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载宽看朱载宥,这事得看他哥的决定,朝政的事,朱载宽也就能俯视一下菲利普,真要说得深了多了,他也一样不成。

朱载宥冲菲利普笑:“不是不行,具体如何还需再谈,待我询问父亲的意思,再来与你说。”

谈话罢,午饭也吃完了,菲利普还急着进城去与妻子儿子一家团聚,别的都得往后推。菲利普并不知道,对于王后人选,他的那群大臣里,还有不少有意见的。

早就说过波旁家族多命不长,为什么,因为他们为保持血统纯正,近亲联姻。菲利普要仅仅只是奥尔良公爵,那他爱娶谁娶谁,但当他成为法兰西国王,他就必需担负起维持血统纯正的责任来,并作出表率。

得说,陶姑娘幸亏很有忧患意识,早早向孟约求教,孟约教不了,把她引荐给萧皇后。虽然当时陶姑娘被吓得够呛,但真到见到法兰西一干使臣时,陶姑娘才知道,她这一遭运气有多好。

在和菲利普成亲后,陶姑娘就学了一口流利法兰西语,加上后来还学了西班牙语,陶姑娘在与法兰西使团沟通上一点不成问题。沟通不成问题,其他的计与策就好展开了。

夜里,只剩下菲利普和陶姑娘面对面时,菲利普恨不得跪下高呼三声“女王陛下饶命”。虽然陶姑娘现在看着挺恐怖的,但菲利普只充满心疼:“亲爱的,为了我,你受苦了,我对不起你。”

学这么多东西,这么短时间,得多辛苦啊!要不是真的爱他,怎么会这样委屈自己,逼迫自己呢。

“知君待我如日月,我亦待君心赤诚。”

菲利普:…

“我们能不说诗词吗?”虽然菲利普官话和汉字已经学得非常好了,可是诗词文言文什么的,菲利普还是跟听天书一样。

陶姑娘先是瞪菲利普一眼,片刻后笑道:“知道你也不容易,你也不想这样,所以我不辛苦,夫妻本该同心同德,你做得好,我自然也会做好。”

菲利普好想哭哦,可是不能哭,眼泪会把他视线糊掉的,他还想多看看他亲爱王后洗洗眼睛洗洗心呢。

次日,菲利普并陶姑娘一起,往宫中赴宴,宴席过后,各方坐在一块,谈法兰西向大明引进人才的事。虽然大明这边,不管君臣都觉得菲利普脑子有病,但这事很是有利国朝,没道理不答应。

具体细节,押后再议,菲利普找到孟约,想要去拜访孟老爷。欧洲大陆上,现在到处是大明的基建狂魔们,菲利普想更早一点,让法兰西如同大明一样,通水通电通路轨,有了这些城市基础建设,堵能在法兰西也过上和大明同样的生活。

——菲利普不想让自己的妻子儿子去了法兰西,这也不舒适,那也不方便。还有就是引进的人才,要什么都没有,人家在大明待得好好的,干嘛要去法兰西吃苦受罪。

工学院的事,现在有孟老爷点头就成,毕竟工学院的工程队早已经满世界都是。菲利普想要个优先权,只能找孟老爷求个情面。

“你也是来得巧,再晚来几天,我爹就要回谯郡,到时候你就得追到谯郡去同他谈。这么着吧,我回去跟我爹说一声,看方便在哪里谈,到时候给你送消息。”孟老爷这一歇,歇了挺久,工学院那边这段时间都在催孟老爷回去,孟老爷再舍不得糖糖,也不得不拟定行程。

菲利普得到回复后,又找别人去勾搭,他这趟来要勾搭的人还挺多的,王醴在孟约身边低声道:“纵是不着调,至少也知道要找着调的人,不过…他这心恐怕要大过宇宙去。”

“这样明着来打直球的,能不能算是王道?”

王醴听着,半晌一笑道:“倒也可以这么去想。”

孟约莫明想起那个关于王道和霸道的段子,“霸道就是不乖的碾过去,乖的也碾过去,王道就是说一声,再碾过去”。虽然未必精准,但形容得相当有意思,孟约心里的小本本把这话记下,等着日后用进绘本里。

宴会罢,孟约和王醴回去时,恰碰到菲利普一行人,陶姑娘朝他们走来,特地为之前孟约给她寻到萧皇后教导一事再次致谢。当时觉得有点太过,现在看,真的恰如其份,一点不过。

孟约:看到现在的陶姑娘,莫明有点同情菲利普呢。

#我才不用同情,我嫁女王我骄傲,我嫁女王我自豪#

第五六四章 舒适的生活,沉重的责任

虽然大家都觉得菲利普有坑,但发动一下,还是很有些没选上职的进士愿去开拓一下新地图的。在南京等待选职本来就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如果没有耀眼的突出的才能,可能三年五年。

如周文和,当年能很快选上职,那是因为诗才委实出色,再有王醴,还在书院时,就显露了探案之能,律法条文更是倒背如流。而且,各衙还有入职考试,选上职还要再考一次,考核成绩具有足够的说服力,才堪任职。

因此,菲利普那来者不拒的架势,很让一部分人心动。但鸿胪寺考虑到国朝的形象,还是设了个考试。读书和做官总是有区别的,光会读书写诗,问水利水利不通,问农桑农桑不会,问民生民生不懂,那还做什么官,回家吃闲饭去吧。

菲利普有时候还是很有意思的,见人聚齐了,就开始搞“礼贤下士”那一套,玩什么“先生待我如国士,我以国士待先生”。菲利普别的不成,戏还是看了很多的,而且也玩得很溜,再加上他戏也多…

“崽,他在挖你的墙脚啊!”宣庆帝居然一点不操心,反而有点幸灾乐祸。

朱载宥没好气地扫一眼偷笑的朱载宽,道:“国朝士子,哪有不思报效家国的,待历练成熟,只一声召唤,想必能暗娼来,爹不用操心。”

“你倒心宽。”

遇上菲利普这样的,不心宽不行。

有句话说国不可一日无君,法兰西这样一个强盛的帝国自然也不可能让菲利普在外边浪太久,玩好“礼贤下士”的套路后,菲利普便要率先回法兰西去。这回自然是妻子儿子一起走,陶家上下含泪送别,菲利普就是做了国王,也差点被陶家上下的眼光给射成筛子。

陶姑娘亦很不舍,然她的丈夫已经是一国之王,她明白他身上的责任,同时也懂得了自己身上的责任。所以便是不舍,陶姑娘也忍泪带笑,与亲人作别,虽知如今路轨越来越便捷,不至于一作别千山万水难有重逢之日,但到底是离家数万里啊!

惯体贴温柔的菲利普也没宽慰陶姑娘,而是抱着陶姑娘,哭得比她还伤心:“为什么,为什么我不是明人,如果我是明人,亲爱的你不用和亲人离别,我也不用离开美食遍地的大明。”

本来挺伤心的陶姑娘不知为什么,一点也不难过了:“你醒醒神,你带了整三十名厨子,各菜系的都有,拼拼凑凑就是整个大明美食都在这里,别哭得跟是你要去国别乡一样行不行。”

“我还是伤心,我喜欢大明,在我心里,我早就是明人了。就差一点,就差一点啊,当时我为什么不坚持!”如果不是路易十四坚持,菲利普早在南京落了籍。现在菲利普非常后悔,当时要真是落了籍,现在就不会有这事,因为入籍大明,需要放弃原有国籍,不管哪个国家,都不会让一个放弃国籍的王室成员登基。

在菲利普的哭声中,船缓缓扬帆起航,陶姑娘则是已经顾不上难过。

孟约冲菲利普挥手,菲利普“哇”地一声哭得更加伤心,孟约不解:“他哭得这么伤心干嘛,搞得好像是他要离家远万里一样。”

“大概在哀悼他失去的自由。”

想想也是,菲利普在南京做他的异国公爵,日子不知道多畅快,要钱有钱,要朋友有朋友,要美食有美食,什么他喜欢的都有。因为他特别宠爱陶姑娘,陶家人也超宠爱他。可以说在大明,只有舒适的生活,没有沉重的责任。

送走菲利普,孟老爷紧接着便要回工学院去,要不是跟菲利普商谈法兰西的工程进度事宜,孟老爷早就该去谯郡。虽然孟老爷很想留到阿雝能跟他一起去工学院的时候,但那还得一年半,他等得,工学院可等不得。

“妈,今天你不接我们好不好。”

“怎么,你想让你爹接你们啊?”孟约潜台词时:这就开始不爱我了吗?

阿煦:“不是的不是的,我想自己带糖糖回家,就像以前兄长牵我的手回家一样。”

虽然说治安好,没什么不放心的,但一想到是闺女,孟约就觉得这世界好危险,怎么可能不去接送闺女上学放学:“最近老下雨,走路回来还是不好,怕打湿鞋袜衣裳,不然我叫马车去接你们,你们自己回来?”

叫马车接,和孟约接没什么区别,阿煦考量半天,摇头:“算了,还是妈来接吧。”

糖糖现在还是没有放弃厌学的小情绪,每天都要嘤嘤嘤一下,嘤嘤完又自己乖乖背上书包爬上马车,到育蕾园又自己下车把小手伸给兄长,叫兄长牵着她进学校。一路上还会愉快地跟同窗打招呼,小脸颇明媚,叫孟约觉着糖糖是惯性厌学,其实已经不抗拒学校。

“儿女都是债哟。”

孟约送了孩子去寻书商,路上略有一点积水,孟约便一路簭马车到了书铺。书商见到孟约,赶忙迎上来:“阿孟姑娘,我给你找了个大主顾。”

孟约:“什么主顾,我这卖个绘本的,还能有什么主顾?”

“是位法兰西使臣,很喜欢阿孟姑娘的绘本,说要买下在外洋的版权翻译后送到外洋诸国去,问阿孟姑娘怎么个授权法?”贺老板也是人在家中坐,财神天上来,这位使臣还特别壕。

“行,我回头同人谈谈看。”孟约英语还能说几句,法语可真不成,这得回头找个专人来做翻译才能谈。

“但人已经在这了。”

“我不会法语,来也没用啊。”

贺老板:“这不怕,我法兰西语学得还成。”

孟约:我是不是要写一句高手在民间送你?

贺老板家中好几代都是做书商的,贺老板从前读书不怎么样,外语倒学得还成。没想到法兰西使臣也会一点官话,三方坐下来,沟通一点障碍都没有。

孟约随口开价,法兰西使臣完全不还价,孟约是习惯了大明做买卖的漫天要价,坐地还钱。不料法兰西使臣完全不了解套路,根本不还价,一口答应下来,让孟约一腔咬价的热情落到空处。

这真是…人间处处有土豪。

第五六五章 不见光的沟渠

法兰西这位使臣,说起来也算是有点熟面的,他是菲利普的堂弟贝里公爵、事实上,最初贝里公爵是受菲利普所托,但等贝里公爵来到大明,在南京皇家影院泡半个月后,贝里公爵深深地迷上了光影的艺术。

在深入了解电影产业后,即使贝里公爵不像菲利普曾亲眼见证,也精准无比地找到孟约这里。因为贝里公爵喜欢的电影里,有七成出自于一位叫打鼓人的女士,向鸿胪寺的官员打听过后,贝里公爵知道了打鼓人不但是位女性,而且还是宣庆皇帝的义妹嘉宁公主。

鸿胪寺的官员也是想得比较细致,人家是位公爵,要谈生意,自然是有相衬的身份才更好谈,不对待的交易怎么能叫交易。贝里公爵的不讲价,不仅因为打鼓人在电影圈有足够的影响力,还因为她是嘉宁公主,所以…讲什么价,有钱有地位到一定份上,还价多不体面。

孟·嘉宁公主·约:“诶,午饭怎么也该是我请公爵吃,怎么说我也是地主。”

贝里公爵无所谓谁请谁不请的,反正他是已经闹明白,明人喜欢在饭桌茶桌酒桌上谈事。有什么事解决不了,吃一顿喝一顿总能解决,如何还是不能,再就再加一顿!贝里公爵还很了解大明男女来往的风俗,捎上公爵夫人不说,还十分“顺路”地去邀请王醴。

王醴:“法兰西使臣找年年做什么来?”

“想买我的绘本在外洋的版权,因为现在外洋诸国还没有一套成形的版权律法,我跟他说,什么时候欧洲大陆上有了版权法,我才能点头授权。他说菲利普正在全力推进这件事,一旦版权法通过,菲利普就会使人前往哈布斯堡进行游说,只要哈布斯版肯签署版权法,那么欧洲所有公国都不成问题。他想现在就签合约授权版权,我坚持要等版权法生效,而且版权法的内容我能认可,才签合约…为这,正扯着皮呢。”

说到版权法,就必需说大明的版权法和版权署,那是太祖本着科研人对版权的维护对盗版的痛恨一手构建出来的。而孟约曾经见过现代的版权条文,那简直像是外行打着瞌睡编写出来的。

“说到版权法和专利法,议院最近交上来几个还没听证就已经成了废纸的提案。”

“什么?”

“我觉得你听了必要生气。”

孟约眯着眼看王醴:“你现在可是议长,凡是会让我生气的提案都不会叫通过知道吗?”

王醴:“你不问是什么提案?”

“会让我生气,又已经成了废纸的,我干嘛要听。要没成废纸,还让我生气的,我就找官家,左右官家有一票否决权。”孟约朝王醴飞个眼风。

王醴:小甜甜现在越来越擅长行使皇长公主的特权了。

中午在合意楼吃饭,由于南京城越来越多外洋人,为合外洋人口味,合意楼新开的饭馆融合大明与外洋口味,做了许多很适合外洋人吃的菜式。除了菲利谱这样的大明美食真爱,更多的外洋人更迷改良过的菜色。

贝里公爵显然也非常满意这顿饭,吃完饭喝茶的间歇,和孟约各退一步,同意在法兰西的版权法通过后,先签署法兰西的版权。至于欧洲大陆所有版权,要等到欧洲大陆所有公国都在版权法上签字后,再次会面签署补充协议。

在解决完版权和引进人才两件大事后,贝里公爵启程回法兰西,孟约特地前往相送,还贴心地送上伴手礼——一块双面绣红酸枝屏风,绣的是两幅山水画,一面是淡淡远山,鳞鳞湖波,垂柳和烟,舟中钓叟,是很主流的时下大明文人审美风。另一面却是常见的油画风格,虽然也很简很素,却绝对是波旁家族成员多半会喜爱的画风。

“亲爱的殿下,你真是太贴心了,我爱你的屏风,也爱你送的丝绸,它们美得令人心醉。”公爵夫人搂着孟约,贴着脸亲了又亲,话则是贝里公爵代为翻译的。

送走公爵不久,议院第一次全体议员会议开展,这一次无关任何提案,而是全体议员坐到一起,商谈议院权责,议员的责任义务,以及议院所有章程条款。议员们倒很自觉,先想到的是如何限制权利。

“权利不是越大越好吗,你们怎么反而想着限制权利?”

对于孟约的疑问,王醴借用了太祖的一句话作出解答:“无限制的权利犹如不见光的沟渠,会滋生什么,没有人知道。”

孟约忍不住想为王醴和所有议员们鼓掌,也许此刻,各衙遴选出来的议员们,仍是屁股坐在自家衙门上考虑条条款款,但总有一天,人们要感谢他们。他们或许并不无私,但他们做了挺无私的一件事。

“师兄,凡事,还是不要操之过急,我知道你和官家想做什么,答应我,不要太急,真的。”

“好,我答应你。”王醴很爱糖糖,想为她做许多事,他确实想要尽快,但他同时也清醒地知道,越是欲达成的事,越不能急,欲速则不达。

议院正式开始处理日常事务后,天渐寒冷,南京城一夜之间在一场大雪里进入冬日严寒状态。路上行人渐少,来来往往的人皆裹着厚厚衣装,常见的是厚厚羊毛料夹蚕丝的披风,这两个羊毛料颜色越来越丰富,羊毛的织染技术也越来越成熟。

“妈,我们读完这两天就放假了。”

“不是,你们冬天按说只有一个半月假,今年怎么放这么早?”

“我们同窗有好几个发热病了,老师怕我们染上,叫他们回家歇,还说要给我们早放假。”

阿煦虽然说得不算很清楚,孟约还是听明白了:“有很多同窗伤风感冒,而且还传染给了其他同窗,所以你们要提前放假是吗?”

见孟约明白他的意思,阿煦猛点头:“老师还让我们看医师,喝药预防伤风感冒。”

“好的,待会儿就请医师来给你们看看。”

结果医师来一看,说糖糖有点低烧,孟约忙请医师暂时留在泛园,待糖糖的好转再回医署去。

第五六六章 种族天赋

糖糖的烧来得很急,也凶,即使医师给了药施了针,还是没降下来,反而在黄昏时分烧得更厉害。医师一边换了方子命人煎药,一边让人去请专治水上儿伤寒的医师来。

医师还没来,王醴先回来,听到糖糖烧得厉害,整个人都僵在那,还是孟约碰了碰他,才缓过来:“师兄,别怕,糖糖素来身体好,也养得壮壮的,会没事的。”

即使大明的医疗环境已经相对历史上的大明要好许多,但伤寒还是很严重的病症,哪怕是在现代,也有人因为伤风感冒而身亡。不仅仅是孩子,也一样有成人,所以孟约能理解王醴为什么会害怕。其实她也怕,只不过她已经站在这里许久,缓过来而已。

“阿雝阿煦也好,糖糖也好,都很少生病,每到他们病倒…年年,我都会想起自己年幼时发烧的时候,那是我第一次感受到自己有多不堪一击。”王醴叹了口气,去换了衣裳,才进糖糖的屋。

不多时,擅治小儿伤寒的医师过来,给糖糖另外开了药,加上外用药,糖糖滚烫的小身体开始缓缓降下温来。直到夜深,糖糖的烧才算退下去,呼吸脉搏才趋平稳。医师仍还不能走,得观察一整夜,到明天早上还没反复才能离开,且这三天都是观察期,得留在家里时时有人看着,但凡有什么不妥都得赶紧再把医师请来。

好在糖糖没再反复,将养两天又生龙活虎,能惯性厌学。

“妈,我以后要做医师。”

瞅一眼想一出是一出的阿煦,孟约道:“行,那你做医师吧。”

阿煦:我妈自己说没梦想和咸鱼一样,结果总嫌弃我太有梦想,一定是因为她已经没有梦想了,和咸鱼一样,才妒忌我有好多梦想的!

孟约:“明天就是学期末的考试,你确定你不复习可以吗?”

阿煦:…

在蒙学进行期末考试的时候,议院就跟吃了什么似的,自从确定议院条文后,每半个月就得展开那么一次,因为提案真的不少。有些律法条文实在太过时,大家可能早有腹诽,但自古来祖宗成法,多不容置疑,才没有作声。现在有了议院,有了地方陈文,有了机会更改,便不能怪大家跟雨后春笋一样蹦出来。

次年,贡院春闱,这一次科举,共有三榜五百名进士,大明没有同进士这个说法,除三甲所在的甲榜之外,便是红蓝二榜,红榜属于全面发展,总成绩还突出的。至蓝榜,则是偏科型人才,总成绩自然也要计算,某一科格外出色有一套加分标准,要出色到令人侧目的,还可以不计其他成绩上榜。

红榜一般是两百人,蓝榜两百九十七人。

女举同在贡院,不过要晚半个月开考,女举同样设三鼎甲,但不分红蓝二榜,只录取两百名,也同样称进士。值得一提的是,这一次女举,有三分之一的进士都是出自长江书院。

“先生,女举一般考什么?”孟约想着,总不会考三从四德之类的鬼东西,大明的女性可不讲究这个。

“和春闱贡试差不多,只是不考策论,出的题也都是《经》《史》《子》《集》里的,更偏重诗赋礼乐,律例工医。不过是阅卷时会适当放宽录选条件,不像贡试那亲严苛,考官也多半十分包容,只要错得不离谱,都会给点分。”吕撷英说着忍不住笑。

孟约:“先生,话说完再笑成不成。”

吕撷英是想起长江书院的学员们复习时,考过女举的先生吓唬女孩们的话:“之前说不好考,说阅卷严格,只是为让女孩们能踏踏实实沉下心来复习功课。事实上只要书能背到家,诗文还成,关心时政,就能通得过。要是杂学里有一门精通的,那就更好通过了,毕竟考女举的人要远远少于考贡试的。”

“糖糖虽然厌学,但学业还是挺出色的,没准日后也能去考个女举…不不不,师兄最近和官家在推动两举并试,说不定糖糖日后可以考个进士回来,再不用在进士面前加女举二字。”王醴是见糖糖学业好,更加有动力,与闺女已经长大,马上就要封爵的宣庆帝可以说是一拍即合。

“要不是大明有这么些爱护闺女的爹,许多条文也就不会存在,便是存在,不是还有形同虚设一词么。”明人爱闺女都主流三百年了,打太祖爱闺女爱得不行后,就仿佛为整个大明在血脉里种下了疼爱闺女的种族天赋。

嗯…还有对美食的追寻与崇尚?不不不,热爱美食本来就是种族天赋,不用太祖种。

这个,孟约有切身体会,不能更赞同,他爹要把家产全留给她,也没谁跳出来置疑一声不是吗。孟家没什么近亲,但族亲是有的,虽少有来往,但也不是没来往:“说到疼闺女,先生,你可不能再什么都顺着糖糖了,昨儿小东西还跟我说,想要换个妈,说是吕嫲嫲都比妈好。”

吕撷英是自己没闺女,把弟子的闺女疼上天,加上还另有一大群把糖糖宠上天的,糖糖厌学也算是有根有源可遁。在家多好,天天被人捧在手心里,跟小公主一样,何还有个把小东西当真公主一样宠的大明第一家庭。

说句实话,孟约都有点醋,想想为这小东西,王醴做了多少事,阿雝阿煦又是怎么实力宠糖糖的。糖糖打出生起,所有的一切一路看来,都是宠文女主配——就差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小竹马了。

春闱过后的次月,内阁出面,鼓励进士们出国去历练一圈,当然首先得是会法兰西语,知晓法兰西风土人情的。如果不通,还是乖乖留在南京等着选官为上,由于去年往法兰西去的进士们反馈回来的消息很不错,今年愿意去法兰西的新科进士还真不少。

孟约给贺老板送绘本时,遇到朱载宽,谈着谈着说到这事,孟约道:“菲利普不担心就算了,怎么法兰西到现在还没有出现类似‘惊,我们的国家已经被明人占领’之类的骇人听闻话题呢?”

“若连点都做不好,派他们去做什么,好歹也是考过进士,还经过了鸿胪寺考试的。”

“也是,说起来,你和郭姑娘怎么样了?”

朱载宽:这有点一言难尽。

孟约:就是想听你的一言难尽啊!

第五六七章 人间风浪,心中棱角

郭姑娘,官名郭蓼,出身武将世家,郭姑娘有位叔叔名郭蕴,嗯,就是那个“连侍女出门,都能以一敌三,揍得浪荡子满头包的”郭家。噢,对了,郭蕴的大嫂还赤手空拳打死过老虎,郭蓼正是郭蕴这位嫂嫂的掌珠。

孟约:“我知道他家,同师兄交情颇好,家中女眷个个勇武难挡,远在寻常儿郎之上。”

是的,就是这样一言难尽。

朱载宽也是自小学武的,可跟郭家这样专出武将的人家面前,他那四舍五入约等于没有武力值根本不够一合之敌。别说其他人,就是郭蓼他也不够人家一只手揍的,最重要的是,郭姑娘不喜欢战五渣!

郭姑娘擅使长枪,常伴身边的是一杆素朴非常,一点坠饰也无的乌木长枪,枪头是寒芒闪闪的大马士革钢,花纹隐隐如流水,又似飞云,叫人看着都不敢凑近前,生恐被锐利的锋芒破开皮肤。自十三四岁起,郭姑娘就同她兄长一起,满世界游山玩水,起初还扮男装,到后来她就是穿得跟仙女儿一般,也无人敢有犯秋毫。

作为叔叔,郭蕴曾经为郭蓼的婚事担忧过,还问过王醴有没有合适的,武力高强的儿郎可介绍给郭蓼。郭蓼对于终身大事,只有一个要求——先赢过我手里的长枪再来谈其他。

郭姑娘有这样的要求,可想而知,朱载宽兴冲冲去追求人家郭姑娘时,受到了怎样大的打击与挫折。

“现在我知道我哥有多幸运了,他一眼看到,就知道是她的那个姑娘,也恰好是这样看他的。到我呢,就变成了我一眼看到知道是她的姑娘,看我却并不是这样。姑,我心里苦啊!”朱载宽苦是真苦,可到底少年人,什么苦什么难都浑不怕,因为他们还没被人间风浪磨平心中的棱角。

“虽然我觉得痴缠不对,但讲究策略的抢救一下还是很有必要的。”反正郭姑娘揍人是一把好手,而且那到底是打算爱一辈子的姑娘,朱载宽也怂得没胆胡来。

朱载宽:“我现在得用传说中的十全大补丸才能救得回来,姑,你是不知道,她穿男装,比我还帅人一脸,比我还能逗小姑娘开心。我会的那套路,她比我还熟,你让我怎么抢救?”

看来《慕春令》是不行了,毕竟那是个帅帅的女郎,一般的套路真搞不定。

遇到帅人一脸的姑娘怎么办这个课题,孟约也没研究过,临时研究吧…为什么要研究呢,这样的时候就该袖手旁观看热闹才对嘛:“这就得看你自己了,假如是真心想同郭姑娘相伴一生,那就拿出你这辈子最大的诚意和努力来。能得偿所愿,自然足慰生平,不能,你至少发过狠,努力过,日后回想起来时,也不必耿耿于怀,怨自己不曾拼尽全力。”

朱载宽:“姑,你也觉得我够呛是不是?”

孟约:这个时候我只能静静地微笑。

见她不答话,朱载宽抱着头,把梳得齐齐整整的头发揉成了鸟窝:“为什么我就这样多灾多难呢!”

“呸,胡说八道,哪里多灾多难了,没准这是让你尝到难,日后才能长长久久珍惜这来之不易呢。”孟约听完八卦又开心又满足,自然不吝于顺手安慰两句。

“也是,诶,谁让我一眼看到的是阿蓼,只能认命继续抢救啦。”不然还能怎么,就这么偃旗息鼓也不是大明宗室儿郎的风格啊!

大明宗室什么风格——到了黄河心也不会死,还有黄海渤海印渡洋北冰洋呢,光看个黄河心就死了,你让黄海渤海怎么看你,你让印度洋北冰洋怎么看你。

王醴接了俩孩子回家时,孟约还没回,问仆妇,仆妇道是下午送了信回来,道是晚上要在宫中用过饭才回。糖糖一听孟约不在家,小眼神立马明亮起来:“爹,我可以玩一会再吃饭,吃过饭再写作业吗?”

宠闺女的爹自然什么都可以,但是小甜甜三令五申,王醴也不敢有违:“糖糖可以和阿煦一起写了作业再吃饭,嗯,可以多玩一会玩具,晚一点睡。”

虽然安排是一样的,但是写完作业吃饭,能留给糖糖他们玩的时间只有两刻钟,因为还要溜弯洗澡,讲讲睡前故事,这一套下来,到睡着少说也得是亥时初刻或二刻。

糖糖还是很知足的,能多玩一会儿也很好不是么,也没谁规定成绩好有天分的人一定要爱学习是吧,反正她不爱:“爹最好。”

“妈和爹一样都很好。”

这话说得糖糖小大人似地叹口气:“妈很好很好,要能不催我写作业更好。”

阿煦:那怎么可能,大人就是一生放荡不羁爱朝小孩催这催那的大魔王呀!

“兄长说过,完成作业是为了更好的玩耍,糖糖,这句话你一定要时时刻刻记住呀。”话是阿雝当年对犯熊的重度拖延症弟弟说的,来自于孟约绘本里那句“今天刻苦努力是为了明天毫不费力”。

糖糖认真思考一下,觉得大兄说得对,乖乖写作业去,再不挣扎。毕竟不管怎么挣扎,作业总归还是要写的。

孟约回来时,明月已上树梢,俩孩子居然还没睡,还在玩积木。打开门进去,屋子里一大两小,齐齐看孟约,孟约仿能从他们脸上读出来“被逮个正着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