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岁那年,因风寒高烧不退,差点死了,要不是歙县来的叶大夫路过鹿邑县,说不定这条命就叫…上天收去了。”孟约想说叫《三醮》作者这小妖精收去的,但说出来也没人能领会精神呐。

“你说的是南阳先生叶天士吧?”

“怪不得命中不见说有贵人,人生病,大夫治病,再寻常不过,南阳先生能路过,便是你合该潮平复浪起。只不过没见过你这样能从中断开的,看来,你当时是真的离死不远。”卢宕啧啧称奇,说话可一点没留意,绝对是脑子里在想什么,嘴上就说什么。

卢昆阆从方才开始就频频摇头,他虽也好易术玄学,但不至于跟他侄子一样,“好”起来眼里就再没有别的。难怪这个侄子至今未婚,也没哪家姑娘有与他结亲的意思——看孟约脸上的表情,卢昆阆觉得今天卢宕也很悬。

话说到这份上,孟约只能点头:“是啊,当时是这样的。”

“啧,这八字…”卢宕推着手里的卦盘,推完一遍又再推了一遍,然后抬头看孟约,眼里的兴味格外深长,比之前打量得还仔细些。

孟约:“怎么,还有什么吗?”

不会连她是个穿越者这事,都能从生辰八字上推演出来吧,古代的职业神棍真是太可怕啦!

“不是,我头一次见八字与我如此相合的。”

忽然被突如其来花式撩一脸,孟约表示她有点缓不过神来。

卢昆阆:看不出来啊,前头铺垫那么多,犯那么多蠢,一句话就把场子又扯回来,这能耐,必需评优。

吕撷英快要笑死:“那敢情好,男未婚女未嫁,八字合岂不正好…”

卢宕:这也可以?

孟约:相亲真可以这样如同雷雨突至,劈头盖脸砸得人发懵吗?

卢宕这才仔细看孟约,和刚才的看不同,刚才看的是面相,是命宫运宫,是整个人精气神,现在看的才是孟约这个人呐。卢宕是一门心思钻研易术玄学,又不是掉里边糊了眼睛和心窍,见孟约有点不知所措,很快爽朗无比地大笑,本着门阀子弟与生俱来的教养,三言两语化解掉孟约的那一点尴尬。

孟约:这样的话,还是相以考虑一下的,神棍也有神棍的好处。

PS:

王御史:什么好处,压根没好处!

孟年年:至少能当天气预报用,光这一点就居家旅行必备良品了好么。

第六十六章 空有一身好本领(新补落下段落)

卢宕当真很不错,难得的是襟怀坦荡磊落,一身光明。犯痴的时候不叫人觉得讨厌,不犯痴时,智商上线,教养上线,又极具风仪。即不过分英俊,也因年龄较大,纵使再是沉迷于易学,也是个晓谙世味,通达人情的,不会让孟约觉得,她其实是个怪阿姨。

且,卢宕的出身出很妙,严格算来,并不是卢氏子,其母早丧,其父再娶。因其母并不是下嫁著姓之家,而是士绅之后的七品小官,卢宕的父亲当时势头正好,眼看要往上走,卢家不放心卢宕长于继母之手,于是将卢宕以启蒙入学的为由接到卢家。

卢宕生父自从九年前外放,再没回来,倒不是出了什么事,而是没背景没门路又不擅钻营的官员,尤其是低阶官员,想回南京城做官,从来不是容易的事。这么一来二去,卢宕竟和生父那边渐渐没了联系,加之继母连生三子,卢宕生父对这个母族势强的长子,早已是不当回事。

至于当年怎么改姓卢,那便是自家事自家知,不足为外人道。

这样的生长环境,其实很容易长成一个内心不安的人,卢宕却不是,也不知是卢家的原因,还是卢宕自己的原因。他内心并没有任何不安,反而时时都很令人心安。

“你不要介意,我并不知道…要是知道…”卢宕私下与孟约说话,还是带点腼腆的。

“要是知道,你就不推我生辰八字啦?”孟约问道。

卢宕:“也还是会推,习惯了,只不过会换套说辞。”

孟约想想,说:“从八字如此相和开始说?”

见孟约不尴尬,也很爽朗,卢宕也笑,道:“大概不会,我老师掸月道长素没正形,早年常与我说,他空有一身好本领,可惜无用武之地,遂全传授给我,命我日后好生施展,必要哄个好…姑娘回家过一世。”

“大约师长都是这样,总满殷殷祈盼,先生也是这样的呢。”说到底孟约在现代,也还是个刚出校门的温室宝宝,且还得爹妈天天跟屁股后头再三叮嘱呐。穿到书里,爹有却没妈,吕撷英,孟约是即当朋友也当成妈对待的。

卢宕还真头回见画风如孟约的,居然一点也不犯羞犯嗔,坦坦然然大大方方的,叫卢宕看着还真挺入眼。卢宕这么多单身不是没原因的,他不爱女孩子羞羞怯怯的样子,总觉得逗一句嘴叫人臊得整个人都不知往哪摆。

有道是,上梁不正下梁歪,掸月道长素不正经,教出来的学生又能正经到哪儿去。卢宕有时候是真管不住这张嘴就来的毛病,害得他在京城未婚女郎里,名声可怕极了:“人和人之间,大约真有一见如故,虽我学易术,但婚嫁合生辰八字之说,一直并不很相信。如今见到阿孟,方才真信了。”

孟约:这哪里是注孤生,分明是太会撩,反而不知从哪里撩起,于是瞎撩,才吓坏一干闺阁女郎,并叫女郎们的家长把他丢进黑名单。

难得有说有笑,孟老爷中午偷空回来瞧一眼,也很满意,当然叫他马上把女儿嫁出去,哪不好意思,不可能。孟老爷当年费神追求女神好久,才求得女神下嫁,自家女儿总得和女神差不离吧。

孟老爷悄问孟约:“可中意?”

孟约:“还好,这人挺有趣的,也很具修养。”

“那便好,先处着。”大明少年少女结亲,都会留个半年时间尽量叫小儿女多接触接触,待到确定是个能相伴一生的,这才会开始过三书六礼,走正常婚俗礼仪。

孟老爷连吃饭的工夫都是挤出来的,只与孟约说几句话,便要赶紧回工部去,蒸汽机的推动力,一旦点破了,大匠们的脑洞比孟约不知大多少。孟老爷叮嘱几句后,便骑马回工部去。

卢宕则因与好友有约,也得离开,卢宕走没多久,王醴放班回来,赶上下午休沐,便洗漱一番,换下公服过来看炉子。炉子前段时间有了大名,卢昆阆与吕撷英商量了差不多九个月,终于商量出结果来——卢树安,取自宋人舒岳祥的诗作“安道只应深树里,青山不见便回舟”。

在看炉子的时候,照顾炉子的仆妇笑说起今天上午的事,本身是好意,为打个趣解个闷。没想,王醴一听心知不好,将炉子抱给仆妇时,都有点出神。仆妇连忙上前,把炉子接过,王醴这才问道:“孟师妹现在还在这里,还是已经回孟园去了?”

“还在这,并未回去。”

王醴遂去画室,这个点刚用过饭,孟约一般会在画室外的小花园里散步。画室外种着几株苦楝树,端阳节方过,紫色的楝花便渐砌满一地,孟约这时正在听吕撷英说楝花:“宋人王祺诗说‘开到荼靡花事了’,实则不然,一春花事,开到楝花才算了。二十四番花信,小寒始谷雨终,梅花第一,楝花收尾,之后方是绿肥红瘦夏节气。”

如今,孟约也算勉强能接着一点,全赖吕撷英不时捡着碰上的说那么一两句,因应景孟约也都能记住:“怪不得陆游说梅花是无意苦争。”

“太祖却写过更贴切的‘俏也不争春,只把春来报’。”

孟约:虽然太祖很少做抄袭狗,但是我相信,如果他不是工科男,能通背明以后诗词,他绝对绝对要让明朝以后的阅读理解,完全换一批文章。

穿越者太祖的诗词,叫孟约来鉴定,委实跟她差不多,也就高中语文选修课本的水平,上大学以后绝对没怎么接触。

“先生,二十四番花信,你觉得最贴切的诗作各是什么?”

“你这问题叫为师怎么答,千古诗家,各有各的好,单提一首诗,这倒要叫人觉为难。”吕撷英思量着,很是难找出孟约所言“最”贴切的。

这时候,王醴走入小花园中,轻踩脚下淡紫楝花,一步步走近孟约:“开花不与众芳期,先得江梅破白时。”

“这是茶花,王之道写的。”吕撷英与孟约解说一句,看向王醴,称许道,“这句恰好得宜。”

不是写茶花最好的,但用在二十四番花信上,确实极贴切。

第六十七章 且趁馀花谋一笑

卢宕与王醴,也能算是从小一块长大的情谊,虽并无深交,但可称得上相熟。卢宕为人,表里如一,也就是说孟约看到的是什么样,卢宕事实上就什么样。

按照王醴对孟约的印象,他认为,孟约会很容易与卢宕产生亲近之心。有世家子弟的教养,却没有世家子弟的骄矜高孤,待人磊落,心性光明。

越想,孟约这样的娇娇女儿,就越适合卢宕。卢宕比王醴还大两岁,自幼知人心冷暖,少又游学四方,看过的经历过的,都能使他比一般人更显得柔和而宽容。仿佛,孟约不论怎么娇,卢宕都可以为她挡去一生风雨,宠她一世娇软。

王醴的不快太明显,孟约不由得小声问吕撷英:“先生,王师兄这是怎么了,什么事让他这么不高兴?”

吕撷英哪知道王醴什么毛病,也一样很奇怪:“虽他生着一张像是别人欠他好多钱的脸,可素不见有什么事叫他不高兴,说句不好听的,那位林夫人的事,也没见他怎么不高兴呐。待会儿我问问他去…诶,算了,他想说自会与为师说,他不想说啊,为师怎么问他也不会吐半个字。”

热孝期间诈死改嫁亲妈都不能叫王醴不高兴,孟约也觉得没什么还能叫他不高兴的,又不好直接问,连吕撷英都说不问,她自然更没立场去问。

王醴除自己生闷气,还真没别的办法,他要能将心意吐出口,早已经什么都有了,哪用等现在。他更气闷的原因在于,他竟自己都觉得,孟约与卢宕很相衬,反倒是他这样镇日沉沉的,并不适合甜软娇嗲的孟约。

或能遮风挡雨,但解不了风情,也未必能给她想要的人生。

孟约哪知道王醴在私心里脑补她什么,她琢磨片刻,念着姚锦康之事全是王醴内外奔忙,写了幅字给他:“对了,王师兄晚上也来孟园吃烤串,仆妇做了凉爽可口的冰镇酸梅汤,和烤串一起吃,可美了。”

“好。”王醴答应一声,才接过卷轴,并打开来看,上边仅有欧阳修写西湖的一句词——如今绿暗红英少,且趁馀花谋一笑。

这句词,表达的是孟约心里对于人生的浅薄理解——光阴易逝,青春好时光更是不长久,人的一生可能眨眼就到尽头,谁也不能肯定有来世。所以,珍惜活着的每一天,未必要做多伟大的事业,但至少要让自己开心。

也是穿越后,孟约才领悟到的,她穿进一本书里,还是个作者仍在更新番外的书,谁知道以后还会有什么鬼出现。好时光也许不会长久,那就珍惜好时光,把它过得像天长地久一样。

孟约:感谢我先生,如果不是她天天逮着我说诗说词,我今天也找不到一句这么贴切我心境的词句。

“多谢。”

“不客气,总是喊你一声师兄的,也承蒙王师兄关照。”孟约没说什么无以为报的话,人情有来有往,交情与邻里之情也是一样。孟约觉得,王醴是个好邻居,也是个好师兄,值得好好来往。至于前“仇”旧“怨”,那都随风远啦。

卷起卷轴,再道一声谢,王醴便回泛园,便往书房去,迎门便是孟约绘的那只猴,正抖擞精神虎视王醴,那惊天一棒,仿要砸破他心头所有浓云一般。然而,画终是画,作不得解语花,能作他解语花的…却委实也不像是朵能解语的花。

此时此刻,王醴很想如同孟约问追风一样,问一问她:“我该拿你怎么办哟,你这磨人的小东西。”

“御史。”

王醴见是派去盯着周文和的侍从,便知是周文和那边有了动静:“鹿邑县来人已入京?”

“是,来的是周文和的兄长周文定,并十几名仆从与几名女眷。听说,周家老太太给周文和送了个…房里人来。”侍从也是斟酌再三,才用了“房里人”这三个字,毕竟说是通房,这不还没通嘛,说是妾无书无契的,算什么妾。

周家给周文和送什么人来,王醴并不关心,他只需关心鹿邑县周家来人,会不会给孟约带来什么风言风语。女儿家,重闺誉,孟约正谈婚论嫁相看人家,不论王醴心中有什么不愉,都不想叫孟约被人唾面。

再说周文和那边,周文定带来的房里人,叫周文和很是冲周文定发了一通脾气。周文定作为长兄,即使周文和如今已是官身,也不可能受他这样的脾气:“你还有脾气,与孟家退亲,选官后不返乡祭祖,两年余不回家,连书信都一日比一日少。若非父亲母亲年迈不好翻山越岭,今日来的便是父亲母亲,莫非你的脾气还能冲父亲母亲使将出来?周君睦,你是登科,又不是登天。”

“再有,说句你不爱听的,自选官至今,你俸银加禄米,也不过每月百两。你如今却在京城有屋住,有仆从使,能隔三岔五与人酒楼宴饮,放马纵歌,百两可够?”周文定倒不是替自己表功,而是为父母不值。

周文定也是一时的脾气,周老太太送来的娇滴滴房里人,直接就往他身上扑,周文定差点命人直接把人打死了事:“长兄,是我一时糊涂,只不过,这女子还是遣送回去罢,这般不矜持自爱的放荡女子…”

这话周文定哪里听得,他带来的女子,原是周老太太娘家的姑娘,论起来也可以叫一声表妹,幼年也有几分情谊在。周文定不比周文和,这人重情,尤其是旧情:“君睦,你是要她去死吗?”

周文定这才冷静下来,好在他们兄弟俩在屋子里吵架,仆从都躲得远远的,并没有叫外人听去,不然周老太太娘家的姑娘这辈子就全完了。试想,谁家会许一个“不矜持不自爱的放荡女子”进门:“长兄,是我之过,你莫生气。”

“孟家如今住在哪里,你不登门,我总要登门去看看孟伯父与阿孟。”论起来,孟老爷看周文定可比周文和顺眼,那是真当亲儿子一样,如果不是周文定比孟约大十几岁,怎么轮得上周文和。人都是相互的,孟老爷待周文定好,周文定也就真心拿孟约当亲妹妹对待。周文和有脾气,周文定还有脾气呢,所以才轻轻刺周文和这么一句。

周文和:“兄长,即已退亲,两家便最好不要来往,孟伯父与阿孟,也是这个意思。”

周文定怒视周文和,却到底没说仍要登门拜访的话。

第六十八章 攘内安外,各尽其力

周文定虽然不能登孟园的门,路上遇见,好歹还能跟孟老爷打个招呼,不至于同周文和似的,孟老爷连面都不愿见。

在归家路上,孟老爷见到当亲儿子一样的周文定,也同样仍有笑脸:“文定什么时候来的?”

“昨日方至,本想登门拜访,然…”周文定没再说下去,邀孟老爷往左近茶馆。

说到孟约时,孟老爷提了一嘴卢宕,周文定不知道卢宕是个什么人,但范阳卢氏谁不知道。就是非嫡非长,不是近支而是远宗,那也是头顶大帽子,只要是人品德行甚佳,便是上上等姻缘。

周文定也是真心为孟约感到高兴,于是便绝口不再提两家曾定亲之事,只谈世代交的情份。孟老爷见周文定如此,更觉周文定好,对周家的气也就少了许多,至于周文和,这辈子都别想在孟老爷这里再得个好。

“来日定要讨杯酒喝。”周文定言毕,另问起一事,问的正是周文和心心念念的荣氏女。

孟老爷与荣意也见过几面,真真知道那是个怎么夸都值当,分毫不负满京城赞誉的好姑娘。只是时运不济,遇人不淑,周文定问到孟老爷面前来,孟老爷沉吟片刻方才开口:“荣氏女出身好,只是姻缘不利,两嫁侯府,皆负心薄幸之辈。文定,老夫便与你透个底,荣氏女便低嫁也是嫁到侯府,还是叫文和早早收了心罢。”

这也是周文定来提,近日孟老爷心情又很是不错,才会这么劝一句,不然,孟老爷管周文和去死哟。

在周文定到京城后的第三天,不知为什么,南京城的气氛忽然就紧张凝重起来。往日里除半日练兵,余下的时间闲得能出来卖盐的军汉们全没了往日悠闲,正常的半日练兵,竟改作全天。

孟老爷在工部,偶尔听了一耳朵,说是有个叫“什么什么帝国”已经向大明宣战,战争的起因据说还是大明挑起的。由于大明在海外的殖民地一直还在扩张中,虽然比起太祖时期要缓慢许多,但与诸大国的碰撞是迟早的事,不可能完全避免。

“难道会打到大明的国土上来吗?”

“应当不会,大明如今的战场皆在海外,莫说国土,就是领海也已经二百余年无战事。”孟老爷说起这些时,不免带出一丝骄傲。

孟约是个没见识过战争的,对于战争,有着下意识地畏惧。但是《三醮》里,对这场战争描写并不多,像这种男女主并不直接参与的大事,作者肯定不会着重写,她自然也就没记起什么来。不过有一点她是记得的,那就是这场战争,对于宪政来说,是一个不可缺失的关键点。

因为在后期,这场被作者命名为“十六国之战”的战争,会在朝堂上被频频提及,那时叶慎章会参与其中,所以孟约能记得一点来。以及,曾经有读者对此作出分析,认定作者的“十六国之战”就是第一次世界大战,后来作者给出了肯定的回复。

这场战争,大明自然是胜利国,但具体到这场战争战局如何,战况如何,伤亡如何,孟约愣是没一点眉目——这些她觉得不重要的情节,她都会略过呀略过呀略过呀!

什么也记不得,才会更加忧心忡忡,睡不着吃不下,毕竟这是第一次世界大战!

茶饭不思,觉睡不着,天天给孟约熬药的医娘盯着她说了又说,又给她改了方子,她才勉强好点。待到泛园里,王醴问起孟约时,医娘把孟约的情况一说,王醴也费起琢磨来。

山中燕雀也不能一直朝别的地方看,总得找到机会,让她能看到她。既然说不出口,那就只好做出来,想来山中燕雀眼明心亮,迟早能看出来。

再在庆园里见到孟约,孟约依然还是面带忧思之色,笔尖上染料在宣纸上滴下,晕成一团自深而浅的色团:“何事忧思重重?”

孟约:你的善意释放中枢好歹修一修好吧,阀值太高,我这边接收起来好惊悚的。

“王师兄,如果开战,你们要上战场吗?”

王醴摇头:“只要在督察院一天,就不会,各人有各人的职责,若每到战局激烈,便人人求往战场,朝堂上谁来议事,朝堂外谁来治理。百官各司其位,文武各司其职,攘内安外,各尽其力,各尽其责,这是本分,至于该到尽本分之外的责任时,审时度势,量力而行。”

“王师兄说得真好。”

“孟师妹,战场远在万里之遥,战火无论如何也不会波及到大明疆域,且安心。”大明向外扩张的脚步一直没有停下来,但大明疆域内,自太祖以来,绝无战事。

孟约: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跟个书里的世界较真,可我就是控制不住我计己!

“嗯。”

“这是什么?”王醴指指画案边厚厚的一摞纸稿。

“打算出本诱谱,这些是待会要给先生看的图稿。”虽然心里有很多忧思,但说起绣谱,孟约还是有些高兴的。

前后两世,这是她第一次出书耶,虽然是托了吕撷英和卢昆阆的福,在卢氏所属的书坊开印,但也是要面市发行的。

王醴总是知道,怎么把孟约的注意力挪到能让她开怀的事上去,是因心中甚喜,才会拥有这样的能力啊!

至于卢宕,王御史又不是第一次面对没有黑历史的情敌,所以他非常淡定。反正,没人比他离山中燕雀更近,近水楼台,总是能先得月的,不是么。

吕撷英这时走来,先看到王醴:“重崖来了,来来来,快先抱一抱炉子,哎哟,这孩子可真折腾死人,越长越认人。现在除奶妈还能抱一会儿,寻常是脱不得手喽,早知道不该让昆阆去太学授讲,至少还多个人抱不是。”

片刻后,王醴看吕撷英,心中颇费琢磨:吕姑姑,我如此专注而温柔地看山中燕雀,你就一点没看出来。

被王醴看着,完全没察觉有什么不对的吕撷英,一边问“你干什么来”一边把炉子扔王醴怀里。

王醴:…

吕撷英:你永远一张别人欠你好多钱的脸,怎么能指望我看出专注温柔来?

第六十九章 近水楼台,也失明月

孟约也算见多识广,画出来的绣花图稿样式十分新颖,吕撷英看罢,指出一些要作修改的地方,叫孟约改了便命人送去印坊。因孟老爷豪阔,孟约不指着出绣谱挣钱,吕撷英吩咐管家,要用好纸好墨好工,不惜工本,必要印一本上上精品出来。

待孟约与品撷英刊定了绣谱,才发现炉子已经在王醴怀中睡着,因才睡着,觉还浅,王醴一动不动坐在那,连呼吸都是轻轻的。吕撷英见状,连忙去抱过来,并轻声道:“你们先坐,我把炉子哄睡再来,重崖别走,回头有话跟你说。”

王醴才不想走呢。

一边,把画案收拾干净后,孟约另取一张空白宣纸,因没想好画什么,又在那出神。末了,看一眼坐在那里的王醴,忽然想起一个画面来,漫天浓云,飘摇风雨,奇峻悬崖,黑衣剑客。

因是大写意,不需要细细勾绘,她脑子里想着李白的“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把黑衣剑客画得半消失在漫天浓云之中,仿佛随时要被风雨洗刷去行迹,倒是悬崖上黑冷的石头块,鲜明冷硬,一点没被风雨浓云掩去奇峻。

画完觉得不过瘾,拿勾线笔在黑衣剑客下绘了个四格小漫画——这回衣服穿得都很齐整,没谁露一截白花花大腿,白漾漾酥胸。

第一格“说好一起携手天涯”,第二格“他们却各自成家”,第三格“生亦何欢,死亦何惧”,第四格“不就是打马吊一缺三,莫跳崖,就来就来”。

王醴:…

山中燕雀这么促狭,怎么得了。

吕撷英回来看罢,乐不可支道:“你啊,歪才比天赋还高。”

“嘻嘻。”孟约笑着把纸卷吹干卷起来扔书画缸里,洗干净手,便坐一旁,等着听吕撷英跟王醴说项。

不想,吕撷英先没跟王醴说什么,而是看着孟约道:“掸月道长来了南京,在玉清山上暂宿,这几日迈远怕是要在玉清山敬听师训。不过,山不来主不你,你还能去就山,玉清山是昔年太祖避暑别业所在,或明日或后日,为师同你一道去玉清山走走。”

孟约想着卢宕确实挺合她眼缘,便点头道:“嗯,好。”

见孟约这么乖乖点头答应,吕撷英心下宽慰,再看王醴就一点不宽慰了,反而很堵心:“你说说你,年年一个小姑娘家家的,都能清楚表明自己心思,你二十出头,都不能再说是少年郎,怎么自己的心思都不开口道明。陈氏女郎有心慕你,下帖子想见你一面,看是否有缘份,你倒好,直接就拒了帖子,叫陈氏女郎伤心得都哭到我这里来了。”

孟约:没想到你是这样不怜香惜玉的御史。

“重崖,你今日必要说清楚,到底你心上人是哪个。不然,你就去见见陈氏女郎,陈氏女郎样样都好,若不是心慕你,你哪配得上人家,竟连由头都不找,直接拒帖子,让人家女郎脸往哪摆,心往哪放。”到这地步,吕撷英其实不想再为王醴的婚事劳神,但王氏宗族那边也一直在说王醴的姻缘事,他要一直拖着,备不住一个不留神,就有人要钻空子。到时候,真要往王醴屋里塞一个说不清讲不明的,悔都没地儿悔去。

王醴看一眼孟约,孟约:这时候看我没用啊,我可不敢在这样的时候帮腔,先生现在像炸药桶,一点就着的好嘛。

吕撷英:“你看年年也没用,今儿就是要当着年年的面说你,看你好不好意思。”

王醴心堵得快要塞满棉花,在心里藏太久的情意再想表露出来,竟这样难,难到,他已经做的这样明显,吕撷英还看不出来。这时,王醴忽然有点后悔,早干什么去了,现在才来表露。

几欲张口,可看到孟约,旧有的顾虑仍然还存在。也许是因为心中的欢喜太多,才会这样顾虑重重,但又因知道再不张口,近水楼台也能失明月。王醴破釜沉舟般将欲开口时,卢昆阆夹着本书从外边回来,一边走一边喊:“可热坏我了,有凉面没有,太学夏日的饭食,没一样好下口的。重崖在啊,下午休沐呐,这样的天,快到放夏假了罢,内阁今年怎么安排的你知不知道?”

王醴:…

“因有战事,今年销了夏假。”

每年夏假冬假,依衙门不同,各十天至二十天不等,太学这样的“衙门”素是论月的。像卢昆阆,往年冬假还好说,夏假非休足两个月不可。一听销了夏假,卢昆阆先是叹一声,然后问王醴:“怎么忽然战局就乱起来?”

王醴深知,同卢昆阆讲解战局为什么忽然乱起来,需要解说至少几天,卢昆阆太过醉心学术,连太学授讲都纯粹是看心情,甚少关心海外战局。现在的战局要讲,就得从诸国之间日益激烈的矛盾,和矛盾的具体起因讲起,哪是一天两天能说清楚的事。

大明对外的策略一直是远交近攻,而且是只跟强国打交道,落后一些的不是成为殖民地,就是称臣纳贡。显然,强国不是一个两个,有交好的必然就有不交好的,甚至是有矛盾的。

“现在夷人分作协约国与同盟国两派,本来两方都在争取我朝加入,陛下与内阁倾向协约国,但上个月战局有变,陛下与内阁商谈后,决定加入同盟国阵营。”

孟约:等等,一战的胜利方不是协约国吗,怎么加入的同盟国?

时间线有点不大对,在正史上第一次世界大战发生在十九世纪,也没中国什么事。但在《三醮》小说里不仅提前到十七世纪,大明加入了同盟国阵营,成为最终的胜利国。真…不知道正史和小说世界怎么相互修正的,孟约有点不太懂其中的因果逻辑。

她学美术史的,美术史和人类的兴衰息息相干,所以孟约还是了解一点近现代史的。因而她现在脑子里,满是那些血淋淋的数字,历时4年,30多个国家,15亿人卷入战争,伤亡3000万。

平均到每个国家,差不多百万伤亡。

PS:四格小漫画内容纯属原创,捧脸蛋,星星眼,如果有大手肯画给我看就好啦~

PPS:我也没想到有一天会写一战!

普及一下,一战没有正义方,但胜利方是协约国,据我学历史的朋友说,如果提前两百年,以我写的这个架空的明朝的实力,那是加入谁谁就能赢的“关键先生”。另外据他说,同盟国本来差点就赢了,是美帝加入,流感横行,导致同盟国最终成失败方。

一战提前两百年,奥匈帝国在最强盛的时候,再加上因为穿越者太祖几乎无敌的大明,反倒是德国,提前两百年,应该不会有德国什么事,那时候人家才经历过三十年战争,损失了六成人口,拿什么参加虚构的“十六国之战”。

之于这逻辑通不通…不通你们也别骂我,这波节奏是学历史的朋友带的。

近代史我很渣的,因不是重要剧情,所以…他说得简单,我听得简单,若有疏漏,逻辑不通,诚请指正,拜谢。

第七十章 为何深爱却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