自领着阿秋径直去了院子正屋。

小丫头见来人是仪华,连忙将药碗搁在一旁小几子上,就要上来请安,却听“哐啷”一声瓷器碎地的声音,转眼一看,刚还在手里的药已溅了一地,不禁骇得双膝一颤便颤巍巍的跪了下去。

到此一趟不会得好脸,于是见崔妈妈打了药碗,她也只是怔了一下,随即便一面打发了小丫头下去,一面向对她怒目而视的崔妈妈客气道。

崔妈妈哪还管她客不客气,只恶狠狠地盯着仪华,切齿道:“忘恩负义的东西,你还有脸来,竟敢把我关在这里,看着小丫头哭着奔了出去,仪华示意阿秋掩上了门,这才从门跟前边往里走边道:“崔妈妈,是你生病了,我才将你送到这静养的。”

“呸,假惺惺”崔妈妈啐了一口,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巴不得我死,想要报复我以前对你欺负你。”

想起以前在魏国公宅的日子,仪华脸色一沉,冷笑道:“崔妈妈以我瑞的身份,真要报复你,也是易如反掌的事,何必兜兜转转的花这大的功夫对付你?你未免太高估自己了。”

在积压了一月的惶恐怒气下,崔妈妈哪还经得起这样的讽刺,尤其对方还是那个让自己打心眼里看不起的人,一时间,崔妈妈心里火气腾腾地往上串,也不知哪来了力气,猛地一下就从床榻上乍起,抬道便要劈手给仪华一个耳光。

仪华不防崔妈妈 陡然生力,又双目赤红的向她气势汹汹的扑来,倒是唬了一跳,忙踉跄着去避开,却不及躲闪之间,崔妈妈竟怒火攻心的昏倒了,这下着实把仪华,阿秋给吓住了,皆愣了愣,还是仪华最先反应了过来,忙掐住崔妈妈的人中,又叫阿秋去问婆子要了热汤水给灌了几口下去后,这人方才苏醒。

崔妈妈 醒来一睁眼,就见仪华主仆二人松了口气,当即忆起昏倒时的事,忍不住又讥讽道:“哟,您不是王妃娘娘吗?要对付婆子我不是易如反掌?那救我做甚!就让王府的人看看,人人称孝的燕王妃是如何害死娘家的养娘妈妈。

望着崔妈妈脸上的扭曲狰狞,再听她话里的怪腔怪调,仪华忽觉好笑,崔妈妈 现在就如疯魔一般,与她置乞实为无意,心想着,仪华也不愿再留在这了,直欲转身离开,却又见崔妈妈眼里的疯狂,想起及笄当日她在旁边的帮衬,犹豫了一下便止了步子,道:”崔妈妈,回京师的路估计这两日就可修好,你也勿要再吵闹了,过两日你就可以回京师复命了。”说完仪华摆摆手,和阿秋一起走离开了屋子。

“回去?复命的日子都过了,儿子怕也没救,夫人是不会放过......”一听可以回去,崔妈妈好似霜打的茄子一下焉了,就怔怔地望着仪华主仆离开的方向喃喃自语。

然,世事难料,就在仪华离开小院,打算不再理会这回复命的事时,却未想一回到殿中,不但闻路已修好,也得来了从京师传来的口:父徐达病逝,望女速归!

第五十七章 返京(上)

申正时分,天已暗下,阴沉似欲压城的铅去旋于红墙绿瓦飞檐翘壁之上,殿堂檐下的廊道间,持着香烛的婢女,握着长杆的内侍有条不紊的穿梭其内,在廊檐壁角点挂起一盏盏八角宫灯,不一时,灯影上下参差,整个殿堂一片璀璨如昼。

仪华低着头,垂手端坐在铺着大戏缎垫褥的木炕上,双目直盯着脚下的方块,教人也瞧不见什么神色,直至眼前亮起一道晕黄的光,她才稍动了一下,目光朝窗扇扫了一眼,又不动声色的敛下眉目。

这个撩眸的动作虽微不可见,却还是让与她相隔一几,坐在木炕另一边的朱棣察觉,他半掀了眼睑,透过镏金铜炉口袅袅燃起的氤氲之气,打量着仪华侧面的容色,她脸上涂着一层厚厚的脂粉,掩盖下了细腻白嫩的肌肤,略飞的眼角染着一抹淡淡的褚红,为稚嫩的五官平添了几分成熟。

凝视下,朱棣不觉想起一个多月前的那夜,眼前这个女子在自己身下娇喘承欢,献上属于她的柔情。

但随后的月余日子,她却处处回避着自己,甚至让了良医开药以拒侍寝,这可与她两年来所透露出想要子嗣的住处不符,但若是不然,她又怎会对朱高炽是如亲生?

狐疑的念头只是在分神的一瞬,快如闪电的思绪又回到了徐达将逝上面,即刻,朱棣锐利的双眸一沉,深深地看了一眼不见悲伤情绪流露的仪华。略皱了皱眉头,方转过头对堂下躬身站立的使者,道:“王妃她难忍将丧父之痛,就由本王再来问你一次,方才所言可是属实?”

半个时辰的沉寂,被朱棣铿锵有力的话间打破。

使者犹自苦恼着差事,猛地听到一个凛凛之声问道,激得全身一颤,抬头望声看去,只见上方正坐的朱棣一双浓眉下虎目含威,望之俨然生畏,确如《论语.尧曰》所言“君子正其衣冠,尊其瞻视,俨然人望而畏之”

此一瞥,他心中一凛,忙敛了容色,跪下道:“回禀王爷,小的句句属实,不敢隐瞒,魏国公大人确已病入膏肓,将不久于人世,小的来之前,皇上就亲自去探望,并且徐大公子等已着手为准备后事了,所以,小的这才奉了圣命,前来禀报,请王爷,王妃速回。”

其实此问,不过是应一番虚礼而已。历来宫中贵人猝死不提,若是病逝,其家人必会提前准备丧事一如三年前,大行皇后马氏寿终正寝之前,宫中不但已备好桎棺,还提前十数日派使者传消息,方才会有当年朱棣,徐达两人及时赶至京师奔丧。

只是这中让人没想到的是,徐达只是一届臣子,朱元璋,竟然会给他如此尊荣,让身为王爷王妃的女婿女儿也前去奔丧,可这样,受到皇恩照拂的徐达角逃不过一死,还是在病痛缠身的两年后。

想到这,仪华脑海中蓦在浮现出那个一身正气凛然的长者,又听使者道“病入膏肓”她心下终有了起伏,垂在两旁的双手不由自主的紧了骒,却不至于感伤到落泪,但此时此刻,不论是在朱棣面前,还是跪着的文使面前,她都应当落泪以示伤怀,而不是在朱棣,文使诧异的目光下一动不动的坐着。

正心里渐起波澜的当前,只听一阵细微的衣服窸窣声,随即眼前便是一黑,她诧异的霍然抬头,就见朱棣神色岑寂的立在眼前,目中有一抹几欲不见的沉痛。 这让她怔了一怔,嘴唇嚅嚅欲动,却不及一字说出,即被朱棣突然俯下身,双手搭在她肩上的动作蒙愣了。

见仪华不解的望着他,朱棣似见也没见,直接出言安抚道:“王妃本王知你父女二人感情甚深,伤心再所难免,但是你这样魔怔着不言不语,也无济于事。”说罢转过身,面色一正,对仍跪在地的使都道:“你起来吧,今日时候已晚,明日五更天即刻启程去京师。”使者闻言,当下一喜,连忙叩首领命。

朱棣没再理会使者,转头另对一直侍立在旁的陈海德,道:“你先带他下去安排个住下,再差人招长史他们去议事厅,一个时辰后,本王要见他们一个不差的都在。”陈海德拂尘一甩躬身应下,又见朱棣朝他摆了摆手,心下会意,这便领着使者侍人一起退下,将殿堂留给了朱棣,仪华二人。

一时间,随着脚步声渐趋远去,殿堂内又旋于沉静。

“臣妾多谢王爷。”半晌的沉默后,仪华从炕上起身,朝着望窗而站的朱棣福身道谢道。

仿佛早料到仪华会如此,朱棣也只淡淡地“嗯”一声,一句也没多问所谢何事,依旧举目远眺。

等了许久也不见朱棣再言。一时也不知他单独留下她是何意,仪华心里不由敲起了边鼓,两年来的惴惴不安一下齐齐涌上心头,各种不好的念头池无法止仰的一一冒出。如此之下,仪华顿时一阵心乱,脸上便带出了一二。

朱棣从窗外收回目光,一转身,仪华脸上的神情即入眼里,当下眼中闪过一丝不喜,面是却不显,只道 :“国公他是你生父,你又有至孝的名声在,希望下次不需本王再提醒你。”这次确实是她不对,仪华静静的回道:“臣妾知道,不会再有下次了。”

看着仪华一脸的波澜不惊,朱棣立时改变了原来的念头,也不掩脸上微愤,直冷笑道:“王妃,国公乃当世英雄,你是他血脉这一点,并不会辱没你。”未料朱棣会这样说,仪华心头一震,抬头还未及言语,又听他道:“本王视国公为敬重之人,定会遵守与他的约定,即便他将离世,此约定也不会变,只要王妃莫做出不该做的事,这个燕王妃的位置就还是你,现在王妃不用再担心于此。

仪华双手紧紧地攥着袖襟,想就此缓一缓情绪,却见朱棣神情冷漠甚至掺杂着几缕厌恶地看着她瞬间大怔,转念一股寒气从脚心一直冒到心坎上郎心似铁,几许微薄之情,说无就无。情怀消磨殆尽,那尚存和丁点不符实际的幻想也烟消云散。随之仪华平静了下来,手慢慢放开了袖襟,低着头似泫然欲泣道:”在一年近两年前,臣妾便得知父亲患病,更知道他每日食相克之物......在崔妈妈亲自来王府的那日,臣妾就感到父亲也许再拖不下去了......也许父亲早一步离开,对他也是一种解脱,不用再随精神,身体上的双重折磨,仪华只晓眼中竟涌出了一股酸意。忙稳住情绪,不愿再拿徐达说事,于是深呼口气,竭力克制话中的哽咽,道:“王爷也许臣妾就是狠心,还在怪父亲将我不管不顾十多年,方才才会全无反应。”一时说守,见朱棣没作任何回应,她也咬咬牙,撇过头一言不发。

朱棣见她这副样子,想起自己大半年前也见过,心时软了一些,堕崖涉险那日,她既然肯为养娘不了性命,对于生父只怕感情更是复杂。念头一起朱棣微觉方才言词过激,却又拉不下脸来,干脆就此打住此话,左右望了望,瞧着外面天色又暗了些,估摸了一下,道:“时辰也不早了,你早做些收拾,明早就走。”感到朱棣软化了,仪华心下吁了口气,告诉自己当“忍”,倒也伏低做小的应了一声。

这时有人在外禀道:“炽王子来给王妃请安。”朱棣一听,蓦地想起一事,脸上顿时豫色,也让侍人引朱高炽进来,只兀自犹豫了片刻,语气僵硬道:“炽儿也六岁了,就他刚出生时待在京师待过几日,这样吧,明日也让他一同去,总归给母后上柱香,再看看国公也好。”说完也不等仪华应声,续道了一句还有政事要交代,就走了出去。

朱棣一离开,朱高炽和阿秋一起走了进来,“母妃,您怎么了?。”见仪华脸色不对地伫立在堂内,朱高炽上前拉着仪华的袖子关切道。

低头看着朱高炽圆乎乎的小脸,一脸的关心担忧,仪华心里一暖,暗道了声“稚子无邪”便牵着朱高炽走到木炕前坐下,微微一笑道:“外公生病了,明日炽儿可要跟着一起去京师一趟。”

“炽儿也能去京师?”朱高炽惊喜了脱口而出,又想起徐达是生病,忙收了喜色低下头去。仪华看他这样,也没说什么,只调了目光移到窗外,看着蔼蔼的暮色越发黑沉......

第五十八章 返京(中)

次日拂晓,迷蒙的雾霭还笼罩在北平城上,燕王府端礼门两扇大门却已倾敞。丹漆金涂铜大门下十数名王府侍卫护举着煌煌燃烧的火把,将端礼门前照得一片红光通明,地上人影交杂。

仪华站在石阶下,见阿秋先带着朱高炽上了马车,她才转过头,向着俏生生立在跟前的众妃妾,含笑道:“晨间天寒露重,让诸位妹妹生受罪了。”立于众妃妾之前的王蓉儿微移半步,恭敬地福身道:“妾等不敢有累罪之念。只是此行行程匆忙,还望王爷、王妃保重。尤其是王妃,魏国公大人之事,请您勿要忧伤过度。”话落,身后众妃妾附和,含娇细语如清风拂来。

如此柔情相付,难怪朱棣对身边女子狠心至此。

莞然一念后,仪华徐步上前虚扶了一把王蓉儿,又拉过李婉儿的手,将她们一齐放在手心里,语含感激道:“妹妹们不要担心,我知道保重自个。”话略停了停,似舒缓了口气,又道:“一来一回至少一个半月,中间又要在京师待上些时日。这王府的事,姐姐就交予你二人照应了。具体事宜,我殿内的魏公公、陈妈妈会寻两位妹妹说的。

王蓉儿脸上一僵,忍住去瞥李婉儿的冲动,低头应道:“婉夫人虚长妾几岁,能与婉夫人共事,妾也可免了担心。”李婉儿窥了王蓉儿一眼,越发的恭敬道:“婢妾定不负王妃嘱咐,从旁协助蓉妃。”

从旁看这她们二人你来我往,仪华笑意渐浓,拉着她二人又相嘱咐了一番,方侧身一福,问道:“王爷,臣妾已和二位妹妹交代了府务,不知王爷可有话相于?”

朱棣很少留心府中女人的相处,只要她们不闹得过分,一般私底下的小动作,他皆是睁只眼闭一只眼就罢。这会儿见仪华一派落落大方的处事,俨然一名贤惠大度的主母,他心下暗自满意:到底是徐达之女,理应如此。

这样想着,朱棣也颇为礼遇的趋身扶起了仪华,扫了一眼含情凝睇自己的众妾室,复又看向仪华,道:“该交代吩咐的,王妃都说了,这就启程吧。”见朱棣无半分眷念,众妃妾脸色顿时一黯,转瞬又盈盈带笑,款款福身呼道:“恭送王爷、王妃启程。”

听着齐齐入耳的恭送声,仪华又一次在心里感叹了一下,便不紧不慢的随着朱棣身侧小半步的距离往马车走去。

“王妃”立在马车下,朱棣向仪华伸出一手。

在外人面前做惯了戏,仪华也没半分不自在,仰头朝朱棣笑着道了声谢,就将手递了过去,踩在车辕下的小杌子欲要上马车,却听身后一个脆生生的嗓音,喊道:“父王一一父王一一”

回头一看,只见身披大红缎袄儿,扎着双丫髻的大娘,蹦蹦跳跳的跑了过来。她也不等身后哎哟叫着的养娘,一下扑上了朱棣的腿,扬起红扑扑的小脸蛋,一副天真无邪的望着朱楦,道:“父王这次要去很久吗?会不会回来了,就忘了大娘,也不去母妃那看大娘了?不要,大娘也要跟着去。”

等话刚一说完,李宛儿已跑了过来,一把扯过大娘跪在地上,大惊失色地道:“王爷恕罪,都是臣妾教导有失,才让大娘她一一”话没说完,朱棣弯腰一把抱起了跪在地上的大娘,又觉抱着有些不对,忙将她交给了养娘抱着,微咳一声,板了脸道:“照顾好小郡主,本王回来不想见到她哪里有失!”

闻言,养娘骇然,连声称是。众妃妾却脸色一变,十几道目光齐刷刷的抬起直看向宛然起身的李婉儿,听她应道:“王爷放,,臣妾自当照顾好大娘。”话一顿,飞快的看了眼朱棣,忙低下头:“等着王爷回府。”说着又觉此话过直,李婉儿立时加上一句:‘王妃回府。”

以前还真是将李看走了眼!

仪华瞥了一眼李婉儿,尔后似笑非笑的低头不语,等着眼前这依依惜别的两人。不过显然地,神女有心襄王无梦,朱棣并无意儿女情长,只随口回应了一句,便携着仪华上了马车。随后,自由新晋为燕J中护卫千户的丘福以及朱能等回十八名侍卫护卫下,驶出北平城门,在郊外的有道上飞驰,向着京师应天的方向而去。

历年少有的大雪在昨儿夜里停了,凌烈的北风却依然呼呼的咆哮不止。坐在这辆似一间小耳房大小的马车内,却丝毫感觉不到外面冻h的天气,若不是马车行驶间的晃动,真让仪华有种置身于室内之感。

“早些赶去京师,说不定还能再见国公最后一一”话戛然而止,朱棣停了一停,接着道:“不投驿站,本王便让陈德海准备了这辆马车,夜里可当寝室。”

“哦。”被朱棣发现自己大量的目光,又听他简单的解说了一下,仪华也只随口应了一声便椅上了软实的靠褥闭目假寐。须臾却察一道强烈的目光锁在自己的脸上,仪华即刻睁眼,果真对上朱棣一双虎目,她怔了一怔,忽而错目一笑,道:“还是王爷考虑周全,臣妾谢过王爷。”

说罢,也没让一旁跪侍的阿秋帮手,仪华就目光四下搜寻了一眼车厢,突然将目光聚在舆几上,拿手背“咚!咚!”地敲了两下,听是空心的响动,她满意的挑挑眉,这才伸手在舆几侧面摩挲了一会,竟打开一个小抽屉,里面放着茶具、吃食等物。

“王爷,早上估计也没用什么吃食,不如这会儿用些茶食。”仪华一面不卑不亢的轻语着,一面从抽屉里取出糕点、暖着的热茶。

见仪华知道找出舆几下的暗格,陈德海眼中的诧异一闪而逝,又想起她是徐达之女便也释然了,忙从车门边跪行了过去,接过手道:“王妃您快住手,这由小的来就是。”仪华无所谓地放开了手,她方才不过是想避开朱棣的视线才翻柜子。

“母妃,炽儿有些腹饿了。”待仪华一松手坐回来,朱高炽忙悄悄地扯了扯仪华,避着朱棣小说道。

“恩?”仪华侧首去看,就见朱高炽一边用眼瞄着朱棣,一边拉着她略带几分小心翼翼的说话,一番逗趣的模样让她脸上不觉扬起了一抹笑容,不想却引得朱高炽欢喜地站起身,指着她不掩惊喜道:“母妃您笑了。”说完犹觉不够,又叫上阿秋道:“秋姑姑,母妃她笑了,是真的笑了!”

仪华面上一呆,半晌没反应过来朱高炽为何这般欢喜,直至马车一个踉跄晃得朱高炽脚下不稳,摇晃着就要朝几上跌过去,她才慌手慌脚得回神去拉他。

“啊,炽儿,小心茶水!”夺何朱高炽重量不轻,仪华只堪堪拽住他的衣裳一角,却再无劲拉起朱高炽,反被他的重量一带直往正温羞茶水的舆几上跌去,而温茶水的炉子,是刚被陈海德加了炭火。

意识到这一点,仪华呼吸瞬间急促,脑子里不及思索,已反射性地一把死推开朱高炽,却不防他撞到舆几一角茶水炉子顺着一番,紧犋着,一股滚烫的热气直冲她脸,眼看碳火就要烫上面颊。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只见朱棣滕然起身迅疾相助,一手抓住仪华的后衣襟往车厢摔,一手不顾碳火的烫热将炉子碳渣拂开。

“咚一一哐啷一一”物体滚落、摔碎的声音骤然而响。

“王爷!”“王爷!”陈海德、阿秋惊吓的尖叫迭声响起。

“不用再叫了,你们拾起炭火,别让它们引燃了地毯。”朱棣怒声喝止了他们的惊叫,转眼狠瞪着怔在车壁塌板上的仪华、朱高炽两,勃然大怒道:“朱高炽!你明知道你行动迟缓,在马车上还敢胡跳!武不成文不就也算了,现在不得安生!”

被朱棣毫不掩饰的当场嫌弃,朱高炽圆滚滚的身子不住的瑟瑟发抖,心下一股酸意直上脑门,可想起仪华教导的话,他倔强的压住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无力的辩解道:“炽是看见母妃笑了一一笑得像以前的毋妃了,炽儿才高兴…忘了这是马车就…”

朱棣听得鬓角青筋凸起,不等朱高炽他再说一句,他大掌“啪”地一声,截断道:“你不但一无是处,还学会推卸责任了!啊?你说啊?”

朱高炽教这一吼,双眼一红,豆大的泪殊随即落下,他却仍瞪羞眼睛看向朱棣,执揣的反驳道:“没有,炽儿没有推卸责任!母妃是笑了,和这些日子的笑不一样…,”说着抽噎难言,只能死咬着下唇不让哭声跑出。

断断续续的几句话听得仪华心下一颤。她没想到自己隐藏的心思,却让年仅六岁的朱高炽看出一一自合卺那日之后,徐达要病逝的事,郭软玉道明的隐情,就像开闸的把手一下打开了积压了许久的情绪,但是这一切的一切却让她无处可发泄,仍需端着笑容与所有人虚与蛇尾。

较之仪华的满心感动,朱棣却怒火更盛,在他眼里有得只是朱高炽死不认错,以及忤逆自己,当下怒极反笑,未管手上的烫伤,指着车门冷笑道:“好!不知错!你有骨气。现在就给我到车辕那跪着,直到你知错为止!”

第五十九章 返京(下)

陈、秋二人皆是惊魂初定,就见朱棣怒声呵护,这会更是要罚朱高炽跪在车厢外,可外面寒风凛冽不是一个孩童受的住,他们忙跪在原地连连叩首道:“王爷息怒,外面天寒地冻,又行车急速,小王子他怎么能遭得住!这万万使不得。”

“住口!”朱棣绷着一张铁青的脸,从齿缝里逼出两个字。

他二人一听,顿时打了个寒颤,再不敢多说一言,低头匍匐了下去。目睹此景,料定朱棣是吃了称砣铁了心,非要重罚了朱高炽不可。当下,仪华从满心的感触中醒来,侧首怜惜地看了一眼满脸通红忍着哭声的朱高炽,跌跌撞撞地从车厢榻板上爬了起来,用劲拧上栓牢地车窗门闩,出人意料的推开紧闭的窗户。

“呼呼”转瞬之间,猛烈的北风一股脑儿的直灌进来,车厢内温度急剧一降。

这番奇怪的举动,让陈海德,阿秋想顾愕然,不由诧异的看向仪华,咦道:“王妃你......”

仪华看也不看二人,手扣着订沿稳稳当当地在榻板上坐正身子,又柔声唤了一声“炽儿”,将他揽臂拥在怀时在,方注目朱棣,道:“儿为母喜,臣妾不认为有何错。再说即便炽儿不对,王爷也不当如此体罚于他。”

受着直刮面上的烈风,朱棣脸色又黑了一层,而五年来的异地为王,让他对仪华的当面反驳,更是怒不可仰!大怒之下,朱棣毫不掩饰一身凌厉之气,犀利的目光似刀刃一样凌迟着仪华,薄削的双唇抿成一条直线,半许,薄唇一勾,冷声质问:“王妃认为本王错了?”

仪华紧紧地拥拄怀里颤巍巍的朱高炽,仿佛不堪承受呼呼过耳冷风,她偏过头稍稍避过,亦避开朱棣犀利近逼迫的目光 ,道:“臣妾不敢。”朱棣森然一笑,反问道:“你不敢?可是你已经做了!”

感到怀下隐隐的抽泣,仪华轻扶上朱高炽的背脊,一下一下地为他捋着抽咽的呼吸,亦顺着这个节奏娓娓地说道:“王爷虽时时出入营地,却未有一次带仗与北元相击,或冬日深入漠北的时候,但臣妾想念王爷定是十分清楚我大明北边军士春出冬归,是以避北寒天气。此时马车正飞驰行径,天冷之比漠北相差无几,炽儿一个稚童跪于车门外,无疑是经不住地,所以臣妾才出言相求王爷息怒,并无怨怪之意。”

一番低声请求之话,却如一把利剑飞插入心,立时戳到朱棣的痛处,世人皆知他燕王朱棣尚武,生平头号心愿就是带兵与北元一较长短,但进至今日 ,他就藩北平已整整五年,无一次参与过深入漠北的军事活动,至多就是在边境遇见十几人的小兵小卒。更多的时候只是在营 地练兵,尽管现在的他已摸清了北元的作息,燕山边防的地势等事宜,却也仅仅是练兵!

心中伤疤被揭,朱棣隐忍的爆裂性子迸发,他狠狠地握上双拳,犀利如大漠飞鹰的锐眸一瞬不瞬地盯着仪华,危险的怒气似随时会驱使他猛地一下扑向仪华,将她残忍啃食。

一时间,车厢内无人作声,寂静地将一道道呼啸的风声,辘辘地车声,笃笃地马蹄声无限得放大,不觉间,一种临近冰点的气氛陡然而生。

正在这个时候,一个年轻的男子声音打破了这一切,只听他试探道:“王爷,请问是发生了什么事?要要吩咐属下。”声音离仪华极尽,透过不停灌进的风声,吹进了她的耳畔。仪华不禁回头,一下瞬正是撞上一张探过来的英俊面容,不过极快地,相对之人地探回身子,在马上正身端坐。

这一番动作唬得仪华一愣,兀自又觉此人好笑,不由多看了他一眼:此人头戴束发金冠,身披一件玄色大氅,右手勒着缰绳,左手按着剑柄,予人一种潇洒英气之感,再见他一双剑眉入鬓,容貌神采飞扬,可谓是一个雄姿态勃发的英俊少年郎。

一眼毕,仪华心里一转,即知此人身份,于是朝他微微一笑,轻颔首道:“朱能小将军。”方才他探头寻着,不防对上一张娇美柔嫩的容颜,又与女子距离相差咫尺,迎着寒风却闻暖香拂来,这让一直在军营中打滚的他一阵心乱,连忙退回身端然正坐,却仍止不住一颗心卟嗵卟嗵直跳。

这会儿,女子居然对他展颜一笑,还一口道出他的姓名,朱能心神当即一震,意识到此女是何人,不禁收回浮动的心思,可英俊的面孔依然蓦地一红,他只好低头拱手一恭,道:“末将参见王妃。”话甫落,又几道路杂沓的马路行来,恭声相询。

见一桩家事引得众人询问,朱棣面上有几分挂不住,再不说是何事。于是,只得硬生生咽回怒火,向车窗外的朱能等人摆了摆手,勉强一笑道:“无事,只是小儿失手打翻了茶具,收拾一下即可。”

几名将士分明是听到不小的动静,才驱马过来,但听朱棣轻描淡写的寥寥数语,即使收回了疑惑,欲勒马而返,这时同赶来的丘福却眼厉地瞧见朱棣手中的伤痕,忙勒住坐下良驹,出声指出:“王爷,您手上有伤。”

经这话一提醒,朱棣顿感右手疼痛,这便低头一看,果真见手上一大片烫伤的红痕,他抬头目光有意无意的瞥了一眼仪华,待她发现自己的注视,才看向车窗外,不在意的摇头道:“小伤,抹些药膏就是,你等到毋须担心 。

听他们对话,仪华心中一动,暂放开眼泪糊脸的朱高炽,以眼神示意阿秋过来相抚后,,接着又从广袖下抽出一块白绢绣红梅的方巾,双膝跪行绕过几至朱棣身边,拉过他烫伤的右手,微微侧首,轻声说道:“多谢这位将军提醒,本王妃正欲给王爷包伤口。”说着又瞥向陈德海,吩咐道:“德公公请拿些药膏过来。”

陈德海对突然逆转的情形愣了一下,就觑眼去瞧朱棣,见朱棣面上淡淡地,由着仪华捧着手看伤痕,他暗暗大呼口气,应了一声,便急急忙忙地揭开地毯一角,揭开一个暗格取出药箱子递了过去,道:“王妃,这蓝色繁枝纹样瓶子里的就是治烫伤的药膏。”仪华回了一声知道,便擦拭伤口,细细地涂抹药。

丘福等人见此,纷纷避开双目,随道一声就策马离开。

陈德海也是机灵,见气氛一缓,忙手脚利落的去关了车窗,陪着笑道:“还是王妃心细如发,又紧着王爷的伤势,不似小的反应迟了那多。”朱棣没有作声,心下却不由冷笑:都成这局面,他还有什么可说!

一时半会,朱棣气岔难言,索性靠在铺着锦褥的车厢壁上,闭目不语由着仪华为他涂抹伤口。但仪华那番话语却不停地在他耳畔回响,直至心思渐渐由此被引开。。。。。。

抹下手尖最后一点药膏,仪华感到身边之人的呼吸渐趋平缓,显然怒气已消,她低垂着的容颜缓缓地爬上了一缕笑容。待抬头之际,脸上却又沉静如水,只默默地退回位上坐下,重新让阿秋取了一方巾帕过来,温柔地给朱高炽擦去脸颊上的泪痕。

少时之后,朱高炽抽抽搭搭的哭声渐止,车厢内恢复了初时的静谧 无声,唯有方燃着的火盆,偶尔发出“啪啦啪啦”地响声。。。。。。

经过出行当日的事后,朱高炽第一次出远门的兴奋心情收敛了下来,日日循规蹈矩全然不似六岁的孩童,只有极少时朱棣不再马车的时候才露出小男孩应有的淘气一面,不过,好在朱棣不是一个能安生呆在马车里的性子,又常年累月下都是有意无意的以与属下同甘共苦派势示人,如此,他在乘坐了马车七八日后,再是按耐不住,下车骑马而行。

少了朱棣在车厢内,朱高炽活泼了许多,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的仪华不知是因为两年来的相处,还是这个孩子对她的依赖信任,又或者是对他的怜惜。。。。。。已在不知不觉间,将朱高炽当做了眼珠子一般放在了心上,而一路上由着朱高炽的相伴,仪华一直隐隐不安躁动的心扉,慢慢地班平静了下来,倒也坦然面对接下来回了应天,可能发生地各种事情。

就这样,在二十来天的行程后,他们一行人浩浩荡荡行至了有“金陵锁钥”之称的涂中,应天便要到了。这一日,许是因为临近应天,仪华越发的难受,当队伍停下来打尖时,仪华只用了几口干肉就恶心的想吐,阿秋忙倒了杯水过去,看着仪华苍白的脸色,心疼道:“意不想小姐晕车的这般厉害,尤其是这三四日,您先喝杯水,等晚是到了就师就好了。”

仪华虚喘着抿了口茶水,有气无力的将茶盏放了过去,道:“王爷他们还在外面用着食,你开一点儿窗子,我好透透气,这胸口闷人的慌。”阿秋接过茶盏搁下,领话启开了些车窗,顿时一股夹杂着泥土草木的风吹了进来,不禁让人感到神清气爽。

“小姐,你快看呀,椿树都抽芽了!”仪华正舒服的吁了口气,就听阿秋指着窗外惊喜道。她笑了笑欲说什么,忽听车外一声长报道:“启禀王妃,徐三公子,徐四公子到。”

第六十章 应天

徐膺绪、徐增寿两兄弟来了!?

一口气刚舒下去,立马又提了上来,仪华兀自捂着胸口按紧,勉强稳下心神,抬头看向刹那间变得惨白无人色的阿秋,陈述道:“二弟、三弟他们来了。”

阿秋神色未缓,惊慌的双目只定定地盯着仪华,牙齿不自觉的打着颤道:“小姐,二少爷和三少爷他们是知道您的…可他们知不知道——”

仪华深深地瞅着阿秋,抢了话道:“当然是知道!他们才会提前赶来涂中,做接应。”听着仪华把“知道”二字咬得极重,指出他们知道顶替身份一事,阿秋会意过来,心绪渐宁。

坐在仪华身旁的朱高炽,心思敏感的察觉到周围气氛的凝聚,便好奇道:“母妃您怎么了?来人是您的弟弟吗?”说着睁大两眼,指着窗外问:“母妃,可是这二人?”

仪华一怔,目光就顺着朱高炽所指的窗让口看见,远远可见朱棣与两名少年郎并肩向马车走过来:两名少年皆身量瘦长,一名身穿蓝段圆领袍柬带的少年略高半寸,观之约有十六七岁;另一名是身着青11圆领袍柬带的少年,看着要稍小一两岁。

凝目间,三人已走到马车前驻足,就有立在一旁的陈德海尖声请安道:“小的参见王爷。”顿了顿:“给徐二公子,徐三公子请安。”

朱棣抬手示意了陈德海退下,扬首望向车窗道:“王妃,短短几年不见,他俩都已长成了大人了,竟然提前了一日在此地等候,方才本王接着禀报时倒吃了一惊。”说罢,转头看了兄弟俩一眼,突然伸手拍上了蓝衣少年的肩膀,喊了一声“膺绪”,道:“你姐弟三人有两年没见了,你俩也见见王妃。对了,炽儿也来了,让他这个做外甥的给你们见个礼。”

见朱棣专叫了徐膺绪的名字,仪华脑中灵光一闪,蓦地想起九年前她与徐膺绪打架那日,朱棣就是在场。如此这般,仪华心中不觉一紧,面上却张口就笑道:“二弟、三弟,别来无恙。”说着也不等二人反应,侧首看了眼朱高炽,笑对徐膺绪道:“都说外甥肖似舅舅.果不其然。炽儿就和二弟你小时候长得极像,就是…二弟现在抽条了不少,瘦多了!”

几乎是第一眼的时候,他已认出眼前这人,就是缕缕逃过自己使坏的那丫头,可当年的记忆历历在目,至今却是物是人非了!徐膺绪心里叹息一声,拉着弟弟徐增寿一起拱手道:“膺绪(增寿)参见王妃。”

适才面对一起在魏国公宅生活过几布的两兄弟,仪华倒有些心虚,遂忙拉了朱高炽引话题。这会儿听他俩默认了自己的身份,仪华提到了嗓子眼的心,总算放回了实处,她也能真松了口气般,如常寒暄说道:“即使你我三人身份如何改变,也是血脉至亲,不需作这些虚礼。”听仪华说得亲切,不似作伪,两兄弟相顾一眼,收了拜见礼,齐喊了一声“大姐”。

见状,存着先瞧一瞧再说这心思的朱棣,眼中精光一闪,眯着黑漆的眼眸富有深意的瞥了一眼仪华,又默然看着“姐弟”相见的场面。

闻二人叫了她大姐,仪华心中大定,却又感朱棣一旁的窥视,旋即念头一动,便迭迭声问道:“魏国公宅可好7你兄弟俩进学如何7应当都跟着大哥却历练过了吧。”话一停,几许犹豫,才咬咬唇,含着一丝决然道:“父亲他的病可o…”

一听仪华提起徐达,兄弟俩脸色当即一变,年小的徐增寿更是忍不住红了眼睛,急急催促道:“父亲早就不清醒了,却还惦记着一…大姐您,我这才和二哥来此地候着。可父亲那真的是现在就起程吧,万是耽桐不得了!”话罢,已语是哭腔。

想探听的事,已有结果。

朱棣这一见徐增寿如此急切,就猜到徐达怕是就这几天了,即便出来打了圆场道:“知你们姐弟有要事要谈,但现在要谈未免匆忙,不如先等回了应天再说,也让炽儿好好给你们见个礼。而且本了大半月来紧赶慢赶就是为见公国他一一o一面。”语毕,面色一凛,朝着才歇下不到一刻钟的众护卫,下命道:“立刻起身,速返京师。”

众护卫齐声高应一句“遵命”,即刻训练神速的动身收拾,翻身上马。片刻,四十八名护卫也整装待发的骑马护卫一旁,只等出发的口令一下。

还红着眼睛的徐增寿目瞪口呆的吞着眼前这一幕,双眼登时瞪如铜铃,就直愣愣地盯着这四十八骑,直待见朱棣身姿矫健地上了马背,他才霍然一醒,两眼炙热的叮着朱棣半晌,倏地冒出一句:“我以后也要去北平,去北平入伍!”

没预料徐增寿会说出这句话,朱棣微诧了诧,随即昂首一笑,笑里带着一抹不着痕迹的得意,回应道:“那本王就在北平等着你来。”说完纵声一喝,扬鞭驾马,马扬蹄而跃,绻起尘烟滚滚。

马车一起,劲风灌入,阿秋忙关上车窗,一转回头,又瞧见仪华闭着眼睛一脸的难受样儿,不由地轻声询问道:“小姐,这才刚过晌午,要等下马车少不得三、四个时辰,您还是先榻一会儿。”仪华微点了点头,另吩咐道:“先给我一杯茶水。”

赶在阿秋前面,朱高炽抢先到了一杯温茶,双手奉了过去道:“母妃,您用。”仪华睁眼接过,笑着念道:“小机灵鬼。”阿秋撇嘴一笑,道:“小王子这样懂事,又时时记着您,小姐怕是一寸—人高兴在心里。”仪华低头抿了一口茶,笑而不语。

说笑间,阿秋已挪开了舆几,在毡毯上铺了厚厚的被褥子、实心靠枕,又连塞了两个手炉进被子里,才搀着仪华半倚半躺在了厚褥子上,道:“从上月二十七,一直到今儿二十二,整整二十五天都坐着马车。这就是铁打的身子也得嫌乏劲,小姐您身子精贵不比奴婢,能坚持了近二十日,已是不错了。”一面说着闲话,一面极熟悉地拿着巧劲给仪华按捏揉腿。

听阿秋说起这,仪华忆起两年前去北平时也是如此,一身又酸又乏又无力,都亏了冯妈妈给她捏上几下方解些乏,而现在阿秋这一手便是那时学来的。

想到此处,仪华眼神一黯,随即阖上双眸,淡淡地道:“冯妈妈的墓在乡间,上香的话也要一日来回。到时你安排一下,再找德公公去商量,就是再抽不出身,也要看一眼冯妈妈才行。”阿秋亦淡淡地回道:“小姐放心,这事奴婢省得。”

“母妃,外祖父家是怎么样地?我们去了就住在那吗?”见仪华与阿秋说得热闹,朱高炽忍不住插嘴问道。

阿秋低头瞧了眼仪华脸上的倦容,笑着对朱高炽摇头道:“您母妃有些累了,由秋姑姑给您说可好?”听后,朱高炽毫不犹豫地点头同意,阿秋夸他一声,便就着脑海中的回忆,慢慢的说起:“一…除了今日所见的两位,您还有一位大舅父,如今在朝为官,深受皇上的器重…”

大舅父?徐辉祖7

正慢慢宁帖下来?却猛一下听阿邱提起徐辉祖,仪华眼角一跳,瞬即,一抹担心袭上了心头。

嫡长子继承制论,徐辉祖他既是嫡子又是长子,徐达走后魏国公的头衔,毋庸置疑地将会落在他的头上,到时候整个魏国公宅就由他当家作主了!可他虽是英才之人,为人却过于守礼法,当年他就对自己这个庶妹不假辞色。而时至今日,他会向徐膺绪、徐增寿一样轻而易举额的接受自己?不管答案如何,必须与他友好,否则徐达一旦撒手离开,魏国公宅里没人与她来往做后盾,只怕她在燕王府的地位就更不堪了!

思及以后的处境,仪华思绪纷乱,却在马车一阵一阵的晃动中,她竟然意识渐渐模糊一…轰隆隆

沉闷的雷声在耳边轰鸣,仪华被扰得从沉睡中醒来,一睁眼.车厢内已变得如夜晚一样黑。这时,忽地一道银蓝电光一闪,又是一阵惊雷轰鸣,须臾就听马车外轰鸣声起,紧接着哗啦啦的雨势便一发不可收拾。

“小姐您醒了?”阿秋怀抱着睡意朦胧的朱高炽,压低声音问了一句,又道:“入夜时分,就落雨了,雨势倒有些大。不过估摸着单个时辰就可入皇宫了,小姐您再眯会儿眼,不然等进了宫,一时半会是歇不下来的。”

藩王入京,首要面圣。仪华明白一会儿是需费些精力,便点了点头,欲重新睡下,却听“嗡一——”地一声巨响,数十道急乱的马蹄声由远至近,她不禁低呼出声道:“怎么何事?”阿秋也是被这响声惊了,手微微颤抖的撩窗一看,当前怔了一瞬,不明道:“小姐,好像入城了,就是不知道为何来了一批士兵。”

话刚落,只听外面一道洪亮的声音在骤大的雨声中响起:“皇上有命,燕王朱棣不必进宫,速去见魏国公最后一面…”

“轰————”声还未消,一道惊雷砸响,雨势陡然又甚。

第六十一章 红白(上)

顷刻之是,大雨“劈劈啪啪”地附落下来,又紧又急地砸在地上,激起雨水四溅,黑夜一片迷蒙。

“母妃!”暴雨中雷电加交,朱高炽猛地一个激灵从睡梦中惊醒,睁眼即是一道霹雳从眼前划过,他怔忪了一下,突然“哇”地一声扑进了仪华的怀时里。

嚎啕的哭声唤回遗失的片刻的神魂,仪华怔怔地低下来,就是瑟瑟发抖的朱高炽,她扯了扯嘴角,有些牵强的笑着安抚道:“炽儿不要害怕,只是打雷下雨而已,一会儿就停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