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夏假引发的战局讨论只维持短短几句话而已,卢昆阆推了一卦,道结果对大明有利,就把这事揭过去。作为架空明朝的土著,吕撷英与卢昆阆、王醴,对于大明在海外兴起战火一点都不觉得有什么好担忧的,毕竟…大明一直在缓慢向外扩张,向外扩张怎么可能不动刀兵。

倒是孟约,虽然有被宽慰,但还是有惴惴不安。

在世界大致和平的时代成长起来的孟约,对于战争,有着天然的畏惧,这种畏惧往前推三百年,穿越者太祖会懂。但穿越者太祖对于这种畏惧,选择把所有人打服打怕,到孟约…她肯定干不成这样。

孟约忍不住在心里吐槽穿越者太祖:“这么能,怎么没把第一次世界大战考虑进去!”

穿越者太祖有留下许多遗训,大部分是关于科技发展、文明进步的、体制革新,几乎没有关于战争的。其实,孟约也大概能理解一点穿越者太祖的意思——朕给你们开了那么大的金手指,你们居然还能输,朕诈尸哦。

当穿越者惴惴不安永无止境时,土著们已经换了话题,吕撷英与卢昆阆夫妇二人,又将爱慕王醴的陈氏女郎拿出来说。夫妇二人一人一句,怼得王醴连口都张不开:“是你心仪的女子出身不好?或是出身太好?”

“你我这般开明,怎会在意出身,必不是因出身才瞒着我们。”吕撷英一说起这个话题,就冷笑频频。

孟约在操心家国天下之余,默默替王醴在心中作出回答:他可能只是注孤生,明明给他创造机会和荣意独处,他居然玩爱在心口难开,叫人如何能拯救他于单身狗行列。

王醴却在这时候散发一波波善意地看她,孟约心道:“你看我有什么用,我才不帮腔呢,喜欢就应该勇敢去追求,哪怕荣意作为《三醮》女主,注定要和男主在一起,也不能怂。俗话说得好,只要锄头抡得好,没有挖不动的墙角。”

两个波段完全搭不上的人,怎么可能瞬间心有灵犀呢,再者说。从一开始就把心思埋得深之又深的人,真不能怪别人看不出来。此刻,王醴看着面前三人,深切体会到了什么叫有苦说不出。

“是我配不上她。”王醴这话却是诚心实意的。

吕撷英:“谁家女郎,你道你配不上?”

王氏也是著姓,王醴虽然不是太原王也不是琅琊王,但在南京却是根深蒂固的士族。王醴自己也足够争气,说句不喘大气的话,宗女门阀士族女都娶得,毕竟时下盛行的是高娶低嫁。

卢昆阆:“不说是出身罢,想是心慕的女子心性人品都极好,重崖才自觉衬不上。”

吕撷英长叹一声道:“说得多你也不爱听,你喊我姑姑,姑姑就再劝你一句,惜取好时光,别日后悔不当初,世间即无如果,也无后悔药。”

孟约:怎么老看我,怎么跟跳桃大甩卖一样往外飙善意,难道非要我这个“明眼人”来为你说项?

想着是受过王醴照料的,孟约觉得坐视不理委实有点不厚道,再这样下去王师兄真注孤生,她难道就能落着好不成。端起茶盏满饮一口,清清嗓子,孟约轻声开口道:“不想王师兄竟是个脸皮薄的,即使心慕阿意,为何不开口呢。”

再不开口,荣意就要和男主在一起了,到时候有后悔药都派不上用场。

吕撷英与卢昆阆对视一眼,齐齐看王醴:…

夫妇二人都觉得不可能,但孟约说得一脸笃定,脸上写满“我早就知道其中内情”的胸衣有成竹。夫妇二人琢磨着琢磨着,竟渐渐开始信了,吕撷英将将要开口问话,被孟约震得差点魂飞九天外的王醴终于缓过神来,抢先开口:“不是荣氏女。”

孟约摊手,面无表情地道:“王师兄这样,真会错失所爱的。”

也许是孟约脸上的笃定,也许是她语气里那股子叫王醴怎么听怎么别扭的语调,又或许是压在心底太久总要找个突破口喷发出来,这一刻,王醴竟没能压制住脱口而出的话:“我心慕阿孟。”

孟约没当真,她心里想:说中心事,所以恼羞成怒哦?

本来还在想“嗯,阿意还是很有可能的,怪不得说配不上,是有点”的卢昆阆,忽然听到这神来一句,原本平静无波的表情完全碎成一片一片,每一片上都写着“这不可能”四个晃眼的大字。

吕撷英: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或者还有一个别的阿孟?

“你说的…是年年?”吕撷英和卢昆阆都难以置信,夫妇二人同时都有种“我们操碎了心,结果你给我们来这个”的不可思议。

孟约整个人都仍还在震惊之中,压根没去缓过来。

王醴点头时,孟约也看到了,她满目痴怔地收回视线,整个人恍恍惚惚到快破碎虚空而去:“可…是…”

可是什么,孟约也不知道,在现代她也不是没谈过恋爱,没交过男朋友的,可真没现在这情形给她的冲击大,大到她连话都不知道该怎么说。

吕撷英卢昆阆再次对视一眼,不管信不信,这时候都该退场,说实话,他们也得到后边去缓缓再说。这消息仿如晴空外劈落九天雷,而且之前一点痕迹没有,卢昆阆:“重崖可藏得够深。”

仍有些不信的吕撷英道:“他别是搪塞我们。”

“待他们俩谈过话再讲。”其实卢昆阆也很觉不真实。

画室里,孟约还在震惊中,王醴却忽然笑出声来,透着前所未有的轻快与温柔,如湖堤春柳上晕染着的波光:“很叫你为难?”

孟约:“不…不是,就是…”

等等,孟约忽然用力一拍茶桌,圆睁双目道:“原来没坏。”

孟约说的“没坏”是指王醴的善意释放中枢,王醴听得有些不明不白,不过见孟约已经不尴尬,也不一幅心脏快跳出胸口的模样,便要开口说话。

但这时候,孟约忽然又开口,再开口就充满迟疑:“那个丽通离…指的就是我?”

王醴颔首而笑:“是。”

那可够久了,因为端阳节前,王醴就透露过他有心仪之人。那么问题来了,这人是怎么做到满满情意在心中,却谁都不知道的。孟约打量一圈,她不是聪明人,她身边尽是聪明人,但凡王醴露一点,都不至于到现在才发出来。

以及,还有另一个问题:“你之前为什么一直不露?”

孟约在现代,曾经围观过一个热论话题——那些年,我们为何深爱却不言。

理由可当真千奇百怪,叫人眼界大开,那,王御史的理由又是什么?

PS:金手指这才算正式上线呢,以前孟约从不信它,信都不信的算什么金手指!

PPS:王御史好坏哟,居然先说“我配不上她”,再开口表白,这种天然的心眼,轻易暴露王御史本性啦~

第七十一章 我心如是,阿孟如何

层枝叶层层筛落的盛夏阳光,在画室内投下点点白芒,孟约静坐等等答案的样子,很似是她身后那幅仕女画,静坐凝思,目神婉转。

“恐你拒绝,怕你避而不见。”却原来,说出心底的话没这么难,孟约即不尴尬不言,也不会羞恼地避之唯恐不及。这种感觉,叫王醴心头大定,无数念头都尘埃落定,终显露出真心实感来。

不知为什么,孟年年忽然好想笑哦。

“我心如是,阿孟如何?”

这下孟约有点笑不出来了,之前从来没想过呀,从一开始就没把王醴划在可能结亲对象里。她这笑不出来,是这事她得好好再想想,一时之间没法回答这个问题。

感情二字,总是要慎重一点的,时下婚嫁因沿高娶低嫁,只尊正妻,不纳妾不置通房的人家并不鲜见。孟约觉得,还是可以讲一下感情的,这时候应该先感谢一下穿越者太祖,这位可是扛着压力,后宫三千只立一个皇后的。自那之后,这个架空的大明,就多了很多只娶妻不纳妾的。

“这太突然,我得想想。”岂止是突然,这感觉难以形容到,孟约只想起一句诗——垂死病中忽坐起,笑问客从何处来。

那边还说着卢宕呢,她觉得卢宕其实挺好的,正打算跟人家发展一下。结果,王醴从中插过一杆来,叫孟约根本没法去想接下来该怎么办。

“那就好好想,想仔细。”王醴是不可能给卢宕机会的,正好掸月道长来京师,在玉清山上暂居,卢宕怕是十天半月都不会下山。趁此机会,王醴正好近水楼台,把明月更拽得离他近一些。

既然话赶话到了这,近水楼台反失月这样的事,王醴怎么可能容许其发生。

孟约:我还是想问,怎么看上我的,从几时看上的。

但这话,这时候反倒不好问,待回头,不管是拒绝还是答应,反倒都更好问出口。

两人好歹算是谈妥,这时后边吕撷英和卢昆阆也差不多已经缓过来,再到画室来看这二人…

吕撷英:“七郎,我还是觉着他们俩不搭。”

是不搭,卢昆阆也想这么说,可王醴心心念念的,不能浇冷水,二十来年,才头一回动心,还是应当以鼓励为主:“从前旁人看你我也很不搭。”

权臣千金加门阀子弟这样的组合不鲜见,但吕撷英和卢昆阆,当年真没人看好。吕撷英没嫁前也是个娇娇,卢昆阆是个堪称不识不间烟火的术数天赋惊人的少年郎和兼职神棍,吕老大人当年,怎么看卢昆阆都不像是能好好对待他家娇娇的,一直不同意来着。后来怎么着,吕老大人离世前,把子女孙辈担心叮嘱一圈,愣是看着吕撷英一句担心的话没说出来。

吕撷英转念一想,也是,遂又笑开怀:“那倒是…不过,孟主事那里,该怎么交待。原本说好迈远的,这下…诶,迈远那里也是个事,重崖也是,给我们多添多少麻烦。”

“都不忙分说,待阿孟想明白再找辞罢。”卢昆阆也觉得这事很让人头疼,卢宕那里还好,总是自家侄子,接触也不多,很好说通。反倒是孟主事,前前后后忙和这么久,定下卢宕,觉得很是不错,结果忽然又要去说,先不考虑卢宕了,先考虑考虑王醴吧。

虽然都是大龄青年,但夫妇二人都先排除卢宕,之所以这样,也是卢宕与孟约将将才认识,尚还没有情思。而王醴呢,则是心心念念已久,自然要先就着心心念念已久的。

自庆园返孟园的一路,孟约都是踩着棉花过来的,回到自己屋里,她还有些震惊的余波未消:“喜欢我什么,我记得之前我常冲他翻白眼,难道他就这爱好…那口味就略有点清奇了。”

四只狗趴在孟约腿边上,仿佛知道孟约在想事情似的,乖乖不闹地捱地上并排趴好。

孟约蹲下来,问追风:“你们是不是早就知道。”

又问胖达:“他是不是太爱你们,才爱屋及屋,决定分点宠给我的?”

再问大豆:“还是说,从一开始他这么爱你们,是因为…我?”

最后顺一把小箕的毛:“可我再怎么往回想,都找不到一点他心仪我的痕迹呀,除了一见面就一拨一拨扔善意数据包给我之外。”

“哎哟我的天,王师兄的心上人居然不是荣意,是我!”

拍拍胸口,孟约觉得自己心脏病都快要出来了,感觉略有点刺激,至于为什么会觉得刺激…这个一时间还真想不出因由来:“怪不得那时候,他看我的眼神像在看智障,大概觉得他真是眼瞎,居然会倾慕我,哈哈哈哈哈…”

等等,她得先确定,王醴不是剧情里的人,如果是,当然要断然拒绝。

王醴,字重崖,督察院御史。

思来想去,除了他亲妈的事有点狗血,之后在剧情里,他真没怎么出现过,即使和男主政见不和,也有救命恩人作注脚。再及,推动宪政进程的核心人物里,也没有王醴。宪政过程是肯定会有血腥的,虽然不多,但少数死的那几个,都十分惨烈,所以死的都有名有姓。

翻来覆去想好多遍,确定没有王醴之后,孟约暂且放下一颗心。这时,才来得及细细去想,自己是不是有一点欣喜呀,被表白有没有开心呀,有没有那么一点点意动呀。

“大概还是有一点的。”并不多,只有一点点。

孟约到现在都还记得,在大学校园行道树畔,当有人向她表白时,她是怎么的心头如有小鹿乱撞。王醴的表白,也许是震惊太过,反正是没有小鹿在心头撞的。

又或许…作为一枚老早就已经不知道什么叫害羞的少女,她其实已经到了恨嫁的时候?

庭院中,天色渐晚,斜阳在墙顶的琉璃瓦片上描绘异彩,仆妇们已在热火朝天的准备晚饭。孟约托着下巴想起孟老爷快要回来,遂想象了如下场景——

“爹,你说王御史作你女婿咋样?”

常把“王醴小兄弟”挂在嘴边上的孟老爷,必然会大惊失色瞠目结舌的吧!

在她这么想的时候,孟老爷伸头,打院子外边月季花藤结成的绿帘子底下探出头来喊闺女,见闺女出神,孟老爷问:“年年想什么呢?”

“想王师兄呢。”

孟老爷:…

第七十二章 会陪我渡过一生

(忘记定时啦~)

孟约并没有急于答应王醴,虽然她已经想好了,但卢宕那边,她觉得自己有责任告知,然后再想要不要再抻一抻王醴,还是直接就回应他之类的。

在孟约以为,卢宕要过两天才会从玉清山上下来时,卢宕次日晌午便至庆园。孟约正在看印坊送来的绣谱样稿,这还是午饭前刚刻好的一张,印坊便赶忙送来,让孟约看雕版的师傅手工行不行,印刷出来的效果符不符合她心意。

“迈远过来了,行,请他进来。”吕撷英说着,看孟约直笑,“你们这些小儿女哟,真是折腾,你要是还没想清,为师替你再挡一挡。”

虽然吕撷英卢宕都很觉得,应当就着王醴,但姻缘一事,终是要两厢情愿,到最后还是看孟约的选择。所以,吕撷英并没有表达出任何倾向,只让孟约自己慢慢思量。

卢宕进来,先行礼,然后告知来意。

“你要赶赴战场?”孟约怎么都想不到,战争会忽然一下子离她这么近,近到她身边就有人要去参与其中。

“家师掸月道长未出家前,乃是…”

“骠骑大将军,总司天下兵马。”吕撷英接完茬,转而又问,“你竟曾向他修习兵法韬略?”

“家师原不想教我,却因不舍所习兵法韬略断了传承,遂教我。本来是要叫我再传个武将胚子,不想,战事来得这样快,还不曾寻着武将胚子,家师料定的大战便已到来。”卢宕语罢,看向孟约,满是歉意。

卢宕不曾想要叫孟约等他,这一去,少说也是三年五年,若有意外可能…如此,他怎么能叫青春正好的少女空等着她。

刹那间,孟约仿佛被雷击中一般,一道夺目花火,将她混沌的神思完全击散,显露出清明来,脑海里只剩下一个清晰的念头:“原来是你。”

“骠骑大将军”五个字,让孟约想起了作者贴在作品相关里,来自等更新等到灵魂虚脱的读者写的“爱的小故事”。

故事写的不是骠骑大将军,而是作者正文里连正脸都没露过,就为国捐躯,后被天子追封为天策上将的青年将领,他是骠骑大将军唯一的学生。因为作者正文里没正脸,读者也就没写名字,直接大将军大将军地写着,还是后来作者PS了一句,说:“这样短暂辉煌跌宕起伏的一生,叫宕宕吧。”

然后,她现在知道姓了,卢宕啊!

记起了宕宕,自然也就能捎带记起一点“十六国之战”的战局与战果。

这场战争,大明没有输,但胜得十分惨烈,整场战争损失重大,伤亡也十分惨重。还是得益于一名韬略惊世的青年将军--现在知道是卢宕了,因有他横空出世,方才在与协约国的战争中取得惨胜,卢宕自己却如一颗坠落的大星,瞬间发光,又瞬间陨落。当时叶慎章已经可以上朝,朝堂上,天子对这场大明建立以来,最惨烈的战争说的一句话让叶慎章深有触动--朕失武曲,国失长城。

大明有枪有炮,大明有三百万强军悍将,大明有可迎风航万里的大船,大明有远远优于他国的冶炼技术,没人觉得这场战争会“输”,因为他们赢惯了。自太祖之后,国朝战事,越是大的战役,越是赢得痛快,这使得他们已经失去了对失败的警惕之心。

但就是这一场惨胜,不但让整个大明开始反思,还在五百年后番外里,被史学家称为“宪政奠基石”。

孟约:想起这些我整个人都不好啦!

以为是个专业神棍,却原来是这么关键的人物,而且他就要上战场那什么啊…

“非得去吗?”孟约对卢宕真的很有好感,想着即使…相亲不成,也能做个朋友,真没想到,卢宕居然是那么重要的剧情人物,还是个必死结局。

卢宕含笑道:“昔年,老师与我共推天下局势,我朝一直向外扩张,必有一战,且是大战。前日,老师至玉清山,与我再推战局,目下看来,大局对我朝十分不利,如此,怎能不去尽一份力。且,我亦深感庆幸,是在此时,而不是在年届垂暮之后,那时便是我想家国有恙,匹夫有责,也只能老死温风软水之中。”

吕撷英轻叹一声,却是即含赞赏,又含感慨:“惜非男儿身,不能与迈远同赴战场。”

“为家为国,不过各展所长,各尽其责。”卢宕道。

这话,孟约听过,在王醴那里。原来,这个架空的大明,是这样齐心,骨子里攒着的东西都是一模一样的——这才是这个大明,五百年后属强国之列的重要原因吧。

送走卢宕,孟约修定了样稿,便回孟园去,她急于想回去翻翻她的《三醮》大事记。

孟老爷这时还在上差,孟园里,除仆妇侍女,连四只狗都不在,被王醴带出去浪去了。

孟约回屋关上门,将大事纪取出来细细查阅,但十六国之战,不管正文还是番外,着墨都不是很多。对此,作者曾经说过一句“我不擅长写战场局面”,即使如此,只少少笔墨写出来的,也让身在其中的孟约觉得惊心动魄。

“挺好个人,能不死吗?”

“我好像记得,五百年后番外里史学家说过,这场战争原本至少可以减少一半伤亡…”孟约沉思许久,才想起一点来,“好像是说如果那位天策上将能在战争一开始就走到台前,主持这场战争,那么至少能减少一半伤亡,并将胜局提前锁定。”

但是,怎么可能呢,门阀子弟即使抛却姓名,抛却出身,也仍然不会太轻易得到天子与内阁的信任。即使有骠骑大将军作背书,卢宕也不可能从一开始就主持这场战争--他太年轻,他资历不够,他无法获取信任,他在军中没有足够威信,这些都是硬伤。

而且…

“如果不是大明与协约国之间的战争旷日持久,战局惨烈,死伤过多,导致无人可用。当今天子与内阁诸公绝对不会启用门阀子弟为将领,更别提是主导整个战局的将帅,所以十六国之战后,朝野对门阀的态度也大有改观。虽然有太祖遗训在先,凡有大明一日,不可使门阀有权,但委实万万分出色的门阀子弟,仍然能得以走到台前来尽展所长。”

--这第一批走到台前的门阀子弟,在“宣庆立宪”中也扮演着极为重要的角色。

这简直是必死题!

注:天策上将,骠骑大将军,其实正史上明朝军衔都不是这样的,但这里是穿越者创立的明朝,穿越者保留了他喜爱的“天策”“骠骑”之类的将军封号。但天策上将依然不轻封,在设定里,有明一朝,包括卢宕在内,也只有两名天策上将。卢宕在这里被追封天策上将,也足可见他在这场战争中作出了多大的贡献。

第七十三章 朕失武曲,国失长城

孟约并没有急于答应王醴,虽然她已经想好了,但卢宕那边,她觉得自己有责任告知,然后再想要不要再抻一抻王醴,还是直接就回应他之类的。

在孟约以为,卢宕要过两天才会从玉清山上下来时,卢宕次日晌午便至庆园。孟约正在看印坊送来的绣谱样稿,这还是午饭前刚刻好的一张,印坊便赶忙送来,让孟约看雕版的师傅手工行不行,印刷出来的效果符不符合她心意。

“迈远过来了,行,请他进来。”吕撷英说着,看孟约直笑,“你们这些小儿女哟,真是折腾,你要是还没想清,为师替你再挡一挡。”

虽然吕撷英卢宕都很觉得,应当就着王醴,但姻缘一事,终是要两厢情愿,到最后还是看孟约的选择。所以,吕撷英并没有表达出任何倾向,只让孟约自己慢慢思量。

卢宕进来,先行礼,然后告知来意。

“你要赶赴战场?”孟约怎么都想不到,战争会忽然一下子离她这么近,近到她身边就有人要去参与其中。

“家师掸月道长未出家前,乃是…”

“骠骑大将军,总司天下兵马。”吕撷英接完茬,转而又问,“你竟曾向他修习兵法韬略?”

“家师原不想教我,却因不舍所习兵法韬略断了传承,遂教我。本来是要叫我再传个武将胚子,不想,战事来得这样快,还不曾寻着武将胚子,家师料定的大战便已到来。”卢宕语罢,看向孟约,满是歉意。

卢宕不曾想要叫孟约等他,这一去,少说也是三年五年,若有意外可能…如此,他怎么能叫青春正好的少女空等着她。

刹那间,孟约仿佛被雷击中一般,一道夺目花火,将她混沌的神思完全击散,显露出清明来,脑海里只剩下一个清晰的念头:“原来是你。”

“骠骑大将军”五个字,让孟约想起了作者贴在作品相关里,来自等更新等到灵魂虚脱的读者写的“爱的小故事”。

故事写的不是骠骑大将军,而是作者正文里连正脸都没露过,就为国捐躯,后被天子追封为天策上将的青年将领,他是骠骑大将军唯一的学生。因为作者正文里没正脸,读者也就没写名字,直接大将军大将军地写着,还是后来作者PS了一句,说:“这样短暂辉煌跌宕起伏的一生,叫宕宕吧。”

然后,她现在知道姓了,卢宕啊!

记起了宕宕,自然也就能捎带记起一点“十六国之战”的战局与战果。

这场战争,大明没有输,但胜得十分惨烈,整场战争损失重大,伤亡也十分惨重。还是得益于一名韬略惊世的青年将军--现在知道是卢宕了,因有他横空出世,方才在与协约国的战争中取得惨胜,卢宕自己却如一颗坠落的大星,瞬间发光,又瞬间陨落。当时叶慎章已经可以上朝,朝堂上,天子对这场大明建立以来,最惨烈的战争说的一句话让叶慎章深有触动--朕失武曲,国失长城。

大明有枪有炮,大明有三百万强军悍将,大明有可迎风航万里的大船,大明有远远优于他国的冶炼技术,没人觉得这场战争会“输”,因为他们赢惯了。自太祖之后,国朝战事,越是大的战役,越是赢得痛快,这使得他们已经失去了对失败的警惕之心。

但就是这一场惨胜,不但让整个大明开始反思,还在五百年后番外里,被史学家称为“宪政奠基石”。

孟约:想起这些我整个人都不好啦!

以为是个专业神棍,却原来是这么关键的人物,而且他就要上战场那什么啊…

“非得去吗?”孟约对卢宕真的很有好感,想着即使…相亲不成,也能做个朋友,真没想到,卢宕居然是那么重要的剧情人物,还是个必死结局。

卢宕含笑道:“昔年,老师与我共推天下局势,我朝一直向外扩张,必有一战,且是大战。前日,老师至玉清山,与我再推战局,目下看来,大局对我朝十分不利,如此,怎能不去尽一份力。且,我亦深感庆幸,是在此时,而不是在年届垂暮之后,那时便是我想家国有恙,匹夫有责,也只能老死温风软水之中。”

吕撷英轻叹一声,却是即含赞赏,又含感慨:“惜非男儿身,不能与迈远同赴战场。”

“为家为国,不过各展所长,各尽其责。”卢宕道。

这话,孟约听过,在王醴那里。原来,这个架空的大明,是这样齐心,骨子里攒着的东西都是一模一样的——这才是这个大明,五百年后属强国之列的重要原因吧。

送走卢宕,孟约修定了样稿,便回孟园去,她急于想回去翻翻她的《三醮》大事记。

孟老爷这时还在上差,孟园里,除仆妇侍女,连四只狗都不在,被王醴带出去浪去了。

孟约回屋关上门,将大事纪取出来细细查阅,但十六国之战,不管正文还是番外,着墨都不是很多。对此,作者曾经说过一句“我不擅长写战场局面”,即使如此,只少少笔墨写出来的,也让身在其中的孟约觉得惊心动魄。

“挺好个人,能不死吗?”

“我好像记得,五百年后番外里史学家说过,这场战争原本至少可以减少一半伤亡…”孟约沉思许久,才想起一点来,“好像是说如果那位天策上将能在战争一开始就走到台前,主持这场战争,那么至少能减少一半伤亡,并将胜局提前锁定。”

但是,怎么可能呢,门阀子弟即使抛却姓名,抛却出身,也仍然不会太轻易得到天子与内阁的信任。即使有骠骑大将军作背书,卢宕也不可能从一开始就主持这场战争--他太年轻,他资历不够,他无法获取信任,他在军中没有足够威信,这些都是硬伤。

而且…

“如果不是大明与协约国之间的战争旷日持久,战局惨烈,死伤过多,导致无人可用。当今天子与内阁诸公绝对不会启用门阀子弟为将领,更别提是主导整个战局的将帅,所以十六国之战后,朝野对门阀的态度也大有改观。虽然有太祖遗训在先,凡有大明一日,不可使门阀有权,但委实万万分出色的门阀子弟,仍然能得以走到台前来尽展所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