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草蛇(一)

一道灵光自天边而来, 没入浣星海的松林中不见了踪影。

直到沈楼凿开的冰洞重新冻住, 这绵长的一吻才堪堪结束。

“我腿软了。”林信挂在沈楼脖子上,耍赖不想走。

沈楼在他嘴角轻啄了一下,“我背你。”北地太过寒冷,雪地里站久了消耗灵力,还是要快些回屋去的好。

林信美滋滋地趴在沈楼背上, 系好大氅的带子, 将两人都包裹进去。冰湖雪海上, 两人叠作一人, 囿于方寸的温暖之中, 缓缓前行。

摩挲着手中小鹿,林信忍不住偷偷地笑,“哎,我问你, 当初在鹿栖台上,其实你是愿意的吧?”

沈楼轻咳一声, 不说话, 耳尖渐渐红了起来。

被铁链锁着羞辱,哪里会愿意?只是面对着那样的林信, 有些情难自禁,每日在九霄与地府间沉沦颠倒,当真是欲仙欲死。

林信歪头看那只红红的耳朵,忍不住张口咬住,“啧, 怪不得每次到最后你都要反扑过来,是忍不住了吧?假正经,明明心里想要得不得了,还要装出一副坚贞不屈的模样,当真是…”

“林信!”沈楼咬牙。

“怎么?恼羞成怒了!是不是特别想把我压在雪地上,就地正法呀?”林信攀着肩膀去看他的脸,结果沈楼突然松手,整个人都掉了下来,一阵天玄地转,后背抵在了粗壮的枫树上。

不知不觉,竟然已经走到了枫津,门前合抱粗的百年老树,积满了冰雪。

沈楼把林信压在树干上,堵住了那胡说八道的嘴,树梢的浮雪震得簌簌下落,停在枝头的麻雀被惊得高飞。

“世子…哎呀!”紫枢出来迎接,却看到了这么一幕,吓得差点摔到冰湖里去。

林信刚把手伸进沈楼的衣襟里,听到这一声惊呼,本不想理会。奈何沈楼是个讲脸面的人,立时停了下来,用大氅将眼角飞红的林信严严实实地包裹住。

紫枢尴尬地站在原地,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摆。闻声走出来的黄阁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开口直接道:“世子,西域钟家有人来,国公爷请您立刻过去一趟。”

林信想起方才瞥到的灵光,竟然不是他太激动而出现的幻觉?

“知道了,”沈楼扶着林信站好,给他整理了一下衣襟,“我过去一趟。”

“我也去!”林信磨牙,该死的钟家,从来没给他带来过好事。

临近年关,该送的年节礼早已送过,世家之间这时候通常是不会再互相走动了,都在家里等着过年。钟家这时候派人来,定然是出了什么急事。

“狄人突然进犯,二爷没有防备,被连下了两座城。没得办法,才叫小的来求援。”来的是个熟人,就是先前给南域送荼蘼酒的属臣吴兆阳。

吴兆阳满脸焦急,跪在沈歧睿面前言辞恳切。

沈歧睿扶他起来,叹了口气道:“随风怎么这般糊涂,就算过年,也不能把兵都撤了。”

吴兆阳面露尴尬,“二爷也是心善,想让将士们回家过年。”

西域有异族,名为狄人。狄人骁勇善战,只是数量稀少,近年来不知怎的,与钟家频繁起冲突。钟随风是个无能的,每每打不过了,就向北域求援,却一直不知道练兵强军。钟家就在这一次次的冲突中逐渐衰弱。

“父亲。”沈楼拉着林信进来。

“清阙,你点三千精兵去驰援。”沈歧睿无奈的说。

为防北漠异动,沈楹楹刚到家就被亲爹派去巡视边境了,到现在也没回来。如今西域求救,只能派儿子去了。

“是。”沈楼应承下来,转头看林信。

“我也去,顺道把钟家的鹿璃验了。”林信一脸严肃道,藏在袖中的指尖却来回划着沈楼的掌心。

沈楼无奈一笑,攥住那捣乱的手指。

点兵,出发。

骏马的蹄子上包了绒布防滑,走在雪中发出沉闷的声响。

林信与沈楼并驾于前,不满地晃着脚,斜眼看沈楼身下的黑马,“这马是被我砍断蹄子那匹吗?”

黑亮的骏马似乎感觉到了对方的不怀好意,往旁边侧了侧身,离林信远一点。

沈楼失笑,“不是。”

“唔,那就好。”林信眼馋地看着沈楼修长的双臂,盘算着怎么跳过去跟他共乘一匹。

“世子,前面的桥断了,须得修一修。”前方探路的小兵跑回来,禀报道。

这里是北域与西域的交界处,为了赶时间抄了群山之间的小路。前面是一处断崖,由一座吊桥相连。积雪压断了年久失修的桥面,马匹无法通过。

沈楼抬手,身后的队伍立时停了下来。

“一个时辰之内修好。”沈楼下令道,立时有工兵前去修桥铺路,其他人原地修整。

“这是什么地方?”林信下马,站在山路上远眺,群山连绵,积雪皑皑,辨不出东南西北。

“回侯爷,这里是扶摇山,北域与西域交界之处,往东是去墉都的路,”吴兆阳对路途很熟,殷勤地上前给林信介绍,“那边是仙女峰,传说九天玄女曾在山顶温泉中沐浴;那个是招瑶峰…”

招瑶峰!林信看向山岚缭绕间的孤峰,心中一动,转身去寻沈楼,“这会儿没事,咱俩去个地方吧。”

沈楼眉梢一跳,无奈地看着林信,“信信,这里太冷了,你身上还有伤。”

“呸呸呸,你个色坯,想什么呢!”林信踢他小腿,“快点,跟我走。”

顺走沈楼马背上的酒壶,林信拉着人往背风地方去,左右看看,祭出旸谷剑,拽着沈楼往招瑶峰飞去。

招瑶峰险峻,景色也一般,鲜少有人光顾,如今清冷依旧。两座坟冢立在风水上佳处,盖了薄薄的一层积雪。

沈楼看着墓碑上的刻字,心头微震。

林信把酒倒在墓前,心中默念。“爹,娘,这是沈楼,我带他来看看你们。以前我总是跟你们念叨的人,瞧瞧,长得俊吧!不要嫌弃他是个男的啊…”

酒液倒尽,林信在坟前跪下来,“二老新年好。”转头看沈楼,发现他也跟着跪下,规规矩矩磕了三个头。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信信:走,带你去个僻静的地方

楼楼:这里有点黑啊

信信:就是要黑黑的才好呀

楼楼:(脸红)你想做什么?

信信:灭哈哈哈,看,我新买的夜光手表!

楼楼:…

第56章 草蛇(二)

见沈楼如此作为, 林信心中欢喜, 也跟着磕了三个头。这算是拜过父母了。

“你说,我娘会不会是蛮族人?”林信用袖子擦了擦兰苏的墓碑。手上的伤口太深,还没有完全长好,紫枢寻了双柔软的羊皮护掌给他戴,在这冰天雪地里还是有些隐隐作痛。

对于娘亲, 他的记忆已经很模糊了, 不记得她是否有一双蓝色的眼睛, 也不记得她有什么娘家亲眷, 只记得她取的乳名“迟诺”。

沈楼拉着他起来, 把那只受伤的手揣到怀里暖着,“等师父回来问问他。”

对于林信被取走的血,他很是放心不下。那大巫,是北漠的国师, 很得乌洛兰贺若的器重。如果没猜错的话,他应该就是传说中能驯养蛊雕的“巫神”。

这些年, 蛊雕一直跟着林信的脚步移动, 好似专门用来寻找他踪迹的。只是朱星离行踪不定,带着徒弟在每个地方停留的时间都不长, 才没有被蛮人找到。

“是了,我们在雁丘住了一年,那些蛮人就找上门来了!”林信恍然,以前一直以为蛮人是为了鹿璃矿,如今看来, “莫非我是什么天材地宝,吃了我的血肉可以长生不老?”

正满心忧虑的沈楼,被林信给逗笑了,佯装要咬他,“若是如此,先给我尝一口。”

“不行,我怕疼。你可以拿我做炉鼎,榨干我的精血,就能飞升成仙了。”林信圈着沈楼的腰楚楚可怜地说,好似上古时期的狐狸精,摇着大尾巴诱惑正经的小修士堕入魔道。

沈楼头疼地把小狐狸精包进貂皮大氅中,平息被林信撩拨出的火气。修士有灵力护体,为了彰显身份,冬日也穿的不厚,只有魂力虚弱的他才时时披着大氅。

林信笑嘻嘻地在他胸口乱蹭,贪婪地吸着他身上的草木冷香。

“这地方,还有谁知道?”沈楼看着那两座坟,眸色微暗,坟前有香烛燃烧过的痕迹,应是有人来祭拜过。

“嗯?”林信放开沈楼,拨开积雪,找到了下面埋着的贡品,有酒有肉,“应是师父来过了。”

这里只有他和师父知道。

“为什么不埋到鹿栖台去?”林争寒作为一代列侯,本应葬在自己的封地里,却被朱星离埋在荒山野岭,还是如此偏僻无人的地方。

“师父做事,向来如此,你也不能指望他…”林信说着,忽然脸色骤变,“不对!”

沈楼一惊,连忙拉住扑到坟堆上扒雪的林信,自己出手将那一层薄雪拨开,“怎么了?”

林信捻起一撮土,浑身发抖,“这坟,被人挖开过!”

泥土是新旧混杂的,坟头的杂草也消失无踪。朱星离那家伙上坟祭拜,从来不记得拔草。

沈楼拦住林信拔剑的手,“这是你父母的坟!”

“你知道这坟里现在埋的是我爹娘还是什么牛鬼蛇神?”林信赤红了眼。

“你别动,我来。”沈楼叹气,自己拔出了虞渊。因着林信会用魂力,比寻常修士要厉害得多,但对于用剑力道的掌控,与沈楼还相距甚远。

剑气缓缓鼓荡开来,平切着地面,将整个坟头掀开,保证不会伤到坟内的东西一丝一毫。刚刚掀开,林信就扑上去翻找,潮湿的泥土中,放置着一方木盒子,那是存放骨灰的小棺。

小棺表面被人凿开,四分五裂地漏着风。林信咬牙揭开棺盖,内里空空如也,没有骨灰坛,也没有随葬品。

两座坟一模一样,都只剩下了空盒。

骨灰被偷走了,这些贡品与香烛,并非朱星离所为,而是那些挖墓的贼怕遭报应拿来拜山头的!

“人都已经死了,还不放过,难道骨灰里能有鹿璃矿吗?”林信紧紧攥着一把泥土,掌中伤口崩裂,鲜血沁过羊皮手套,显出斑斑血点来。

“这是,狐狸毛?”沈楼蹙眉,用剑尖荡开地上的土堆,露出一撮半黑半白的毛来。

狐狸毛…

“你还记得哪壶说的话吗?”林信捻起那撮绒毛。

虎毛不够,不会拿狐狸毛凑吗?没有那么多虎毛做衣领,钟家的旁支,皆用的狐狸毛!

钟家!

人活着追杀不休,死了也不放过!好,好得很!林信单指摩挲着吞钩的刀柄,满是杀意。本想着钟长夜已死,恩怨两清,这些人却还要招惹他,那就休怪他灭了钟家。

“钟长夜已死,为何还有人管这件事?”沈楼蹙眉,总觉得当年的事没有那么简单。

“因为钟戮没有死,钟随风没死,钟有玉钟无墨都没死!”林信周身灵力鼓荡,双目赤红,好似无间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下一刻就会把世人连同他自己撕成碎片。

“信信!”沈楼握住他的手,发现上面已经浸满了血,“莫急,我们去钟家查清楚。”

林信甩开他的手,盯着沈楼的双眼,“若是我要杀钟家兄弟,你管是不管?”两世以来,钟家兄弟都与沈楼关系匪浅。

沈楼叹了口气,他的信信,还是信不过他。强硬地将那伤口崩裂的手拉过来,脱掉手套,“若是他两个有参与,你要杀要剐,我绝不阻拦。”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钟有玉:说好的为朋友两肋插刀呢?

楼楼:信信也是我的朋友

钟有玉:什么朋友?

楼楼:男朋友w

第57章 草蛇(三)

林信不说话了, 由着沈楼拆开手上的布条给他重新处理伤口。常在战场受伤的沈世子, 接骨、止血很有一手,动作轻柔,丝毫没有弄疼了他。

“这坟?”沈楼把沾血的羊皮手套扔掉,看向那被翻得乱七八糟的坟,询问林信要不要再埋上。

“就这么扔着吧, 若是师父过来烧纸, 就会看到了, ”林信垂目, 看着自己包扎一新的手, “我手疼,握不住缰绳了。”

仿佛方才的争吵不存在一般,转头就开始撒娇耍赖。

沈楼失笑,“那跟我骑一匹吧。”

回去的时候, 吊桥已经修好了,吴兆阳是个十分机灵的人, 多余的话一句不问, “侯爷,世子, 咱们继续赶路吧。”

沈楼抱着林信骑上自己的马,仿佛没有看到兵将们诧异的眼神,面不改色地策马前行。

“不怕你爹知道?”林信靠在沈楼怀里,攥着虞渊的剑穗把玩。

“早晚要知道的,”沈楼不甚在意地说, “明年就劝他退位。”

“嗯?”林信仰头看他,忍不住笑起来,“天下楷模沈清阙,竟然要谋夺家产了,真是奇闻。”

不夺家产,怎么帮你造反?沈楼心道。开口,却是另一番话,“得赶在温石兰下中原之前。”

“是了。”林信恍然,差点忘了,斩狼比剑的事。

北漠的斩狼将军温石兰,作为蛮族第一高手,在林信十八岁那年来到中原,挨个与四域之主比剑。沈歧睿死于非命,林叶丹重伤闭关,钟家更是伤亡惨重。温石兰一路势如破竹,唯独败在了朱颜改手中。因为朱颜改满身灵器,且打法十分不要脸。

沈楼要保住父亲的性命,就得早点让老爷子退位。

上辈子,玄王沈清阙作为当世第一人,可以打败温石兰;但如今神魂受损的沈楼,就不行了。

林信皱起眉头,也不知师父找到补魂的材料没有。

“莫忧心,且早着呢。”沈楼抱紧了那劲窄的腰肢,轻甩缰绳,加速往莫归山行去。

莫归山上,钟随风满面愁容地在门前迎接他们,看到共乘一匹马的两人,很是愣怔了一下。

“割鹿侯恰好在北域,听闻世子要来,便顺路来西域验岁贡。”吴兆阳快步走到钟随风面前,低声说道,意在提醒他林信的身份,以免他说错话。

林信做侯爷之后,还未与这位钟家二爷见过面。

“原来是林侯爷,”钟随风拱手见礼,“侯爷世子一路奔波,快进屋暖暖身子。”话虽这么说,脸上却不见一点笑意,招呼客人也颇有些手忙脚乱。

“世叔,可是有话要说?”沈楼蹙眉问他。

“唔,那个,”钟随风搓手,踌躇片刻,才吭吭唧唧道,“你一路辛苦,本该让你好好歇息的,但,狄州那边情况紧急,钟戮已经被围困了许久。不知,世侄可否今日就点兵出发?”

“那是自然。”沈楼也没打算在莫归山多留,不过是不放心林信,先把他送来而已。

说话间,外面传来一阵喧哗,钟随风快步走出去,就见八名金吾卫护送着钟家两兄弟御剑而来。

“有玉,无墨!”钟随风惊喜不已。

“属下奉皇命,送世子与二公子回莫归山。圣上口谕,西域战事紧,一切从简,过了年再行国公礼。”金吾卫统领公事公办道,收了钟随风递上来的一小袋鹿璃,便跳上飞剑转身离开,片刻不做停留。

酌鹿令开始,元朔帝本就有意放钟家兄弟回来了,恰好狄人作乱,便趁机送回,年后好让钟有玉继位。

“叔父!我们回来了,以后都不用走了!”钟有玉蹦到钟随风面前,兴奋不已,困于京中多年,他已经快憋出病了。

“叔父。”钟无墨跟着走过来,平平地唤了一声,就不说话了。

钟随风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这些年,他想尽各种办法,包括提前取字、逢年过节就递折子、买通朝中文官帮着说话,招数用尽,元朔帝就是不放人。

沈楼与林信走出来,对视一眼,“你们两个既然回来了,便与我一起去平乱。”

论理,既然钟家兄弟回来,沈楼就不必再出手了。奈何这两人都没带过兵,一时半刻指望不上。

大致了解了一下狄州那边的状况,沈楼去西域营中清点整装,脸色有些不好。没想到西域已衰弱至此,昔日钟长夜还在时的精兵强将,如今竟十不存一。钟随风这些年都在干什么?

“那些修士士兵,大多都没有封地,谁给鹿璃、黄金,就跟着谁,”捧着名册的吴兆阳苦笑,“朝廷出了鎏金律之后,就更不好控制了。”

鎏金律是几年前颁布的,规定非属臣的修士可以自由更换户籍。修士士兵是比较珍贵的,他们有灵脉,资质一般,成不了高手,但可以使用带鹿璃的兵器。

如果西域供养不起,他们就会到别的地方去。大部分都去了中原,毕竟跟着皇帝还有封侯拜相的机会。于是朝廷需要的鹿璃日益增多,而西域也日渐衰弱。

勉强凑出两千可用的,加上北域带来的三千精兵,沈楼翻身上马,把紫枢留下照顾林信,自己带着钟无墨往狄州平乱去了。

钟有玉则留在莫归山,调度粮草,顺道招待割鹿侯。

“验鹿璃的事不着急,多时未见,不如喝一杯?”林信看着钟有玉领口的白虎毛,笑得一脸哥俩好。

“好啊。”说到喝酒,钟有玉来了兴致,拉着林信去暖阁喝酒。

钟随风交代世子好好招待林信,自己则去处理杂事,片刻便没了踪影。

西域的酒没有北域的烈,却比京城的要够劲得多。钟有玉痛快地喝了几杯,才稍稍解了馋,“我本不嗜酒,都是被沈大带坏的。”

“他现在有字了,叫清阙。”林信端着一杯酒,并不喝,冷眼看着钟有玉一杯接一杯地灌。

没了父亲的庇佑,钟世子在京中过得想必艰难。但再艰难,也比不得他在赵家吃的苦,没什么可同情的,因果报应罢了。

“是么?”钟有玉喝得太猛,有些上头,迟疑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清阙,唔,记得小时候我爹说过,这表字沈伯伯一早就想好了的。就不知,我爹有没有给我备好表字,如今这字还是叔父取的。”

“你爹…”林信把酒盅里的酒饮尽。

“对了,你还记不记得,小时候你跟着沈楼跑进后园,掉进石头灵堂里。”钟有玉打趣道,想想那时候只有那么一小团的林信,如今变成了凶神恶煞的割鹿侯,实在是有些匪夷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