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仲仑戏加得最好的地方在,他搞出了一群太祖手下以“英魂”状态存在,最开始这群人还帮太祖想辙怎么毁灭世界,到后来只剩下了无尽的吐槽——还说要毁灭世界呢,果然,不该对他们陛下的节操抱什么期望。

太祖:你们不懂,老子那么辛苦拉队伍抗外族建立大明是为什么,就是为了吃饱吃好吃得安心舒畅,让所有人每天睁开眼后最大的烦恼不过是早上吃什么早点,中午吃什么美味佳肴,晚上怎么吃得又健康又美味。既然能坐下来安安稳稳吃吃吃,还是美味得不得了的吃吃吃,享受美食都来不及,哪有工夫去毁灭世界。

总结陈词:世界那么好吃,为什么要毁灭她。

英魂们:刚才说要毁灭世界的好像就是你吧!

第一场戏就是这样的,当然,除了吃吃吃外,还有关于那个美食世家的种种背景介绍,由太祖为什么非得男扮女装而引发去探索的。

实话说,这比孟约画的本子要爆笑十倍,少了那点令人口水欲滴的画面也就不是那么要紧了。

“这戏仍是得好好排,若不排好达不到预期的话,会失了许多滋味。”孟约搁下戏本,对这戏的未来开始有了点忧心。

桑班主这时才安排好戏班子里的活儿,同常抱云和另外两名台柱子到包间来,见孟约同曹仲仑没说话,皆一脸凝重,还以为戏本出了什么意外:“孟夫人,曹学士,二位这是怎么了?”

“没别的,戏本写好了,桑班主常大家与几位皆来瞧瞧,咱们商谈商谈该怎么排,该怎么演,唱词是不是还有要改的地方。”曹仲仑本来心里挺没底,但一看到常抱云,顿觉得十分稳妥,有这位在,什么戏也都能排得精彩绝伦。

桑班主同常抱云齐坐到戏本边上,逐字逐句看下去,先是开怀大笑,越看越止不住,但笑到后来神色也渐凝重。戏是好戏,词是好词,故事编得十分有趣,且很有戏,但这出戏确实很不好排。

桑班主看常抱云,请常抱云先说,常抱云思量再三道:“也不是不能排,得再请个人来。”

“谁?”

“请个好厨子,不说萧厨王,至少不能差太远。咱们都得好好尝尝绝妙美味,再听大厨好好说道说道,唯有门儿清了,才能把美味在表情眼神动作里演到位。这要是没尝过,委实没法演,毕竟我们寻常吃的,能称得上好吃的不少,可以说妙世美味当真鲜见。”常抱云说着,略一沉吟,又接着道,“戏台上菜肴也得摆,至少,这几场戏,我觉得桌上得是热乎美味的菜肴。最好是光凭香气,便能引得人饥肠辘辘,待过这场戏后,许就不必再这么精心安排。”

孟约:“萧厨王在谯郡,短时间里,估计请不动,不过,我可以问问萧厨王,请他帮我们荐个好厨子来。”

“这很可以,叫排戏的都尝尝,顺道看看怎么做出来的,台上总要略演一演,还是得好好长长见识才成。”桑班主思量着最好能把人请到德麟班来,这样方便安排。

听桑班主一说,孟约也觉得该这样:“写书信时多加一句,应当能有肯来的吧。”

凡大师,不管哪行哪业的大师,孟约想着可能都有点脾气,未必肯来,毕竟也不是给什么要紧的人做菜。

孟约的信去到谯郡,萧启一琢磨,把一位粤菜大师荐到孟约这里,这位大师还十分巧地就在南京,因其长孙出世,到南京已有小半月。萧启直接给这位大师去了封帖子,请这位大师若是愿出山,便帮衬一二,另叫孟约记得重重酬谢。

桑班主可财大气粗啦:“不成问题不成问题,随便大师开价,我都接着。”

这些年,德麟班可是挣得金银满仓,只要戏能排好,桑班主十分愿意多花银钱。桑班主自己也说,挣钱挣到现在,经营戏班就不是为挣钱了,谁还没点艺术上的崇高追求呢!

好比常抱云,能肆意攀登曲艺高峰,便是家资甚足,不然为吃口饭都点奔波忙碌,谁有工夫想什么登高峰。

粤菜大师姓冯名林,意外地随和,虽然官话说得不地道,人却十分地道,还是常抱云的戏迷,格外推崇常抱云的戏。见着常抱云后,先发了会儿迷弟的痴,然后才正经八百地取了戏本细细观看:“戏本是按着萧老弟的手艺去写的,我不一定能做到,只能勉力一试,要是做不好,诸位见谅。”

“多谢冯先生。”

好啦,大厨就位,《菊下楼》终于能得以正式排演。

第三七三章 岁月不曾饶过我,我也不曾饶过岁月

这日,秋光漾晴,湖水倾碧,是近几日来难得的好天气。天蓝得如同洗刷过一般剔透清澈,银可叶遍摇一地金黄,荣意与叶慎章婚礼,选在一处种满银杏的带湖庄园中举行。

大片大片的金黄,大片大片的碧绿湖水,和印着远山的蓝天交汇成一幅绝美的画卷。往来观礼的宾客脸上皆含笑意,荣意委实不容易,观礼的人中不管如何评价荣意,总大都希望这经历过不少磨难的女子日后能好好的把日子过舒坦。

——人家大喜的日子都不盼人点好,内心该有多阴暗呐,是吧。

孟约是和吕撷英一块到的,早上女方家中会先在这里摆宴,为的是答谢娘家人,还有酬谢荣意的故交好交,及德音书院上下。孟约和吕撷英同荣意都算有旧,自然也应邀前来,这会儿来的多是女子。

在这所名为杏园的园子里,孟约第一次见到了德音书院的女孩子们,她们极为符合这个时代的主流审美,清雅斯文,谈吐得体,温柔却也不失少女的天真活泼。虽然所学仍不过闺中女子当学的那些功课,但看得出来,她们很快乐,为能同样出门去读书,为能和同龄的女孩子一起读书而开怀,连笑容都格外灿烂。

不管怎么样,她们觉得幸福,觉得整个人生都更开阔,那就足够了。最好的生活,可能并不在于能拥有什么,而在于拥有这些会不会让人感觉到生来世上,是愉悦地活着,而不是苦捱岁月,被时光磋磨。

“先生,或许是我从前想岔了,她们这样也很好。”孟约觉得,那时候她觉得德音书院并非真正公平的学院,是出于她曾经受过男女无分的教育,所以才会觉得,德音书院是邪道,却却忽略了历史这条长流,必需得一步一步摸索着才能淌过去。

“是啊。”

特地向荣意道喜后,孟约同吕撷英在湖边坐下,宴席就摆在湖边。秋日的早晨虽有些冷,但因为今天太阳早早升起,且没有一丝雾气,风便自水上来,也十分轻柔,便反倒有些暖和。左近就座的皆是或熟或认识或有三两面交情的,一圈招呼打下来,也就到了开席的时候。

毕竟是早饭,以清淡为主,请的是粤菜厨师,孟约一尝这味儿就知道,是冯林的手艺。清淡入味,余味悠长,看似简简单单的早饭,从选材用料到刀工火候无一不精细。要说萧启偶尔粗犷起来还十分豪迈,冯林这位粤菜大厨却是看着粗粗犷犷一个,却处处细致精巧,不光外观还是味道都很得参宴女士的心。

“不知哪家厨子,这早点做得很用心。”吕撷英也是吃过好的,可这位粤菜大厨的手艺还是把她给征服了。

“是冯林冯先生。”

“哟,这名字我听过,早年我家大兄曾在两广任职过,当时这位冯先生应当就已经小有名气。”吕撷英说着托下巴叹气,“可惜美食不常有。”

孟约:“先生且莫叹气,美常必常有。”

“当真!”

“自然,回头同先生细说,阿意要出来了。”既然是谢宴,荣意当然会现身宴席,让孟约没想到的是,荣意居然用上了被工学院大佬们十分精准地命名的“扬声器”。

孟约想着荣意大约会一句话带过一路风雨,然后答谢大家,文辞修雅,妙语连珠。不想这在原著中并没有提,只用一句“早酬娘家午宴宾朋至黄昏为正礼”,所以孟约不知道荣意会怎么说,只能揣测揣测。

不想,荣意却不曾提一路风雨,只请大家伙儿高举杯,同喜乐,言语也十分直白朴实:“我这一生,虽则才不过二十几年,但却已能说此生已无遗憾。幼有亲朋呵护,少有鲜花掌声,至如今有德音书院,有待嫁良人,人这一生当有的,我都没有错过,足够了,谢诸位。”

孟约觉得最后这句话可能应该是——人这一生当有的,不当有的,我都没错过,足够了。

好似是现代网络上见过的那句话似的——岁月不曾饶过我,我也不曾饶过岁月。虽听着似乎挺无奈,但却也十分俏皮,且显得坦然又从容,面以岁月和岁月里必需面对的一切,这应当是一种挺不错的心态。

从袖袋里摸出小本子,孟约决定把这句俏皮话加到《菊下楼》里,当太祖身着女装,揽着镜子说这句话时,一定会笑喷所有人。笑喷之后,或许还会有点别的,戏就应该这样,在让人欢笑之余还存点绵绵不尽的回味,这也就…足够了。

她写的时候,吕撷英就在旁边看:“岁月不曾饶过我,我也不曾饶岁月…哈哈,你这话从哪儿得出来的。等会儿,这不是你用来记‘灵感’的小本子吗,打算用到新的绘本里去?”

灵感是孟约的说法,吕撷英认为是“临时有感”遂记之,应该叫“临感”。

“是啊,先生觉得怎么样?”

“挺好,虽直白却也有趣,啧,似乎越品咂,越有味道,是句好词。”

早饭吃罢,午饭还得继续吃,婚礼就是这样啊,一路吃吃吃,亲近点的从两天前就开始吃了呢。今天婚礼在即,三餐都是宴,凡有帖子的哪顿都不好落下。早饭吃得差不多,绕着湖散散步,回来就能吃午饭。

孟约还想着午饭吃饭得赶紧回家去抱阿雝,不然小家伙又得嚎,不想这还琢磨着呢,就见王醴抱着阿雝朝她走过来:“师兄?”

“奶娘仆妇皆没法,只能到衙门寻我,许是早上睡太晚你出门了,今天还没见着你,见了我也还不怎么消停。”王醴说罢,把裹成白绒绒带点粉色的小兔子抱给孟约。

阿雝一瞅见她妈,掉了会儿泪,然后果没再哭,不多时就打呵欠要睡,可能还嫌孟约今天身上穿的衣裳料子不够软和,嫌弃得很,一直动来动去的。王醴见状赶紧接过来,孟约“嘿”地一声,揉小家伙脸蛋一下道:“所以说儿子就是这样的,看着像没你不行,事实上他也就是意思意思让我们有种我们很重要的错觉。”

王醴不由失笑:“是啊,打小就会哄我们,将来长大怎么得了。”

“能哄女孩子开心也不错了,只要不处处留情就成。”

吕撷英:…

也未免操心得太早了点!

不知道为什么,感觉太阳的光线瞬间变大了,有些扎眼呢。

#终于可以秀回去啦,哈哈哈哈哈…#

第三七四章 能娶到师兄就足够了

至黄昏正礼正席,确实十分盛大,谓十里红妆丝毫不为过,荣氏嫁女自是陪嫁多多,这其中最让人移不开视线的,却是叶慎章下聘时送来的一尊羊脂玉仕女像。那尊仕女像,且不说本身质地如何,竟是同荣意一模一样的眉目神采。羊脂玉上有一点俏色微红,正好开在脸上,仿似霞飞,迎着天光一亮相,胜似道观中的神女。

江苏人可是见过好工的,和田的玉,苏州的工,天子脚下更是众多名家大师,随便一条小巷里翻翻找找,都能找出自名家手底下雕琢出来的玉器。不守小件的常见,大件的,料子好的并不多,毕竟大师也是要练手的嘛。

这尊仕女像出自苏州玉雕大师贺四之手,眉目之传神,与真人无异,虽是垂眉闭目,却仿能让人感觉到倘睁开眼会是一双何等神光湛湛的眼。光这尊仕女像的雕工就少说得一二年,且不说所费多说,光这份心就足够往来女士们羡慕的。

再说昏礼现场,万盏明灯碎如星辰点缀,白日里碧波漾漾倒映金黄银杏叶与碧蓝天空的湖水,此刻成了星波粼粼的银河,置身其间,已不知了是人间还是天上。在他人感叹着时,孟约却满是疑问:“居然能做出这么小的灯了?”

王醴道:“只要舍得花钱,工学院的院士们也不是食人间烟火的。”

孟约忍不住轻笑:“大约同从前杨首辅一样,君有八斗才教得,君有五千两也教得…噢,眼下又是首辅了,该长价成了五万两罢。”

“年年。”

“嗯。”孟约从银河的光中侧脸看王醴,如星辰的光带着水的波纹映在王醴脸上,不知为什么,孟约最近是越看王醴越觉得——我家师兄其实还是很耐看的。

唔,这得算多少眼美人?

美人?!

“今日首辅替官家带了句话,托我转达给你。”

“这可真够绕的,说什么?”

王醴亦同样看着灯下的孟约,道是灯下观美人,古人诚不欺我,华光之中的小甜甜,雀跃得仍似是刚从枇杷树上跳下来的。每到这时,王醴总是会觉得他做得还可以,让小甜甜依然仿如在闺中,丝毫未被磨圆了性情:“说你倘再不进宫去瞧他们,他们便要摆銮驾至泛园瞧你和阿雝。”

话说得孟约倒吸一口凉气:“我的天,可真能找事,行行行,我明儿就去。不过,师兄,我到底该怎么着呢,杨首辅也曾规劝我,爹也规劝我,让我时时绷着弦,想着官家毕竟是官家,殿下毕竟是殿下。”

这事对她来说太复杂太麻烦,依着她,要么再也不接触了,要么还该怎么怎么。让她思量着怎么把度拿捏好,真的略有点为难她,不是她想不着,而是她惯不用去思量这么麻烦的事。

王醴却温声道:“没事,年年随心即可。”

“那要是过线了呢?”现在她不是一个人,是一大家子人,还有那么多亲朋好友,大家伙儿都那么爱她,她得思量着顾全大家呀。

“年年要过了,不是还有我,我会拉你回来。”

孟约听完,莫明感动:“师兄,你真好,全天下再没有比你更好的良人啦。”

至少,对她来说,是这样的没错。

小甜甜就是这样甜的,领受他人的好时,总是充满感激,从来不将任何事当作理所当然。这样的小甜甜,如何不能使人总想多爱她一点,让她更甜。

吕撷英:算了,我已经不存在了。

卢昆阆去接炉子,这会儿还没到呢,吕撷英委实不想看到这俩人,却晃一圈回来,仍是看到这俩人在湖边星光与灯光并波光的倒影里深情对视,那情深得连路过的人都能掉一地鸡皮疙瘩:“你们俩消停点行不行。”

孟约:“先生从前当着我们,不就是这样的么,我这是有样学样呀。”

吕撷英:很好,你有理,你们可以继续了。

直到快开席,卢昆阆才领了炉子来,吕撷英逮着卢昆阆好一通粘乎,才算是把刚才上身的鸡皮疙瘩都扔开。天际烟花绽放时,昏礼开始,无数鲜花铺地,更有不知如何培育出的紫藤花,密密地如瀑布般垂挂。最多的是兰花,倾倒了半车在湖面上,是以虽香风时来却不俗,反而十分淡雅。

鲜花不知用了多少,灯不知用了多少,荣意身上的嫁衣更是坠满宝石,灿灿生光,在灯下一行一动间,可谓流光溢彩,观之满眼宝光。拜堂时,漫天都飘着花瓣,粉的红的紫的黄的,浪漫得让在场女士移不开视线。不管是结婚的还是没结婚的,就是孟约这样吃过见过的,都不由得感叹,叶慎章真是玩得一手好玛丽苏。

如此浪漫场景,岂能不俘获无数女士,甭管八岁还是八十岁的女人,胸腔里跳动的心脏都永远饱含少女般的憧憬——这便是少女心啦。双方皆无高堂,拜过天地,便只拜了族中长辈便送入洞房。

新人进了洞房,宴席便正式开始。

这两年渐流行男女混坐,当然未婚男女仍是分桌而坐,不过却能同场,常见有少男少女遥遥地羞羞地暗中悄看一两眼。孟约围观得正开心的时候,听到同桌的一位女士捧着脸感叹道:“叶诚亮委实是个难得的良人啊!”

女士旁边的郎君道:“算什么,不就是花多点灯多点,我们举行昏礼的时候,不是还没灯嘛。”

“那也没见你给我花呀。”

某郎君:…

孟约默默给这位郎君加上内心吐槽——算了,争不过,还是吃吧。

王醴:“年年,是否也有此遗憾?”

孟约:“我没有啊,能娶到师兄就足够了,别的都不需要。”

王醴对“入赘”这个话题高度免疫,在谯郡还听得少了,他要在意这早该气疯。入赘就入赘呗,他是完全没所谓的,被调侃也不过一笑置之。

某郎君:“你听听人家。”

女郎:“你要肯嫁给我,我也可以别的都不需要,那你肯嫁我吗?”

某郎君幽怨地看孟约和王醴,一切尽在不言中。

“师兄,吃菜吃菜。”不要再说话破坏人家家庭和谐啦。

愉快地婚宴过后,就轮到孟约幽怨地琢磨,明天进宫该怎么整了。王醴让她随意,她觉得自己还是得经心,不能真到让王醴拉她的时候。

第三七五章 差钱还是差人

带阿雝进宫去给帝后围观,孟约反倒没什么压力,大明天子的后|宫,绝大多数都只一位皇后,没那么些后妃之间勾心斗角的是是非非,孩子至少是顶顶安全的。她自己倒也不是不安全,是没想好该怎么面对,说来这几年也鲜少见,只书信往来,近一年多书信往来也少了很多,从前书信多是因为朱载宥。

说起来,朱载宥这一去,不觉得也俩月了,不知这孩子在海上怎么样。

苦恼一整夜后,孟约清早起来,对着铜镜长长叹一口气后,决定原先怎么还怎么罢,那二位也不是想不见就能不见的。依然按照自己舒坦来,只是心里得时时记住这是大明一把手,皇帝两个字概念太抽象,电影电视里的又巨多只要美人不要江山的反面教材,孟约决定把宣庆帝当作国家主席,只有这样,她心里的弦才能绷住。

不多时,奶妈抱了阿雝过来,孟约哄他一会儿,便在橱前愣神:“师兄,今儿是照旧给阿雝裹这些毛绒绒的,还是给阿雝换个普通的包袱?”

“你得先想想有普通包袱吗?”自从大家儿都觉得有趣后,阿雝的包袱就全成了毛绒绒的各种胖胖软软小动物,王醴无力挣扎,只能由着去。他唯一能为儿子做的,就是把那些相片全部都藏得深一点再深一点,避免日后长大了被拿出来“欣赏”。

孟约支着下巴上下一看:“哦,是没有普通的,那就小猪吧。”

一只软绵绵的粉色小猪,短短的绒毛,内边充的是上好新疆棉花,弹得蓬松极了,包在里边真跟只小猪一样。这件是新制出来的,孟约画绘本没灵感时,多半都是在缝纫机前鼓捣这些软软萌萌的包袱,自己画图,和绣娘一起商量怎么裁剪,怎么缝制。

王醴看一眼新鲜出炉的“小猪包子”,默默移开视线:儿子就是用来玩的,不能玩,生他干嘛。

今天有朝会,正好一家子能一块出门,看天色还早,孟约就说在巷子里走走散散步。走到孟园门前时,孟约在门口站了站,王醴当她是在想孟老爷,孟约却叹口气说:“本想着把四只狗留给爹,好陪着爹,现在想着真该带两只回来,每天一到孟园门口,就觉得四只狗不知道会从什么地方钻出来绕着我的腿打转。”

“四只狗年岁都不小了,让他们在谯郡待着罢,谯郡屋阔,够他们耍,在长平里总不免要拴一拴。”

“也是。”

走到巷口,一家三口才登上马车,到宫门前时,王醴就得下车,但孟约和阿雝却可以乘坐马车直接往后|宫方向去。马车停下后,还得走一段路堵到坤宁宫,仍是早些年见过的皇后的女官任晴过来迎接。

因抱着阿雝,也不好乘辇,好在路也不算远,便这么直接走过去。孟约到坤宁宫时,四岁的明章公主正在晨读,念的是《千字文》,陪着一块读的竟然是宣庆帝。

“陛下,今天不是要早朝吗?”

“还早着呐,两刻钟后才是早朝的时辰。”宣庆帝说着看向孟约怀里,“你这给孩子裹的什么…啧,不愧是打鼓人,给孩子裹个包袱都全是戏。”

萧皇后则扶住欲行礼的孟约:“行了,抱着阿雝呢,可别摔着他。”

萧皇后和宣庆帝齐齐凑到阿雝面前来,仔仔细细地打量几眼,宣庆帝道:“像阿孟,挺好,日后定玉树临风仪表堂堂。”

“借陛下吉言。”

“听闻王重崖极想要个女儿,我亦盼着你们生个女儿呢,将来好同阿宽作亲啊。”萧皇后是真的这么想过。

反正生的是个儿子,管萧皇后原来怎么想都没关系,孟约笑道:“我还可惜载章比阿雝大呢,不然正好讨来做媳妇。”

瞬间宣庆帝就看阿雝很不顺眼了——想娶他的小公主的都该下大牢关一辈子别出来。

萧皇后瞅瞅宣庆帝的表情,可不会说“大点没关系,也好作亲”之类的话,不然这当爹的能现场表演什么叫翻脸无情:“陛下,该准备准备去上朝了,不然杨首辅又要来催你。”

一听这,宣庆帝只得舍下心心爱爱的小公主,登上御辇去升朝。

萧皇后喊孟约来是真有事,轻月坊管这么些年,也该交还她手里,另有,萧皇后还想同孟约商谈商谈弄个制内衣的作坊的事。萧皇后这几年穿下来,是真感觉出来好处了,遂想着自家有个女儿,天下间有千千万万女儿家,既然好便推向天下,叫天下女儿家都受益。

“我倒早就想做了,只是手头事多,要不我提供几张图纸,内衣总是万变不离其宗,无非是在基础上加以装饰,或修改尺寸以合身。”成衣坊里既然能卖肚兜和贴身衣物,那卖个胸衣和**也没什么。

“也成,我给你寻个好买主。”萧皇后事也不少,她也兼顾不到,思来想去还是寻个妥帖的人更好。

这还只是带搭着说的事,真正的正经事,是朱载宥来信了,经由海上传来的信几经周折才到南京。朱载宥写信的时候,已经到访过外洋一处小国,因是小国便没有什么“大明文化交流月”,改成了“大明文化交流周”,经由在小国展开的“大明文化交流周”,朱载宥产生许多感慨,也产生许多想法。

书信中,有一小段是特别写给孟约的,问孟约她曾说过的电影,是不是能早日问世。

孟约:“这会儿才能拍个一刻钟以内的小短片,电影委实还没到能拍的时候。”

硬件软件都不具备,孟约倒是画了许多分镜,这是她从前在现代干过的活,她在画室画累了绘本的间歇,也不止会画春宫,偶尔会画画分镜。倒也设想过某天当当导演,掌掌镜,拍个小短片什么的,但按她想那应该是十年二十年以后的事。这么想她都已经觉得够异想天开了,没想到朱载宥更加异想天开,小孩子果然敢想。

“阿宥这么大以来,第一次这么迫切地想要做成一件事,为人父母,总想着能帮一点是一点。工学院那边是差什么,差钱还是差人,不管差什么,我和官家都愿倾尽全力。”

孟约:科研虽然没钱没人不行,可也不光是钱和人的事吧?

“我去信问问罗院士吧。”

“好,多谢阿孟。”

这却也不当谢,要谢也不是谢她,不过孟约有点奇怪,为什么不干脆下个旨意呢?

萧皇后微笑:“怕下旨意没能促成此事,反而叫院士们手忙脚乱啊。”

孟约:“好吧,那我问问看。”

第三七六章 当初是她想不开

中午自然要留饭,宣庆帝今天一直到将午饭时还没下朝,今天是大朝会,许是所奏颇多,不然一般都会在十一点之前结束。宣庆帝下朝后往坤宁宫来,一脸疲惫地坐下后,居然抓了个万事不求人在那挠痒,那动作神态,跟孟约小时候见过的隔壁大爷差不离。

孟约:这还让我怎么拿你当国家主席,好歹,别当着我面儿啊!

好吧,人设这种东西可能就是用来崩掉的。

“陛下,我还在这呢。”注意点形象行不行,这让人家只想给默默贴吐槽弹幕,根本没法绷什么弦。

宣庆帝:“看到了,那么大个人站那,我还能当没看到不成。”

萧皇后也是一脸无奈,也是没法儿,她家陛下私底下就是这么个样,根本不可能维持什么圣明天子的人君形象。

宣庆帝挠完痒,放下万事不求人,一副从里到外都轻松的表情,透着那么的神清气爽:“我把王重崖留在前边和通政使一块整理奏疏,回头自有饭辙,稍后我命人去留他片刻,叫你们一道回去。”

“好,谢陛下。”

虽然孟约言语上更客气,但举止神情态度上和从前根本没区别,宣庆帝和萧皇后便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大一样。人嘛,久没见,生疏了,客气一些也在情理之中:“你嫂子同你说了阿宥的书信罢?”

“讲过的。”

“我已与科学院任院长谈过,请其网罗良才,银钱方面工学院已不经科学院划剥,因而不能通过科学院。便劳阿孟去信问一问,看是明路下去,还是由阿孟转交。”虽说小公主才是真爱,但儿子也是自己的,儿子十几年来头一回这么迫切想做成一件事,宣庆帝自也倾力而为。

怎么可能由她转交,孟约毫不犹豫摇头:“工学院的院士们现在已经不肯收我钱了,天天上我家吃饭呢,有时候请他们帮忙,他们宁可自己掏钱,也不让我费一分一厘。”

萧皇后与宣庆帝道:“还是让阿彰去吧,他眼下不是正在去谯郡的路上么,叫他出面,这事才正好。院士们见惯他,也不会因此乱了手脚。”

宣庆帝寻思这样挺好,便点头:“那就叫阿彰吧,不过阿孟还是得多想想办法,便是机器能做出来,这电影不还得人来做。既然电影是你提的,那你必心里有成算,现在慢慢琢磨着去,待到机器做成,便好开始制作电影。”

孟约:制作这个词儿好精准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