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醴看向袁道台,袁道台倒是给了王醴几分面子:“本官已去信命河南道按察使司带人过来,毫州的人,本官信不过。”

“那陈文就等仵作来了再说,于通判先与我一道去案发现场,其余人等也都出去查案,光待在公堂上能查出什么来。”王醴是看这些人都快站成冰棱子,这才出言把人都先放出去,日后都是他的下属,自然要加以爱护。

“是。”众人如蒙大赦。

袁道台冷冷瞟王醴一眼,到底没说什么,王醴行礼后退出公堂,到公堂外时,命人烧几个火盆,煮些热茶并点心送到公堂去。同出来的差官,王醴也让他们先去吃东西再外出查案,并把线索与终点一一分置到个人,总算是把场面先稳住了。

这才喘口气呢,孟老爷不知从哪听来的,从工学院骑马过来问王醴怎么回事,怎么不见他闺女。

王醴:…

#不止小甜甜是债,岳父也是债啊!#

第二四一章 灯下融融笑

安顿好孟老爷,回答完孟老爷的“关于闺女的一百问”,王醴复又在风雪夜里的灯烛下,细细翻阅卷宗。比起刚来时在公堂上拿到的卷宗,此刻,卷宗又厚了许多。

袁道台的独子虽不是个能作学问的,却也非纨绔子弟,是个还算不错的年轻人。有些富贵乡里养出来的小毛病,但为人处事还算可以,也没有什仇家,短短二十余载的生涯里,没有什么同人结仇怨的记录。

一整夜,王醴都没怎么睡踏实,一则是新到了地方有些不适应,二则孟约没在身边,最后才是袁道台独子身死案重担在肩,委实有压力。好在天亮时放晴,路上积雪也不再结冰,而是慢慢融化,孟约则在下午时乘马车抵达谯郡。

王醴听到消息,赶忙起身去接,因中午略补了个觉,看起来脸色还成,就是眼下略泛黑,还是泄露了他没睡好的事实:“师兄,你看你的脸,好没精神。你啊,真是离不开我呀,一不看着你,你就不爱惜自己。”

“是啊,所以年年不可离我身。”把孟约迎进孟老爷早早置办在毫州府衙旁边的园子,王醴一边走一边说了说园子里都有哪几个院子,各在什么方位,又说孟老爷清早去了工学院,大约晚上会回来吃饭。

“爹大约总算舒坦了,老嫌南京宅院小,时常看着我屋叹气,说委屈了我,从小到大就没住过那么窄窄缩缩的屋子,多放点东西身都转不开。”谯郡地方大,孟老爷又熟悉人又熟悉地方,置办下的这个园子,能顶得上二十个孟园那么大。又是从熟人手里接手的,略修缮一番,稍微添了点家什就能进来住,住进来的时候连园子都是治理得齐齐整整的。

王醴是自己不觉得,想想孟约从就住这么大宅子,再想南京的宅院,委实有点小,便是泛园也小。不说鹿邑的宅院,眼前这个刚买下才几个月的宅子也远比不上:“南京也不是没大宅子,回头我着人寻一寻。”

从前家中就他一个,王醴只会觉得屋子大,什么时候嫌屋小过。孟约才嫁过来没多久,他就感觉出来了,孟约光衣裳首饰就得占间大屋,谁让他有个疼闺女的岳父,偏家里还有布坊,布料从来是论车装。

孟约对大屋子没什么执念,挥挥手,问王醴案子查得怎么样:“没有任何进展,按察使司来了人,这会儿仵作陈文都还没送来,也不知怎么一回事。”

“不管怎么样,你先睡饱吃好再说。”孟约不懂这些,自然没法给出什么建议。所以这时候,孟约会很想念杨廷礼,有那老头儿在,心里总是格外地踏实。

“年年说得对。”王醴应下,赶紧命人准备晚饭,孟约一路坐马车过来,想必也没能吃顿安稳饭。

两人吃饭时,府衙的差官申江送了仵作陈文来,王醴不好在饭桌上打开,怕孟约吃不好。遂赶紧扒几口饭,叮嘱孟约慢慢吃,然后才接过仵作陈文叫上申江往书房里去。

孟约一边吃饭,一边想:“嗯,得把杨阁老忽悠过来,总觉得有杨阁老在,大事先定了一半,再不济还能狐假虎威一下呢。”

至于怎么忽悠杨阁老,孟约没想好,她只吃完饭就先写书信给南京。先是写给吕撷英卢昆阆,然后是吕冰和她的小美人们,再是宣庆帝萧皇后,然后是杨廷礼。她觉得自己能把杨廷礼忽悠来的,却没想到她信还没寄出去,门房就接到了南京的来信,从仆妇手上接过一看,孟约不由对这历经几十年不倒的老妖精有了个新的认知。

“说得也是,要让师兄自己去处理这些,时时有倚仗,处处有人指点,待日后无人可倚仗,无人可指点时又待如何?杨阁老真是…我信都还没写完,他的信就先来了,看来是算到我会有这么个念头。”既然老妖精都这么说了,孟约在这方面还是挺推崇杨廷礼的,遂搁下这事,把信发出去。

看罢仵作陈文,即使天色已经晚,王醴都还是出了趟门,至深夜才回来。孟老爷更干脆,只使人给孟约捎回来一句话,说是过两天才能回来,他们去百十里外的炼钢厂去了。

“不是喊你早些睡,不必等我,怎么还没睡?”王醴一脸疲惫的坐下,只见孟约在灯光下一脸暖融融地含笑,遂觉得身上疲惫去了六七成。

“倒也不是专等你,白天在马车上睡过,这会儿睡不着。路上买了几本毫州时兴的话本,别说,毫州地界上,很有几个话本写得精彩的。”孟约是看着看着,都有自己动笔的想法了,打鼓人好久没动画笔,这会儿看到人家的精彩故事,难免有点蠢蠢欲动。

“那也得早点睡。”王醴说着吩咐人准备宵夜,又问孟约吃不吃。

孟约才不吃呢,她没有吃宵夜的习惯,而且也怕胖,生活里没有什么需要担忧的事,人是很容易心宽体胖的。王醴还十分致力于投喂她,孟约不得不提前为自己的细腰肢而忧心忡忡:“不吃,吃了夜宵待会儿睡不着的。”

厨下的鸡汤面和几碟小菜端上来,王醴去外室吃完洗漱换了衣裳再进卧室时,孟约已经倚着床边睡着。王醴本来还想说今天在毫州世上见了脱粒机和缝纫机的事,见孟约睡着,便把话都咽回去,轻手轻脚将孟约放平,散了头发盖上被子。

“还说不是等我,早困了罢?”

才洗漱完,王醴没什么睡意,遂坐在床边低头静静看着孟约。许久之后,王醴才涌上点睡意,这才熄灯上床,紧紧搂着小甜甜坠入沉沉甜睡这中。

这一觉,王醴总算睡好了,孟约早上起来看,见他眼底那一圈黑转淡才放心:“案子有眉目了吗?”

“迷雾重重。”王醴吃过早饭,问孟约去不去工学院,他顺路把她捎过去。王醴是怕自己太忙,孟约一人在家待着无聊,工学院里多是熟人,就是孟老爷不在,孟约同他们也很有话题可说。

孟约当然想去了,天挺冷一人出去玩也没意思,还不如去工学院看看土著们这段时间又搞出什么东西来。

PS:你们猜,下一件面世的会是什么东西~

再猜猜打鼓人下个本子画什么~

第二四二章 人力有限,吾生有涯

工学院这会儿建筑都大体建成了,园子虽然还有些空旷,但收拾得齐整干净,花木有许多是刚移栽来的,枯干干的枝看着颇可怜。工学院比南京的科学院还大,建筑与建筑之间相距更远,所以还是保留了许多原生林木的,也只路边植被有些萧瑟,原生的林木依然有长青不败的。

秉承着便捷的想法,工学院里也修了小型蒸汽机车,速度更慢,但比较起来,这里的反倒更舒适,车厢里的座椅都是软的,用厚麻布裹着棉垫子。车厢里还备了茶水,比投入运营的列车更大的车窗挂着洁白的纱帘,风吹过来时,白纱扬起,透着青山绿树红花,倒颇富诗意。

“只差供暖了,如果有供暖,夏天再供个冷气,嘿,就跟现代的火车没什么区别啦。”可惜空调还不知道在哪儿呢,别说空调了,洗衣机都还没影儿。

孟约早就肖想洗衣机了,可惜这东西,她是一点原理不懂,就知道甩干衣服用的是离心力,还得感谢她那没比她小几岁的侄子。在她帮忙甩干衣服的时候,说了一句离心力,不然凭她这美术生的出身,根本不会关注这个。东西管用就行了,管它什么原理,她以前就是这样想的,所以她不适合做科学狂人呐,因为她没有好奇心,也没有追根究底的勤学好问。

“阿孟姑娘,你这上哪儿去,孟副院长不在啊,下炼钢厂看样去了。”上车的是袁令昭院士的学生,捧着一大堆纸卷,看来是要去哪里。

“我知道,来看看大家,特地带了酱鸭和酱卤,中午一块吃饭啊。”孟约帮忙把纸卷放好,并且邀饭。

“要说谯郡什么都好,也就只有吃上有点不习惯,刚来的时候,我们还吃了好一段时间酱菜和馍,后来才请了大师傅来做面条,前段时间还是孟副院长找人买了批稻谷来,我们这才吃上饭。”南北差异总是不经意体现出来,哪怕如今只一天就能来回的距离,饮食上也很有些区别。

苏浙一带的人爱鲜甜口,到河南这地方来,肯定不能适应,豫菜或偏酸或偏辣,或重口,对小清新惯了的南京人来说,真没法接受。好在孟约在南京吃着挺好,吃豫菜也可以。

聊一路吃,让孟约忍不住给了学子根鸭腿,学子接过一边啃一边掉眼泪,想家想的。平素里忙,也没工夫想这个,吃着酱鸭腿,不知不觉地就想起家,想起家中的人来。

孟约:早知道就不给啦!

一个眉清目秀的少年郎,哭得可怜巴巴,让孟约觉得她简直有罪,就这样干坐着什么也不做就更有罪了:“别难过,想回家也不过就是一张车票的事,现在不是每月给你们六天假嘛,得工夫就回家看看呗。”

哭红了一张脸的少年郎“哦”一声,抹了抹泪说:“也是,又不是车拉马拽得半个月才能到家,现在快着呢,想回家每隔几天就能回一趟。”

“可不是。”

哭着的少年郎瞬间绽放笑容,这笑脸,让孟约觉得,她和大家一起努力,把蒸汽机车造出来是很有意义的一件事。交通的便捷拉近了人与人之间的距离,使得所爱即使隔山海,也不需移山海,只需一张车票,即可抵达。

“对了,最近院士们在琢磨什么?”

“发电机,电灯,正琢磨用别的什么代替竹丝呢,除这个,还在做电车。不过因为发电机体量太大,电车还没什么眉目,倒是电扇现在已经很好了,电丝裹胶也有谱了。”这说的是在南京城就定好的项目,除此外还有最近的新发现,“郑院士最近好像在钻研个挺有意思的东西,不过我们都不太懂,郑院士门下的师兄弟跟我们解说,我们也还是不大明白。”

孟约一听,顿时来了兴趣,见这里问不明白,干脆问郑院士的“研究所”在哪里。得到明确地方向后,孟约直奔郑院士而去,就像孟老爷说的没有无用的机械一样,没有无用的新发现,越是当下没人能懂的东西,可能真具有深远的意义,以及更加深远的影响。

“郑伯伯…”孟约进去后,打一圈招呼,然后同大家一起围着那丑丑的东西不明所以。饶是她见识过几百年后的现代科技,也委实猜不出来,这丑丑的机器是什么东西的原型,“这什么?”

然后,孟约就见识到了什么叫做“跟我们解说,我们也还是不大明白”,她倒是抓住了几个关键词——传播,电场,波动。郑院士也是才把这东西弄出来,所以说出来的话也是自己摸石头过河总结出来的。

难道是…电磁波?

如果是,那孟约就真是有点佩服郑院士了,直接用小型发电机,把电磁波给弄出来。这一圈一圈导裸露的线圈来看,真有可能是,好歹她也是上过高中物理课的:“这能做什么用呢?”

郑院士摇头:“只觉会有大用,但到底用在何处,一时还真没想好。不过,太祖曾提过,以某种介质在无形的空气中远距离定位传播声音,以达远途即时通信,想来这就应该是那介质。”

孟约:噢,又是太祖给开挂了,难怪。

“这种波动应该可以传播声音,但怎么远距离传播,我们还没什么想法。阿孟姑娘也看过太祖的手稿,可有什么想法没有?”郑院士记得,孟约是个提有想法的小姑娘,别的不说,她一手造出脱粒机来,就让郑院士很愿意跟她交谈。

孟约:这真没有,我可是在智能手机大行其道下成长起来的现代人,哪知道这种最原始的原型机怎么弄。

“我没想法,太祖的手稿写得并不详尽,可能太祖也只是有这设想,也还没想好怎么弄。”孟约觉得,太祖可能对这方面也不是很熟,所以只粗略写了写,因为太祖如何更是很熟的,都已经在他当皇帝那些年做好了。

“诶,若可以,真愿将我一半生命赠太祖,若太祖能活到现在,相必…阿孟姑娘笔下的五百年后世界早已经呈现在吾辈眼前。”

“人力有限,吾生有涯,这却没办法。却也没关系,太祖十年百年能干成的事,想必我们多加努力,有五十年五百年,也总能实现。”

孟约说罢,看着现代通讯界的开山祖师,心中充满无限感慨:其实不必太祖,这群土著科学家们能多活些年,大明的科技也一样能日新月异,也一样能抵达那个五百年后的世界。

因为,那就是大明的未来呀。

第二四三章 满脑子都是十八禁

电磁波这样的“黑科技”是孟约完全没有办法给出任何建议的,何况现阶段连全国的电网电线都没布好,有线电话一时半会儿也难以形成。所以眼下最要紧的还是全国的电网建设,另外还得蓄水建坝。

即使太祖不喜欢三峡工程,但也指出在有限的条件下,水力发电也是最容易建设的。风力发电、太能发电和核电,或者其他什么可循环的清洁能源,在眼下的情况下都是不现实的。无非是秉承太祖遗训,不打中原水域的主意,大明打下那么多疆域,总有什么地方是适宜建水坝,且不会产生不良影响的。

中午,工学院的师生济济一堂,孟约从南京捎来的酱鸭卤肉等都被细细切了,用小碟子一份份装好,到窗口打菜就能额外领到一份。孟约本来以为,大家吃了酱鸭,会出现的是关于食物的聊天内容,却没想到,大家是拿她下饭的。

“阿孟姑娘,今年德麟班好像没有你的开箱戏啊?”

“说什么开箱戏,阿孟姑娘准备婚礼呐,哪来的闲工夫画本子。”

“忙婚礼时没闲工夫,这会儿婚礼都过去大半年了,应该有新本子了吧,明年还上开箱戏吗?”

“要是上得在谯郡也请个班子排戏,可不能光顾着南京的票友,就不管我们啦,算起来,我们可是娘家人,阿孟姑娘不能出嫁了就把娘家人丢到一边啊!”

满以为出了南京城,就不会再被粉丝包围的孟约深兴叹口气:“今年一年都挺忙的,明年未必能赶得上。”

孟约都打算把打鼓人这马甲扔天边了好么,她现在天天跟王醴腻一块都嫌不足,上哪里挤出时间,放空脑袋去琢磨画什么本子。她如今,唯一还能画的,就是不用空出脑子来,满脑子都是十八禁…春宫。

她的话引来所有人善意的微笑,对于她忙的内容,所有人的注视都显得格外意味深长了些:“也没事,只要打鼓人不封笔就成,我这辈子可就指着打鼓人的戏活了。”

“别的都挺好,就是…阿孟姑娘,下回能不能还写太祖,我们还是最喜欢阿孟姑娘笔下的太祖,旁人写的都差点意思。”也没别人会让太祖托胎成女儿身了,更不会有人让太祖穿越了又穿越,重生了又重生,趣味远胜其他本子。

在她努力想要不再写太祖同人时,居然所有人还在期待她出同人本,孟约觉得,她身上这个同人大手的标签大概是这辈子别想撕下来:“都写好几回太祖了,也没别的新鲜故事可写,你们老看我写太祖难道不会腻吗?”

众人齐齐表示,半点不会,他们就是爱看打鼓人笔下的太祖,绘本萌萌哒,戏文则是高大上和萌萌哒兼而有之,还一点不突兀。整个大明,不会再有比打鼓人更能拿捏好这其中的平衡,多少跟风写太祖穿越重生的,都没写出精髓来…毕竟穿越者太祖也就孟约这一个穿越者后辈。

好容易从粉丝堆里挣脱,孟约不得不慎重思考,下个绘本到底写什么。之前她有同人说过心里有数,有个什么数啊,哪有什么数啊,纯粹是敷衍,省得老被催。真到正视这问题时,孟约脑子里一片空白:“难道真写太祖不成,不要了,我不想总把太祖拎出来给我站台。”

谯郡的面点做得极好,孟约一路上闻着味就找到了谯郡最好吃的包子铺,这家的羊肉包子整个河南道都有名。除羊肉包子还有普通的猪肉大包,有海碗那么大一个,吃一个管饱。猪肉大包里居然是纯猪肉,连姜蒜都是泡了水再搅进肉馅里,四分肥六分瘦,加上生榨的芝麻油,味道简直绝了。

谯郡有孟家的布坊,就开在包子铺斜对面,这家包子铺的旗招挺旧的,有些看不出原样来。孟约在门口喝干菜汤吃猪肉大包的时候,孟家布坊的掌柜正捧了新织的包子铺旗招来。掌柜只见过孟约几次,得有好些年没见过了,孟约又埋头喝汤吃包子,真没把她认出来。

孟约是自己送上门的,她吃完包子,见旁边有自家的铺子,就领着新雇的侍女采蒹采葭顺路进了布坊。采蒹采葭是对双胞胎,一左一右跟着孟约进了铺子,管事不免多看两眼,自然是怎么看怎么眼熟:“小姐?”

“董叔,好些年不见了,一向可好。”

董掌柜赶忙从柜台后边出来,连道:“好好好,布坊生意越来越好,月钱越来越高,哪有不好的。老爷早前几日还来过,说是小姐也也回了,只是先去了鹿邑,不想小姐已到了谯郡。”

“是啊,昨儿才来的,这不今天就过来看看。”

喝着小二给上的茶,孟约细细打量布坊里的布料,柜上摆的最多的还是自家水力纺机纺出来的棉布,冬日的较夏日的更厚实些,夹了棉做袄子又耐脏又耐浆洗。其次是羊毛料,保暖又挺括,花样也越来越多,甚至还摆了羊毛线出来卖,但是不多,颜色也少,但都染得十分好看。再然后就是真丝的织锦缎和加存的针织料,针织料可能是卖得很好,剩的不多,只有点样品摆在柜台上。

“针织料看来卖得不错,明年可以考虑多织一点,贴身穿再柔软不过。”

“是,咱家布坊出的料子,如今都好卖,就是好卖的料子容易断货。”尤其是在孟约把秋衣秋裤的图稿和样衣都各处派一份后,针织料更是天天卖断货,根本供不上。

“那也没办法,明年多加几台织机,就不会断货了,这事并哥也说过,明年会好的。”孟约琢磨了一下,觉得自己在这方面的贡献应该不可能再多了,当即就要告辞回家。

不想,她起身的时候,一直在柜台边这翻翻那看看,买了一堆布料的少年男女齐齐转过身来:“你就是打鼓人对吗?”

孟约:…

“不是,你们认错了。”

“怎么可能认错,别想糊弄我们,我们可是土生土长的谯郡人,早年家中还和工学院孟副院长有生意往来呢。”

孟约:“咳,我也是…”

“不用解释,就告诉我们你下一本什么出,是个什么故事就行了。”粉丝就是只要听到偶像的动向就可以满足的,并不需要偶像向他们解释什么。

孟约:可我可以向你们解释,却没法交待动向啊!

PS:无线电没有这么快,毕竟没有孟约给额外提示正确答案,所以是的,你们还可以继续猜~

第二四四章 要搞就搞大事情

被粉丝围追堵载是再甜蜜不过的负担,孟约自然是快乐着也痛苦着,她脑子里没货,拿什么来画本子。

“他们这样,我其实挺想满足他们的,可是我真的不知道该写个什么样的故事才能对得起他们的期待。”孟约最近发现了,她好像特别容易产生责任感,因为穿越者这个身份,有太祖珠玉在前,她觉得自己不能辜负穿越者前辈的劳动成果,这是责任感。现在,打鼓人本来就是个玩一样画的本子,结果画着画着,也产生责任感,觉得不能辜负读者。

或者说…使命感?总觉得自己应该去做,不然就什么都对不起。

不做好女儿对不起孟小约,也对不起孟老爷。

不做好穿越者对不起太祖,也对不起国家曾公平地把知识教给她。

不做好公民则对不起小明,也对不起这个她热爱,同时也有无数人热爱的美好时代。

王醴没急于回答孟约的问题,就是因为孟约说完话,自己就在那低头琢磨,整个人陷入一种不大好说的气场中:“年年。”

“师兄,一个人有责任感是好事还是坏事?”

“自然是好事。”

“那使命感呢?”

“何谓使命感?”责任感这个词是已经有的,但使命感却没有,使命二字倒是有,但显然孟约用在这里并不是那个意思。

“为官军则是为大明战至最后一滴血流尽,行医则以诊治好每一个病患为己任,为人师者则以将每一个少年人教导成栋梁之才为目标…大概就是这样。不管他们是否热爱他们的职务,使命感都会促使他们做去尽一切努力做好这件事。”就像她现在并没有格外热爱打鼓人这个身份,但就是为着万千粉丝,她也想做好这事。

“如此听来,责任感是积德,而使命感是积福,自然都是好事。不过凡事不可太过,太过则怠,反不美。”王醴方才已经听人说过,打鼓人现身街市,想着可能是孟约为下个绘本发愁,问这些问题,有可能是因为打鼓人这身份,也有可能是为绘本作准备。

孟约长长叹口气,下车时抬头看了一眼正徐徐升起晚星的天空,不知为什么,忽然就有了想法。那万千星辰里,藏着人类的未来呢,征服星海,从来不是为了对未知的好奇心,而是因为知道那里有人类最后的退路。不如,就给大家加个使命感,写个…末世文?

除了可以加使命感,还可以提醒大明上下关注环境问题,如果不注意反哺地球,迟早有一天地球会张开大嘴,把所有人都吞进地狱里去。

孟约:我才不会承认我就是要搞事呢,搞事嘛,当然是要搞就搞大事情!

不过,这个故事怎么跟太祖扯上干系呢?这…实在有点难,总不能让太祖穿越到末世吧,穿越都已经不新鲜了好不好。

“戒指里的老爷爷?”嗯,这个可以有。

灵魂在仙家法宝里沉睡的太祖,一个在末世挣扎生存的悍勇少年,一起在人类穷途末路时,打开通往星海的路,想想就很能让太祖的死粉们满意。至于打鼓人的粉丝,想必也是能大大满足的,开箱戏不一定能赶上,不过赶在夏日未炎热时上戏应该是可以的。

“光老爷爷还不够,来个随身空间吧,太祖要是没挂,在末世也寸步难行呐。既然是仙家法宝,高端实验室得有一个吧,各种逆天的材料也能有,干净的可以种植的田地,外边一天里边仨月的时间流速。”幸亏当初她爱看各种网络小说,熟知各种梗各种套路,不然,凭孟约的想象力,是没法把打鼓人这个粉丝群体巨大的马甲撑起来的。

王醴洗漱出来,就见孟约裁好洒银雁皮宣铺满一桌,正伏案执细而韧的勾线笔在那画线稿。伸头一看,画面颇像是妖魔大军扫荡过后的人间炼狱,很是骇人:“年年这是画什么?”

“如大家期待的那样,画个新鲜到没人见过的故事呀,有太祖哦。”虽然是有灵魂的形态出现,但如果观众们反响强烈,她后期是可以考虑让太祖拥有实体的。毕竟未来科技,无所不能,再有,太祖栖身的戒指可是仙家法器,有的是可以拿来作文章的余地。

王醴看着孟约把背景画出来,再几笔在旁边空白处,把人形勾出来,王醴就知道孟约这故事大约不是很美好,至少开篇是不美好的。她这是…又要折腾太祖啊,真让人有些不好怎么说她。

如果王醴知道一个词,绝对会用这个词来形容孟约现在的举动——深夜报社。

直白一点说就是——责任感和使命感既然是好东西,那大家就一起来拥有它啊,共同进步才能致天下大同嘛。

画着画着,孟约其实也总结出来了,这说白了就是英雄情结作祟。每个人在漫长的一生里都会有那么几个瞬间,想成为英雄,拯救世界拯救所有人之类的。从学术层面上来讲这叫自我实现需求,是人类需求的最高境界。大约是因为“活着”的一切条件都得到满足,所以才有了更高层次的追求,这是很正常的。

孟约想:嗯,即使是这样,我也要报社,也要在新绘本里夹个私货,让我的粉丝们一起来思考,人活着的最基本需求是什么,最高境界又应该追求什么。

引发的讨论大一点,大家追着她催稿的闲心就少一点,何况这委实是个值得讨论的问题,不是么。

王醴:是的,年年说什么都是对的。

虽然孟约攒了一堆私货夹在她的新绘本里,但这毫无争议是一部伟大的作品,至少在王醴眼中,这个绘本,比孟约以往的所有绘本都更具深远的意义。再说,孟约夹的,严格意义上来说也不是她自己的私货,而是属于未来无数思想家的私货。

孟约画完一本,就叫人送往南京下厂印刷,定好印稿之后,就送到仰园去,看杨阁老是不是能抽出时间来写戏本。杨阁老却已不在南京,但杨阁老知道消息后,给孟约推荐了他的得意门生,在文辞造诣上还要胜于他的翰林学士曹仲仑。

至于德麟班,原本不抱期待了都,结果寒冬借月的给他们来这么大一惊喜。甭管之前打算排什么作开箱戏,打鼓人的新本子一到,也都不作数了,哪怕水牌已经写出去都又撤回来,另写新水牌挂出去。

第二四五章 龙戒

曹仲仑被杨阁老推出来,不仅是文辞老道,更难得的是在老道笔锋之下,还兼天马行空之思,对新奇的事物格外感兴趣。拿到孟约的画本,这位当即买了车票到谯郡,有许多细节,光凭想象是没法把戏本写出来的,所以得当面问问写戏的打鼓人。

再有,曹仲仑也早就想见见孟约,这位倒难得的不是粉丝,却很欣赏孟约绘本里前人未有的奇思妙想。旁人奇思妙想,最多想出些新鲜事来,到孟约这里却是奇思妙想了一整个世界,还不是无的放矢,而是有据可依的。

直白点说,这是一个脑洞大者,向另一个脑洞里仿佛有个宇宙者的致敬。

“曹先生衙门不忙吗?”大老远大冬天的,说来就来,除带了孟约寄到南京的手稿,别的曹仲仑什么也没带。

噢,不,准确的说,这位土豪还带了几张大额银票,那种大宗交易才会用到的票面,要剖开得到官营的票号去兑。兑这种面值万两及以上的大票,得到官府批个条,不然票号是不会给剖票兑银的。

土豪都爱这么干,怀里揣一把银票,随时说走就走,就像孟老爷,从南京坐车到谯郡,除带几个仆从和几样简单行礼,什么也不带。不但自己不带,也不让下人带,潇潇洒洒只带银票,到地方后要么回鹿邑取,要么现置办。

翰林院是个清闲去处,曹仲仑这辈子也没什么太大的野心抱负,所以他自然可以很清闲。对此,曹仲仑不爱多说,只摆摆手,要找个地方请孟约边吃边谈:“噢,票号在这儿,等会儿我,我先去剖个票来。”

曹仲仑来见院约之前,就已经去拜会过本地官长知州王醴,把兑大票的条子批好了,这时进去自然畅通无阻。

孟约本来说不然去家里随便吃点,见曹仲仑急匆匆去剖票,又很快出来,孟约便再没说什么,只同曹仲仑一道去了左近的饭馆。天气寒冷,菜蔬极少,倒是淡水生鲜和家畜家禽的肉可以敞开来点。这家饭馆冬天会生豆芽和花生苗,用豆芽打底做的炖菜,滋味相当不错,又热乎又有点辣,汤里搁的竟是蜀中常见的小粒山椒,所以汤虽白辣味却足,酸辣鲜香皆具,喝下去格外暖乎。

“哎哟,这味好,冬天喝一碗足以发汗。”吃完,小二把桌子理干净,曹仲仑也不讲究,就在这同孟约说她的绘本。

孟约发现,需要跟这位解释的,并不多,而且往往是她略微一说,曹仲仑就懂了。比如布景道具,孟约同德麟班的道具师傅往往要说半天,就是画出来,道具师傅有时候也一头雾水。曹仲仑不是,她只要描述到位,他几乎都能秒懂:“对了,我原本是想请杨阁老代为命名的,如今不知曹先生可否代劳。”

关于名字,孟约自己也想了几个,可总觉得不大对。什么末世令,末法令,末日行,星海令,远游令之类的,怎么都感觉不符合时下审美,也不合打鼓人风格。

曹仲仑也正想说这事,当即合上绘本道:“不如以龙戒为名。”

孟约:咦,这名字好像真可以,虽然在我看来很套路,但土著们不会啊,再说套路从来得人心,管他呢,就叫龙戒了。

“这名字好,多谢曹先生。”孟约说完,请曹仲仑回头直接题封面文字,她的字在内页出现还行,在封面上出现就算了。当世擅长书法的人太多,她的字还是别上封面丢人现眼比较好。

曹仲仑又问孟约本子画到哪了,如果有新本子可交给他带到南京去,杨廷礼的学生,人品还是值得信任的,孟约二话不说,把刚画出来的第二三本也交给曹仲仑。曹仲仑翻开细细看后,啧啧称奇:“阿孟姑娘的故事,真乃千古未有之传奇也。世间倘真有容纳太祖之魂的龙戒,我真愿得到的人是我,我愿将此身献予太祖,只愿太祖能重见天日。”

孟约:所以,得到龙戒的是末世小混混呀,如果是大明子民,大约十个里有九个是愿意的把自己身体完全送给太祖,任凭太祖施为。

“人即使有灵魂,也不是人力可以操控的。”比如穿越者太祖,比如她,如果可以操控,孟约觉得即便是太祖这么能耐的人,也是宁可回到自己身体里去的。

“倒也是…阿孟姑娘,我先寻个地方住几天,这几天怕还要多打扰阿孟姑娘。另外,阿孟姑娘这几日若能再多赶出一本绘本来,那就更好了。”

这可不敢保证,孟约着人玲同着曹仲仑去安顿,自己往家赶。今天孟老爷应该会回来,看天色还早,孟约绕去西市买了牛骨牛肉和大青虾。孟老爷超爱吃本地产的大青虾,牛肉则是王醴爱吃,牛骨炖完汤还能给四只狗加餐。

孟约到家时,门房告诉孟约,孟老爷已经回来,孟约遂一路小跑,老远就清清脆脆地喊爹。孟老爷听到,走出门来迎,见闺女好像是长了点肉,还挺高兴:“看来王重崖待你挺好。”

孟约“嘿嘿嘿”不搭腔,她可真不能夸王醴,她爹属于自己怎么夸女婿都行,也爱听别人夸女婿,还爱向人夸女婿发,可就是听不得孟约夸:“我倒挺好,爹看着可不好,瘦了好多,还黑了,嘱咐你那么多句,怎么就不听呢。”

“到处跑哪能不瘦,现在这样正好,孙院士还道为父身体比从前好了呢。”在南京几年,孟老爷养出一圈肉来,虽不能说胖,但也绝对不瘦。孟老爷偏是个胖不得的,一胖就各小病痛上身,如今瘦下来其实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