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计与策齐飞时,孟约在谯郡家中担心得饭都吃不下,去南京和开封的仆从都还没回来,阿雝又跟凑热闹一样,在旁边哭得人心里直发慌。孟约一边叹气,一边皱眉看阿雝——这要不是自己儿子,真想扔到天边去。

“抱过来,我哄哄,看能不能行。”小家伙也许是感觉到她在害怕吧,孟约努力地让自己感性一点,不然真的好想扔掉哦!

阿雝并不很给孟约脸,但哭声还是小了点,孟约没办法,尝试着唱个歌安抚一下阿雝。可她这时候心里慌张得很,委实想不起什么歌能唱给这么小的孩子听的。

最后,孟约也没唱成歌,只是哼了一段《疾风令》的开唱词的曲调,阿雝是真的喜欢听歌声曲声丝竹声。又或许是《疾风令》的开唱词曲调虽然带风雨之势,却在风之中如不定如山之气,所以阿雝竟然渐渐收声不哭。

孟约长出一口气:还好,不用扔儿子。

儿子哄好,孟约又开始陷入原本的担忧之中。

阿雝:那我只好继续哭了!

第三五九章 不露獠牙则已

孟老爷昨天没回家,在工学院过的夜,这天晚上回家看到的却是小的愁眉苦脸,更小的显是哭过,小脸通红,眼皮子还有点肿。孟老爷不解,问孟约:“你揍阿雝了?”

孟约:“爹,他是我儿子好吗,亲生的,我虽然天天嘴上说揍你揍你什么的,可从来舍不得动他一根头发丝好么。”

这不是…咳,那什么嘛。

也不能怪孟老爷这样,委实是女神太太曾也有被魔音穿脑以致直接上手揍的时候么,当然,那时候孟约已经会淘会闹会坑爹妈。但既然女神太太都会,孟老爷就自然而然揣测着母女俩可能一脉相承,女神太太可从来不会只说说而已,她是真舍得!

“那怎么哭成这样,脸都哭得像泡了水的纸,可怜巴巴的。”孟老爷心肝都跟着疼,现在这坨就是他心肝,心肝哭成这样,哪可能不疼。

“可能是被我吓着,师兄和卢宕带兵出城去了,现在还沉回来,我很担心。都说小孩子易感,许是知道我在怕,他也跟着怕。”孟约白天还试图让奶娘把阿雝抱走,结果小东西哭嚎得更加伤心,撕心裂肺得仿佛要被亲妈抛弃,而不是哭声被亲妈嫌弃。

孟老爷还能不知道自家闺女,哪怕是亲儿子,不哭不闹睁着那双会笑的眼时,怎么爱怎么不够,一哭起来怎么嫌怎么不够:“明儿要还是哭,便叫奶娘抱着同我去工学院。”

“说到工学院,胡院士和罗院士他们可有什么进展?”因为这群院士齐齐进入瓶颈期,跟无理取闹的小孩儿似的看谁都烦得要死,所以孟约出月子后也是尽量避免去烦大佬们——毕竟他们最近处于连萧厨王的美食都慰藉不了的烦躁期。

一提工学院,孟老爷就摆手:“快别提,他们烦得我也烦了,分明重要的几个项目进度都极好,他们却因私下里自己琢磨的项目而狂躁快咬人。诶,让他们别琢磨,他们还急眼,说到底啊还是你的事,也不知道你给他们灌的什么迷汤。”

罗院士狂躁是因为摄影机鼓捣不出来,胡院士他们是被音箱闹的,归根结底是和孟约有干系,但孟约觉着她没灌迷汤,这些东西确实很重要。音箱哪怕只是一个简陋得没法卖的雏形半成品,都已经让开坛授讲的贤达们欢喜得跟什么似的。至于罗院士,小短片都已经弄出来,还怕弄不出摄影机来,无非是时间问题。

——总有些东西,值得穷尽一生去追求。

“你别开口,一边待着去,别吵醒我乖孙。”孟老爷可不想听闺女解释,就是再爱闺女,到这事上孟老爷也看着碍眼。

孟约乖乖到一边默默坐着,跟孟老爷斗两句嘴,倒有了胃口,赶紧让仆妇准备晚饭,早饭没怎么吃,午饭是根本没吃,这会儿一有胃口便觉得能吞下一头牛。仆妇们早等着孟约这句话,片刻的,几道简单家常的小菜端上桌,孟老爷一边吃一边感慨,家里厨下的手艺如今真是每天都有长进。

吃过饭,孟老爷使人去衙门问了一句,见没有人回来复消息,便同孟约一起在家里等仆从归来。晚饭后许久,到南京的仆从先回来,孟约听到杨廷礼半夜进宫,一颗悬着的心才好歹落地。

又是约半个时辰过去,去开封的仆从也总算归来,带回来的消息是督抚亲自点兵前往。如此,孟约才肯定,这个神教的根本会被瓦解,至于那些已经深入渗透到王亲贵族,高官大员身边的神教成员,或许会有从此醒悟的,但根据《三醮》的后续剧情,更多是被神教洗脑得太彻底,以至于神教本身瓦解,他们还依然默默潜伏,以图光复神教的。

只是一夜之间,整个大明仿佛就陷入了紧张之中,谯郡左近的军队,尽皆出动,南京城中,从全真教请来的六位道长在国师掸月道长的带领下,乘船进入南京城中。未出一个时辰,满南京城的百姓皆知,国师将开坛论道。

关于道统正统之争,从来是带血的,道家是不露獠牙则已,一露獠牙必将人咬死的。

谯郡,孟约还没将王醴等回来,先等到了陈维昌登门,陈维昌是来道谢并蹭饭的。大佬们则是轮着来孟家蹭饭,今天几个,明天几个,跟排班似的,孟家如今每天午饭至少是两桌。

“萧兄,今儿下午先别增,我已经把第一本全画好了线稿,你看看行不行。”孟约这两天没怎么睡,又不能让自己总担心这担心那,于是美食绘本的进度大大提升。

大佬们一听:“要不也给我们瞧一眼?”

“回头再看戏,那可就没这趣味了。”

“嘁,我可不觉得戏台子上能把菜的色香味表现出来。”

孟约:嗯,这么说得把楼山雪弄来跟萧启学做菜,这样台上就直接上真功夫,到时候台上一炒菜,台下估计…连戏都没心思看?

这么一想,孟约就跟萧启说了说,然后问:“萧兄,你觉得这样成不成?”

“那是吃饭还是看戏,阿孟姑娘,你真想听我建议,那是回头台上都别出现炒菜的场景,菜做好端上去便是。刀工雕工等倒可以拿到戏台子上演一演,炒菜…不必,当然,若有一日阿孟姑娘说的电影能成,倒是可以考虑。”萧启是对自己和看戏的人负责,一年半载学出来,想做出能够写进故事里的美味,十分难,“不管是以后的戏文,还是阿孟姑娘现在正画着的绘本,皆会在事实之上有所虚构,因此,具相反不如让人自行想象来得更美妙。

“倒也是。”唱戏和做菜不好跨行,毕竟都是要下苦工夫的技能。

吃过饭,孟约去取绘本,大佬们思量再三,纠结无比地选择了不看,回头等宝云楼上戏时再慢慢欣赏。绘本这形式,喜欢的多是年岁轻一些的,大佬们还是更爱戏。

萧启接过绘本,打开一看:“改了?”

“嗯,萧兄看看这一稿是不是更有趣。”

“竟又是太祖…”完全不是嫌弃的语气,是粉丝再得见偶像的喜出望外语气。

孟约:我就知道太祖群众基础超级高,完全不用担心大家审美疲劳,就是不知道千百年后的学子们烦不烦。

#学子们:烦,又来了,吐艳,打鼓人的真爱肯定是太祖#

#太祖:别胡说,被听见了回家要跪键盘的好吗#

第三六零章 假如生活欺骗了你

孟约在参考“广大群众”的建议,用太祖为主角后,可以玩的梗多得没法形容,那是分分钟脑子里能蹦出一堆儿来。这些梗里,有一个让孟约第一时间想到,就嘿嘿嘿得不可自抑的梗——穿过《闺门令》再穿《菊下楼》,从女身再穿成“女身”,这是多么绝望的体验呀!

这很好地印证了那句话——假如生活欺骗了你,不要痛苦,不要绝望,因为明天生活还会继续欺骗你。

更绝望的是,明明穿成男儿身,却被当成女孩子养大,就是太祖再如何波平浪静一颗心,也会陷入疯狂的。至少免不了有点性格上的转变,比如化身吐槽小王子什么的。原本人家是靠内心的吐槽活下来的,如今光靠内心的吐槽已经不够了,于是逮着谁吐谁一脸。

以及,是的,为纪念钟爱的美食动漫,孟约将美食绘本的名字取作了《菊下楼》。另外,时下的重庆真有一个菊下楼,是一家专做川菜的饭馆,在川菜界也算是响当当的馆子。

萧启:“若是太祖泉下有知,有再好的胎也不会去投,必要等到你,跟你好好聊两句不可。”

这个孟约可一点不怕,真能黄泉相遇,还能谈一手“同是天涯穿越客”呢,再说太祖不但有戏,还爱戏:“如果我故事编得不好,太祖没准真会等着我,可我故事编得好多喜欢,太祖应该不会计较的。”

萧启一笑,接着翻下去,虽然只是线稿,只有前几张宴会的上了色,但萧启已经能看出整个故事是如何开始的:“一场旷古绝今的宴会,一个传承千载的美食家族,一间在码头的潮湿空气中飘摇欲坠的酒家,一个女装少年…这戏,很可以。”

“是吧,我就说很有意思。”

“倒确实有意思。”萧启翻看完,盯着孟约看好一会儿,摇头叹道,“你们这些擅长编故事的脑子都怎么长的?”

“你们这些擅长做菜的手都怎么长的?”

萧启不由失笑,把绘本递还给孟约:“可以,至少宴会上的陈设菜色摆盘都很合格,穿梭往来仆从侍女,及座中的食客都描绘得极好。仆从侍女个个神光奕奕,若真是个千载传承的美食家族,就得有这样一拨下人,不卑不亢,目带自豪。食客有闻香出神的,有双眼冒光的,有手执玉竹箸累细品咂的,因各人神色不同,画面十分真实,与我所见过的食客竟有相似。”

没有什么比被夸奖更能让人开怀的,孟约将绘本收好,复又琢磨着道:“写菊下楼不要紧吧,萧兄认不认得菊下楼的东家,帮我说一声。”

“这事简单,菊下楼的东家与我有数面之缘,去信一封他断没有不同意的道理,这要是明年《菊下楼》台上开唱,菊下楼岂不跟着沾光水涨船高。”萧启为学厨艺几乎走遍大明每一个角落,各地酒家凡数得上名的,他不是吃过就是比过,要么学过,这点人脉自然有。

“那美食家族就没个酒家名儿?”

“那样一个家族哪儿还需要这个,光凭姓氏就足够了。”

“这样一个家族如云一样随风散尽真没一点阴谋?”

“干嘛非要在阴谋,纯粹的意外不行啊,哪儿来那么多阴谋,呃…好吧,或许生活中不缺少阴谋,但一个美食绘本,要那么阴谋干嘛使。有句话说得好,别得罪医师,因为总有一天要落他手上,同样的也别得罪厨子,不然谁知道吃下去的是什么东西。”孟约觉得还不能得罪的有孩子的老师,因为孩子在人家手底下捏着呐。

这样说或许有点让人难受,换个说法就好——送孩子上学才知道孩子的班主任是认得但不是很熟的远亲,顿时你就觉得世界超级友好是吧。

萧启:她说得很有道理,我没法反驳。

“行吧,你好好画你的本子,我今儿先走。”萧启在孟家不远处租了间宅院,走着去也只需要半刻钟。

孟约道声“明儿再来”便捧着绘本往画室走,半道上仆妇行来,孟约问:“外间送了什么消息来没有,师兄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仆妇就是为这事来寻孟约:“方才门子递了话过来,道是省里的总督衙门已经赶过去,还有姑爷那边也差人递了消息回来,道是无事,请小姐别挂心。”

孟约怎么可能不挂心,《三醮》里,那是一个发展已经相当成熟的邪|教组织,洗脑功力是抚长离比照传|销的种种洗脑神功来设定的——那是一群根本不知道死字怎么写,也不怕丢掉性命,觉得为神教贡献一切,包括生命是一种无上的光荣,为神教牺牲将会进入神的国度,成为神的子民,享天地之寿,在极乐之国里快活似神仙。

“让人去给师兄递个消息,必需让他小心。”

孟约也不知道自己给杨廷礼的信会到什么程度,心里总是不踏实,再加上不多会儿又听到侍女说最近几日一入夜便会施行宵禁,她就更担心了。

在孟约担心得饭吃不下,觉睡不好的时候,王醴和卢宕正在林中烤野兔。有官军寻着了野蜂窝,抹过蜂蜜的烤野兔香飘十里,王醴和卢宕并肩坐在树下,拿煎饼卷兔肉和野菜。经过再次烤制的煎饼被细心地泼过一点水,不至于干得难以下咽,加上兔肉野菜和一些野生的香料,滋味相当可以。

“督军,总督衙门的官军已在十里之外。”

“来得正好,我这就前去迎接督抚。”卢宕本来要放火,结果总督衙门送来了口信,让他们按兵不动,不然卢宕早点火了,“重崖是在这等,还是一道前往?”

军政分家后,王醴委实可去可不去,王醴却丝毫迟疑没有,起身道:“自然同去。”

密林中也不好骑马,两人遂一路步行,不多时便遇到赶过来的督抚陆昌勋,陆昌勋不等卢宕和王醴躬身行礼,便直接开口问情况如何。卢宕细细作答后,陆昌勋道:“稍待片刻,火炮立时便安好。”

陆昌勋可舍不得自己的兵去送死,自然是拿火炮对攻,对方的火炮射程不如他们带来的,那还用考虑什么,能用火炮摆平的就别拿命去拼。

第三六一章 落草为寇,占山为王

大明官军与神教之间的战争,并不像孟约所担心的那样激烈,火炮一祭出来,战局便从一开始就一面倒,神教成员完全没有反抗之力。虽然不乏负隅顽抗之徒,但真正看到死亡一步一步降临,大部分人会因为陷入深深的恐惧之中,并在恐惧中迸发出前所未有的求生欲——蝼蚁尚且偷生,况乎人。

陆昌勋与卢宕并肩打扫战场,带领手下官军将还没能从生死存亡中缓过来的神教成员一一捆绑,并塞上嘴。塞上嘴是王醴建议的,避免胡言乱语动摇军心,毕竟他们中许多人的言语都非常具有煽动性,一旦他们缓过来便很可能出现这样的局面。

陆昌勋则是看着神教里那些十二三岁的少年人痛心疾首:“本该是成天思量着怎么跟师长打埋伏的年纪,现在可好,等闲的怕是扭不回来。”

“看着像是从哪里哄骗来的,或许寻着家人能好一些。”

“快别,这样的不调|教回来就放回家,回头要害了一家老小,还是我来想辙吧。”陆昌勋虽把麻烦捞在手里,却也头疼得很,肯定不能放军营里,得派专人管教,还得寻个有能耐的大贤大德,把这帮倒霉孩子给扭回来。

王醴:“孩子犯熊为哪般,多半是作业太少。”

卢宕:这不是阿孟姑娘绘本里的辞儿吗?

陆昌勋先是一怔,很快笑开道:“这话老夫赞同,想当年老夫就是因为作业太多,没犯成熊,不然没准这会儿不是落草为寇,就是占山为王。”

乖宝宝卢宕:“总督,这有什么区别?”

“自然有,前者是拜了头领做小弟,后者是自己当家做头领。可惜师长布置作业多,拉起来的人马,没出俩月就散了,写作业还写不过来,谁有工夫出去打打杀杀。”陆昌勋说得自己直乐,也是事已平定,才有这闲工夫谈笑。

王醴:莫明感觉今天是运气太好,而不是己方太强,敌方太弱。

陆昌勋一路笑着说当年勇下山,说着说着,就觉得这群倒霉孩子也没那么难搞。大明律法,年不满十六不纳入量刑范围,也有专门的管教所,类似于书院,仍是教书育人的地方,只不过是限制自由罢了。这三十余孩子单独寻个地方,关上几年,教好了再放其归家去便是,这样便可避免最初一段时间,这群倒霉孩子四处散播他们的胡言乱语。再派个心志坚毅的铁血教头…啊,不,教官,看不把这群倒霉孩子调|教得死去活来,再没工夫瞎胡闹。

这么想着,陆昌勋便这么同卢宕和王醴说,卢宕觉得这事可行,王醴思量片刻,觉得孟约至今每年还投钱进去的心学很适合来做这事。甚至,王醴觉着,幸亏神教没有泼云道长和陈恂博士这样的人,不然,恐怕早这股邪风早已吹遍朝野内外。

“泼云道长我倒认识,早些年在南京,常与泼云道长往来,既然重崖道可行,那我便去信试试。”

解决了熊孩子,余下的那些成年人,不管伤没伤残没残,都得投进大牢去,等待他们的,是起码二十年以上的牢饭,核心人物则更是难免一死。就是这些熊孩子,如果不受教,回头牢饭也不会省下来。

总督和督军衙门只管打胜仗抓人,余下的都交由省台,王醴因为参于其中,一并随官军前往开封。王醴只来得及回家邮孟约一面,告诉孟约他无事,并且要出一趟公差,大约十天半月的样子。孟约见到人好端端的,再听到己方并无伤亡,一颗心才算安稳下来:“师兄放心去开封,我和阿雝还有爹都会好好的。”

王醴笑看着孟约点头,伸手紧紧抱住他的小甜甜片刻,才松开手转身而去。

看着王醴的背景,孟约缓缓坐下,这事还不能算完,神教的核心人物并没有落网——因为这里仅仅只是神教的一个据点,甚至不是主要据点,如果是主要据点,绝对不止今天这样的火力。

这个神教,确实成功洗脑了不少人,这其中不乏王公勋贵,至皇室成员,直系的就那么几个,则幸亏是小的太小,大的太浪,根本没法洗脑:“应该也能反洗回去吧,但是感觉难度挺高的,看来只能看掸月道长他们在南京的道统之争了。”

孟约之所以知道“道统之争”是因为这是故事发展中某一个时期内的主要剧情,也是宪政的重要剧情之一。由全真教的几位道长开坛论道而始,慢慢地就变成了“道统之争”,这争端甚至比传说中的“九子夺嫡”还更惊心魂魄波谲云诡。

在孟约觉得,最近真的没什么好消息时,工学院大佬们在吃午饭时,特地给她捎来了一个大大的好消息:“真的?真的做成了吗?”

“这还能有假,下午你随我们一道去工学院,老罗这多半年来就没怎么安稳睡过,白天黑夜地苦磨,才终于有了点进展。老罗知道我们要来,特地叫我们顺道喊你一声,他太累,回去睡觉去了。”

孟约简直服了罗东非,这人是给点方向,就能跨越时间的壁垒啊,这比不给蹿天猴就上天还更令人惊叹。也许这世上真的有人生来就是为改变世界,为了推着整个时代,整个人类往前大步流星地飞起来。罗东非院士,完全就是这样一个人啊,虽然有许许多多人帮忙,但最终能做成一切,要归功于罗东非院士那颗永远不肯消停的科研心。

“这样的话,我有生之年就可以肖想一下彩色有声片了吧。”从黑白默片到彩色有声电影,感觉并没有太长时间,从胶片摄影到数字摄影也没有太长时间。但孟约觉得,胶片摄影更有温度,胶片摄影的时代里,美人温柔婉转,数字高清之下全靠精修,那样失了多少韵味啊。

“咦,这样的话,岂不是我还得想法搞搞剪辑?”

孟约还真没接触过这些,如果不是拿剪刀的这种剪辑,而是数字化剪辑程序,用电脑就能完成的,孟约还稍微会一点,至少知道程序怎么用,可让她拿剪刀…她倒是会剪窗花。

胶片电影怎么剪,啊不,剪应该好剪,怎么接?

完全没接触过这领域啊!

#你不是想得太多,就是想得太美,又或是想得太远#

第三六二章 媳妇讨得好,少奋斗三十年

天上不会凭空掉馅饼,罗马也不可能一天建成,所以孟约看到的仍然是只能被称为“原型机”的简陋雏形。虽然它确实能拍摄小短片,但也仅仅只是小短片而已,还不是一般的小和短,大约只能支持拍摄三十秒的小短片。孟约看到的约一分二十四秒的小短片是经过三次拍摄并进行剪接才得到的,完全不像她操心的那样,需要她来举剪刀。

拍摄的画面中,是没有上妆的楼山雨的武戏,一举一动气劲十足,因为上一回也看过小短片,孟约倒是不惊奇。不过,相较上回,这回的拍摄显得得更加纯熟,画面更好看,动作更流畅,将它还只有一分二十四秒的这个时间限制抛开,它完全就是旧电影中一个绝美的片段,楼山雨在掌镜的人手中美得让人几乎要窒息。

那一团氤氲的秋光打在楼山雨身上,随着他的一行一动绵长柔软地返照着,这就是传说中自带光圈,走到哪里都能在人群中被第一眼看到的存在啊——天生的明星架子。

“罗叔叔,你拍的吗?”

“我哪儿有这能耐,是梁助教拍的,别说,擅画画的人拍出来是不一样,比我上回那个要好多了。”孟约不来工学院的这段时间,不仅有了拍照技术一日千里的助教,胶片也有了极大的进展。

看着越来越像现代胶卷的胶片,孟约觉得即使看到彩色有声电影还很遥远,但黑白默片肯定不会再遥远,有声电影也不会太遥远。毕竟音箱已经有了是吧,现在只差录音设备,录音设备什么原理,孟约就真的一点头绪没有,虽然她向胡院士他们提过,应该有一件这样的东西,但具体什么样,她没法说清,胡院士他们也没法领悟到。

所以,孟约短期内是不抱期待的,这辈子能看上有声片就值了,想那么多也于事无补,毕竟她不会。

“罗叔叔,你做成了一件非常伟大的事。”一个伟大的,波澜壮阔的时代,就是由这样无数伟大的事件组成的。现代历史上这样的时期,孟约不曾经历过,也不知道经历者究竟也曾无比激动,还是成于汗水的积累,所以只有淡淡欣喜与骄傲,如同罗东非院士一般。

罗东非院士并不觉得这如何伟大,毕竟研究相机摄像机,都只是他研究其他项目间歇的个人爱好——罗东非院士的主要研究项目,是研究各种合金金属配方。当然,科学院哪个项目都不止一个人,研究合金配方的院士加起来有十几人,加上几十个助教和二百余学院,和一些辅助实验的操作工,整个合金项目约五百余人。

不管是钨丝还是水电厂,他们都一直做着默默无名的幕后英雄。

“终是死物,你觉得能做伟大的事,那便伟大。”罗东非院士激动的时候已经过去了,所以这时显得十分平静,不过看着心爱的作品,依旧像看着心爱的情人,温柔且含笑。

孟约:为什么我会忽然想到岛国的动作小电影?嗯,不管怎么样,那确实是能做伟大的事的东西。

“罗叔叔辛苦了,这些日子也不敢来打扰你,打明天起常来我家吃饭,萧厨王的手艺要不容错过。”罗东非院士说得轻描淡写,孟约却看着罗东非院士,觉得瘦了一大圈,应该想着给人家补回来。科研的生命,应该是越漫长越健康越好呀。

罗院士每每看着孟约,就觉得也应该有个养在身边别嫁太远的闺女,这么一想,孟院长真是人生赢家。有个这么乖的女儿在身边,嫁也没嫁太远,女婿还那么孝顺,就是在科研上再攀无数高峰,有些人生的高峰也注定爬不上去了呀。

好凄凉!

在罗院士觉得人生好凄凉的时候,开封的省台衙门里,也有人觉得人生好凄凉。

河南省的巡抚是晃光甫同门师弟,与王醴也算有点故交,遂在把带回的人拿下狱后,问了问王醴近来如何,又说起王醴刚满百日不久的儿子:“真姓孟啊,重崖倒是大气。”

陆昌勋摸着冒胡茬的下巴说:“能哄好老丈人最要紧,儿子姓什么都是儿子,重崖这老丈人是得哄好喽,看看如今的谯郡,岂能离得了老丈人帮衬。俗话说得好,媳妇讨得好,少奋斗三十年。”

卢宕:这是打鼓人戏里的说法,哪来的俗话说得好。

明明都不是孟家,都不是谯郡,却还是被秀一脸恩爱,卢宕真心觉得人生好凄凉。

王醴被调侃也不觉得这有什么,坦荡得很:“家岳是帮衬了不少,若非家岳,谯郡定不能有如今这般气象。”

在场众人:嘿,靠岳父还靠出优越感来了。

“看重崖精神得很,那行,一干‘神教’人等,皆交重崖去审。别耽误时间了,赶紧去,早点审个水落石出,早点回家去,别叫家里妻儿老小等太久不是。”

卢宕:该!

没错,秀恩爱就该是这样的下场。

王醴:…

这事也不是巡抚一拍脑袋就做出的决定,王醴历任职务,都与审案查案有关,王醴显然干得不错,不然不能到这位置上。省台这边不是没有合宜的人手,而是既然神教在悄然渗透,谁知道有没有渗透到省台衙门,还是用王醴稳妥一点。

之后,巡抚还特地找王醴私下说了两句:“以后别叫你家夫人拿陛下的御赐令符吓唬人了,来信就行,官家和首辅都曾关照过,太子殿下也曾找过我,因而…”

王醴赶紧表示他懂。

“行了,去吧,早点审出来早点回谯郡去。”

“是。”

待王醴要走时,巡抚又把他喊回来:“另有,早前几日,首辅给我来过信,提过一句,仿佛要将重崖升调回南京去,重崖这里要早做准备。”

王醴在亳州是有家有爱有儿子,上下一心,百姓力挺,干得不能更开心。这使得他觉得哪怕在亳州干一辈子,他也觉得没有什么好遗憾的,虽然他也曾有这样那样的野望。

“此际升调,祸福莫测,朝中之中,重崖想必也清楚,是以…万事小心为上。”

“多谢抚台,下官谨记在心。”

虽则没有什么好遗憾的,但野望仍在,他还要给闺女创造一个更好的世界等待她的降临呢。

第三六三章 最强梅菜扣肉

升调一事,虽王醴什么都还没看到,但巡抚言出,必有所依,王醴略一思量,便提笔写封书信着人送回谯郡去给孟约。不管怎么着,这事得先让孟约知道,日后真到要回南京时,也好有个心理准备。

王醴别的不操心,就担心孟老爷,眼下是孟约且好说,孟老爷只怕一天也离不得阿雝,小家伙现在就是孟老爷的全世界。别提南京和谯郡现在往来有多便捷,再便捷也不是回家就能见的事。

谯郡,孟约接到信时,孟老爷正在边上抱着阿雝逗,听到是王醴的信就问:“说什么时候回来,阿雝才这么点,哪有当爹的老不着家的。”

孟约道:“走的时候就说要十天半月,这才去呢,比起他爹,阿雝更稀罕外公,有外公就成了,阿雝说是吧。”

孟老爷也没去看信上写了些什么,闺女女婿之间甜甜腻腻的,孟老爷可不想去找扎眼:“也是,阿雝有外公就成,要爹干嘛使。”

看着孟老爷跟阿雝融洽无比的温馨画面,孟约心里直打鼓,不然她还是留在谯郡算了,她欠孟老爷一个闺女,怎么还都不为过。至于师兄,左右两地之间距离不远,想见当天动念当天就能见,大不了每隔一两天就往返一趟。

不多时,萧启过来,见孟约话比平时少,问她怎么回事,孟约就把自己的为难说出来,萧启笑道:“这为难什么,但凡令尊知道,便会让你带着阿雝随王重崖回南京去。夫妻两地分居不是个事,阿雝也离不得他爹,令尊素是疼你,便是舍不得你们,更多仍是为你计长远。”

“我就是不想这样啊,我爹这么疼我,总感觉无以为报,若连天天叫他见着我都不能,便会让我觉得我这女儿白当了。”虽然在阿雝出世后,她在孟老爷那里江湖地位略有下降,但孟老爷从来不负女控桂冠。

“难怪那群院士们私下总说该生个如阿孟姑娘一样的女儿留在身边一辈子,我现在能理解了。”萧启这辈子浪到现在,虽成了家,却还没孩子,跟妻子俩人游历山川遍尝美食,日子倒也过得十分痛快。

孟约:是,因为这个,我都想要画个单行本了,主题就是——对,我就是来骗你生女儿的。

“今儿做一道梅菜扣肉吧,记得幼年,每当年节或生辰时,家母就会亲自下厨做梅菜扣肉。不止做菜,还会给我们做梅菜扣肉包子,都道这道菜蒸了才正宗,家母做来却是先煮后蒸,更入味,也更有家的味道。”萧启说着,选一块上好五花肉,一切四块,冷水下锅炖煮,锅里加葱姜蒜和少许黄酒,中间把葱姜蒜捞出,避免煮烂,“这样一来,煮肉的汤还能留着用,做面或做汤都能用得上。”

肉煮到筷子能轻松扎透便算好了,取出来,用封缸酒酱油和少许白糖调匀,肉皮在酱料里腌一腌,腌到肉皮上色,拿出来风干,再上第二道,如此反复三遍才算完。这时坐油锅,将处理好的五花肉放进去,肉皮朝上炸到表皮呈枣红色取出扔进事先准备好的凉水锅里,这样肉皮才会呈常见的虎皮状。

梅干菜怕有沙,先在水里揉搓一遍捞出再用水漂两遍,拿肉汤略泡一泡,上锅下油入,梅干菜带汤一起下去,翻炒片刻。喜食辣的这时可以加入干辣椒碎加少许酱油冰糖调味,盐就不必再加了,梅干菜够咸,酱油也咸。这时从凉水里把泡好的扣肉取出来切开,只切肉不切破皮,这样回头好摆盘。炖到扣肉入味汤汁略收干后盛出,肉皮朝放碗里,梅干菜浇在肉上,梅菜扣肉就算做好了,这时只差最后一个步骤——上锅蒸。

“方才放了很多梅干菜,余下的边角料也在里边,这就能用来包梅干菜肉包,不过得额外加油,不然会很干。”一碗梅干菜扣肉的馅料,萧启直接下了两大勺油,炒菜的那种勺。

调好后放进冰窖里略冻一下再拿出来包包子,厨子帮忙发好了面,包包子也不用萧启动手。北方的厨子做包子,那都是一把好手,要几个褶就几个褶,包出来的包子又好看又白胖。

包子二次发酵后蒸出来一个个圆圆胖胖,里边的馅油润多汁,咸味恰好,喷香可口:“有一种很特殊的香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