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说要孩子干嘛使,尽替他们操心了。”

“就是。”

众人:这俩是一个没吃着葡萄说葡萄酸,一个是家里的葡萄叫人摘走了,也开始觉得酸,他们俩今天坐一块可真是绝妙至极。

孟约看王醴,王醴也挺难过,他亦不舍孟老爷啊,但让他张口叫孟约留下陪孟老爷,这却不行,他亦离不开小甜甜和阿雝。所以,在孟约的目光中,王醴只能默默举杯,也喝了一盏酒。

午饭罢,大佬们回工学院,官吏们亦各自散去,邵康怀同萧启一道走的,萧启被灌了个半醉,邵康怀要走时看见了,便提出顺道把萧启送回家去。遂只剩了一家四口相顾而坐,孟老爷怀里抱着刚睡好午觉出来的阿雝,半晌半晌叹气道:“行了,我也没这么离不得你们,该收拾赶紧收拾,既然邵知府已经到了,你们就早点去南京罢。”

孟约刚想张嘴,孟老爷就摆手阻止了她:“别说留在谯郡陪为父的话,为父不差你陪,真有心,常回谯郡便是。”

“是。”

打发走孟约和王醴,孟老爷抱着阿雝脸上满是不舍,他是不差闺女陪,可他差乖孙陪啊!

所以说,要女婿这种玩意儿干嘛使。

PS:下章就要回南京啦~

第三六八章 城中风浪深

这因怕离别,说不欲相送,真到要离别时,却清早起来,忙进忙出,指挥这吩咐那,生怕有一点疏漏。孟约在一旁静看片刻,侧脸看王醴:“师兄,这可怎么办?”

“实在不成,你再多留一段时间。”是多留一段时间,可不是就此留下,王醴看孟老爷这样心里也挺不好过的,可要孟约和阿雝长在谯郡,不能在他身边,那就不是挺不好过,是与末日无异。

孟老爷:“别在一旁小声嘀咕,院子再大为父也没老,还听得清,赶紧都去南京,别想东想西。”

昨天晚上,孟老爷是忽然就想通了——咱不就干这个的嘛,了不起赶紧把蒸汽机车的速度再提起来,待到只需小半天便能抵达时,就不会这么恨别离。再者工学院也不止蒸汽机车嘛,不是还有那会飞的玩意儿,指不定将来两地之间喝几盏茶就能抵达。

所以,即使是为了能和闺女乖孙之间能经常见得着面儿,也要努力钻研啊!

孟约忙凑到孟老爷身边儿去撒娇卖乖:“是我舍不得爹,爹不在我身边,我怎么办啊,吃饭都要不香的。”

虽然知道这话有水分,可孟老爷听着还是开心:“那正好,不是天天喊腰上长肉,胖一大圈,饭吃不香正好能把这一大圈再瘦回来。”

行李是早就收拾好的,提前装车运到车站去,往货车厢里一塞,着几个仆从守着便是。孟约和王醴需要随身携带的“行李”只有阿雝一个,这会儿小家伙还不知道要去刷对他来说还是新地图的南京呢,呀呀呀呀地在孟老爷怀中沉浸于他自己的小世界。

要说孟老爷最舍不得的,还是这人面儿都才刚看熟的阿雝,一想着阿雝不能第一时间喊他“阿公”,孟老爷的心就疼得跟被谁拧成了绳一样。一路把闺女乖孙还有那讨人厌碍人眼的女婿送到车站,孟老爷还是禁不住有些老泪纵横,孟老爷十分用力才将泪收住,道:“仍要记得为父同你说的话,别不经心,自己过日子,不经心便要栽跟头知不知道?”

“是,我听爹的,定日日挂在心头,如同日日都会念着爹一样。”

“还是别日日念着为父,有这工夫,不会坐蒸汽机车来一趟啊。”孟老爷说着,不舍地将阿雝抱给孟约,让他抱给女婿他是绝对不能干的,哪怕明知道这并没有什么不同。

“好,就为了家里那么多好吃的,我也得常回来。”萧启八成是爱上谯郡了,打算同夫人在谯郡定居,屋院都重新又置办了一处大的,道是要在谯郡扎根,从此又后就是谯郡人氏。萧启不走,厨子和厨娘都不想去南京了好么,最后还是孟约抱着阿雝一起可怜巴巴看袁娘子,袁娘子才心软同意跟她往南京的。

孟老爷瞪孟约一眼道:“外边风大,赶紧抱着阿雝上车去。”

孟约看一眼孟老爷,又看一眼王醴,琢磨着可能是她爹还有话要叮嘱王醴,便同仆妇侍女一道先登车。阿雝许是第一回接触这么广阔的世界,看到这么多新奇的事物,一双眼睛溜溜地转都转不过来,小小人儿自然也就不知道什么叫离愁。出门时喂过奶,这会儿本该犯嗜睡,结果精神得不得了。孟约见状,干脆让奶娘抱着在车厢里走动走动,公务车厢这会儿还没几个人,倒也不会妨碍到谁。

“阿孟姑娘这是就要回南京啊?”

“是啊。”

“回南京还画本子吧?”大家可是很关心这个事的,这关系到他们明年能不能准时看到他们殷殷期盼的开箱新戏。

“自然,不过今年绘本可能没法上市,书商这边换了新的雕版师傅,手艺倒是很精湛,就是活儿有些慢。书商急得嘴上冒泡,却也没法可想,这事本就是个慢工出细活的。”书商确实是急得冒泡,却不是为《菊下楼》而是为《巫山秘谱》,这玩意儿的旧版不能用了,得启用新版,偏新请的师傅做活精益求精,慢得让书商跳脚。一边是催书的,一边却是版出不来,书商自己也不肯降低印刷质量续用旧版,所以才会满嘴燎泡。

“这却不急,和开箱戏一块出也成嘛。”戏不爽约就足够了,看绘本的仍多是少年少女们和青年男女,年长一些的,还是对戏更感兴趣。

“那必然有。”孟约话音落下时,见王醴登车而来,再看向车窗外,孟老爷竟然已经转身离开。孟约还以为会出现朱大大《背影》里的情形呢,还在这想要怎么宽慰,“师兄把爹劝回去了?”

“嗯。”王醴说着朝奶娘伸手,抱过阿雝来坐下,阿雝这会儿大概是看累了,好乖地一会儿就睡着。睡着后,王醴将阿雝放进睡篮里由奶娘看着,他看一会儿坐回孟约身旁,长出了一口气。

孟约不由失笑:“爹同你说什么了?”

“就是我有个闺女,我也会想同女婿说的话。”王醴话是这样说,脸上的表情却格外地生无可恋。

孟约快要笑死,她大约也能猜得到啦,“你倒真向着爹。”

王醴:不然还能怎么着呢,娶了人闺女,总不能说都不让说吧,再说,没岳父,哪儿来的媳妇儿。

蒸汽机车一路向着南京驶,路上的风景,因秋意渐浓,天气渐寒而呈一片绚烂,在秋日晴澈的蓝天下格外迷人。起伏的山线,绵延的河流,丰收过后的田野,田野间还有稻子收割过后的秸秆香气随风徐来,轻轻唤醒人深藏在骨子里的喜悦,那或许是人类对于丰收从血脉里传承而来的踏实感——又能吃饱饱的啦。

“年年。”

“嗯,什么?”

“京城中现在风浪颇深,慎加小心。”

孟约:我懂,宪政已经开始了嘛。

“师兄也是。”

王醴点头,轻轻握住孟约的手,不管这列蒸汽机车终将把他引往何方,只要有孟约与他携手,那他的心便安稳了。心中安稳,才能从风雨之中辩明前行的道路,才可无虞地同大家并小家一道前往应去的前方。

我想,那会是一个很好的未来,以此,致我终将会降临这世间的小可爱。

第三六九章 整个南京城都攒着话

了南京站内,孟约一下车,首先奔合意楼的铺面去,买一包玫瑰鸭脯先吃了再说。久没吃到,可想得紧,除玫瑰鸭脯还有酱鸭腿和桂花茶,合意楼的桂花茶,必用新新鲜鲜的桂花,这时节已经没有新鲜桂花,用的是冰窖里取出来的冻桂花。且这茶除桂花什么也没有,独特在用的是雁泉水,泡的桂花也是精挑细选,秘诀是煮开晾凉,放六个时辰再卖。

桂花茶自带一股香甜味,根本不需加糖便能骗过人味觉,饮一口满是天然的甜丝丝的桂花味,这味道干花冲泡断没有的。合意楼无数饮品,四季各不一,但孟约最钟爱的特饮,仍只有这一年卖不了多久的桂花茶。

“这就是我喜欢南京的原因啊。”抱着桂花茶,在花香袅袅中,看古都南京被晚霞余晖涂抹成一片金黄,便感觉特别圆满充实。

王醴:“你喜欢南京的原因竟不是我?”

孟约:你这样我只能甩你一脸冷漠。

“天色已不早,我们还是早点回家吧。”孟约挺想看看泛园被王醴整成什么样的,毕竟为泛园扩建修缮一事,王醴被翻来覆去查好几遍嘛。

晚来风寒,是得早点回家去,王醴抱着阿雝的手拢了拢夹棉包袱,把阿雝裹得更严实些,方才出站登车。仆从们自有管事的安排,行李随后也自会妥妥当当送到家。

当马车驶入南京城幽凉的晚风中时,孟约径自看向车帘外,片刻后顾虑着阿雝,合上车帘对王醴道:“我们特地没告诉先生今天我们回来,先生回头会不会骂我们?”

王醴:“应当不至于,若是要骂,把阿雝塞到她怀里便是。”

“这办法好。”说到吕撷英,孟约便想到长江书院,想到德音书院,还有再过几天就要举行的婚礼,叶慎章和荣意将要开始他们人生的新篇章了呢。

一路回到长平里,孟约和王醴特地吩咐静悄悄地别惊动左邻右舍——主要是吕撷英夫妇。天色委实太晚,奔波一路他们也累,还是早些歇着,明天早上再想怎么赔罪吧。

待长夜过去,红日高升时,孟约和王醴起来,正要一块去瞅自家魔音穿脑的儿子时,发现吕撷英和卢昆阆并着炉子一家三口,齐齐一张冷漠脸在阿雝面前站着。

孟约:真不愧是一家三口,表情摆得一模一样。

“先生,卢先生,我回来了,哟…炉子都长这么高了,时间真是过得飞快呀。”孟约努力用炉子转视线和话题,虽然她知道这可能不会成功,但总要试试嘛。

“你还知道回来啊,你还记得我是你先生啊,你还认得我啊…既然记得也认得,干嘛昨儿晚上回来不知会一声,真是长本事了。”吕撷英还待继续说,却被孟约塞了个已经停止哭嚎的小团子,嗯,今天是只绵羊团子。

孟约:真的有用,万幸。

卢昆阆在一旁不由暗笑,卢树安见警报解除,立马乖乖上前问好。孟约和王醴早给准备好了礼物,卢树安已七岁,自能待人接物,接过礼忙温良无比地笑着道谢,圆圆的有点肉的小脸怎么看怎么招人,头上的软毛则让人想伸手揉他一顿。

“大名真是个雝雝喈喈的‘雝’字啊?”

“可不,都上户籍了呀。”

“笔划太多,回头学写名字的时候,肯定学一回哭一回。树安的名字这样简单,刚学字的时候,老长一段时间写树字都是一团墨。”这字不是意思不好,也不是其他,已经笔划多,要光看字,只怕好多人都念不对,“也罢,既然都上了户籍,日后取个简单的表字便是。”

吕撷英抱着阿雝细细打量片刻,道:“像阿孟,这好。”

卢昆阆止不住笑出声来:“你先生一直担心这孩子长得像重崖。”

王醴:…

孟约很想忍住的,但是怎么可能忍住嘛:“师兄,你别瞪我,我也没办法。”

几人笑作一团,片刻后把要去书院的卢树安送上马车,几人才坐下来。吕撷英也不讲别的,只把而今朝堂上种种暗涌略提一提,叫孟约和王醴经心点。至于王醴这时候进通政司为右通政是祸是福,吕撷英夫妇离朝堂远,也不好说,倒是吕撷英听她大兄提过一句:“家兄道,算是个稳妥去处,不过再稳妥的去处,也有不稳妥的变数,是以,多留个心眼。”

“是。”

吕撷英还得去长江书院上课,昨天安排好的,今天也不能临时推掉,为人师长不守信守时,怎么有脸要求学生守信守时,是以还是得去。连卢昆阆今天也有课,并没在泛园多待,叮嘱罢便登车各自去当班。

送走吕撷英夫妇,王醴便要准备去吏部缴职,然后去通政司领差。就连孟约也没法在家多待,回来了自然要去拜访外祖一家,舅舅舅妈表兄弟姐妹也久没见,自然得好好说说话。至之后,还有好些人得拜会的,宫里的宣庆和萧皇后,孟约还没想好要不要递帖子,毕竟她回来前孟老爷喊她绷着心里的弦,杨廷礼也曾说过“帝后终是帝后”的话。

风云跌宕的时候,还是得好好想周全再说。

拜方罢外祖一家,吃了午饭,孟约便顺便溜达到德麟班,老远桑班主一眼就把她从人堆里认出来,大喜过望地疾步走到她面前:“孟夫人可算是回南京了,我这是盼了又盼,等了又等,可把你给等回来。”

“我人没在南京,戏本还是照旧往德麟班送,在不在南京也没什么区别嘛。”

“区别大了,票友们每每看完戏见不着孟夫人,没法跟你好好说说对戏有什么看法说法。大家伙儿找不着你,便紧着来找我,可快把我为难死了。”桑班主说着,朝台上喊一声,“常老板,赶紧来,孟夫人在这儿呐。”

话音才落,常抱云便伸头出来瞅,一看见孟约,也不管脸上妆才画到一半,几步跃下台来。挺高的台子,常抱云却步覆间跟演戏似的翻腾,漂漂亮亮稳稳当当地站定在孟约面前:“阿孟姑娘,向年不见,可算把你盼来。”

总…总感觉,大家都有好多话想同她说呢。

整个南京城,都仿佛攒着话,好几年也没地方说,就等她回来。想想,叫人心里怕怕的——大家不会都在等着她回来,好把攒下来的槽都吐给她吧?

第三七零章 黑暗系后妈

疾事实证明孟约的担心是很有必要的,因为大家真的攒了很多槽,关于《疾风令》的槽还热乎无比呢!

据桑班主的归纳,戏这票友们最最最问得多的只有一个:“《疾风令》真是孟夫人以王知府为原型写的戏本?”

这个问题,孟约回答过无数次,她理所当然地把这归纳为吐槽——你是我们见过的唯一一个,能把赞歌唱成这样的,听说王知府为此被查好几轮呢,这真是…嫡嫡亲的夫人啊!

“当然是当然是,不管过程怎么样,结果能见人就行了是吧。再说我这样一写,大家不是印象很深刻,我师兄身正不怕影子斜,再查多少轮也没关系。再有,这以后,再有人谤他不是也谤不着了嘛。”孟约觉得,短期内,是没有人再会查王醴了,毕竟查这么多轮查下来,他依然如青山巍巍。

桑班主:这个问题算你勉强过关吧。

常抱云:“你这样把官场描写得波谲云诡,不怕官家揍你吗?”

孟约:“但最终还是正义战胜邪恶,这就足够了。得得得,别再说《疾风令》的事了,这都我去年画的,现在我在画《菊下楼》,你们别把我再扯回《疾风令》里去,你们总不会希望一个美食绘本里出现一个张以达吧。”

这话说得怪恐怖的,桑班主和常抱云哪还能再说下去,不然好端端美味喷香的美食绘本里,夹个张以达这样的苍蝇…还让不让人愉快看戏啦。

因为《菊下楼》戏本还在曹仲仑那里慢慢磨着,这会儿桑班主和常抱云还没瞅见戏本呢,所以也没什么好讲的。桑班主遂话锋一转,问起阿雝来:“何时孟夫人将令公子带来与我们瞧瞧,你嘀咕那话儿早传到南京来了,是以,我们都怪想看看令公子眉眼的。”

“什么话?”孟约这段时间忙活着呢,又是准备搬回谯郡,又是画本子,又是对付自家魔音穿脑的儿子,真没工夫上外边听取来自广大粉丝的声音。

“倘生闺女,面目似王知府,如何嫁得出去。”

孟约看着从台上,一个脑袋伸出来又缩回去,好似唯恐被她揪住似的:“这话儿哪来的?”

虽然她确实嘀咕过…

“算了,不计较这个,改日待天气好一些,我抱阿雝来与大家伙儿见面。不过现在就这么小一团,又能看出什么来,谁家的孩子不是一团可爱。”孟约说着看看时辰,德麟班快要上戏,孟约为避免被吐槽,赶紧告辞。

虽则桑班主和常抱云都想留孟约再说说话,但想着孟约既然回了南京,日后有的是说话的时候,便也都没留。至于孟约的急匆匆“跑路”,大家都非常有默契地视而不见,见了也不开口点出来,不然多尴尬呐。

马车沿着道儿往长平里回,路上要经过合意楼,孟约便叫停了车去买酱鸭和卤件儿,当季饮品点心,另要了三小罐辣椒酱。为让不爱吃甜口的人也能成为合意楼的忠实食客,几位大师傅合力研制出这款辣酱,据说得卖得非常火,只南京城里的店铺才有得卖,晚一点还会断货。

做为铁杆死粉,孟约拿到辣椒酱就打开拿赠送的小木勺尝了尝:“哟,有蚝汁的味道,还有上好的酱油,不似是黄豆酿的,倒像是黑豆酱油,余味带那么一丝丝甜。”

不是加了糖的甜味,蚝汁也不像是现代常见的蚝油那样厚重,入口感觉特别柔软。酱汁和辣椒碎被油融合在一起,似乎泼辣酱的是山茶油,后边还另加了芝麻油,大约都是生榨的,油味闻着十分含蓄,但吃下去满口的香气瞬间爆出来,像一颗一颗的香气分子在嘴里逐个炸开。

这一刻,孟约是真理解了为什么《小当家》里,吃到美食时,会是大片大片鲜花盛开。至于萧启,那位已臻化境,吃下去能看到的已经不是花草树木,而是大泽大岳,日月星辰…不然怎么能体现出厨王的X格呢。

“咳,感觉我已经走火入魔了。”就是尝口辣椒酱而已。

“小姐。”

“怎么了?”孟约把辣椒酱盖上盖,看向手里提着酱鸭过来的侍女。

“是荣小姐。”

孟约:荣意吗?

她探出头去往外看,果见了荣意,荣意也是乘车出来的,这样冷的天,便是王醴他们出行都坐车呢,非急事谁凉嗖嗖的天会骑马。荣意大约是出来取首饰的,在银楼前边呢,有个青年似乎是挡在了荣意和她的马车之间。

荣意没去看那青年,反视线越过道路不远不近地看向孟约,孟约想着,朝荣意挥挥手:“阿意。”

两人之间虽然到底没法好好继续来往,但旧日的交情也不是假的,荣意亦含笑相向:“阿孟回来了。”

人见了面,寒喧总是免不得的,孟约干脆上前几步,走到荣意面前:“还未恭喜阿意,不日便是大喜,祝愿阿意与良人白头偕老,永结同心。”

“多谢阿孟。”

经年未见,美人还是美人,眉间愁绪渐少,言笑浅浅,只见无限风姿。在他们说话时,那青年已经被银楼的店家着人驱赶开,左近不远便是应天府衙,委实没人好在这里捣乱。

见荣意已无事,孟约便与荣意道辞,孟约上马车后轻叹一口气。都说先苦后甜,要真的都能这样多好。

然而,荣意是女主啊,那怎么可能呢,抚长离那“黑暗系后妈”属性,注定了荣意没法这么容易步入美好新篇章:“所以,做为创作者,一定要对故事里的每一个角色都好一点,不然…也许真会存在这样一个世界,真会有这样一个人,一路增来苦难深重,简直是不让人活!”

孟约到家时,王醴已从通政司回来,通政使命他明日便去升班,大后天就是大朝会,王醴需得快点熟悉一番好上朝。王醴还领回了新发的官袍,除常见的常服公服礼服之外,还有一身军装。

干嘛发军装?

孟约不是很懂这什么梗。

不是通政司吗,难道要把师兄塞军营去?

不过好像和军装又有点区别。

第三七一章 精雕细琢,无一不美

一王醴的那套制服据说是新的常服制式,以前的常服仍然还沿用,王醴头一回领,每一款是四套,以后是每季按需申请,并非免费,是得收费的。

孟约盯着那套看着就很显身条的常服良久,小指在王醴手臂上勾了勾,道:“不如…穿来看看呀。”

低头看一眼手臂上的小手指,王醴刚要笑着答应,阿雝就来秀存在感,哭得那叫一个惊心动魄。王醴无奈地叹口气,捏一下孟约的脸道:“天还早着,我去看看阿雝,年年去换了衣裳罢,瞧你裙脚都湿了。”

裙脚上的是露水,应该是经过花园时沾上的,孟约将打湿的衣裳换下,另穿了家居的舒适衣装。阿雝这时自然已经不哭,小小一团的小人儿,被裹在毛绒绒的小黄鸭包袱里,跟只刚出壳没多久的小鸭仔似的。

“刚刚阿雝为什么哭?”

“大约是听到我们回来,没来抱他。”王醴心道,都说父子天生是冤家,看来真是,从小就知道怎么克他,

“正好,我看外边天还成,没起风,抱着园子走走,叫他瞧瞧自家什么样儿。再有,我也还没好好看过呢,正该好好看看。”昨天回来就睡,今天醒来就忙到现在才回,孟约也还没细瞧过泛园如今变成了什么样儿。

就是扩大,这她一时也没直观的认知,毕竟庭院深深,花木荫荫,要看全景致,认全自家屋院,非得亲往走一趟,四下看看不可。趁天色还早,粗略地看看,日后天长日久,再慢慢熟悉。

阿雝仿佛很喜欢午后的凉风,幽幽地旋着菊丛冷香而来,第二茬再开的桂花虽不如第一茬甜香浓酽,却也不失桂花应有的香气。小黄鸭眨着乌溜溜的眼睛四下看,看什么都新奇,看什么都仿佛像是打开新世界翻开新篇章。

夫妇俩领着儿子逛自家屋院没多会儿,吕撷英自长江书院长罢课回来,连家门都不进,往泛园来:“先生,你干嘛欲言又止的?”

吕撷英找孟约是想说《巫山秘谱》的事,可王醴在场呢,吕撷英觉得,她要是绘春宫,未必会想让自家郎君知道,所以话到嘴边复又咽下去:“你们俩先慢慢逛园子,好些地方,还是我和你卢先生的手笔。”

“感觉先生不是想说这个呢。”

“还不是为你的绘本,书商那里急得冒泡,特地托我问你一声,能不能分作三卷,出个重新雕版的精装本,说是力图精雕细琢无一不美。”吕撷英已经很隐晦了,特意没提是什么绘本。

但,王醴却听出来了,孟约画各种故事的绘本,除封面外,内页都是不套色的,只有《巫山秘谱》是例外。起先《巫山秘谱》第一版前几次印刷时也没套色,是后来书商看卖得火爆,专程请了响当当的大师调色套色:“上回的纸稍有一点洇色,墨倒不至于,就是染料挺明显,要是不能解决这个问题,不能作精装本计。”

吕撷英:…

孟约:感觉是有点怪怪的,我和师兄怎么说都很富情趣,我和先生单说也很正常,但三人一块就变得奇怪起来。

“是纸的问题罢,这回换了纸先试试,要是还洇就换成十成熟宣罢,别用半熟的。”孟约说着拉吕撷英去画室细谈,至于王醴,让他抱着小黄鸭继续狂自家园子罢。秘谱什么的话题,以后还是不要用来开群聊了,私下谈比较合适。

说到《巫山秘谱》,孟约就想转行,因为光这一本的收益加起来,就抵得上《疾风令》加《太祖秘史》加《乘云仙宗》的收益总和,而这三套绘本,是她明面儿上卖得最好的。那就可以想象到《巫山秘谱》的市场有多广阔,受欢迎程度有多高,说人手一本都不为过啊!

而今的人买书,但凡家中富余点,买书都是一买两三本,一本日常翻看,一本收藏,一本用来带出去与同好分享。《巫山秘谱》还有个功能,买来送人,送给将要结婚的新人,或者家里有将要结婚的孩子的长辈,虽然都是私下里悄悄进行,但此风颇盛。

“呶,你看看,这是新雕版后印出来的,这会才雕出这么几十页来,还是书商天天着急冒火催才有的。不过,到底慢工出细活,眼看着确实比上一版要精细许多。”

孟约翻开一看,立马被书商的壕气冲天惊呆:“内府绢?”

“用绢本不好印刷,这是新出的绢纸,看着很似是内府绢的质地,实事上仍是纸本。不过,这纸比内府绢也便宜不到哪儿去,要不是绢本印刷容易出问题,我看书商是真敢用内府绢。”再贵的内府绢,也抵挡不住书商一颗挣钱的火热之心呐。

别说,贵有贵的理由,感人的价格,和画面还原原画的程度及质感完全成正比:“我看行,就按书商说的做吧。”

送走吕撷英,孟约又接到曹仲仑送来的消息,约她明天上午去德麟班商谈《菊下楼》的戏本:“应该是已经写好一本,真不知道戏本会写成什么样儿。”

毕竟美食绘本好画,美食戏本却不好编,绘本好歹吃到美食时可以背景里画齐齐盛开的花朵,画不可思议的刀工,画各种各样震撼人心的食材,然而…这些都没法搬到戏台上去呀,又不是拍电视剧。就算是拍电视剧,那也有没法实现的,魔法一样的刀工,只存在于艺术加工里。

揣着这样的猜测,孟约第二天上午早早抵达德麟班,不想曹仲化比她还早:“曹先生怎么这么早,我还想我肯定来早了,没想你比我还早。”

“早点来这边才能吃着鲜虾云吞,你这会儿来,都已经吃不到了。”为了美食,起早一点算什么。

“曹先生要是吃过萧厨王做的鲜虾云吞,必会觉得余生再无所求,只求天天能吃一碗萧厨王的鲜虾云吞。”

这,曹仲仑真信:“可惜我没口福啊,我原准备去谯郡尝一尝,谁知道临时被事绊住。且不说这些,第一场的戏本在这儿,我挖空心思,费好大精神才把戏本写出来,起先还觉得好写,写了才知道,比之前的戏本加起来都难。”

孟约这时正在埋头看戏本,刚看几行就笑喷了…

第三七二章 世界那么好吃,为什么要毁灭她

孟约被人贴得最多的标签是戏多,到曹仲仑,孟约觉得他最多的标签应该是擅长加戏。

“曹先生,你这戏本真绝了。”孟约不由得拜服,《菊下楼》的戏加得真好,妙到孟约忍不住拍案称妙。

“你觉得成就好,我还怕这样大的改动,你会不喜。”《菊下楼》的第一个绘本,在孟约笔下是充满种种笑料,又同时夹杂喷香美味的。但戏本里没法表达出美味佳肴来,曹仲仑遂写了一个从《闺门令》里又穿《菊下楼》成女儿身,正觉生无可恋,差点要转化毁灭世界的太祖。

之所以说差点,是因为这个余姓美食世家仍然留存着一缕血脉未绝,在太祖满脑子想“我要如何毁灭这令人憎恶的世界”时,一股奇香飘来。顿时什么毁灭世界,什么生无可恋都被扔到天边,太祖恰如那句“垂死病中惊坐起”一般起身闻着奇香寻去,寻不着便逮着人“笑问香从何处来”。

当找到地方尝一口美味后,太祖会以一句“如此盛美世界,何其可爱”把他怕“毁灭世界计划”彻底踩进粪坑里。女儿身算什么,甚至于大X萌妹算什么,只要有美食,一切都可以商量,不就是让做女装少年嘛,多大点事。

节操诚可贵,底限价更高,若为美食故,二者皆可抛。

然后每天乖乖自己梳妆,还琢磨出梳头的一百零八种又好看又快的方法,拾掇完坐到桌前每天都觉得自己“美美哒”等着更美美哒美食上桌,并且,因为这样的生活生出感慨来——给个皇帝都不换,完全是快活胜神仙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