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缸酒的香气,炸扣肉各地做法不一,各有各的长处,封缸酒在其香,且去腥解腻提味,较之其他做法,我更推崇在酱油中加封缸酒。”萧启说着,将蒸梅干菜扣肉的蒸笼从蒸锅上挪到保温的灶上。

共蒸了四碗,萧启留了一碗给厨房尝味,孟约自然也伸筷子尝了一口。肉质肥美,香味醇厚,封缸酒的香气绝对是最好的绿叶,在与肉和梅干菜的完美交融中承担了最佳配角的角色,吃下去让禁不住发出满足的赞叹:“吃到肉的人生,果然会更圆满一些啊!”

何况,是萧厨王做的梅菜扣肉,做法看似很平平无奇,就连萧启自己都说不是正统的梅菜扣肉做法,只不过是因带着家的滋味,所以才独特。但孟约吃着,依然感觉,萧启的厨艺出神入化,这是一道说不出哪里好吃,但吃到胃里,人生都会变得圆满起来的菜。

孟约:嗯,决定了,《菊下楼》的第三本就是梅菜扣肉专场,名字可以叫——最强梅菜扣肉。

在画最强扣肉之前,孟约得先把第二个绘本的线稿描出来,《菊下楼》的第二个绘本讲的是太祖进入风雨飘摇中的菊下楼,担负起振兴菊下楼的任务。太祖做为一个征服过世界又托生过女身的狠角色,当然不会走寻常套路了,即使条件所限,他也绝对不会以蛋炒饭这样的食物做为开端的,所以他用厨艺征服世界是从鱼面开始的。

菊下楼就在港口,最多最容易取得也最新鲜便宜的就是鱼,这是孟约和萧启商量的结果。

在孟约琢磨怎么画《菊下楼》第二本时,南京城里的宫墙内,御书房里,内阁与吏部官员正在就官员升迁任免进行奏对。王醴在其中不算显眼的,毕竟王醴治理地方的成绩有目共睹,要把他升调回南京本就在情理之中,不升调才显眼呢。

而升调的一干名单里,最显眼的是叶慎章。

#是的没错,我今天吃了梅干菜扣肉,所以写了梅干菜扣肉#

第三六四章 泪流不止,两眼通红

人叶慎章到地方,任凭怎么算也不足三年,那就免不了让人产生疑问,这人有什么能耐,足以打破既定的规则。宣庆帝问吏部,吏部用了一个让人想都想不到的理由——叶慎章与荣氏女的婚期在即,便是不足三年也先把人调回来再说,荣氏女因德音书院获得嘉奖,也使得不少牛鬼蛇神盯着这位经历了不少风风雨雨的女郎。

“诸公近来,想必也接了不少请托。”

各部大员最近确实接了不少请托,和荣氏女不无关系,其中荣氏女的姻缘便是重中之重。哪怕已经定亲,因早前传出要退亲的传闻,加之德音书院如今委实办得不错,荣氏女的姻缘自然为人所关注。

荣氏女这样的女子,不管历经过什么,总是抢手的,也就是太抢手了,让人为难。吏部思量着,便与内阁相商,终定下将叶慎章调回南京的决定,也不升迁,直接平调,当然南京的官和地方的官即使只是平调,也能算升迁。

“那就这样罢。”宣庆帝说着看一眼名单,王醴调通政司,任右通政一职,正四品,升一阶又进入中央,看来内阁也很看好王醴。宣庆帝看一眼杨廷礼,想着杨廷礼和孟约之间因话本结缘,不由一笑,王醴娶孟约可算是占老大便宜。

朝野内外能臣干吏不是没有,然而能出头者不过十之一二罢了,所以说王醴占便宜,至少早就在御前内阁留下名来。别小看这一点,内阁拨选年轻臣子,从来是一堆人里选那么一两个,有能力者比比皆是,这时候事先有个印象,比起没印象的来岂不是占了大便宜。

奏对罢,宣庆帝留下内阁诸公,亳州如今欣欣向荣,自然不能随意拨个人过去接手,一则应当能继续工学院共襄工事,二则谯郡水电工事等也要继续修建下去,三则能不冒进不贪功能踏踏实实把王醴制定好的治理之策施行下去。内阁也为这事与吏部商谈再三,然而到现在也没个结果,这就是为什么迟迟没有给王醴去调令的原因。

必需是亳州新任知府到任,王醴才能脱身回南京就任。

内阁辅臣刘淳风道:“臣倒有一人选,因母丧守制,而今正到期满,验封清吏司早几日将名单报上来,是微臣批的票。”

批票前总要翻翻卷宗,看看这人过往在哪里任职,吏考如何,可有什么政绩。刘淳风既然批了票,就自然看过了卷宗,所以才会有此举荐。

“卿且言。”

“原刑部员外郎邵子健。”

宣庆帝琢磨片刻,想起来,昔年城门敲登闻鼓,不仅督察院派出了王醴,刑部也派了邵康怀协理,是以宣庆帝有点印象:“诸公以为如何?”

邵康怀虽然出身寒门,但一步一个脚印走过来,也算踏踏实实,如今的毫州需要的不是一个打开局面的,而是需要一个能沿着前人脚印稳步向前行的。这时候,邵康怀便十分合适。内阁也不是全都对邵康怀没印象的,同在南京为官,便是再芝麻大小的官,也总有碰头的时候。

“臣无疑议,待调阅卷宗再核查一遍,若无问题,臣以为可以一试。”

“臣曾见过邵子健,听闻与王重崖颇有几分交情,两人曾同处理过河南道许多案件,是以臣以为,邵子健是稳妥之选。”能力或许并不能算十分出众,但维稳足够。

“明日先叫去内阁,若诸公看着可以,再命其御前奏对。”

“是,陛下。”

此时的谯郡,孟老爷已经听到风声,说是王醴要升调。工学院虽尽一般埋头搞研究的阿宅,但也总有点人脉门路能听到风风雨雨,孟老爷乍被告知,整个都懵的:“不至于吧,这才来亳州多久,刚升的知府,总得干几年吧。”

“诶,我这消息还能有错,要不院长你想想办法调回科学院去。”

孟老爷简直感觉像是被好多雷劈了几轮似的:“我回科学院能干什么,如今连农学院都要往这边迁,我要再回南京去,没准就只能管管院里的日常事务了,那还有什么意思。”

在工学院里,孟老爷虽然是院长,可其实真正管理日常事务的是程并,除非程并拿不了主意的事才会递到他这里来。但程并有孟老爷站在身后支持,工学院上下又没谁有争权的心,巴不得什么事不管呢,谁会去争权,如今程并大多都能做主,只有少少一些事务会烦到孟老爷这里来。

所以,孟老爷还很有时间干他爱干的事,就是罗院士的摄像机,还有孟老爷出力呢。

“诶,也是,院长要是到南京,咱们任院长非笑晕过去不可,老早就盼着有人能接过那一摊子事呢。”

是啊,因此更不能回南京去!

孟老爷想想,坐不住了,叫人备马,一路奔驰回家里。

孟老爷进家门时问仆妇孟约在哪,仆妇道:“小姐正和萧厨王在厨下折腾呢。”

孟老爷直接往厨下去,厨房这会儿正热火朝天准备着午饭呢,孟老爷进去的时候,屋里那叫一个呛人。自从家里安了排气扇,厨房里已经很久没闻过这么呛人的味儿了:“这是在做什么,这味儿呛死人。”

“姜辣凤爪。”孟约今早看到一堆鸡爪在厨下,遂问做什么,一听用来炖汤,顿时觉得这简直是在白瞎食材。她不喝鸡爪炖的汤,觉得怪怪的,鸡爪就应该做成泡椒凤爪,卤凤爪,盐焗凤爪,虎皮凤爪,姜辣凤爪之类的才对嘛!

一想到姜辣凤爪,孟约就立马想吃,冬天委实适合吃这个,能辣得人一身暖融融的。孟约说想吃,萧启一听是没做过的菜谱,遂二话不说答应下来当即开始准备。孟老爷进来的时候,萧启正在炒姜和辣椒,所以整个屋子都充满排气扇也排不干净的呛人辛辣味。

姜和干辣椒的结合,绝对是宇宙级辛辣,那种气味儿几乎能把人灵魂呛出窍。

“这么辣,能吃吗?”

“当然能吃了,可好吃了,爹今天怎么回这么早,饭菜还没好呢。”

这话不能提,一提孟老爷就怒目圆睁,可惜厨房里的空气太呛人,孟老爷的怒目圆睁才睁开,就被姜和辣椒呛成了泪眼汪汪:“为父刚听说,王重崖要升调回南京。”

孟约:哎哟我爹难过得哭成这样,这才听到呢这伤心到泪流不止,两眼通红,真到我们回南京的时候可怎么是好。

看来是真不能走,不能丢下家中孤苦老父亲啊!

#孟老爷:嗯,我闺女确实戏多#

第三六五章 霞举青云,步步通途

来王醴不分日夜审神教成员时,孟约就在谯郡不分昼夜哄她爹,孟老爷本来是一腔怒火的,但被哄着哄着气就顺了。不过,孟老爷很享受被闺女哄时的种种体验,所以十分顺溜地继续被哄,成天装得跟快要被气死了一样。

看着孟约每天说话的语气都格外柔和小心的样子,孟老爷不禁想起自家太太来,带着孟约去上了几柱香,叨叨半天后,孟老爷把孟约叫到书房,语重心长地道:“为父日后不能天天在你身旁盯着,你要自己小心,该教你的你都会了,该知道的你也没落下,也是时候让你自己去飞。年年,余事为父不担忧,唯担忧一事。”

“爹担心什么,师兄对我不够好么,还是爹到现在还是觉得他不够可靠?”孟约觉得当爹的还能操心什么,无非是女儿日子过得不痛快呗。

孟老爷却搁下茶盯着孟约半晌,愣没忍住白了她一眼:“虽你是我闺女,但说句公道话,重崖已算得可靠,另有,你还想他怎么对你好?”

孟约忍不住“啧啧啧”,看看这体嫌口正直,真不愧是亲爹:“平日里嫌他的是爹,眼下维护他的还是爹,都说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有趣,我觉着爹这岳父才是越看女婿越顺眼呢。”

这话题再不往回扯,就得歪到十万八千里地之外去,孟老爷忙止住话锋,道:“回了南京便要记住,官家是官家,太子是太子,首辅是首辅,别没轻没重。为父别的不担心,就担心你这一点,心里好似没数一样,见着杆子就敢往上爬,也不怕摔下来。”

孟约沉默片刻,慎重地点头:“爹,我知道的,你别担心。”

“得心里绷着弦才行。”

“嗯,我听爹的。”

“真听为父的,就好好同重崖过日子,好好教养阿雝,再添一两个孩子,别成天嘻嘻哈哈没个正形。你也不小了,凡事早该自己拿定主意,这一辈子且还长着,要走什么样的路,要怎么走,心里得有个主张。”孟老爷说罢叹气,哪怕孟约已经二十好几,在当爹的心里,仍是那个还没他膝盖高,总喜欢绕着他腿甜甜软软喊“爹爹”的小团子。

“好。”孟约说过好多遍要留在谯郡,起先孟老爷还点头,最近几天却坚定地让她领着阿雝随王醴回南京去。孟约知道,孟老爷其实更愿意她留在谯郡,但就像萧启说的那样,孟老爷愤怒一去便开始为她计长远。

“为父都没掉泪,你哭个什么劲儿。”

“我舍不得爹嘛。”孟约说着凑近孟老爷,抱着孟老爷手臂就是一通撒娇。孟约其实也没哭,就是眼眶有点泛红,孟老爷也一样红了眼。

父女俩对着看半晌,心里都挺难过,像这样的时候,在孟老爷这里,别的不用干,诅咒女婿就对了!

被诅咒的王醴正在牢中干着人人都不爱干的活——听审,动刑自有专人,自不必王醴动手,但那惨叫声…王醴不论在督察院还是在验封司干的都是内部审查的活计,基本用不到刑讯手段,所以王醴听着怪刺耳的。不过,就是再刺耳,王醴也不动如山地坐着。

刑讯人员并没有给王醴下马威的意思,对寻常人的刑讯手段和对通敌叛国组织邪|教的人的自然不同。只有意志被瓦解,精神全线崩溃之时,才是最佳的审问时机,形讯有刑讯的技巧,审问有审问的技巧。在刑讯人员尽展手段之后,便轮到王醴展现他的审问技巧。

不过是倒来倒回的一番审问,便问出个惊心动魄来:“速去告知巡抚与总督。”

那片山谷仅是一处据点,并非是神教真正所在,神教真正所在,他们这群仅被吸纳进据点的人大多并不知情。知道神教在什么地方的,山谷据点也只有三五人而已,这三五人中,还有不在据点里的,在牢狱中的教成员里,仅有一二人知情。

王醴视线扫向还未及审讯的神教成员,微微一笑,省台大狱的刑讯人员问是否要提审,王醴道:“不必了,我知道是谁。”

叮,你的好友,麦芽糖小公举·审讯小能手·王醴上线了。

当巡抚和总督至大狱时,王醴拿湿热的帕子擦着手,火光映在他脸上,活脱脱一个刚刚斩杀过千万人性命的嗜血狂魔。巡抚都被王醴给吓一跳,还是总督稳住了,问王醴:“如何,问出来了没有?”

刑讯人员在一边靠着墙,对王醴充满敬服,这人是光凭一张嘴,不废几言几语,就能把人说到崩溃的存在啊!这样的官员,怎么不是刑部的,听说是未来的内阁胚子,啧,此等人才,入阁多浪费。

巡抚缓过劲来,都不用问,只看属下一干刑讯官吏便知王醴不但问出来了,还审问得十分顺利:“所在何处?”

王醴擦手是因为打翻了灯油,省台大狱里如今还没通电呢,仍是用的油灯:“南阳府桐柏县以东。”

“嚯,还真会找地方。”桐柏县是道家的七十二福地之一,号称有三千山岳,无数秀峰。当然,在官方的卷宗记载上是有实数的,虽然不是每座山峰都有名儿,但有个方向做参照,再取来地图叫人指认,必能指出正确的地方来。

陆昌勋道:“消息确可信?”

不是陆昌勋要存疑,这些神教成员惯是嘴里天花乱坠,什么都敢往外说。

王醴已经擦好手,把已经凉了的手巾搁到一边道:“下官文不成武不就,也只这么一技之长。”

陆昌勋不由失笑:“不是不信你,委实是被那群倒霉孩子给烦的,从头到尾嘴里没一句实话。”

王醴:那就不仅是作业少的问题了,那是得少几顿胖揍。

桐柏亦属河南道辖,巡抚与总督便也不多言,当即号令各方点兵点将前往剿灭神教。

王醴亦打算前往,巡抚却道:“功劳少不了你的,但重崖该回谯郡了。吏部已着人往谯郡交接亳州府事务,不是今日便是明日,在此老夫先恭喜重崖高升,来日霞举青云,步步通途。”

陆昌勋拍着王醴的肩说:“好好干。”

这么快?

惊讶之余,王醴连忙躬身施礼称谢。

第三六六章 人世间千难万险,唯离别最苦

访邵康怀不是第一次来亳州,曾经的亳州码头,曾经的亳州驿,他都曾造访过。但再一次站在这片土上,站在亳州站外,邵康怀深深怀疑他不是抵达亳州,而是抵达了未来。

他乘坐的是下午的蒸汽机车,因路上耽搁片刻,抵达亳州站时已是月上中天。还在车上时,邵康怀便已经感受到这座城池的格外不同,点点灯光交错成的光焰映得天空都是明亮的,仿佛是神话传说中的不夜城,永远明亮如昼,永远人来人往川流不息。

邵康怀并吏部配给的两名属官站到亳州站外时,都被这座城池所折服,她仿佛是脖子上垂挂着明珠,珍宝满华衣的贵族淑媛,静静含笑,不言不语便使人满目明光:“王重崖之能,非吾能及啊!”

这不是仅仅有工学院就能办成的,光是其间方方面面协调之事,就万分麻烦。邵康怀亦有信心能把事做好,但不会这么快,也不会这么周到。自出车站,便能见到亳州百姓,多是眉目冲融,笑语相向,可见是真打心底里觉得日子好少忧思,才能至如此。

“走罢,先去投栈,今日夜已深,明天再去亳州衙拜会。”

“是。”

邵康怀在宝云楼畔投栈,这会儿宝云楼还在复演《疾风令》,首演是下午场,复演是晚场,邵康怀正好赶上,便也不睡了,同属官一道去看戏。楼上楼下满是人,哪怕这时夜已深,也丝毫不减热度。戏还没开堂,一干戏迷票友便在下边谈打鼓人。

“听说王知府要调回南京了。”

“哟,这事你怎么知道的。”

“我侄子在工学院上差,听闻这些天孟院长为这事,难过得很。”

“原来如此。”

“诶,一听阿孟姑娘要走,我心里头也难过得很,王知府亦是难得的好官,街上见着打招呼,王知府每每都笑着回应呢。不瞒你们说开始我还真有点怕,那张脸怪冷冽吓人的,没想是个温和近人的脾性。”

“哈哈哈哈哈…你们一说王知府的脸,我就想起阿孟姑娘那句小声嘀咕来。”

“什么,你什么时候连阿孟姑娘的小声嘀咕都能听见!”

“我店里新到一批上好宣纸,正好见着阿孟姑娘,便招呼她来店里看看,见着阿孟姑娘,我便随口问一句,打算什么时候再要个孩子。阿孟姑娘道还早着,这会儿阿雝才多大,我便说这回得生个闺女啊,不然王知府得多失望。”

“快别说生闺女这事,笑死我了…”

王重崖一心求女却得个大胖小子的事,不仅谯郡,南京也一样,提起来就乐呵呵,所以邵康怀不觉得奇怪。

“你却不知阿孟姑娘嘀咕的什么,她道,万一生个脸长得跟师兄的闺女怎么办,嫁不出去的。”

所有人:…

怔愣片刻后笑作一团,好些人眼泪都笑了出来,还有捧腹直不起腰来的:“哎哟喂,想想也是,不过若性子同阿孟姑娘一样,想必也不难嫁。”

“哈哈哈哈,别站着说话不腰疼,你想想你年少的时候慕的是什么。”

快到开戏时,台下戏迷票友中有人道:“虽故土难离,但我忽然想去南京定居了。”

“哎,人世间千难万险,唯离别最苦啊!”

话毕,戏台上有学徒上台告知台下,戏将开演,众人便不再感叹,齐齐看向台上,等着《疾风令》开演。

这时邵康怀在人群中苦恼:前任太能干,他这接任的不好干呐。

与此同时,王醴也回到了家中,孟约正抱着刚刚魔音穿脑罢,眼角还有泪花的阿雝批评教育:“你这么爱哭,将来没有女孩子喜欢的知道不知道,哪个女孩子会喜欢个爱哭男孩呀。你想想,你是更喜欢一个天天笑得无比可爱的小姑娘,还是一个天天哭得眼泪一把鼻涕一把的小姑娘。不就是没第一时间发现你尿了吗,你个小人儿还有洁癖,拉了就要换,谁一天到晚别的事不干光盯着你屁股看。”

已经治好了洁癖的王醴:果然是亲生的,连这都一模一样。

阿雝好似是知道在挨骂一样,挥着小手“啊啊”的叫唤,后来可能是知道王醴回来,乍着小手朝王醴。王醴遂走过去抱起他,坐到孟约身旁:“年年也担心得太早了些。”

“不早,想要变成一个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少年,从什么时候开始教起都不早。”孟约说着忍不住笑,见王醴身上还有湿气,便知他是刚回来先去洗了澡,“怎么不使人同我说你回来了,想给我惊喜吗?”

“是啊,惊不惊,喜不喜。”

孟约白他一眼道:“喜死了,光剩下惊还活着。”

王醴止不住“噗”地一声笑出来:“尽胡说,阿雝犯困了,抱他去睡吧。”

奶娘抱着阿雝一转身,孟约就冲王醴挤眉弄眼,王醴好笑地看着她,她便撅着嘴凑上来亲一口,复在他耳边轻轻吐气道:“郎君,日久未见,想我不想?”

“想死了。”

“呸。”

王醴大笑起身,弯腰抱了孟约往内屋去,孟约便“哎哟哟”地叫唤着。

良宵正是,恰好温存。

一夜过去,寒风吹彻,枝头的芙蓉花彻底被冻蔫,一朵朵挂在枝头像是耷着脑袋没精没神的样子,孟约也揉着腰耷着脑袋犯困:“今儿起这么早干嘛,就是升班也还远没到时辰呢。”

“今日接任亳州知府的同僚会来,我得提前过去,年年再多睡会儿,我去哄哄阿雝,你便不用起来哄他了。”小家伙早晚非得见见爹妈外公不可,不拘是谁,总得有个去抱一抱哄一哄,不然小家伙能一直哭嚎到有人去不可。

“嗯,师兄多穿件衣裳啊,外边冷呢。中午带人回来吃饭啊,我让厨下备好酒好菜招待新来的知府。”算是用美食贿赂贿赂,请新来的知府对亳州百姓好一些,对亳州温柔一些,不止亳州,整个时代都应当被温柔以待啊。

“好,睡吧。”

孟约乖乖躺回被窝,王醴给她掖好被角,看她良久,直到孟约困地撑不住闭上眼睛,王醴才含笑低头在她眼角轻吻一下。孟约咕哝一句什么,到底没睁眼,王醴将帐幔放下来遮去晨光,便起身出门。

哄罢阿雝,略吃点早饭,王醴方向衙署去,一路上,王醴都在猜测来的会是个什么样的同僚,结果到门口翻身下马时,见到邵康怀也正下马,两人视线一相交齐声笑出来:“重崖。”

“子健兄。”

王醴见到邵康怀,便安下一颗心来,到任地方,常被称作是父母官,王醴是到现在才知道何为父母官,原来他亦已存父母之心,爱亳州一如爱阿雝。

第三六七章 风化淳朴,民生安乐

敞邵康怀本就与王醴共事过,在南京也没少打交道,因而两人更好坐下来敞开谈。话里话外,邵康怀愈发能够清楚认识到,为什么这座城里的百姓如此拥戴王醴,皆因这位一府官长是当真对亳州深怀情感。

大约是娶了位亳州夫人的缘故?

虽出身寒门,但家境委实还算可以,家中亦和睦的邵康怀其实不能理解到王醴的情怀。在亳州,他有了家,有了孩子,还有满满一城“岳家亲戚”——人人都道他是毫州女婿嘛。这种拥有一个大家庭,且彼此间温情脉脉的融洽温馨,让王醴是怎么爱都嫌不够的。

“不瞒重崖,来谯郡之前,我还自信满满,但到谯郡之后便只剩下了安。重崖留给我一个大好亳州,我却不敢言有胜任之能,着实惭愧得紧。”邵康怀守制过后,还处理了亲妹子的和离事宜,这会儿略有点怀疑人生。

王醴却笑:“内阁即准,子健自然能担,快别谦虚,你我之间何需如此。”

邵康怀叹口气,略提了一句家中事:“结亲之事,本是你好我也好,一团和气为上,便有龃龉,也不至一拍两散,但…家妹委实在婆家没法做人,我亦无他法,只得将家妹接回。和离之事,至今难辩对错,只愿日后家妹不恨我便好。”

“谯郡风化淳朴,民生安乐,令妹若来安居,自能弥忘前尘。世间和离的女子不知凡几,再嫁高门幸福和乐者比比皆是,子健无需忧思太过。”王醴虽没举例,却把孟约最近念叨过几句的荣氏女给惦记起来,叶慎章不管行事作风如何,以其性情观之,的的确确是个良人。

“借重崖吉言,愿能如是。”

两人公事交接完,私事也谈毕,王醴便邀邵康怀家中吃午饭。邵康怀自然没拒绝的道理,再一听有厨王萧启,更是欣然应会,并请求带上同来的属官。王醴见状,并邀全衙上下,衙中官吏早就去过孟家吃饭,但肯定不能像大佬们似的天天去蹭饭。眼下借着新任知府的光,能上孟家蹭顿厨王的饭,简直不能更开心。

邵康怀这位新任知府,就这么默默无声地融入亳州府衙中,官吏们自然而然地与他谈起上次去孟家吃饭都吃了什么,萧厨王做了什么菜,滋味怎么样——有美食,什么都好说。谁说酒肉交情不是交情,对于热爱美食的大明百姓来说,酒肉之交最实在不过。

萧厨王今天心情不大好:专心造人没成果,伤心!

“今天煮粥吗,怎么这么多料?”

“今儿做八宝饭。”红枣莲子蜜桃干,花生葡萄山楂糕,加上糯米饭和豆沙正好八种,深含了早生儿女的殷殷期盼。蜜桃干就代表甜甜甜甜甜的闺女,萧启都想好了,以后要有个闺女小名就叫桃子。

这一腔想要闺女的心,半点不比王醴差,王醴好歹还没想到要给闺女取个什么小名大名儿呢,这位是连嫁妆都开始考虑起来了,哪怕他连孩子都还没影儿。

孟约:哦,萧厨王的八宝饭配料和平常常见的不一样啊,仿佛别有深意似的。

萧启就是伤心,手底下也有数,做出来的八宝饭果香扑鼻,酸甜适口,蜜桃干搁里边原本觉得怪,但一吃到嘴里就觉得完全是画龙点睛的神来一笔。

做罢八宝饭,萧启便没再动手,而是坐在一边默默吃八宝饭,孟约:“今儿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要紧事,就是…”

孟约:噢,不必说了,我知道,造人没成功。

“这种事不能急,我和师兄之前还担心得要死呢,结果该来自然来了。不过,也可以调理一番嘛,回头我把给我和师兄调理身体的大夫介绍给萧兄。”孟约现在满满一副过来人的口吻,压根记不起来,当初有多忧思重重。

“成。”之前是夫妻俩刻意不想要孩子,如今是想要了却没影儿,自然还是想稳妥点,找个大夫瞧瞧。有问题解决问题,没问题调养调养也是好的。

不多时,前边来传说客人都到了,孟约赶紧吩咐厨房,把准备好的菜肴按顺序上桌。先到的是大佬们,衙署的一众官吏只比大佬们慢一点,倒是好安排菜,一齐都上去,分桌而食,还方便互相认识一下。邵康怀会需要大佬们的帮衬,大佬们有时候也需要邵康怀给解决点问题,能提前认识,融洽地吃顿饭,那自然再好不过。

大家都挺开怀,除了没造人成功的萧厨王和越来越感觉到闺女和乖孙要离他而去的孟老爷。

好死不死,两人还坐一块,不用多说了,都懂,全在酒里。两人你一杯我一杯,连着干了好几壶酒,萧启道:“诶,想要个孩子怎么就那么难。”

孟老爷给萧启倒酒:“诶,生个闺女怎么就那么多操心事。”

萧启复又给孟老爷满上:“人呐,一辈子就这么点事,操心来操心去的,没个头啊!”

“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