仔细想想,自从穿越后,她好像就一直致力于给自己挖坑。

第三八六章 我真是杞人忧天

杨廷礼这段时间哪有什么闲工夫能恰叫孟约赶上,不过是瞧着孟约递来的帖子,像是有什么事关生死的关窍,便就赶紧把事料理好,与同僚告个罪赶着回家来。

他回家时,孟约早已经到了,管家把孟约安排在正开着腊梅花的园子里,仆妇已经摆开茶点,孟约却坐在那长吁短叹,一点吃喝的心思都没有。杨廷礼哪见孟约这样愁过,打因戏结识起,孟约就是个天塌下来也从不犯愁的性子。

“阿孟姑娘,怎么回事?”

孟约:我还没想好怎么说呢。

杨廷礼比预期的回来得更早,孟约还在琢磨辞儿呢,满心愁苦地看着杨廷礼,孟约好半会儿才深叹一口气道:“我还没想好该怎么说。”

杨廷礼还当她要说什么天大的事,结果她来这么一句,把人给吊得上气不接下气,杨廷礼若是身体差些,只怕早一口气背过去:“那你慢慢想,待会儿还有人来。”

孟约遂问是谁,杨廷礼说你认识,孟约一听还真认识,卢昆阆的长兄卢员峤。卢员峤虽出身门阀,仕途也历经过波折,但如今走得十分顺风顺水。孟约听着就随口问一句卢员峤来干嘛。

“官家欲重用,命我与其一谈。”

“卢伯伯是门阀出身,官家这时候重用,是要…”用其为宪政出力。

“看来《疾风令》没白写,这船说不好是会扬帆万里,还是一时风光,便是官家自己也未能肯定。是以,官家也不勉强,肯不肯登这船,全看他们如何抉择。”杨廷礼也不避讳,这也不是什么秘而不宣的事,而是大家伙儿都已经心照不宣的事。

孟约:什么?那我岂不是白担心了,诶,我真是杞人忧天啊!

“想好没?”

“我想好了,而且想通了。”

杨廷礼怎么忍都没能忍住,狠狠瞪孟约一眼:“行了,也别说你想好什么想通什么,赶紧哪来的回哪去,别坐这气我,气坏了我小心官家找你拼命。”

这会儿,杨廷礼对宣庆帝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孟约连忙起身,茶都不喝一口便脚底抹油。临到月亮门洞下边时,回首递个笑脸道:“萧厨王让人给我送了点心盒子来,我给管家了,回头记得吃啊。”

“算你还识趣,行了,赶紧走。”

孟约放下心中一桩大事,松松快快地哼着歌出仰园,在外头还遇到了卢员峤,特欢腾地同人挥手打招呼。闹得卢员峤在门口盯着孟约的马车良久,踏上泛园的台阶时还问身边人:“她同我也没怎么见过面儿吧,怎么透着这般亲近。”

仆从哪知道怎么回事,仆从只知道在内心默默尖叫:啊啊啊啊啊…我刚刚见到打鼓人啦,活生生的,会笑会哼歌,还会特别欢快同人挥手打招呼的。

孟约这时已登上马车返家,心情一放松,整个人从里到外都舒坦了。这时候也有心情想《菊下楼》,也有工夫琢磨戏剧文学课的讲义。上一回文学课讲了些什么玩意儿,孟约至今不愿回头多想,只能从下堂课开始,好生同女孩子人谈一谈,如何编故事。

叫孟约来说,也简单,她从前也没琢磨过这回事,抄着梗抄着套路抄着构思,慢慢的自然就能写出自己的东西来了。

“眼瞅着又快过年啦,《菊下楼》上元日就要开演,我这才画四本呢。”但愿烦恼没有了,灵感这小妖精又肯回头来宠爱她。其实别说灵感,只要没烦恼挂心,就感觉能坐下来好好动笔。

回到家中,孟约并没有着手画《菊下楼》,而是先把讲义搞定。

王醴这天回来得早,孟约写完讲义正好给他过过眼,她自己则磨了一盒宝光松烟,用细细长长的狼毫勾线笔在雪涛宣上勾勒着人物线条。王醴给她修改好讲义,遂又过来瞧她的画:“这就开始以科研的方式做菜了?”

“都已经第五本,既然菊下楼已经在前四本里小有名气,自然应该让太祖发展一下个人爱好,不然太祖要生无可恋的。”是的,是时候搞点事情啦,所以当然要开始让太祖开始弄他的精确美食研究。

在科学狂人眼里,一切都是可以量化成数据的,太祖也肯定有这样的能耐,所以让太祖用这样的精神去做美食,那再贴切不过。通过研究美食,还可以研究大数据,随着季节变换气候变化而产生的口味上的不同,这些都可以因为数据量化点而被玩出新天地来。

“也只年年才这么敢想。”

那是因为当年被中式菜谱里的“少许”“适量”给弄疯过,尤其是“盐少许”,“糖少许”,“酱油适量”,“炒至七八成熟”,“加热至断生”这样的描述,对于不会做菜星人,跟天书差不离。所以说,中式菜谱,都是写给会做菜的人看的,不会做菜的,非要撞好多次南墙才能得出血的经验与教训。

“对不会错菜的人来说,这样精确才不至于糊涂。”孟约笔下,太祖把现代厨房里常见的量勺给发明出来,从一克一勺,到五克一勺,再到二十五克,还有用来称量水的量具,带着刻度。

“别说,就是会做菜,也不是人人都是厨王手底下有准头,家中厨娘做菜,还有时候会有咸有淡。”王醴觉得这些量具还挺有用的。

“寻常人当然用得上,真到厨艺娴熟,凭手感就行,咸淡都不用尝就能直接出锅。”反正萧启就很少尝,他对自己的菜有千百倍的信心,他自出师以来,在调味上从来没有失过手。

王醴最近忙成狗,难得有时间能静静坐下来和孟约说说话,帮帮她的忙,就这么着内心便舒坦得很。两人在画室忙完,便一块吃晚饭逗儿子,阿雝眼瞅着快要半岁了,孟约和王醴坐在小床前,都禁不住唏嘘。

逗完儿子,王醴又说起长江书院的事,道是长江书院已经和南山书院结盟,结盟的内容是日后南山书院的先生会来长江书院讲学,长江书院的先生也会去南山书院开课。再到以后,看情况还能进行学员上的动员,先让一起上上绘画课,琴课棋课什么的,日后其他的再慢慢来嘛。

孟约:这可真是个极好极好的消息。

孟约这时候可想不到,明天她的学生们,会给她一个更好的消息,让她充满惊喜。

第三八七章 此书有毒

第二堂课的讲义非常简单,学一万种编故事的诀窍,都不如直接开始写作,从中找到问题发现长处,并且积攒创作经验。女孩子们文采修辞比她还好,差的是…脑子里没有戏,要真戏多得跟她一样,绝对看什么都有戏。

今天恰好下雨,冬日的雨将整个人间都洗得寒冷潮湿,这样的天适合下棋,适合在家中约三王好友围炉,适合在温暖的屋子里看看书发发呆,或者思念一个人。孟约的讲义就是从即时景致开始的,为此,她还特地去钦天监问了一句今天的天气,好用来写讲义。

雨十分给面子,从早上起来一直下到现在都还没停,所以孟约今天给女孩子们的题目是——一场雨。不拘春夏秋冬的雨,要求写一个完整的故事,五百字起步,多了不拘,要在课堂上完成,因为随后会直接开始品读。

“我也会和大家一起写。”

女孩子们:“好的,老师,我们开始吧。”

“孟老师,你打算写什么样的故事?”

“写太祖吗?”

孟约:你们对我有什么样的误会,当我离开太祖就不会编故事了吗,你们等着,老师我立马给你表演一个。

孟约写了一个破庙凶杀案,一场雨把一群来登山的男男女女困在一处破庙,然后接连死人,凶手可能是任何一个人。最终水落石出时,孟约遵循了一个推理小说的简单套路——你第一时间想到的那个可能,不管看起来多么荒唐不可能,它都是可能的。所以,凶手就是那个最不可能,大家提起都会齐齐摇头帮着开脱的那个。

至于为什么成为凶手,接连杀人,孟约则留下了悬念没有写出来。

咳,好吧,其实…是懒得费脑子,她写了一个这样费脑子的故事,就不要再逼自己还把麻烦至极的背景故事写出来。这主要是因为她一旦写起来,怕是这堂课不够她写的。

课进行到一半时,孟约喊课长把已经写好的收上来,还没写好的则仍可以继续写下去。有女孩子好奇孟约写了什么,孟约对着女孩子们小鹿一样的眼睛,看看手里的黑暗系小短篇,不由有些心虚:“我写了一个挺恐怖的故事,还是别在课堂上念了,回头要是胆大的,尽可来我这里瞧。”

“鬼故事啊?”

“自然不是,是一个破庙杀人事件和破解谜团的故事。”

女孩子们:我们老师好重口味哦。

孟约是没想到,女孩子们听了刚开始还怕,越到后来越想越心里发痒,很想听听看这个故事写了什么样的内容。孟约拗不过女孩子们,好在她自己读,实在血腥暴力的场景,她可以略过。

奇特的是,没谁被她吓着,女孩子们都在轻声讨论“凶手为什么会成为凶手”。孟约觉得这很可以,一个人有戏没戏,就是从这样的时候体现出来的。一般人最多讨论一下剧情,而不是琢磨着给凶手把人生背景补齐全。

这堂课毫不意外地拖堂了,孟约也不想成为自己曾经吐槽过的对象,但是没办法,既然开始评读,就得每个女孩子都照顾到,不可能落下谁的不评不读。哪怕故事编得不好,女孩子们也很努力很用心,完全没有谁是很敷衍的——这本来就是堂选修课,来的都是真爱,就是不是真爱,也是真爱粉。

宣布放课后,有女孩子期期艾艾凑到孟约面前,特别羞涩地问:“孟老师,我写了观察日记,不知道老师有没有时间帮我看一看。”

观察日记是孟约布的作业,但不强制,也不必交,觉得有东西可写的就写,没东西可写就不写。孟约是要求女孩子们观察身边那些“反差萌人士日常”,这可是以后写萌萌哒角色的最佳素材。女孩子是上次说家中父亲,喜欢趁他们不注意撸猫的姑娘:“当然,来,我看看。”

才看几行,孟约就被萌住了,这是一个多好的人设素材啊。天子的能臣,儿女的严父,即使面对爱妻也是一副不苟言笑的肃穆形象。哎哟喂,谁知道他私底下是个绒毛控,尤其爱猫。

“往日里不细看不知道,最近几日我细细追着家父,这才知道那些特别喜欢在家里晒太阳的野猫,全赖家父喂食,才会喜欢往我家跑的。家父还随身带小鱼干,就是为随时投喂街头巷尾,不知有主没主的猫,要是看到可怜兮兮的还会带回家来,总算知道我们家为什么这么多猫了。”小姑娘一脸恍然大悟。

孟约快要被萌哭:“我觉得,阿严你这个就能画个非常有趣的绘本。”

小姑娘一脸惊喜:“真的可以吗,我可以吗?”

“当然可以,你会画画吗?”萌萌哒撸猫日常,想想都让人觉得是一本很治愈的绘本呢,像这种就可以不必讲什么故事性之类的,只要萌就可以了。

时下不会画画的小姑娘真不多,只差别在擅长与不擅长,小姑娘一点头,孟约就建议她开始画,女孩子们一听,都凑上来瞧:“先生,那我们是不是也可以开始画。”

“当然可以啊,有动笔愿望,有动笔能力,为什么不开始画呢?”孟约觉得女孩子们都太棒了,这才上两堂课呢。

孟约觉得这真不错,然而不错的还在后头,几天后她再来上课时,画“撸猫日常”的小姑娘已经有了装订成册的画稿。小姑娘无师自通,摸到了萌萌哒画风,可能因为孟约在绘本里偶尔会用到,小姑娘便get到了。

孟约:我的学生真是太能干啦。

“这样吧,我帮你拿去给书商看看,既然画了,就别搁家里架子上吃灰。”

小姑娘惊奇道:“我也能出绘本吗?”

当然可以!

然而,书商觉得,这东西可能没什么市场,不过,书商琢磨着是打鼓人的学生,回头没准也能卖出去:“这几张也太少了,再多画个十几二十稿再一并拿来给我罢。就是…回头若是卖得不好,让令徒千万别泄气。”

孟约:不,这你得相信我,萌就是最大的卖点,会让人如同陷进懒人沙发无法自拔。

孟约这时候就能预料到绘本上架时,大家内心会有什么样的吐槽——此书有毒,明明没画出个什么故事,然而我就是拿起就不想放下。

同时,孟约还在课堂上get到了《菊下楼》之后画什么。

侦探系列可以闪亮登场了!

侦探系列还没影儿的时候,春节渐近,再过不久,《菊下楼》便真是要闪亮登场,南京城为《菊下楼》早就嗷嗷叫好久啦。

第三八八章 前方高能

阿严姑娘的父亲名严洵美是九卿之一,任大理寺,孟约思量着人家还得管着大理寺呢,一下子把人底捅开也不好。于是问王醴,王醴接过画稿通读一遍后笑道:“不带名不带姓的,谁知道是大理寺卿,至绘本取名也不要点名点姓,既然是小姑娘画的,何不便取作我的父亲大人之类的名儿。”

实话说,孟约是打算取名作“晏大人日常”“颜大人日常”之类的,但王醴这么一说也很有道理,孟约遂取了绘本去同阿严姑娘商谈。因有些地方还是要再作修改,书商那里没有直接接稿雕版,孟约正好趁机会和阿严姑娘好好谈谈。

安顿好阿雝,孟约就同王醴一道出门,孟约要去长江书院,两人同一段路后,仍得各自乘马车。到书院时,正好还在上课,孟约在教室外听了听,这节课是术数。

“年年来了。”

“先生。”

“怎么在这看着呢,去诗思楼啊,外边多冷得慌,实在想听,进去到后排坐着,里边暖和着呢。”诗思楼是长江书院的办公楼,是原先园子的主人取的名字,长江书院成立后,除加立一块长江书院的匾,并没有作太多改动,尤其是园子的名字,依然循旧。

“虽然术数是一门很重要的课程,但是…当年卢先生说要教我,还送了我两本术数书的时候,真吓坏我了。那会儿我满脑子想的是,卢先生我跟你有仇吗,居然拿术数来为难我。”孟约在现代被数学虐过,当时以为穿越后还要被数学继续虐,说生无可恋一点都不夸张。

“有时候我们也会想,可能做的仍是无用功,但总比什么都不做更好。偶尔也听人谈论说女孩子学那么多做什么呢,时下大明的女孩子比起前朝来,已经算过得十分松快的,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一副世道不公的愤懑模样呢。”虽然长江书院的成立一直很受人欢迎,也得到了朝廷的支持和认可,甚至像南山书院这样历史悠久声名赫赫的书院都能十分坦然地与之结盟,但并非没有反对的声音。

“因为确实是不公呀,非到继承权上亦男女一视同仁,这世道就依然是不公的。”好比现代社会,纵然是大清已经亡国一百年有余,还不是有人跟家里有个皇位,只能传男不能传女一样地挖空心思生儿子。

“那我们做的这些,又和公平有什么关系呢?”

“不读书,哪知道什么叫不公呢,即使遭遇不公,也只会咬牙承受,认为是世道如此。先生看我,倘若是我蒙受不公平不公正之事,我至少还有手中的笔,还有脑子里的戏,光这两样,我便能反糊‘世道如此’一身狗血。”量变产生质变,一点灯光照不彻长夜,无数灯光呢。

吕撷英迎着晨光温柔地笑:“嗯,年年说得对。”

或许是因为,想让所有的女孩子都拥有这样的自信和能力呀。

至放课时,孟约才得寻着阿严小姑娘:“父亲大人日常?可以啊,这个名字很可爱的。要修改我也没问题,不过,我可能要先回家征求一下家父的意见,毕竟我画的是他。”

“自然,那就拜托阿严姑娘啦,我们都很喜欢这个绘本。”至少王醴就很喜欢,他还琢磨自己画一本《家有恶犬》,这种萌萌软软的风格,并不很费笔墨,而且也不要求太缜密的逻辑。

孟约想起便同吕撷英说,吕撷英笑道:“那我也可以画一本《家有娇夫》。”

孟约:哈哈哈哈哈,这个很可以写,我一定会买一车囤着,就是卢先生很可能要发发“娇嗔”。

也不知道阿严姑娘是怎么说服大理寺卿严洵美的,总之小姑娘修改好,还另增加了将近三十张画稿,并加了封面。封面题着十分俊秀的行楷,还画了萌萌猫团子和Q版父亲大人,看起来就怪可爱的,居然还意外地和行楷很搭调。

阿严姑娘道封面上的字是她妈写的,然后孟约就明白为什么严寺卿会肯出这么一本“败坏形象”的绘本了,没办法,一家老小都撺掇着他崩人设。

书商并不抱太大期待,但因为简单,竟在年前赶出来。孟约买了一百本,一半送到工学院,一半寄给她的小美人们。书商依照孟约的意思,并没有在封皮上注明这是打鼓人弟子的作品,孟约是想让阿严姑娘凭自己的实力,书商则是想看看没一点噱头,能不能卖得出去。

孟约:这么萌,怎么可能卖不出去。

到年三十,孟约过生日前,书商给孟约送分红时,还顺便把《父亲大人日常》的出货单给孟约看了:“光南京一地,眼下已经卖出近一万本,不乏阿孟姑娘这样支持学生的。因卖得不错,京外也已经渐渐铺了货去,不说多了,想来卖个十来二十万本应当不成问题。”

二十万本的话,阿严姑娘应该可以拿到五千两,即使对儿郎来说,一年挣个万把两,就是高收入啦,管够养活一家老小。孟约觉得,人的尊严是从经济独立开始的,并不是说现在的女孩子身家不丰,恰恰相反,她们个个身家丰厚,但那是父母所赠予的,而不是依靠自身得来的。

孟约立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阿严姑娘,阿严姑娘半晌半晌吐出一句话来:“我爹一年职俸也才这么多呢。”

光职俸当然只有这么多,人家还有品禄呢,何况俸禄之外还另有花头,什么节日啦生辰啦生产啦嫁娶啦,都会额外再发下来一笔银钱。

且不提这带给阿严姑娘多大冲击,只说随着孟约的生辰和新年一块到来,眨眼便要上元日,《菊下楼》要正式同广大戏迷票友见面啦。

戏迷票友们这叫一个挠心挠肺,德麟班罕见地出现了临到上元日还有票的情况,不是大家不想看,而是太纠结,看吧,怕在戏堂子里就掉口水,不看吧,更揪心。

在看和不看之间,先下决定的人买到了票,后下决定的…不好意思,票卖完了,明儿请早,当然,还可以提前预定明天下午的。

终于又能坐到“创作者包间”里同粉丝们一起看新戏,孟约也挺激动的,扶着栏杆与戏迷票友们招呼了又招呼,谈笑了又谈笑,孟约便有了一种“嗯,是的,我回来了,大家还是这么爱我呢”喜悦感。

——感谢你们这么爱我,所以接下来,我要造(报)福(社)粉(放)丝(毒)啦。

前方高能,请带好你们的小零嘴和纸巾。

啊,别误会,纸巾不是用来擦眼泪的。

第三八九章 想昔日金盘玉馐,看今时粗茶淡饭

由于连着吃了几个月,德麟班上下对冯林的菜已经具备一定抵抗力。不过,昨儿吃过饭,今儿不还得吃么,是以并非不馋,只是说能用职业精神压倒对美食的热爱而已。

冯林在后边园子里,他带来的徒弟正在备菜,他则自己亲自照看着两锅高汤,这两锅高汤一荤一素,连着熬了有差不多两个月,已经十分地道。做为擅长粤菜的厨师,冯林对吊高汤格外有心得,这两锅从选料开始便不假手他人的汤,如今被炖得精华尽出,鲜美醇厚。

这两锅汤用来做菜,出来的成品香气能飘满整个戏堂子,楼上楼下皆能闻着。冯林为了把高汤的香气全逼出来,又不会过于损失味道,可谓费尽心思,如今也还算满意。

“行了,起锅做菜,前边已经开戏了。”要飘香,就得刚做出锅就端上去,为这冯林和戏班子磨合了好久,这才能做到掐准时机。

开戏第一桌菜极为重要,因为这桌菜能让太祖虽身着女装,却“身残志坚”地决定,暂时先就这么着吧,有美食作为补偿,女装少年也不可怕。冯林是琢磨了又琢磨,才把菜单给定下来,几道菜做出来,便是香气揉和在一块,也依然十分诱人。

戏堂子里,楼上楼下正在哄堂大笑,毫不意外地,喜闻乐见地,打鼓人又折腾太祖啦。常抱云抱着镜子要去死一死的时候,台下全是叫好声,孟约在楼上一脸不敢置信:“说好最爱太祖呢,怎么太祖都气得要上吊了,大家伙儿还叫好。”

难得休沐,能偷着工夫陪孟约出来看戏,王醴一边逗阿雝一边道:“因知太祖不会真上吊,你也不会让太祖刚开戏就死。”

孟约:原来是我的粉丝趣味越来越邪恶的原因。

第一幕戏结束在太祖忽然精精神神地站起来,四下张望,一扫方才萎靡欲死的死相。

刚结束,台下就尽是掌声,戏迷票友们纷纷朝孟约道:“阿孟姑娘,我们得好好谢谢你。”

“谢我干嘛,谢我让太祖又穿女装?”别以为她不知道,自从《闺门令》后,好些人就盼着再叫太祖穿一次女装。

“倒…不全是。”

“当年常先生没能演《闺门令》,虽《闺门令》也极好,但总感觉差着点什么,如今看到常先生扮女装演太祖托生的角色,才终觉圆满了。”

“正是,就少这一节。”

孟约觉得常抱云要是知道,肯定会还戏迷票友们人人一个“生无可恋.jpg”,孟约同楼上楼下谈着戏的时候,忽飘来一股香气。有票友当即就表演了一个“生无可恋.jpg”。

“又来了又来了,就是这香气,我鼻子向来灵敏,但有点什么味别人闻不着了我都能闻着。最近这几个月,德麟班里每天都是美味佳肴的香气,还越来越香。我说阿孟姑娘,德麟班是打算改行开饭馆吗,那我们可不买账,比起美食,我还是更爱戏。”

“我倒觉得可以兼美,一边品尝美食,一边看戏,这才是人生应当有的追求嘛。”

“那也行,反正不能光叫我们闻着味,却不给我们吃。回头得同桑班主说一声,做人得凭良心,光馋得我们注口水算什么事。”

孟约:就这事来说,我特别热衷撩完就跑,多刺激。

一刻钟后,冯林的菜做好,第二场戏也开场。常抱云找到了饭厅,葛衣老仆正在布菜,一边布菜就要一边叹气,叹气时念白道:“想昔日,金盘玉馐,看今时,粗茶淡饭,只可怜我的小郎君,好好一条金舌头,却从未尝过真滋味。”

常抱云演的太祖已经全方位陷入对美食的憧憬中,老仆说什么他都没听见,一张脸上写满惊艳。及至菜布好,常抱云一口尝下去,整张脸上的表情像是炸裂开了一样,每一片裂开的碎片上都刻着“至美”“至味”。

戏迷票友:明明吃了午饭来的,还特地多吃了,可是一闻香气,再一看常抱云,瞬间就饿得像是从出生到现在没吃过饱饭一样。

戏迷甲:我为什么要来找虐。

票友乙:我竟没吃几口午饭就匆忙来了,现在想想真不知道哪儿来的勇气。

太祖吃完后,老仆仍在说“粗茶淡饭,委屈我的小郎君,便是不合胃口,也将就吃几口”。台下戏迷票友受到会心一击——要是这都叫不合胃口,我们的胃是有多粗糙。

台上太祖也没好到哪里去,太祖无数标签里有许多闪亮显眼的,如“科学达人”“女性之友”“美食崇拜者”。常抱云把太祖对美食的崇拜演得淋漓尽致,当食物放进嘴里后,仿佛人人都能从他表情里感受到,食物的香气与味道是如何在他嘴里炸开的。

那真是,光看着他表演,压根不用加物效,就能让人看到沧海上通天川,鲜花朵朵盛放。

戏迷丙:是的,我们都不该来这。

票友丁:如果能让我上台尝一口的话,还是可以来的。

第二幕戏是在太祖一边回味美食,一边慨叹“朕当皇帝那些年,都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中结束的。

台下的戏迷票友已经不知道是该疯一样大笑,还是集体控诉德麟班的不道德,又或是谈论太祖节操的彻底丢掉。最后大家选择了大笑一场,然后控诉桑班主如何不道德,再然后来谈太祖节操是如何彻底丢掉的。

“从太祖‘垂死病中惊坐起,笑问香从何处来’的时候,太祖就已经为美食把什么都丢掉了。”不管是节操还是“我要如何毁灭这令人憎恶的世界”一整套计划。

“要能让我尝一口,我也肯穿女装啊,不就是扮作女装,这有什么。”

孟约看着台下争相掉节操的戏迷票友,笑得乐不可支:“师兄,要让你遇到太祖这样的事,你穿不穿女装?”

“太祖这般爱生之人,不管是自己还是别人的性命,都会珍之重之。说要毁灭世界,大抵不过是发泄心中郁气罢了,美食不过是太祖自己给自己递的台阶。年年揣摩太祖,果已深入灵魂,塑造得极好。”太祖在孟约笔下,确实越来越鲜活丰满,活脱脱就是从几百年的时光里又重活过来,回到人间。

孟约:“我没这么想过,就是这样安排有趣而已。”

王醴:…

这让人怎么接!

#都怪当初眼太瞎#

#没办法,命中注定要瞎一辈子#

#或许还有下辈子,下下辈子,下下下辈子#

第三九零章 人活一张嘴,古人诚不欺我

第一场戏的最后一幕,是太祖天天自己起来,无比欢快地梳妆打扮,每天都特别有奔头,因为每天都会有不同的美食在老仆类似“这简直是猪食”的叹息中,欢快地成为一只猪。

英魂们吐槽太祖是“人活一张嘴,古人诚不欺我”,太祖则反吐槽回去:“朕怎么连死都没能摆脱你们这群混蛋!”

这回第一场戏落幕,大家竟然都夸奖她,满是赞美,甚至连馋得他们流口水,却不给吃的满满怨念,都被压下去了,只剩下赞美。

孟约:“这是为哪般?”

看她一头雾水,王醴便替票友们答了一句:“这回你让太祖有伴了,哪怕是旁人看不见,太祖能看见就成,这使得太祖丝毫不孤独。有美食,有故交,一路走下去,便是再多风浪,也大可无所畏惧。”

英魂的出现,是孟约灵光一闪加上去的,只为这样故事更有趣,没想到还能收到这样的效果:“哦,常抱云在和英魂们彼此吐对方一身时,偶尔会含笑看向另一个方向,是因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