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醴略瞪孟约一眼,把孟约喜欢吃的菜递到她面前,道:“吃饭。”

两人再没就这话题继续,至于叶慎章荣意等人,也没有再给予注目。吃罢饭后,孟约更是打定主意,以后也不再多关注剧情,反正…荣意这小妞,现在是不打算再跟她来往了。

荣意吧,什么都好,就是难免有点小矫情小别扭,而且容易拿自己的想法去替代别人的想法。于是自觉身属是非人,容易给别人带去麻烦的荣意,自然而然地慢慢绝了与孟约的来往,便是见了面,也只含笑遥遥施礼,并不再接近。

孟约一下决心,便回孟园就想把箱底的大事纪烧了,但转念一想,既然下定决心,烧不烧也就这么回事。于是铺开纸,写另一本大事纪,这次是关于工业革命的。

“可惜我是个文科生,学的还是美术史,对工业革命,我的了解没准还比不得工科学院清洁楼层的大姐。”现代大学校园里,真的有扫地僧式的人物,可惜穿越来的不是那样的人物。

不过,孟约记得一句很清晰的话——第二次工业革命,导致了第一次世界大战。

“那么现在一战有了,第二次工业革命在哪儿?”现在的情况是,别说第二次,第一次都没有好么,都怪穿越者太祖这个不负责任的,他一来开大挂,把整个大明的工业水准提升到了相当于十六世纪的水准,然后不断扩张扩张扩张。也就是说,现在虽然才十七世纪,然而,大明三百年前的水准就已经十六世纪了,又由于大明不断扩张,挤压了工业革命的发展空间。

但是大明在穿越者太祖离世后,很多项目一直停滞不前,很多太祖留下的大坑,他后期没精力填满,又可能有其他想法没去填,于是到现在都绝大多数还是坑。水力纺纱和水力织布机的坑,眼下已由孟老爷填满,蒸汽机车的坑正在填…

“哟,我好像看到了考点。”一个隐藏在工业革命背后的男人!孟约再一次觉得,孟老爷上辈子肯定拯救过宇宙,这辈子就没怎么努力,只捎带手的就把大明从工业革命中拯救出来。

即使不记得工业革命怎么发生的,孟约依照现代科技,依然一条一条,写满了整整一本手札。现代科技的基础,来源于人们对便捷生活的需求,所以围绕衣食住行的方方面面,孟约都能写出一堆来。

“首先,我觉得可以考虑一下卫生棉,真心的。”孟约也是最近才感受到,古代女性的经期是种什么样的折磨,“然后考虑一下电灯,我始终觉得电的运用,是现代文明的基石。”

至于电灯怎么搞出来的,电又从哪里来,孟约表示,她是文科女,完全不晓得。不过,太祖留下的没填平的坑里,肯定有关于电的,至于太祖为什么没能把电灯给搞出来,可能是那时候条件所限,不然凭太祖那不用钻天猴都能蹿上天的德性,早让大明通上电,用上电灯啦。

嘤,还有抽水马桶,每次上厕所,坐在香樟木桶上,孟约都觉得好销魂哦。

“为什么之前我没想到这些?”因为懒,因为关注点在别的地方,因为太过坐享其成。毕竟,太祖烧玻璃做肥皂炼钢铁造枪造炮弄橡胶,端是作得一手好弊,以至于她都没发现,其实她有可以运用“先知”作弊的地方。

决定了,待会儿就找人准备材料研究抽水马桶,没想到之前还无所谓,想到之后一天都没法再忍。

#是的,我家穿越后就是这么画风清奇#

第九十一章 一天比一天更好

抽水马桶的原理和结构,孟约并不是很了解,不过谁住几年大学宿舍,都会练就一身好本领。孟约就修过宿舍里的抽水马桶,虽然修得很不成功,可抽水马桶的结构,她还是记得一点的。

至于马桶的桶身,孟约想了想,决定还是先从蹲厕着手,毕竟蹲厕要更容易实现很多。琢磨蹲着厕时,又发现得有水来冲,那么就得有自来水,有自来水的话,淋浴房自然要有。

孟约简直想“嘤嘤嘤”,从前是真懒,明明觉得洗澡上厕所都很不方便,偏偏得过且过的,竟然完全没想去改变什么:“人家太祖忙着打天下,忙着卖外挂,你不忙啊,竟然连生存环境都没想着改变一下!”

“但自来水的话,得加压呀,不加压…平房好像也行,但洗澡冲厕所,还是得加压才能行吧。怎么加压,用什么加压?”文科女全面抓瞎中。

而且,问题还越来越多:“有自来水,有抽水马桶,就会有排污需求,怎么排污,往哪排。”

只是想蹲个干净舒适厕所,却根本没想到会衍生出这么多问题的孟约完全傻掉。

“虽然我是美院出身,可我是学美术史的,不是学环境设计的。”孟约这时挺后悔,当年怎么没选环境设计,要是选了环境设计,今天肯定不会这么千头万绪无从解开呐。

吕撷英在孟约几近抓狂时走到她身边,一看满桌子乱七八糟的手稿,竟然不是画,而是一线说不清道不明的线条:“年年在画什么?”

孟约:“抽水马桶,自来水管网,排污管道。”

吕撷英:什么玩意儿?

“你等等,我好似在哪里看过自来水三个字。”吕撷英说着,往书架边去,思量好半晌,命仆妇从架子顶上,将一本明显没怎么翻看过的,厚得如同土制墙砖一样体形巨大的书籍。

孟约走过去一看,只见书上写着“太祖手稿全录”,很多关于穿越者太祖的吏实类书籍,孟约都已经看过,不管是记录生平功业的还是记录那些外挂的。但是,孟约没看过这本《太祖手稿全录》:“先生,这里面记录了自来水?”

吕撷英一边埋首翻,一边答她:“这些都是太祖留下的手稿里,没有人知道用来做什么用的,或是不知该如何制出来的,因实在太多,编成了这么一本书,广发天下,以期有人能钻研出来。但,二百余年来,被钻研出来的寥寥可数…呶,翻到了,自来水。”

细细看一遍后,孟约再次感慨:穿越者太祖果然操了一辈子碎得不能再碎的心呐。

不但有自来水管网如何在有限的条件下布满全城,水龙头剖面图和可选用的材料,以及注意事项。在自来水页面下,还另注了加压泵,以及在没有电的情况下,用什么方法可以增强水压。

“先生,这本书我能带回去看吗?”

吕撷英:“为师留着也没什么用,你喜欢便送给你。”

“多谢先生。”

“别送腊肉,大热天的,你也不嫌口重。”要说从前的不要,是带着一种甜蜜的负担感,现在说不要就是真的拒绝,真的不想要,真的嫌弃死了。

孟约:可束脩还是要交的呀。

“那我留着做腊肉粽子。”孟约最近特别喜欢吃粽子,想吃的时候哪还顾得上节不节的,有厨娘也不怕麻烦,喊厨娘包就是。

吕撷英无力地摆摆手,心想:大概这一世都摆脱不掉腊肉了,有个爱送腊肉的学生,真让人有种无法言说的苦。

抱走《太祖手稿全录》的孟约可一点不苦,反而欢快得很,她刚才粗粗翻了一圈,不仅自来水有,加压泵有,排污管网也有,化粪池更有。就是想要淋浴设备,也都能从中翻出那么一小半页来,虽然很不起眼,但比起要孟约这文科生空中楼阁一般瞎想,显然那小半页要更可靠得多。

“咦,瓷砖都有耶,这心是操得有多碎啊!”可是,既然什么都有,为什么没去实现呢,孟约很不能理解。他是皇帝啊,这些东西,吩咐下去,自然有人着手去办,那干嘛不办呢,明明都是些能让人生活更自在更便捷更舒适的设计呀。

孟约只是一时没想到,太祖一生有多忙碌,外挂再多太祖也是血肉之躯,精力有限,生涯也有限。那时家国初定,正是需要大力发展壮大的时候,享乐可以往后推一推,武力却要以最快的速度装备到最强大。所以,穿越者太祖放下了这些没去做,而是举全国之力,造枪造炮炼钢造船,并往外打仗矿张,把能抢到手的资源先抢到手再去说其他才是最明智的。

除扩张发展外,太祖一生中大部分精力都放在开民智上,这种智,不是说开多少书院,让所有人都诗文通顺。而是让整个民族都意识到,该往什么样的方向去努力,该怎么样,才能让这世界一天比一天更好。

以上,都是孟约大致翻看完《太祖手稿全录》琢磨出来的结论。

“我记得好像是有下水道的,不过冲厕所的污水不能直接进下水道吧。”南京城的街面上,便是下大雨也不积水的,完全不差于现代的城市排水系统,甚至还要更强。今春累月不歇的雨,也没让南京城积水,排水能力之强可见一斑。

“不行,我得找个外援,就我一个,真干不来。”

孟约觉得能找到外援的地方,应该只有科学院,可科学院里的大佬们,会愿意陪她搞这个吗?蒸汽机是可以改变一个时代的发明,抽水马桶怎么可能改变一个时代,最多能改变人们的生活方式,而且还是并不多重要的那种改变。

这时候,男盆友上线啦。

王醴:“为何要一开始便想着整个南京城,整个天下,何不先改了自家再说。”

在自己家里折腾,怎么折腾都行之余,地方小折腾起来也不会太兴师动众。

孟约:噢,对,我干嘛想那么多,果然脑补太多都有毒。

像这类能使生活便捷的改变,哪里用怎么推广,一家用得好,家家都会效仿。抽水马桶的干净便捷,不需要多描述,只要体验一次便行,那是谁用谁知道呀!

#总要给后来的穿越者留点余地嘛#

#朕可是干大事的人,鸡零狗碎的就留着罢#

第九十二章 春波荡漾

一来南京,孟老爷就嫌南京屋子院子小,待到孟约说要动土修屋,孟老爷详细的都不问,依然万万分土豪地让孟约想怎么动怎么动,爱怎么修怎么修。因织机纺机改良,织布的花样年年翻新,即使孟老爷如今不主持布坊生意,布坊生意却一日好似一日,孟老爷自然土豪得起来。

托吕撷英卢昆阆夫妇的面子,就近在邻居那借来院子暂住,刚搬过去,孟约便拿着孟老爷交来的经济大权,指挥仆妇管家将屋子拾掇好。本来孟约要请外边的工匠来施工,孟老爷看过她图纸后,道:“大可不必,工部下设有营造司,营造司里的工匠个个手熟且巧,比外头请的工匠可靠许多。”

“那敢情好。”孟约答应时想的是,工部下设的营造司岂不是现代的中建局中铁局之类的,自家改个下水道弄个厕所竟要劳动他们,真有点大材小用。

虽大明三百年来,一直努力提升工匠地位,工匠的地位确实上升很快,但那是指那种能进科学院的工匠,寻常的工匠可没那待遇。是以,工匠们来后,都十分听指挥。哪怕只是给个“巴掌大”的园子挖沟引水铺管铺地,工匠们都没有怨言,干得十分尽心,干出来的活自然就很漂亮。

“啧啧啧,这真是写三丈就三丈,拿水泥修完,竟一分一毫也不差,铺上盖板严丝合缝。”孟约不是第一次被古人的折服,但每一次被折服,都还是充满惊叹。这些人,凭着一双手,造出来的是机器都比不上的零误差。

孟约拿着尺子量了一路,处处不差分毫,与预定的尺寸一模一样,沟渠内高外低,水平倾斜的角度也和预定的数值完全吻合。手工修平的水泥面平滑得跟镜面似的,根本不可能出现积水的现象。其实,孟约要求没这么严,她按手稿全录上写明了可允许的误差范围,但这群人干活好像就是这样,即使没人要求,他们也会主动做到自己能做的极限。

下水道修好后,进水出水的铜管也便送来,安装好后,修在高处的水箱也已经完成。不过抽水马桶还没送来,倒是京外窑把30×30的瓷砖小样送了来。

京外窑很擅长烧瓷板画,是以送来的瓷砖小样做得十分成熟,除烧不出现代那么多花样,和现代的瓷砖并没有太大不同。当然,受工艺所限,可能没那么耐磨,也没那么坚实,但铺出来想必一样漂亮齐整。

“王师兄,不然多订几箱,给泛园也铺上啊。”孟约拿着瓷砖小样问王醴。

王醴:考虑到日后,小甜甜得到泛园过起居生活…

“好。”

孟约:王师兄忽然笑得好春波荡漾,肯定想得很歪。

“小姐,孟园外来人投帖子,道是小姐在鹿邑的旧友,如今到了南京,很是盼着与小姐见面叙旧。”白蕊将帖子呈给孟约。

一听是鹿邑旧友,孟约心就轻快明亮起来,那是她穿越生涯中最初也是最轻快的一段时光,现在想想,仿佛每一天都是充满明媚阳光的:“我看看是…哟,是阿许,春柳,快些去把我酿好的酒挖两坛出来,阿许最爱饮玫瑰酒。”

王醴侧目:又打算饮酒!

对于这个喝不得酒,又偏偏爱喝酒,喝完醉了便要做酒癫子的山中燕雀,王醴真不知该拿什么话来说她。

“呀,阿许变坏了,从前多可爱的小美人,如今跟…”阿许就是许妍,从前是个活泼但纯情无比,说句相亲都能从头红到脚后跟的小美人。如今却跟个老司机似的,居然说不许单刀赴会,必得带个伴儿,这个伴儿还不能是孟老爷或亲戚家的兄弟姊妹。

显然说的是男朋友嘛!

时下男女交往,偶尔人前饮茶看戏,赏景游湖都很常见,许妍这样邀约倒也不过格。

孟约合起帖子,看王醴:“王师兄,阿许邀你也去游玄武湖,明日你可有空当?”

就是没有也得空出空当来,王醴忙点头:“自然有。”

到次日,孟约同王醴一道出城往玄武湖去,孟约乘马车,王醴骑马。两人到玄武湖畔约定好的地方时,许妍早已经到了,不过玄武湖边车马多,许妍伸长脖子等好几拨都没等到孟约,真等到孟约到来时,反倒没起来迎。

孟约坐在马车上,老远就看到许妍,许妍却已做妇人装扮,倒还和以往一般明丽活泼:“阿许。”

一声“阿许”仿佛隔着很漫长的时光一般,但其实也不过是几个月没见,只是两个旧日好友相对一视,都觉物是人非。虽然彼此看起来都十分好,可那种时与事的改变,身边人与物的更改,使得许妍和孟约对视许久都不曾开口。

泪眼盈盈时,许妍开口唤道:“阿孟。”

“嫁人也不说,你可真讨厌。”孟约嘴上说着讨厌,身体很正直地拉着许妍往一块坐。

“天远地远的,你与孟伯父又方才进京未久,便没知会你。别操那么多心,你家布坊的掌柜有奉上厚礼,不然我定要写信让你赶紧送礼金。”许妍说话间,上上下下打量孟约,又很光明正大地仔细打量王醴一圈。

片刻后,许妍小声凑在孟约耳畔:“看起来怪可怕的,阿孟怎么会喜欢他。”

孟约也小声回:“多笑就不可怕了。”

许妍失笑道:“还记得去年元夜赏灯时,阿孟曾说过,要个花样多的,看来这位王御史,定是个花样多的。”

“呀,你怎么什么都说,怪叫人不好意思的。”

“你都会不好意思啦。”许妍与孟约笑作一团。

许妍的丈夫名作文思源,别看是个文绉绉的名字,其实是个武夫,家里开的镖局,常为各家商户走镖运镖,还时常接官府的镖。文思源与王醴倒一见如故,两人都曾习武,文思源是走江湖的路子,王醴却是上阵能杀敌的路数。道是殊途同归,两人投缘也不意外。

“这回到京城来,是因兵部有一批粮草,要押运到外洋战场上去,那片海域,早年不打仗时,远通镖局常为海商们押货运货。这次兵部找通远镖局,也只是要寻一队熟练的镖师指个路,运送粮草的仍是兵部的人手。”

“姐夫也要去?”

“他倒是想呢,公公不许,他对外洋不熟,只是来与兵部牵头协约。”

孟约心想不去才好,在大明国土上的人,是绝对想象不到眼下外洋战局有多紧张多残酷的,非战斗人员,还是不要进入战场为好。

#我的小美人到我碗里来了#

第九十三章 莫持自身,虚渡光阴

许妍不仅同丈夫文思源一道来,还给孟约带来姚青年底也会到南京定居的消息。孟约听了喜出望外,虽则小美人们早已天各一方,难谋一面,但多来几个到南京,也足够她排遣乡思之情。

王醴并非头一回见孟约同闺中好友们聚会,却是头一回这么直观地看到这帮小姑娘交情有多好,喝了酒的孟约同许妍,把他与文思源都忘到天边去。两人手挽着手,这个说“今天必要与阿孟抵足同眠”,那个说“哎呀,好怀念,以前在鹿邑我们就时常一起困觉的”。

这边文思源哄许妍回自家马车上,许妍死死抱着孟约的胳膊:“阿孟,你不能把我丢给这个坏人。”

许妍只是喝得微醺,孟约却醉得不浅,稀里糊涂地反手搂紧许妍:“美人,你放心,跟了我就是我的人,我是不会坐视不理的!”

文思源叹口气,对许妍道:“你再作,我可就真放你去跟阿孟抵足同眠了。”

才成婚不久,正如胶似漆的许妍还真舍不得离了文思源,遂撒手:“阿孟,你乖乖回家,明儿我上长平里找你去。”

喝醉酒,戏很足的孟约:“美人,你怎可负我。”

许妍也忍不住叹气,这一喝醉酒就随便乱撩人的孟约,真让人有点招架不住:“你乖乖回家,我就不负你,你不乖,那我就只好负你了。”

好容易才把孟约哄上回孟园的马车,许妍不仅自己出一脑门汗,连带着文思源都忙前跑后一身汗。王醴不由笑,吩咐车夫一声,便与文思源道:“文兄明日不忙去兵部,待我先与你引见几位兵部同僚,先好好吃顿饭,再谈其他。”

文思源也不想有这样的意外惊喜,本来只是特地陪妻子访乡中旧友,却天上忽然掉下来一馅饼,还正好掉碗里。文思源惊奇之余,欲同许妍说道,许妍却捂着胸口喃喃道:“阿孟眼可真毒,果然是笑起来就好了。”

“什么?”

“没什么,咱们也回吧,既然王御史肯帮忙引见,那更好。你稳着点啊,别在王御史那给我家阿孟丢人。”许妍说着登车。

被“别在王御史那给我家阿孟丢人”这句话的人物关系震惊的文思源迟疑片刻,也登上马车,马车驶出去颇远,文思源才缓缓道:“原来我还没你乡中旧友紧要。”

许妍横文思源一眼:“别人定没你紧要,可阿孟不同,我家阿孟最好了。”

文思源:“你还有也很好的阿姚,阿徐,阿陈,阿林…”

许妍听罢不觉大笑出声。

次日,且不说孟约怎么招待许妍,且说文思源在王醴引见下与兵部几位官员坐到一桌上吃饭,最后竟是王醴作东。文思源觉得这不妥,王醴却道:“今日算是我的东道,日后盼着你们与阿孟常来常往,自别鹿邑,阿孟便无一日像昨天那么开怀。”

文思源:噢,这可以。

“自然,阿妍亦十分开怀。”

“方才听闻你有意去外洋战场,这我却要劝你一句,外洋战场,几位兵部同僚已说得很全面。但有一事他们未曾说明,如今战局十分险要,你们此次运送粮草的路线,兵部已折了两批人马在其中,不然,战场押运粮草,如何会寻通远镖局。”正是熟手都搭进去了,兵部已无熟手可用,才想起通远镖局来。王醴这是劝文思源,既然不是熟手,就别去送菜。

文思源皱眉道:“因战而亡?”

王醴摇头:“非是,近来海上风浪愈发高,据走船多年的水手道,海平面比往年上升了至少有两三丈,加之天气极严酷,运送粮草必经的海域越发危险。熟手或可过得去,如文兄这般,不曾经过海上风浪的,未必能成。”

“我却还是想去瞧瞧,不瞒王御史,学成一身武艺,手中刀斧至今不曾见过血。在家中我是幼子,上有五位兄长,个个勇武难当,父亲母亲对我唯一的期盼便是好好娶妻生子过一世。但越是日子过得安稳,我便越是时常想起当年教我武艺的先生一句话——莫持自身,虚渡光阴,空负了习武艰辛。”文思源不妒忌兄长们个个有一番事业,他很受爱宠,并不觉得自己差什么。只是日子越舒坦,心中越不安,总感觉像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儿未曾践行。

也是这次家中没有得宜的人手进京与兵部谈协约,这才使文思源猛地找到了那件应去践行,却一直未曾践行,甚至越行越远的“事”。

“你欲投军?”

“诶,我也不是不明白,我这样的江湖路数野惯了,反不宜行伍。我只是想去看看,看看能不能做点什么,能帮一点是一点,总要做点力所能及之事。不然,七尺之躯,要来何用,一身武艺,学来何用。”文思源这大概属于每个“小男孩”心中,都有一个永不磨灭的英雄梦。

王醴规劝的话也就到此为止,毕竟也不过才认识,三言两语足矣,过多则不美:“还是与家人多商量吧,兵部这边想来已经定好,便有什么,你多与几位兵部同僚商量。兵部这边很急,至多半年,前方战场的粮草就会捉襟见肘,骠骑将军出行前,唯一对陛下与内阁提的请求,便是要粮草及时,火药充足,这事拖不得了。”

文思源自然明白王醴的意思,给个“我明白”的眼神,便与王醴告辞。没走出去几步,复又想起,许妍今日去了长平里会孟约,遂又走回来道:“还请王御史指路,我这还得去接阿妍。”

通远镖局是在鹿邑起家的,虽则如今早已搬到杭州,仍留了人在鹿邑守着祖业。文思源便是那留下守祖业的,除他还有父母与一位兄长,因而文思源对孟约还算熟悉。

不仅熟悉孟约,还识得周文和。

老远看见,周文和上来打招呼,文思源碍着是乡亲,虽也不齿这人一朝富贵便退了乡中定下婚约的未婚妻,但到底还是回应了一句。

周文和与文思源招呼过,又同王醴寒喧一番,这才问文思源“不知行远在哪里落脚,改日定要登门拜访。”

文思源:老子讨了你前未婚妻孟约的好友许妍为妻,你最好还是不要登门,不然阿妍要打死你,我可不保证我会拦着她。

此处,是苦不堪言,欲寻乡中旧人谈天排遣一二却被拒绝一脸的周文和。

第九十四章 书到用时方恨少

周文和为什么苦,一是荣意求不得,二是林莠甩不脱,三是有愧于孟约。虽然,此时流言早已不复存在,但存在过便会留有痕迹,所以有愧于孟约,至于一二,若说一让还能让他多愁多感多诗作,二就简直是令他窒息的重压。

这重压,来自于林莠自身,也来自于家庭。

他兄长周文定早已离开南京城,却把林莠留下来,从周文定少年时开始,便对林莠的“厉害”有着深刻的认知。偏偏又是自家表妹,不能随便几句话打发,否则林莠便会像孟约一样,在流言中无法生存。

周文和是已负孟约,便不敢再轻言负与不负谁,林莠他是接不起,又甩不脱,只能就这么僵持着,等林莠自己知难而退。

文思源对这些苦并不很感兴趣之余,因许妍,也确实不欲与其来往。客套地说“改日再约”时,文思源自觉把意思表达得委清楚,那就是——不,咱们不约。

谁能想到,次日周文和就登门拜访,许妍一听周文和三个字,立时暴脾气就上来,那火气是噌噌噌往头顶冲。文思源摆手,让仆从道他已去了兵部,让改日再来,许妍却冷哼一声说:“讲道理,要躲也该是他躲着不敢见我们,干嘛我们躲着避着,倒像是我们做了亏心事一样。”

“阿孟不欲与他计较,乃是计较起来,受损的反是阿孟。你至多揍他一顿,浇一浇你自己心头的火,于阿孟有什么益处?”文思源虽是个武夫,心思却细腻。

许妍性格略有些鲁莽,却很肯听人劝,稍一思量便作罢:“算了,饶过他这回,阿孟自有王御史为她出头,我倒真犯不上跟周文和置气,倒显得阿孟气量很狭窄似的。”

文思源赶紧哄许妍,把许妍哄得开怀后,吩咐人洗漱更衣,他说去兵部也不是拖辞。昨天饭桌上谈及的,今天就得去谈定,押运粮草之事,本来就是越早谈下越妥当,毕竟前线官军等不得。

这边文思源去兵部,许妍便去长平里,见到孟约就说周文和登门求见一事。孟约这时节,哪还有什么多余的心神分给周文和,她正在更坐便马桶不死不休好么。

“阿许若是为我,大可不必跟他一般见识,对前…未婚夫这样的存在,偶尔听一耳朵他生活如何水深火热,就足慰平生了,天天盯着他,一则他多大脸,二则那说明还放不下。”孟约才没放不下呢,就是从前放不下,也是放不下剧情,现在连剧情都放下了,还管什么周文和是死是活。

“好吧,我家阿孟说了算,不过,你这画的什么东西?”许妍虽不会画画,可好歹长了眼睛能看。

“马桶,都怪太祖,光画个蹲便,把坐便给省了。画这个的时候,他肯定还青春正年少,要是一把年纪,必然会画坐便。”谁老过谁知道,孟约没老过,可她看过人老得没法蹲蹲便。

正往嘴里扔红豆饼的许妍:我仿佛听到的是不适合在吃东西时候谈论的东西。

卫浴设计看似简单,其实涉及很多东西,让孟约一个学美术史的来做卫浴设计,实在是太为难她了。她本来不是非跟坐便不死不休的,偏偏那天见到外祖母如厕跟受刑一样,不把坐便弄出来,实在有点说不过去。

主要是现代,她也只管用,但就是只管用,才更晓得好坏。不好的坐便相当虐,溅起的水花,能让人分分钟怀疑人生:“嘤,阿许,书到用时方恨少,我果然读书太少啦。”

许妍默默把红豆饼放下:“这怎么还能和读书扯上关系。”

孟约:这个真不好解释。

“对了,你昨天没见过我先生,今天先生从娘家回来了,中午去先生那里吃饭呀。先生家的菜十分好吃,加上先生在鹿邑住过几年,菜做得很有几分鹿邑乡中的味道。”孟约属于一时想不通就先放一放,等过会儿再来想的。

眼看快中午,孟约拉着许妍一起去庆园。

庆园里,吕撷英正在跟炉子开撕,如今炉子已经能跑能闹能捣蛋,虽还不会说话,可贼精贼精的。不知从哪里学来的,一个不如意便滚地耍赖,偏被吕撷英看到,仆妇一边哄一边伸手去抱他,他还不肯,死活要满足他要求才行。

不管炉子要求的是什么,吕撷英都不能容忍自家儿子这样撒泼耍赖:“都别管他,让他哭,让他赖着。他要不起来,中午饭别给他吃,哭泪了犯困,就让他睡地上。”

士族子弟的风仪,不是平白来的,需得从小养成,话说三岁看到老,吕撷英深知不能惯着儿子的毛病。

炉子见原本还有人哄,亲妈一来干脆都离他远远的,放声哭得更伤心,还向孟约伸手。

最讨厌爱哭耍赖熊孩子的孟约“呵呵”一声,走到炉子面前抱臂居高临下看炉子一眼,在低头递给炉子一个格外明亮的笑脸,然后扭头走开。

乍见识到人心险恶,社会残酷一面的炉子连哭都忘了好么。

“行了,咱不管他,阿孟今天气色倒好,哟,这是谁家媳妇?”吕撷英当真撇下炉子,一左一右揽着孟约与许妍往花厅去。孟约为吕撷英和许妍互为引见后,吕撷英啧啧称奇,“我曾见过通远镖局几位少当家,都是一等一的武夫,不曾想竟娶得这般温柔可人儿为贤内。”

近来便传出消息,内阁有意将吕撷英的兄长吕撷华,调到兵部主事,吕撷英已从吕撷华那里得到证实,自然也听闻了通远镖局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