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集思广议,还真有不少收获。

到亳州站时,父女俩下车,车站上有卖包子馒头豆浆的摊子。孟老爷上前肉的素的各买几个,北方的面发得和南方就是不一样,更筋道结实一些,南方的面则发得更柔软蓬松。孟老爷自然是更爱吃北方的包子,再打上一碗豆浆,别提吃得多好了。

“咦,爹,我觉得不如直接在车站售卖当地的各色美食,比如南京站,就可以让合意楼在车站里弄间铺面。到亳州包子面洛阳水席和炖菜什么的,都可以招呼上来嘛,这样一来…将来就为吃各地美食,也会有人不远万里吧。”在现代,就有热爱美食的人打飞的,去各地吃米其林餐厅的。不说米其林餐厅,孟约自己都干过为吃火锅跑成都,为吃炸酱面去北京的事,高铁越到后来越快到飞起啊!

孟约穿越过来的时候,听说磁悬浮项目已经在计划当中,光听时速都能让人惊得掉一地下巴,并表示“骗鬼去吧,我们才不信”。关于有轨交通的时速问题,孟约觉得,很有可能在太祖生活的时代已经比飞机还快——太祖说钢铁巨鸟时,还说过地上有比飞鸟还快的长虫。

实话说,孟约不能理解,地面交通都已经比飞机快了,为什么还存在空运呢?

后来一想,地面交通都快得飞起了,自行车不还一样存在嘛。

哟,自行车?

其实自行车在几年前就被工学院造出来,只是一直没工夫去推广,毕竟这几年工学院已经快得连他们都已经把“慢腾腾”的自行车给忘角落里积尘。工学院的大佬们觉得,这玩意也就那么点用处,实际意义并不大,而且还得费钢费铁去造,真没什么必要。

待孟老爷想和孟约细细分说时,父女俩已经吃完东西,准备出站,孟家的车夫恐怕早已经赶着车在车站外等许久了。站外,来的并不止车夫,还有王醴,暖暖灯火在天寒地冻中照出一段昏黄,王醴在灯下的炉边取暖,与几名车站的小吏一道,啃着从炉里烤出来的红薯土豆芋头花生之类的小吃。

小吏们是识得王醴的,只不过没想到一州官长能这么接地气而已,邀同烤火就一起烤火,炉子里黑乎乎的土豆花生也不嫌弃,吃得喷香。坐久了,有大着胆子的小吏开口说话,不多时便谈论作一团,孟老爷和孟约到外边时,小吏们正在提意见:“自来水啊,电灯啊,等紧要的地方都通了,是不是能考虑一下我们这些不紧要的地方。我家中只有老娘,水井又远,老娘还是个不好意思开口求人帮忙的,挑夫她嫌贵,诶,有时候我也顾不上家里…知州,您看咱什么时候能满城都通呢?”

王醴:“争取今年罢。”

还没法展开通水电的工事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卡在成本核算上。眼下王醴现在正派人跟工学院扯着皮呢,看能不能把水电工事的支出降低到七两。一般此类工事,户部会批下三成,地方出三至四成,余下才是分摊到各家的。要是能降低到七两,户部和地方支出五两,余下各家只需要二两银,这样才能真正让家家户户都通水通电。

既然是民用工事,自然要能让家家户户都用得起,不然算什么民用工事。

孟约:我为什么会喜欢这个人呢,因为他就是这么可爱呀。

说不出这个场景哪里打动人心,但孟约就是被打动了,她喜欢眼前这画面,总觉得心里特别暖,特别具有安全感,特别想要跟他说声“谢谢”。虽然很奇怪这种动人心弦哪里来,为什么而起,但是当王醴抬头,在炉火与灯光的交辉中看向她时,孟约想:这不需要答案的,能拥有这感觉就足够。

“车已到站,诸位也早些回去,我也该回家了。”

小吏们打眼看车站门口,皆心领神会地撤走,孟老爷在一边满脑门子官司:难道我也…

王醴朝这边走时,孟老爷脚步一转,登上马车,留王醴与孟约在车站出口的灯光下彼此交望。他们也不是没有长久作别,也不是没有相隔万里,但每次作别与归来,都依然叫人牵肠挂肚。

“这么冷,怎么不多穿衣服,谯郡比南京冷得多。”王醴说着,便欲将身上的羊行料大氅解下来给孟约披上。

“别,你方才在炉边烤火,骤然吹冷风很容易伤风感冒的,我穿了羊毛衫,还揣着手炉,不冷。”孟约左右看一下,见没人,扑进王醴怀里,紧紧抱住他腰,“师兄,我好想你的。”

王醴被这一句“好想”熨帖得心中妥帖无比,真不愧是他的小甜甜,总知道拿什么话来同他说:“我亦辗转反侧,夜不成眠,走罢,早些回家,再晚可能会下雪。”

再有,外边天寒地冻的,能干什么,还是回家找个温暖所在,方好一解相思之情。

孟老爷在马车上等片刻,才等到女儿女婿上车,先是看一眼闺女,才去看女婿,心里好气的:“没吃饭呐,怎么又瘦了!”

孟约:我爹真是…

“这多半月去了郡县巡访,只是忙了些,爹咳嗽可好了?”

孟老爷:“好些了,这快过年,衙门也该放假了吧,别成天不着家,大冷天的,往外跑什么,在家歇着不好啊。”

“是。”

孟约:像这样的时候,我只能沉默,并抱以微笑就可以了,敢说话简直找死。我爹最近不好怼女婿,该怼女儿了!

“太子殿下和晋王殿下回宫了罢,明年不会再来了吧?”这有家不能回的日子,简直糟心。

孟约:“我也不知道。”

一句“不知道”而已,招来孟老爷一顿怼,孟约也真是…除了乖乖听着没别的办法。

今天也在吃女婿醋的岳父哟,真是又可爱又好笑,偏还不能当着他面笑,诶,憋死人!

第二七九章 脚底抹油,眨眼便远

孟副院长在年底快放假前,被工学院憋的大招给噎得饭都有些吃不下,这群人不吭气不通气的,连名陈文到科学院并内阁,要求将工学院的院长更换为孟副院长。这事…是现任院长挑起来的,这位本来就不擅长日常事务,他更热衷于关起门来搞研究,或出门去做勘探测绘。

因为孟老爷时常要外出,孟老爷外出时,总不能什么事都交给程并吧,有些事程并做不了主,这时候就需要院长出面。院长对此烦透了,时常他正有点想法,被人一打断,再一看全是让人头大的事,院长就有种对人生都已经绝望的错觉。

现任院长的意思是这样的:工学院院长的位子由孟副院长升任,再由孟副院长从院里培养个年轻人来任副院长。

科学院从开创至今,从未出现过外行领导内行的情况,所以,现任院长还是有几个人选可供孟老爷参考的。但是,孟老爷拿到名单一考察,立刻就想跟人撕破脸皮:“这也叫不仅学问作得好,处理日常事务也有一手的年轻人!”

任命书还没下来之前,仍然是院长的院长略感心虚,说是有人选,但之前工学院和科学院没分开,所以这人选是这两年才有的。这两年工学院上下,谁不忙,哪有什么工夫去培养“行政管理”人才:“年轻人,学起来快,都一个赛一个的聪明劲儿,很快能教出来。”

孟老爷:不是看你一把年纪挺不容易,真该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砂钵大的拳头!

这里还怼着呢,州府衙门来扯皮的人又来了,院长一看,趁机走人,以与他年纪完全不符的速度,脚底抹油,眨眼便远。

孟老爷:…

“孟副院长,今天能见着您也好。”自家上司的岳父,总应该好扯掰一点吧。

孟老爷:为什么我会讨厌女婿这种家伙呢,理由充足得我都不稀得一一罗列。

“造价不可能降低,降低造价,就要以降低用料耗工为代价,所以别跟我提降低造价的话。工学院核算出来的造价是多少就是多少,没商量,工学院从中非但不曾取一分利,连工钱和许多料钱都是我们贴出来的。不然,你以为黄湖肥水二县能那么便宜。现在造价核算低下来,也是因为城镇人口更集中,如果不集中,核算的价格起码是现在的三倍以上。”孟老爷最近可不痛快了,好像全世界都跟他做对一样,尤其是女婿!所以孟老爷怼起人来,可痛快,话可多,可讲的成篇成篇。

“总能想办法再降一降的,孟副院长说得没错,如果不是工学院,黄湖肥水二县不可能只花这点银子。但,亳州城镇中人口也不是一般二般密集,怎么算也不能是动辄百万造价罢。”

“全毫州通水通电你们居然想用百万两白银就做到?”孟老爷简直不想同亳州府衙来的人多说半个字,他们只管核算造价,一不接工事,二不卖材料,连图纸勘测什么的都全白工,还好意思来跟工学院扯皮,多大脸!

最后,州府衙门的人,被火力全开的孟老爷怼回去,回去复命时,差官提了这么一个建议:“知州,不如您回家同夫人好好说说,自家人关起门来,总比我们上工学院去好说话一些。到时一家人坐在饭桌前,有说有话,还有夫人从中说和,未必就真的一点办法没有。”

王醴不是没有应对孟老爷的方法,但那只限于日常,真让王醴去同孟老爷说公务,王醴也挺怵的慌。何况,一家三口坐一块儿,孟约基本不怎么能向着他说话,不然孟老爷就会完全没法再讲理。当然,孟老爷苦寒也很向着他,只是那也仅限于日常…

“我想想办法,快中午了,都回去吃饭罢。”

“是。”

王醴叫下属回家吃饭,自己也收拾收拾回家去,冬日里孟约喜欢围炉,油条鱼圆冻豆腐各种山菌和羊肉片牛肉片土豆莲藕片什么的,她慢慢吃能吃上一个时辰。王醴颇爱和孟约一起对雪围炉时,满屋子飘着香气的暖意,分外能让人忘了身处严冬之中。

这天家里还围炉,不过由半辣汤半清汤改了全清汤,今天桌上的风格也有点不同,多是素的。满桌子大白菜小青菜,生菜菠菜豆芽菜,还有马蹄莲藕白萝卜,统共只看见一盘鱼片一盘牛肉片是荤的。

“今天这是怎么,一片白的绿的?”

“总得换换口味,鹿邑那边刚送来的菜蔬,经雪后更好吃了,师兄快去洗手来吃饭。”待会儿还是有炒菜的,孟约不吃饭和菜,只吃火锅,不叫吃了一顿饭,所以她就算摆满桌青青白白的菜疏,也还是会叫简单做点饭菜。

王醴洗罢手坐下,先吃一筷子黄豆芽,问孟约:“爹中午不回?”

“回是回了,他烦着呢,刚才喊他吃饭,他说他吃不下。没事,待会儿我再另外做点给他送…嘿,师兄,你肯定猜不着爹为什么烦得吃不下饭。”孟约一边说一边夹煮熟的马蹄,马蹄煮透后外边粉糯里边还是脆生生的,那口感瞬间能让人灵魂蹿上天。

王醴:难道是因为我派了人去烦他?

“工学院联名陈文,要爹做工学院的院长,爹说当副院长都忙死了,当了院长更不得了,他们就有理由把什么事都推给他。爹今天回来的样子好气哦,说是要辞职不干,不伺候那群难伺候的混帐玩意儿。”最后半句绝对是原话复述,连语气孟约都还原得几乎一模一样。

“对了,你没干什么吧,爹好像还骂过你一句呢。”

王醴:比起工学院的事来,我真算没干什么的。

“没有。”

有点饿,主动出来觅食的孟老爷:“你还有脸说没有,一拨一拨往工学院派人,天天张嘴尽是胡扯,张口要把水电工事降一成造价核算,闭口又说造价核算这东西,本来就是压一压,总能往下减点的。行啊,把核算帐册都领回去,你亳州府衙自个儿压去!”

孟约:这还是我家吗,为什么现在在家里都要谈这样的民生大事了,这画风…也不是不好啦,就是要改这画风的话,以后翁婿俩必定要天天愤而互撕。

不知为什么,竟觉得很带感?

第二八零章 甲方乙方的矛盾

王醴总有办法把孟老爷给安抚下来,但造价核算真就彻底别想在家提了,不然孟老爷能当场演示徒手开撕的一百零八种技巧。

“那肯定不能在家提了,不要破坏家庭和睦。爹对这有多执着,我可清楚得很,从前行商的时候,就是宁可少挣,也不肯用差的棉花。当年都夏高白棉大量减产,要不是另寻到了比都夏高白棉更好的,爹肯定宁愿断一年,也不会用差一等的棉花。”说白了,孟老爷行商能经营下这么大一份家业来,是一点没有投机取巧,全靠质量织法和花样翻新取胜的。

“按现在的造价核算,每户人家少说得出四两,年年,四两于你们自然不值一提。然,据州府历年的造册来看,亳州…乃至天下如亳州差不离的地方,绝大多数寻常百姓人家,都无法负担这笔开支。若不能是人人都咬一咬牙,想着方便肯出这笔银钱,那通水通电的意义何存?”王醴作为地方官,考虑的和工学院不同,当然,工事的质也是不能作为牺牲品的。

孟约:这就是甲方乙方的矛盾所在了。

“其实不管工学院还是师兄,都是是为民生计百年,工学院不肯降低造价核算,考虑的是质,州府衙门希望降,考虑的是户均支出。师兄啊,这中间能不能取一个平衡呢,总能找到双方都能接受的范围吧。”孟约也不懂这些,只能凭着自己的想法提个建议。

王醴摇头:“若真能这么容易,就不会到现在还天天撕扯,罢,我再好好想想。”

“眼看要休假,倒不必急,过年休假这段时间慢慢琢磨,等明年升衙再谈也不迟。”左右亳州容易受灾的黄湖肥水二县及其周边都已经通自来水,余下的地方都不必太着急,就是遇旱灾,也能赶着牛马车去黄湖肥水二县的公共取水点驮水。比起往年,水源老远,如今可要方便许多。

其实比起亳州这点小破事,西北那边才真是麻烦呢,西北地广人稀,自来水造价论里算的,越是地广人稀的地方越是一个天文数字。宫里头,晋王朱既彰为这事,差点连年都过不下去,还是宣庆帝和萧皇后宽慰他,才勉强同意留下过完春节再说。

眼看年三十到,各家的矛盾和问题是没有一点解决的征兆,不过年还得过,新春仍会到来。眨眼又是孟约的生辰,本来早前约好小美人们一起过生辰,结果大雪齐腰深,封山盖冻,连路轨都为安全顾虑而停运,生辰宴自然没法成行。

不过小美人们的礼物却都如期而至,孟约整个生辰,除了吃寿面就是拆礼物,小美人们如今各自成亲,除礼物还带各地特产,有吃的有玩有用的,空了三间屋子才勉强放下。拆完小美人们的生辰贺礼,孟约才看向王醴:“爹也大清早起来就送我生辰贺礼了,怎么师兄的到现在还没给,你忘了吗,还是另外有什么惊喜在等着我?”

怎么可能忘,年年都大年三十,这样特殊的日子过生辰,等闲的想忘都忘不掉:“若我忘了,年年当如何?”

孟约侧脸含笑看王醴,挑挑眉眼说:“那也不妨,师兄在头上顶朵绸花,把自己送我也是可以的,我定不会嫌弃。”

“本就是你的,嫌不嫌弃也没法了。”王醴说着,才将一只小匣子托在掌心中,放到孟约视线中央。

那么掌心大个小匣子,能装什么,大概是小首饰之类的。有礼物就行,孟约从不是挑礼物的人,她现在是土豪千金,并不差钱,也不差礼物,她就是喜欢拆开礼物的瞬间,那种被全世界宠爱的感觉:“宝石坠子,还是耳铛,戒指,胸针…都不是吗,那是什么?”

“打开看看。”

孟约依言打开,发现小匣子里装的是两枚钥匙:“师兄置宅院了?”

要是被孟老爷知道,女婿想把女儿拐走,另辟居所,肯定会想和王醴捆一块儿炸成漫天烟花。

“并未,再猜。”

“我猜不到,师兄又不才认识我,明明知道我不擅长猜谜,最简单的灯谜我都猜不出来。师兄,你就直接告诉我吧,别让我猜了,我猜到明年都猜不出来的。”孟约不会猜谜,撒娇卖嗲还是会的。

“明年各地车站都会增设几间铺位,方便乘车的行旅用饭。”像南京这样的大车站,会有五间铺位,亳州这样的站会有三个,余下的小站点统一是两个。非当地知名的老字号,休想拿到钥匙。

孟约:这…么快?

“亳州的且不提,南京的我要去问问合意楼!”

南京知名的美食太多,合意楼还真未必能拿到:“这事交给我,既然是生辰贺礼,自然不能让年年操心。”

“我就知道师兄对我好。”

王醴闻言含笑不语:小甜甜可真鬼精灵,如今在家中,连“最好”都不出口。

“不白对你好,总要…讨回来的。”

孟约:顶着张坏蛋脸,笑得这么春心萌动,真让人想报官抓人下大狱。

吃年夜饭时,孟老爷提了一句孩子的事,孟约听完,到晚上该睡觉的时候,忽然忧心忡忡:“师兄,我们也没刻意回避,偏一点消息没有,难不成…”

是谁身体该调养?

王醴:“别胡思乱想,若真有问题,你我早已知晓。”

事实上,经历过今年种种,王醴并不希望孩子来得太早。晚一点也许这世界更好呢,晚一点也许天灾已经过去呢,晚一点也许会有更新的机械更舒适的生活呢,所以何必着急。

当然,孩子想早点来,王醴也不会拒绝,只会满心欢喜地迎接。

“也是,八天前医师还来过呢,要真有问题他岂会诊不出来。”

抱着些许忧心,一夜春风浅浅,也没能让孟约踏踏实实睡入甜梦中,而是抱着忧心,半睡半醒到天明。

“原来,我也很想要孩子的吗?”孟约以前一直觉得,她其实有点害怕成为一个孩子的母亲,因为责任太过重大,她怕自己担负不起。现在终于知道了,原来那点害怕是因为心中饱含期待,以及…很多很多的爱。

PS:是的,在考虑孩子的问题,王醴翻过年去二十七,年年明年二十二。不过在明年直接造出个小人儿来哭得他们头疼,还是再跨个年这个问题,还是没想好。

容我再琢磨琢磨~

第二八一章 孟老爷有挂呀!

这年春节,除应有的年节拜访之外,孟约都把时间耗在自行车上。孟老爷本来觉得这东西没什么用处,毕竟两条腿蹬再快,也不能快过蒸汽机车。但,蒸汽机车并不适用于在城池内穿行,至少就眼下来说,路轨的铺设还重点放在连通南北东西上。

王醴倒是一开始就觉得这东西挺有用:“马力虽健,却并非每家每户能养马圈牛,这自行车若是造价低廉,倒很适宜在城池之中穿梭。”

蒸汽机车要专用的路轨,铺路轨所费颇巨,而自行车呢,小巧便捷,任是什么样的羊肠小道都能通行。毕竟时下并非各村各户都能直接通过车马,许多乡下人家,下了村道,往各自家中的便是自家出出进进走出来的小道。比起蒸汽机车来,自行车显然有着不可替代的优势。

“就是看着挺难学的样子,年年,你确定做这个?”饶是孟老爷一腔科研精神,也都想问问闺女什么精神,连年节都肯牺牲在闭门造车上。

孟约点头:“自然,我这也是闲得发慌,忙习惯了,陡然清闲下来真不惯。”

自行车从工学院的仓库里领回来时,孟约其实没打算这么快折腾自行车的,左右已经差不多是成品,只是在方方面面都还需要完善而已。恰好她又用过自行车,大概知道该怎么改善完成,所以她觉得不需要太多时间,也不需要太多精力,那就不必急在一时。

但谯郡过年,还没南京热闹呢,谯郡过年的习俗不一样,不爱各家各户老窜门,人家喜欢窝在家里猫冬。对谯郡人来说,过春节的重点意义就在于,彻底不用管外边下不下雪,下多大雪,想什么时候起就什么起,不想出门就关起门来一家人烤火围炉享用美味的食物,用这样悠闲美味的时光来犒赏一年的辛劳。

所以…孟约快被闷坏了!

想她以前真是很不爱人情往来的繁的呀,现在都被逼得怀念南京,三日一小宴,五日是一小会,每月必有一个拥有悠久历史的大型集会的南京,比起人人酷爱猫冬的谯郡来,孟约显然觉得南京更可爱一点。

“这里感觉不太对,年年不忙,我找人来。”科学狂人就是一遇到问题,别管之前怎么想,都会转念先把问题解决再谈其他。

不仅孟约被闷坏,工学院的大佬们其实也快憋坏了,往返于亳州和南京的机车至今还在停运,路轨上的冰越结越厚,回家过节是不可能了。所以,孟老爷一召唤,大佬们不用多请就都聚集过来,还托家带口的,显然有一住下就没打算走的意思。

孟约:好吧,现在我开始觉得人人酷爱猫冬的谯郡也相当可爱了!

大佬们连怎么上天都开始琢磨,弄个已经是半成品的自行车自然是分分钟的事,造好自行车,孟约便尝试着骑上溜了一圈。哪怕自行车这项技能孟约已经很多年没使用过,却也不过是晃晃悠悠战战兢兢片刻,过后自然而然地慢慢稳定下来。

虽然骑起来没有现代的自行车那么舒服,但确实是一辆可以双腿一蹬,就能想去哪儿去哪儿的自行车啦。孟约骑一圈后,孟老爷一看,这玩意儿挺简单嘛,于是孟约下来,孟老爷就赶忙抢上去,趁着工学院诸位大佬还没动时,顺手扶一下自行车,立马就把脚搭过去要尝试自己骑。

大佬们:这老孟,手脚够快,不过这玩意儿摔过不少人,我们就静静地看你怎么摔吧!

不过,孟老爷有挂呀!

“爹,你小心啊,自行车可不好骑。”孟约还记得学自行车时的惨痛记忆来着,想起过往记忆,孟约忙让王醴去扶自行车后座,这后座原本是没有的,是她要求加上的。

王醴依言上前,扶住自行车后座,孟老爷在后边有人扶的情况下,顺顺溜溜地骑行出去。学自行车吧,也是有人快有人慢的,孟老爷就属于快的,不过是王醴扶几步,他找着感觉后,便让王醴撒手。

眨眼工夫,孟老爷便绕着家中院子转了好几圈,一圈比一圈稳,一圈比一圈快,孟老爷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欢实,仿佛觉醒了心中那个被掩藏已久的追风少年一般:“快起来也还是很快的,不过快得路好,路不成,还是会慢下来。”

“这是理所当然的,甭管什么车什么马,在路况不好时,都会慢下来。”孟约一直觉得,如果城市并不大,那么自行车和公交车相辅相成的话,就完全可以满足城市交通需求。在开个车出门动辄堵上一小时半小时的情况下,孟约曾自己异想天开地琢磨解决办法,她的解决办法就是这个。

但已经习惯车来车往的现代人,哪里还肯回归自行车和公交车时代呢,所以那也只能是异想天开。那么,现在到了大明,是不是可以为日后大明的公共交通系统,事先打个预防针呢?

在孟约走神的间歇,孟老爷下了车,喊王醴过去试,王醴也学得挺快,骑几圈后,都会发现自行车还是有一定问题的。骑起来很别扭,扶手车座还有脚踏等等,设计上都有一些不合理的地方,这些加起来才会导致种种不舒畅。

大佬们:哟,难道改好后就好骑了,不行,我也要去试试。

大佬们一番争抢后,何院士抢到第一,这位是曾被自行车摔得无比狠的人呐,差点就断腿破相。

嗯,现在他们都拥有一个名为“穿越者”的外挂,或是王醴扶后座,或是其他大佬们带来的孩子扶后座,总之,除少数人外,很多人都是很快学会的。

孟约觉得她受到了会心一击:当初她学了两天啊!

难道…这也和智商有干系不成?

“有自行车,以后乡民们从家中出来想必能便捷许多,造价也低,人人都买得起,再贫寒人家,咬一咬牙也能买下来。”工学院的大佬们一核算成本,觉得自行车卖个七八钱的也就足够。

这下王醴没支声,七八钱,不说人人,至少家家都买得起。趁这机会,工学院大佬们都在场,核算造价的也在,王醴就特别想提一提亳州城内水电工事的造价核算。

但是,孟老爷如今多了解王醴这破女婿,一见他眼光乱瞟,就知道要动歪心思,最近王醴为水电工事造价的问题,快把身边的人烦死,孟老爷挤开王醴:“一边去,年年,把他领走。”

王醴:…

孟约:要说相爱相杀也不是,一般都我爹单方面杀师兄,师兄只负责被杀!

第二八二章 历史天空里炸开的烟花

事实上,造价核算这事,王醴不提,工学院的大佬们看到王醴,心里依然还是有本账。可这本账是真不好算,让他们降低,那不可行,任何会导致最终工事质量降低的可能,大佬们都不会容许其存在。但他们也不是不识人间疾苦,只埋头管自家事的,自然知道,此间之外的天下,还有多少同胞依然过得不尽如人意。

这些不尽如人意里,有的是天灾所致,有的是环境所限,也有的是地方与南京尚未能顾及,当然也有自身不作为的。但不管是因为什么,既然是民生所计,自然是得人人用得起。

“贤侄啊,不是我们不想如你愿,是委实造价不能再低,我们也核算过许多遍,想要将造价降下来。但一旦降低造价,接踵而来的便是工事的质随之降低,这样的事,即使只存在于可能之中,我们也不能放过去。”大佬们也想大明小明都好好的,但这个好不能是看上去漂亮,实际上却只有花架子。再说,就是花架子,也有搭得好,搭得不好的,搭得好的也能千年万载,搭得不好的风一吹就倒。

“黄湖肥水二县…”

“黄湖肥水二县怎么?”

“黄湖肥水二县的户均支出只有一两多。”

“诶,那不是地方豪强慷慨解囊嘛,可眼下亳州不是几万十几万两的缺口,是少说五十万两的缺口,上哪儿找这么多豪强慷慨解囊去。”大佬说罢,还看了孟老爷一眼。

正琢磨自行车的孟老爷:“看我干嘛,我也不能一人堵上这五十万两的缺口不是,我还有闺女要养呐!”

“是啊,你还有个上门女婿要养。”

孟约差点忍不住笑出声来,去看王醴,却见王醴一脸“关我什么事,为什么要把我扯上”的无辜脸。亏他能用一张典型的坏人脸,做出这么无辜的表情来。

“诶,咱们自己怼不要紧,别伤及无辜。”

孟老爷:“他算无辜!”

工学院大佬们一想:是啊,他怎么能算无辜,事情全因他而起好么。

王醴:算了,我还是走吧。

“说起来,黄湖肥水二县之法,也不是不可取。”

“怎么说?”

“朝地方豪强募银。”

“你问问老孟,空口白话让他拿出一大笔银钱来,他肯不肯。”

本质上来说,孟老爷还是个商人,改不了骨子里热爱小钱钱的本能:“自然不肯,自太祖以来,国朝对私产立法明证,黄湖肥水二县委实是没办法,豪强也得活,也得喝水吃饭不是。城中不然,城中自有水井,或远一些挑一挑也就是了,再说豪强又不用自个儿挑水。”

“水不成,电呢?”说话的是孟约,“爹,你们有没有想过,把所有水力机械,都转为电力机械,不管是舂米还是纺织,甚至是压面条做豆浆煮饭,日后都能用电的。”

“这也是画大饼呀,侄女,眼下舂米纺织等还成,压面条做豆浆我们也能想想办法,可煮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