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微喘了几口气，卓乐正想问他是怎么会到这里来的，却看见阿飞眉头一皱，飞身而起，她还没搞清楚怎么回事，就被他连人带被子一起给捞了起来。别看他才十四岁，个头和力气都很大，随随便便的就夹着卓乐跳上了房梁，悄无声息地闪到角落阴影处，就像一只猫。
“怎么了”
卓乐用口型问。
阿飞似乎很满意她的配合，同样用口型回答：“有人在到处找你。”
“难道他出去就是为了这件事？”卓乐心中一动，凑近他的耳朵小声问，却被他捂住了嘴，示意不要出声。她小心地往下面一看，果然，有几个不认识的人推开门走了进来，还很巧，带头那个她还认识，不是别人，正是上官飞。
……他还真是阴魂不散……
卓乐诅咒他被一万匹马踩死。
作者有话要说：我还记着欠了四天的更新呢，没忘记。
本月之内一定补上，绝对的。
野生青年阿飞虽然很凶悍，从某一方面来说，其实很单纯，尤其是对不会武功的女人。
所以当年他才会那么快就被林仙儿给骗了，悲剧。
57
57、第五十六章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没更新是因为光荣的住院了，原来一直以来发烧胸闷喘不过气是因为心肌炎的关系。
是的，自诩健康一号的我竟然神奇地得上了心肌炎。
目前住院疗养中，今天的文是在病床上码的……
房梁不很宽，房梁也不很大，然而房梁足够两个人缩在角落躲起来不被人看到。阿飞不知是练的什么独门武功，连和他靠得那么近的卓乐都无法听见他的呼吸声音。他好像真的整个人都化成了一块石头。卓乐已经有很多次偷听被武林高手抓包的经验心得，尽管不知道上官飞的武功是不是也能达到那种境界，还是小心翼翼地屏住了呼吸，缓缓地，无声地一点一点吐着气。
这种样子一定很可笑，和鱼缸里的金鱼差不多吧……
正在努力地让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好让下面满屋乱翻的几个人不会察觉，忽然，阿飞的胸口抖了几下，整个人都贴他身上即便隔着一条棉被卓乐还是敏感地觉察到了，疑惑地抬起头，看见他嘴角抿得很紧，表情还有点扭曲，一副明显忍笑忍得很辛苦的样子，不禁大怒。
通常情况下像她这种武功差劲儿的少女，先不说和男人靠得这么近有违礼法的问题，没有尖叫惊呼害怕得牙齿格格响，镇定又配合地控制呼吸。他不称赞一下就算了，还居然在那里偷笑，太过分了。卓乐憋着气没有发作，现在不是做这种事情的时候，她要大局为重。
“不用这样，万一憋死怎么办。”
阿飞凑近她的耳朵低声说，卓乐怕痒，被他呼出的热气弄得忍不住耸了下脖子，心里真郁闷。也是，世界上要是人人都有李叔叔那样可怕的听力，大家都不要混了。上官飞的武功看来也不是多么逆天的程度。可是转念一想，不对啊，要是他不怎么样的话，阿飞干嘛不早说，害得她还提心吊胆了半天。
抬起头卓乐想用愤怒的目光来进行抗议，区区阿飞而已，一个比自己还小很多岁的小P孩，竟然也来这一手。不料刚把下巴抬起四十五度角，正好看见阿飞脸上遮掩不住的笑意，顿时楞了一下。被冻得冷冰冰的石头忽然展颜一笑，如春水初融，实在叫人一时无法转开视线。阿飞小时候是个超级美正太，现在也是无敌美少年，就是线条太冷硬。笑起来的时候，整个脸都顿时柔和下来，嘴角还有一个酒窝，显得有几分稚气，可是又说不出的好看。一瞬间卓乐有被他电到的感觉。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不可以被美色所迷惑，他还是孩子，不能变怪阿姨！”卓乐立刻在心里默念，努力地把目光从他脸上扯下来，当然，生气的事情早就忘到了九霄云外——长得好看的人就是占便宜啊！
“里外都没有人，但床上还是热的，应该没走远。”
下面的人将整个院子都翻了一遍，回到这个房间向上官飞禀报。即使卓乐对阿飞很有信心，可也不由得紧张起来，情不禁自地隔着被子抓紧了他的胳膊。从她的角度看下去，只能看见上官飞的头顶，他慢悠悠不慌不忙地在屋子里转了几圈，忽然笑了几声。
“上面的朋友，还不愿意下来吗？是不是要我亲自上去请才愿意？”
一瞬间卓乐的心跳都差点停止了，那家伙知道他们在上面？她刚一动，阿飞就按了她一下，似乎是叫她不要出声，自己伸手在房梁上一撑，无声无息地落到了地上。
卓乐全身都被裹在被子里，像个蚕茧一样，房梁十分狭窄，她只是很危险地躺在上面，稍微动作大一点都会连同被子一起来个垂直下落。既然阿飞叫她不要动，她就暂时不动好了，于是卓乐奋力地伸出头，悄悄地看向下面。
上官飞似乎没有想到下来的竟然是一个少年，愣了一下，才笑了一声：“这位小兄弟，不知你和那位姑娘有何关系？”
阿飞只是哼了一声，没有回答。上官飞虽说有时脾气很暴躁，可关键时刻却很沉得住气，一点都没发火。可是他的几个手下却按捺不住地叫嚣起来。
“好小子，知道这位少爷是谁吗？”
“看你穿得破破烂烂，不知道是从哪个山里来的野人，赶紧滚回去，免得杀你脏了爷爷的手。”
“少爷，这小子十分古怪，还是干脆一刀杀掉算了。”
上官飞一扬手，所有的人顿时住嘴，屋子里静悄悄的，他不紧不慢地说：“得罪了，这几个只是家中的下仆，没见过什么世面，我代他们向小兄弟陪个不是。虽然不知道小兄弟和那位我正在需找的姑娘是何关系，不过在下可以对天起誓，对那位姑娘绝对加害之心，只是想找到她问她几句话罢了，还望小兄弟赏脸。”
其实他这番话已经说得很客气了，卓乐听得暗暗心惊，要是上官飞也又叫又跳，或者上来就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开打，她也不很把他当回事。毕竟在原著里对他描写不多，除了他被林仙儿迷得七荤八素之外没有留下多少印象。可是现在一看，他年纪不大，城府挺深的啊。记得在路上第一次见到还有在自己房间里，他表现得都很暴躁，似乎很容易发脾气。可是现在看来，哪里还有半分暴躁的影子。
卓乐暗暗在心里骂自己笨蛋，老是按照书本的印象来对人做判断，迟早有一天会害死自己也害了别人的，这可是真实的世界，不是看着很好玩的武侠小说！
她在上面胡思乱想，下面的对话却还在继续，大概是看见了阿飞腰间那把只是用两块木片夹着的铁片，上官飞笑了笑：“原来小兄弟也喜欢剑，只是这把剑未免和你太不相配了。我看小兄弟仪表堂堂气度不凡，在下手中却也有几把好剑，如果小兄弟喜欢，从中挑选一把如何？”
江湖中人都喜爱名刀宝剑，上官飞一看就大有来头，说出这种话，无疑是变相的结交，至少也是不愿和阿飞为敌的意思。一般来说，行走江湖都讲究个面子，他主动给了面子，只要别太过分，你也不好意思不给人面子。可是那是阿飞，别说他根本就不明白这些事情，即便是明白，他也不会理睬，何况上官飞还看不起他的武器，要不是因为李寻欢事先交代过，他几乎立刻反手就是一剑。
“不是我自己赚钱买的东西，不稀罕。”
上官飞不怒反笑，忽然一变脸：“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可别怪我不客气了。”
话音未落，他已经纵身朝着屋梁上袭来，阿飞也没见怎么动，只是微微一晃，紧跟其后，手中银光一闪，那把玩具似的剑毒蛇般急刺而出。上官飞好歹也是上官金虹的儿子，反手在房梁上一拍，硬是整个人向下急落，然而就在这一闪一纵之间，阿飞已经连刺九剑，招招直逼他的要害，最后一剑险险躲过，只听得清脆的一声“叮”，原来是上官飞腰间的玉佩被阿飞一剑劈成了两块，从中间齐齐断开，即使是专门的匠人来，也断然不会如此整齐。
“好好好，果然英雄出少年。看来今天不杀了你，日后必是大患。”
上官飞脚未落地，剑已出鞘。整个人化为一道长虹直扑阿飞，阿飞虽然剑法诡异，身形如风，然而毕竟年幼，身形一晃，已被铺天盖地的剑光笼罩。卓乐只看得一颗心都要从嗓子里蹦出来，想也不想就从房梁上滚下，即使自己身上被刺七八十个窟窿，也不能让阿飞无辜地被牵连。
眼看就要被连人带被子被刺成一具十分不美型的尸体，一道破空之声，满天如水的剑光顿时消散，上官飞脸色惨白连退三步，长剑早已脱手，一柄小小的柳叶飞刀钉在理他三寸不到的墙上，犹自晃动不已。
飞刀快，人却更快，一道白影破窗而入，将马上就要落地的卓乐抄在手里，刷地一下将她丢进床里，卓乐被摔得晕头涨脑，只见到床边的帐子被人割断了绳子，落下来将她遮得密不透风。
“这位公子，青光白日擅入民宅，如果在下没有记错的话，似乎公子正在被六扇门全城缉拿。没想到啊没想到，不过几年光景，现在的犯人一个个都嚣张如此，难怪大家都喜欢往关外跑不爱留在中原了。”
李寻欢的声音显得很平静，不过里面那种嘲讽的味道，只要没聋的人都能听得出来。
上官飞似是已经怔住，或者还没有从那一刀中回过神来，良久才勉强笑了笑：“不愧是小李探花，没有见过的人绝对不敢相信，世间竟有如此惊艳一刀。在下久仰前辈名号，不想今日得见，这才知世间传闻难以形容前辈风采万分之一……”
李寻欢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谬赞，本来按照礼节，在线下该回一声过奖。然而阁下暗中跟踪数日，今日又擅自闯进这里，喊打喊杀，在下只怕没什么好心情客套一番。不知道阁下是自己现在就走呢，还是需要在下邀请六扇门的朋友前来招呼一回？”
卓乐听得嘴角直抽，李叔叔很少这么不给人面子的，也不知道上官飞是哪一点惹到他了，难道是因为看见他企图杀掉阿飞？
被人这样奚落，上官飞竟然还平静下来，透过床帐，卓乐看见他整理了一下衣服，还冲着李寻欢行了一礼，客客气气地说：“前辈误会了，不错，我的确派人暗中跟踪前辈，还不自量力地窥探前辈下榻的居所，然而在下心中绝无半分对前辈不敬的意思。实在是，实在是难以启口——”
他貌似满腹忧愁地叹了口气：“不知前辈和那位姑娘是何关系，在下得知前辈已将她从六扇门救出，安心之余却又十分思念。几次找人递来拜贴却都被前辈拒之门外。擅自闯入女子闺阁，此举甚是无礼。然而在下也是闻之那位姑娘病重，心急如焚，不得已才出此下策。前辈早年也是名人雅士，风流潇洒，天下闻名，这相思的滋味，前辈——”
卓乐越听越愤怒，这个无耻的上官飞！都说的什么狗屁话！她忍无可忍，也不管这里还有其他许多人，一掀帘子：“胡说胡说胡说！谁和你相思了！”
李寻欢看过来，那眼神之凌厉，卓乐立刻蔫了，乖乖地重新把帐子放下，自己拉拉被子靠着床角坐好。偏偏上官飞还一副惊喜的样子，痛心疾首：“我知道你怨恨为何迟迟不来救人，我不求你原谅，只求你愿意再见我一面。卓乐，你可知道，这些天我的心都快碎了——”
“出去。”
李寻欢的声音冷得即使现在已经是春天，大家还是忍不住集体打了个寒颤。上官飞见好就收，规规矩矩地朝他行了礼，带着手下离开了。临走前还不忘“深情”地久久凝望一番。卓乐一头扎在被子里，觉得自己一会儿绝对会被剥掉一层皮。
完蛋了，李叔叔不会真的相信那番胡说八道了吧？这十几年来，她还是第一次见到他这么生气的样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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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第五十七章
房间里一片寂静，没人说话，连阿飞似乎都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坐在一边找了块布开始擦剑，还擦得很严肃很认真。卓乐战战兢兢地捂在被子里，默默地希望李寻欢去和阿飞互相叙诉离别之情，只有这一次，她绝对不会嫉妒，真的！
“阿飞，谢谢了。”
“大哥说什么话，小事而已。不过刚才究竟躲在什么地方，连我都没发现。”
“好歹也看过你捕猎，如何躲避猎人，我还是有一点心得。好久不见，你又长高了，大概很快就要超过我了吧。”
“这样一来，我请你喝酒的日子也不远了。”
“那好，我就等着这一天，到时候咱们无醉不归。”
李寻欢和阿飞开始聊起天来，单从对话来看，一切都很和谐很正常，不过卓乐揪着被子在心中默默呐喊，外面地方那么大，为什么一定得呆在我的房间里啊？男女授受不亲这句话听过没有？即使你们一个是我名义上的长辈，另一个是十四岁的未成年人也一样，赶快出去！
当然这种话只能想想，打死卓乐她也不敢说出口。现在只要李寻欢不要来个严刑逼供或者精神施压，她就已经要烧香感谢菩萨显灵了。不知是不是收到了不断从她心里飘出的祈求之音，阿飞终于擦完了剑，咳嗽了一声：“我还有点事情，先离开一下，一会儿再回来。”
“那好，自己小心。江湖上人心险恶，武功再好，也要提防小人背后暗算。”李寻欢很关切地嘱咐，倒没有对一个十四岁小朋友要独自去闯江湖的事情发表任何意见，实在不符合他那个什么的个性。
“我走了，你保重。”
阿飞走得也很干脆，一点都不拖泥带水。卓乐几乎都想奔出去，不，她真的奔出去了，一把掀开帘子，用百分之百充满真诚的声音喊道：“留步，情留步。”
顿时四只眼睛一齐盯向她，被一个高手和一个高手预备役认真看着压力好大，搞不好连脸上有几个毛孔都被数得清清楚楚，卓乐不敢看向李寻欢那边，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小声说：“好不容易出关一趟，又那么久没有见面，留下来我们谈谈心再走嘛。”
此言一出，她就觉得后背一阵刺痛，不用回头也知道李叔叔现在的脸色一定很精彩。阿飞不愧是野兽一样的少年，本能地闻到了危险的味道，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不用了，我们不熟。”
丢下这句话，他就很潇洒地一甩头走了，居然还没有忘记帮他们把门关上。卓乐心惊胆战地不敢动弹，刚才她一着急直接就下床，脚上没有穿鞋，踩在冰冷的石板上很不舒服，只好左脚踩右脚右脚踩左脚的取暖。要是现在就全部坦白的话，不知道可不可以从轻发落一下？哎，不对啊，她又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为什么要心虚？倒是李寻欢不好，他既然已经知道上官飞在到处需找她，从刚才的对白也可以推断出，李寻欢是故意营造出自己不在的假象，还把阿飞拉来演了一出戏，就是为了让上官飞以为没有危险，自己冒出来抓人。这样把自己瞒在鼓里自作主张的行为应该大肆批判，说起来她才是受害者，嗯，对，要是三年前他不抽风地把她赶走，也就不会有以后的事情了。
卓乐为自己寻找着理由，越想越觉得她很无辜，李寻欢才是一切罪恶的根源——女人都很擅长这一套，不管是十八岁还是八十岁。
至于为什么上官飞会盯上自己，卓乐也想了，得出的结论只有一个——醉翁之意不在酒。虽然不清楚为什么上官飞会去六扇门监狱看她，可是他绝对知道了自己和李寻欢有什么关系，而且关系还挺不错。金钱帮现在正在招兵买马大肆收罗人手，很多江湖上有名的人都成为了金钱帮的一员。卓乐想来想去，上官飞一定是想把李寻欢也拖下水去，要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小李飞刀也成为金钱帮的人，绝对是大功一件。不过李寻欢这人有点软硬不吃，他大概是打着从自己身上下手的主意吧？
唉，早知道她就不要在那个时候去向上官飞搭讪了，可是她又怎么知道随便拉个人就是上官金虹的儿子？说来说去还是天意，见鬼的天意，谁叫这是武侠小说的世界，她恰好又是穿越来的人士？穿越=麻烦，大概这已经是基本的认知了吧？
“卓乐。”
李寻欢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明显的感情，淡淡地在身后响起，顿时将卓乐从一大堆胡思乱想的走神中拉回来，她一抖，想也没想，立刻转身低头，以相当沉痛又悲凉的语气说：“叔叔，你不是真的相信那个人的话了吧？千万不要被他的胡说八道所蒙蔽，他就是一个禽兽，专门喜欢欺骗无知少女。被我义正词严地拒绝之后怀恨在心，一直虎视眈眈的想要报复。别看他好像长得斯斯文文，其实脚底长疮头顶流脓，他坏透了！所以说流氓不可怕，就怕流氓有文化——”
李寻欢只用一句话就打断了她口沫四溅的辩白：“你的病好了？”
卓乐溃败地软到，一时间忘记自己是病人了，支支吾吾：“嗯，啊，呃，那个，一着急除了一身汗，所以就……”
完蛋了，李寻欢何等聪明的人，他一定立刻就想通自己只是在装病，目的就是为了拖延回家的时间好多和他相处。他很讨厌说谎的行为，自己在他心里的好感度一定被刷新到了惨不忍睹的程度。卓乐欲哭无泪，果然啊，出来混，迟早都是要还的。
“我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最后她也只是低着头双手不知所措地揉弄着衣角，希望坦白从宽的原则在古代也能奏效，李叔叔不计前嫌再给一次机会。
“看你，都是大姑娘了，怎么还这么毛毛躁躁的，光着脚也不怕着凉。”
没想到最后李寻欢什么都没说，语气还是淡淡地，没有半丝生气的预兆，还很体贴地去把卓乐的鞋子拿过来，示意她赶快穿上。不明白他这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卓乐很惊慌地把鞋子穿好了，李寻欢就默不作声地坐在一边看她穿鞋。
“肚子饿了没有，想吃点什么？我记得你喜欢吃杏仁酥还有桂花糕，现在外面应该还能买到，我这就去——”
他越是和颜悦色卓乐越是害怕，这算什么，断头饭？要她做个饱死鬼，有体力来应付接下来长达三个时辰的说教？还是他已经彻底的死心，决定和自己划清界线从此路人？她哪敢让李寻欢去给她买什么见鬼的杏仁酥啊。看着对方那张什么都猜不透的脸，急得都差点哭了。
“叔叔，我错了，你可以骂我打我，千万不要不理我啊。”
平时打死都不愿意叫叔叔，现在只要他别在摆出那种客气得过分的样子，别说叫叔叔，叫爷爷都行！
李寻欢看着她的眼神充满了一种她不明白的复杂，摇了摇头：“你没什么错，是我错了。”
“啊？”
卓乐愣了，话说您又有什么错了？我怎么不知道？
“我竟然已经忘记，你早就长大，不再是个小孩子了。可笑我自诩聪明，却从没想过这些，更是没有想过你的心思。”
灯光下，李寻欢的眼睛看起来竟然泛出一种碧绿的色彩，昏暗的光线掩饰了他眼角细微的皱纹，他的脸似乎都在散发出一种神奇的光彩。卓乐只是单单和他眼神一触，顿觉心跳如雷，整个人都云里雾里快要飘起来，手心更是渗出汗水。
不会吧，他真的忽然明白了，我对他的心意？难道……
胸中如同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搅合在一起，卓乐脸上火辣辣地发烧，既想继续看着他，可是却又羞又惊，做贼似地眼神游弋不定。
“今年，是十七了吧，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了。”
“啊，嗯嗯，是啊。”
卓乐害羞得都要晕倒了，可怜一直被她拧来拧去的衣袖，已经变成了一团麻花。
“放心好了，我会好好帮你挑选一门亲事，吴兄也不知道为何老是不操心你的终身大事。就冲你叫了我这么多年叔叔，我也不会让你被那些别有用心的人给骗了。”
她的羞涩还有惊喜，在李寻欢眼里看来就变成了被戳穿心事的窘迫。一想到卓乐也许就是为了等着那个上官飞找到自己，才不惜饿肚子装病，还一套一套的瞎话编来骗人，李寻欢第一次有那么强烈的冲动去好好教训那个不知好歹企图拐骗纯洁少女的登徒子。至少也要让他再也不敢接近卓乐十米之内才行。
本来大脑里还在响着浪漫的小夜曲，他这话一说，顿时变成了乌鸦嘎嘎叫，卓乐错愕了好久才回过神，前前后后地联系起来一想，明白了敢情人家说的和自己想的就不是一回事，想死的心都有了。满腹的柔情蜜意全部化为深深的怨念，愤怒地拍了一下桌子。
“这种事情就不劳叔叔操心了！”
她越是反应激烈，李寻欢就越是觉得自己说到了点子上，从来没有这么有耐心和诚恳地劝她：“卓乐，那是你的终生大事，关系到你未来的幸福，千万不要一时被人迷惑上当受骗——”
“啊，你好烦！都说了我不喜欢上官飞，在我心里，早就有喜欢的人了！要是不能嫁给他的话，宁愿出家做尼姑！除了他之外，别说是上官飞，就算是潘安在世宋玉重生，我都不会多看一眼，所以叔叔您还是省！省！吧！”
怒气冲冲地喊完，不顾李寻欢被惊吓到的表情，卓乐也一甩头，自己出去了。
“卓乐，你去哪！”
“去厨房下面吃！”
她终于明白，指望李叔叔自己开窍的可能性就是零，想都不要想了！啊，她为什么会喜欢上这样的人呢？平时都潇洒得很，一到关键时候脑子就像灌了水泥一样冥顽不化！她发誓连阿飞都看出来了，不，全世界的人都看出来了，只有他自己不知道！
“我劈，我砍，我剁剁剁剁剁！”
把满腔怨恨化为动力，卓乐发疯一样地剁着蒜，她要吃很多很多的蒜，去熏死那个身上总是香喷喷的当世名侠！
作者有话要说：偷偷摸摸地打字，提防被护士发现没收电脑……
我就像个地下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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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第五十八章
事已至此，装病也没什么用处了，卓乐气呼呼地做了好大一碗面，生火生得披头散发，最后恶狠狠地放了好多猪油——这年代油可是个稀罕的东西，也不管形象了，蹲在灶台前面一边吃一边思考严肃的问题。目前她的造型一定很符合那首诗“满面尘灰烟火色，两鬓苍苍十指黑”。
到头来，似乎都是她在剃头摊子一头热，以前还思考过也许李叔叔是知道了什么，单纯在装傻，现在一看，他是真不明白，从头到尾都没往那方面想过。他的思维模式里，大概从最开始就限定了卓乐的身份——好友的女儿，需要关照的后辈，也许再加上没有挂名徒弟这个头衔。在此前提下，哪怕卓乐真的不顾一切向他表白，他也许只会错愕的以为卓乐鬼上身需要找道士捉妖。
相比之下，林诗音真叫人羡慕啊，即便现在她已经是别人的老婆其他孩子的妈，在李寻欢心中和眼中，那也是永远的女神，初恋情人，一辈子思念和心存愧疚的对象。想到这里卓乐就狠狠地咬牙，气得真想把手里的碗扣在李寻欢脸上。
不公平，太不公平了，就算林诗音和李寻欢是从小的青梅竹马吧，李寻欢二十五岁之前的生命她没有办法参与进去，他二十五岁之后的生命都是和她一起渡过的呀！严格的说，和林诗音一比，明明她和李寻欢相处的时间比较多一点，而且，在他最难过最落魄的时候，难道不是自己一直都在陪伴着他，从来没有任何动摇过吗？
自嘲地笑了笑，卓乐觉得女人的嫉妒真是丑陋，感情这种事情又不是付出多少就一定能够得到多少。任你对一个人如何全心全意，只要他对你没有那份心思，什么都是白搭。这样说起来，她的表哥还对自己一片真心呢，也没见她就这么被感动了。
然而她就是觉得不甘心，如果是比不上他李寻欢所爱的女人，或者李寻欢亲口宣判说不喜欢，也许她就很爽快的死心了。偏偏这种被异常关爱着关键时刻又无视得很彻底的感觉叫人各种不爽。就像是卯足全力打出一拳，挥出的力道却石沉大海，连泡都没冒一个。
“真狡猾，这样一来，不就像是前面吊着胡萝卜的驴，明知追不到却很难死心一样了吗。”
托着下巴，卓乐自言自语。忽然之间，自家老爹的脸浮现在眼前，耳边似乎还听到了他的教导。
“女儿啊，不是做爹的说你，你这样不行的！男人这种东西，不管是大侠还是小贩，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贱。越是容易得到的东西，越是不会珍惜。你若是想让一个男人追着不放，就得学会怎么吊人胃口，关键时刻得适当的冷淡。”
当时她是怎么回答的？似乎是笑着说你不也是男人吗，哪有这样说自己的，很是不以为然。现在一思考，难道真是这个道理？她就是对李寻欢太没有原则了，简直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嘛。看来，想让他意识到自己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流着鼻涕的小丫头，从正面下手已经不行了，她得找另外的角度才行。
打定主意，卓乐觉得让李叔叔领教一下，什么叫做“我有礼貌我很客气你只是一个普通长辈陌生人”的态度。也许这样可以让他认识到自己以前对他是多么的好……吧……
说实话卓乐对这个计划还真的没报任何希望，不过经历了刚才的乌龙事件，她的心中满是怨念，还是暂时和李叔叔保持距离比较好，她害怕自己会随时暴走，冲上去抓住他的衣领，一边摇晃一边大叫“我喜欢你啊到底明不明白！”
——这种场景就太好笑了。她还不想把李叔叔彻底吓跑。
吃完了面，打水来洗脸洗头，之前因为要打架，小丫头早就被叔叔送走了，幸好还有可以更换的衣服。卓乐一手提着滴水的头发，回到房间一看，李叔叔早就不在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被自己脱口而出的“好烦”给打击到。切，目前吴姑娘心情很不好，他那么大个人也不怕走丢被人拐骗，谁理他哪里去了。卓乐不慌不忙地把头发梳好晾干，自己动手来了个时下最流行的发型。打开衣柜倒是有点感动，李叔叔为她买了不少料子非常好的衣服，神奇的是穿上之后还挺合身，她就疑惑了，他是怎么知道自己的尺寸的？难道只是依靠眼睛？不愧是高人，连这方面都很厉害。
搞定一切之后，看看外面的天色，竟然已经是清晨了，一夜没睡倒不觉得很疲倦，卓乐打了个哈欠，想了一下，现在她身无分文寸步难行。而且外面还有上官飞那个无耻之徒虎视眈眈，看来只能暂且跟着李叔叔才安全。但是怎么才能让他主动开口说出这件事呢，这倒是个问题，按照他的一般习惯，现在多半在寻思怎么将自己打包送回家吧。
背着手在屋子里转了几圈，还没得出一个比较靠谱的结论，李叔叔就进来了，看见她衣着整洁地站在屋里，楞了一下。卓乐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直到看得他一手握拳，抵住嘴唇咳嗽了一声。
印象之中，他似乎就没这么尴尬过……嗯，现在是不是有一种身为父亲却发现女儿有了自己小秘密，担心女儿学坏锲而不舍的上去追问最后却被女儿一脸鄙夷地大叫：讨厌人家只是到了要穿文胸的年纪了爸爸好下流——大概如此这般的感觉，哦，差点忘记这个年代没有文胸，只有肚兜，不过意思也是一样的嘛。
啊哈哈哈反正她已经被锁死在“女儿+弟子+后辈”的身份了，干脆自暴自弃不良一下，古代虽然不能做暴走族翘着二郎腿抽烟什么的，一个女人想要学坏还是有很多方法的。十七岁才开始中二也不是什么惊人的事实嘛，卓乐苦中作乐的想，不能成为他最爱的人，能让他时时刻刻挂在心上担忧着似乎也不错啊——她的要求真是太低了！
你喜欢做长辈，我就让你做个够！以前我就是太听话太乖才显得没有存在感，对吧？卓乐不无恶毒地想，当然，脸上一点都没有表现出来，泛起一个绝对符合礼仪绝对适合大户人家千金小姐的礼貌微笑，规规矩矩的上去行了个礼问好。
“给叔叔添了好多麻烦，卓乐在这里向叔叔陪不是了。”
从李寻欢的表情来看，他很惊讶，估计是做好准备要和一个暴躁的少女来一场思想道德的持久战，现在卓乐表现得异常礼貌，让他似乎有点调整不过来。
“方才卓乐一时激动，出言无礼，冲撞了叔叔，还望叔叔见谅。”
“这是说什么话，什么时候还和我讲这些客套了。”
好半天，李寻欢才说了这么一句。
卓乐固执地摇头：“叔叔宽宏大量，自然是不会和小辈计较。然而，一想到自己竟然这般无礼还闯下大祸连累了叔叔，卓乐真是觉得羞愧难当。”
大概从卓乐八岁开始就再也没见过她这样生疏又冷淡的样子，简直就和他第一次到吴家时一样，李寻欢还记得，那个小小的孩童抓着吴大人的衣角不放，眼神中满是戒备，活像他是吃人怪兽般的表情，没想到十多年过去了，他又重新见到这种表情在卓乐脸上出现，心中不禁苦笑，暗道卓乐还在生气呢。换做其他人，他肯定早就拂袖而去，可这是卓乐，他怎么可能放着不管，看着她陷入一堆麻烦里。
“卓乐，何苦说这些生分的话。”他叹了一口气，“如果真是怕麻烦，一开始我就不会来了。说来说去，反而是我不对，不该妄加揣测怀疑你，我给你赔不是了。”
要是换做平时卓乐早就开心死了，李寻欢对她赔不是了！其实这事情说来说去都是她不对在前，李叔叔竟然违背原则自己先低头了，换做其他人才不会有这种待遇。可是此刻她却觉得越发气闷，这种哄小孩子的口气是怎么回事，还真以为打一棍子再给个甜枣的方法对她适用吗？哼！
“不敢当，叔叔言重了。”卓乐硬邦邦地挤出一句话来。
李寻欢被她这种态度弄到无言了，因为卓乐从来没有这样对他说过话，一时之间有点不知所措。李大侠年少时期也风流过，虽然没有真的做什么，可是和诸多美人态度暧昧言语挑逗一下什么的经验很丰富。然而，即便是林诗音，最多也就是洒几滴眼泪，耍点小脾气。其他的美人对他那叫一个温柔和顺，曲意奉承都来不及了，怎么会摆脸色给他看。他有心说卓乐几句，偏偏卓乐语言态度间极为恭敬，一切都非常符合晚辈对长辈该有的样子，叫人挑不出刺来。可就是这样才越发诡异，卓乐平时可不像这样，虽然她没有明说过，相处多年李寻欢还是知道她的习惯。只有对上那些她不喜欢的人，她才会做出这种生疏又有礼貌的样子来。
难道，她竟然已经开始厌恶自己了吗？厌恶到连话都不想说，直接用这样态度来敷衍。李寻欢只觉得胸中一阵绞痛，连他自己都不明白这种难受源自何处。平时卓乐总是嬉笑无忌，甚至都有点粘他，谈笑之间把他视作友人的成分更甚于长辈，他也早就习惯了这种相处模式。三年不见，其实到六扇门大牢里救人的时候他还有些紧张，想着万一卓乐还记着那时的情景，对他生分了怎么办？直到看见她待自己一如往常才暗暗松了口气。尽管不想承认，卓乐对他那样的依恋，生病时候睡得迷迷糊糊还念叨着不要走，让他有一种奇怪的满足感。
无论如何，这个世界上，有一个人总在想着你念着你，不管时间如何变化，她永远也不会变。对于一个浪子来说，这样的感觉难能可贵。
李寻欢心中百感交集，一时之间各种酸甜苦辣难以言说，卓乐却没有那么细腻的心灵，她也明白不了一个感情纤细的三十多岁男人的情感世界——这姑娘基本上算是行动派而非没事老瞎琢磨的类型。见到李寻欢表情复杂，似乎还有点难过，心里很爽，总算你还没有迟钝到无可救药的地步，知道我还在愤怒中就好。
戏已经演到一半，不能放着不管，卓乐装模作样地又表达了一下自己的歉疚，并且对种种胡闹的行为表达了最诚挚的忏悔，最后才清清嗓子说出重点。
“叔叔，我不能再给你添麻烦了。最后再劳烦您一次，可以送我回家吗？”
不知道为什么李寻欢似乎一直在走神，心不在焉的，直到她说出这句话之后才猛地清醒：“回家，你说要回家？呃，那个，你不是因为……”
是的，李叔叔得到的消息，卓乐是因为不满父亲安排的婚事才离家出走的，卓乐也知道这件事，就怕他不问呢，当下叹了一口气：“天底下总不会有害自己孩子的父母，再说了，婚姻一事，自古都是父母之命。经过这些事情我也明白了，世上不可能总是自己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总不可能一辈子都不嫁人吧。”
说到这里，卓乐抬起脸来，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一副万念俱灰生无可恋的样子，幽幽叹息：“事已至此，我已经无所谓了……”
快问我啊，快问我啊，好歹之前还埋下那么大一个伏笔，快点问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