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坪怎么这么久还没回来。”重阳望了望走廊,小坪喝了酒老跑洗手间,这次已经去了近半个小时了。

“重阳姐。”小坪回来马上说:“刚刚在洗手间看到谨哥,他好像喝多了。”

“醉了没有?”重阳关切地问。

“我不知道,没有吧,他还认得我。”小坪答了一句:“但我见他在吐,好像挺难受的。”

“从七点喝到十一点多,这样喝下去怎么得了。”女子秀美的眉皱了皱,伸手推了推身边的杜义:“阿义,你们最近是怎么回事,见了面话都不多说一句,你是不是又惹恼阿谨了。他最近工作怎么这么忙,家都不回。”

“我听宇哥说谨哥年前丢了几单生意被义哥说了。是吗?”小坪问了一句。

杜义的脸彻底黑了下去,口气火了起来:“你他妈懂个屁!”

重阳开口说:“怪不得他工作这么拼命,阿义,你去,想办法让阿谨别喝了,公司又不是只有他一个,何必事事亲力亲为。”

“让他喝个够。”杜义一动也不动:“他不是很能喝吗。”

重阳伸手推他:“你又不是不知道他胃不好,还让他这样喝!”

杜义脸变了变,忍不住喝:“好好来吃一顿饭,你闹什么!”

张小坪已经站了起来:“重阳姐,我去吧。”

重阳见杜义黑着脸,也不敢再惹他,只好说:“那也好。”

张小坪一溜烟跑了。

两分钟之后,张小坪跟在陈自谨的后面,出现在了大厅的门口,偷偷对着重阳比划了胜利的手势。

陈自谨的脸已经是胭脂般的熏然,杜义望了他一眼,不自觉地动了动腿,下胯不可抑制地胀大。

陈自谨随便拉了一张椅子坐了下来,问:“你找我有事?”

却是对着杜义。

杜义正专心忍耐着自己的弟弟,冷不防他一问,看到张小坪的眼色,只好冷着脸找了个借口:“晚上回家里一趟,我找你有事。”

陈自谨说:“晚点还要陪老品去桑拿,今晚会很晚才有空。”

“那明晚回来也行,随便你。”杜义不耐烦的语气。

张小坪插了进来:“谨哥,你们怎么都不吃饭的,专门喝酒的,来吃这个口蘑焖豆腐,很好吃啊。”

陈自谨答应了一声,说:“喝酒都饱了,哪里吃得下。”

转头问重阳:“酒店有没有哪里需要改进?”

重阳笑着说:“很好很好,阿谨你别操心了,坐着偷一下懒吧。”

陈自谨摸出烟,吸不到一半,秘书就过来小心地催促。

他起身离席,重阳关切地叮嘱了一句:“别喝太多酒了。”

他笑着点点头,眼光扫过席间,那个一脸桀骜的男人还是沉郁的神情,默不作声地抽着烟。

(二十八)

次日深夜,门房的保镖看到了那台多日不见的积架转入了山道上。

立即有人往宅子里通知:“纪榆,请告诉义哥,三少回来了。”

陈自谨揉着眉头,踏入客厅的时候,就看到杜义独自在沙发上抽着烟,看到他进来,眉目不动,声调平平地问了一句:“跟江小姐咖啡喝得愉快吗?”

他看了看杜义挂着蓄意挑衅的微笑,清秀的眉皱了起来,转身大步走向大门,晚上应酬喝得太多,他有些醉了,站在门廊前大声地喝:“方亮宇!”

正站在他车前要把车子倒进车库的高大汉子吓了一跳,连忙走过来:“三少,什么事?”

“没事,”杜义闲闲地站了他的身后:“阿宇,你把车子开进去吧。”

陈自谨一身的酒气,不再说话,径自往屋内走。

杜义跟着他上了楼,走进了房间,反手关了门,才说:“何必生气,阿宇被你骂过之后,屁都不敢跟我放一个,我晚上开车经过华西那家星巴克看见的。”

陈自谨转身看着他,无所谓地答:“晚上应酬时刚巧碰到而已。”

杜义闷闷地抽了一根烟,冷静了下来,才开口:“阿谨,我们谈一谈。”

陈自谨一边脱了衬衣一边走了浴室,简单地说:“一身酒味,我洗澡先。”

杜义在房间旁的书房等了半天,才见他缓步走进来。

“过来坐。”杜义拍拍旁边的沙发。

陈自谨直接走到了他的对面,抽出烟,说:“什么事?”

杜义讪讪地开了口:“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太多,你知道我脾气不好,我跟你道歉。”

正缩在沙发里的陈自谨拿过了一个抱枕压住了腹部,闻言有些惊讶地望了他一眼,才平平地开口:“你没有必要为你的脾气跟我道歉。”

杜义脸上不知该是什么表情,只好坐在沙发里,一时无言。

陈自谨坐了一会,摁灭了烟,走到房间的橱柜翻东西。

杜义跟着走了进来,问:“你不能坐下来好好跟我谈一下吗?”

正在书房翻东西的男人不置可否,简单地唔了一声。

杜义放低了声音:“你也是,我让你早点回家,你一定要跟那个女记者这么晚喝咖啡吗?”

陈自谨从抽屉中抬头望了他一眼,简单地说:“我也有自己的私人空间。”

杜义表情扭曲了一下,走过去扳住他的肩膀:“我不过问问你,你有必要划得清楚这么明显的界限吗,妈的——还私人空间——”

陈自谨挣开了他的手,又转到书房中翻找起来。

杜义定定地跟在他的身后,看着他翻了许久,然后终于放弃。

杜义走过去拉住他:“阿谨——”

陈自谨不理会他,倚在书桌前,用手机开始打电话,声音有些低:“阿宇,你去我的车,看一下那个白色袋子是不是丢车里了,找到了,给我送上来。”

杜义劈手抢下了他的电话:“你折腾够了没有?我在跟你说话!”

陈自谨跌坐到了椅子上,用手撑住了额头,明显的心不在焉:“我在听,你说。”

杜义霍然站起来:“你这是什么态度!我他妈等了一夜,想要跟你说几句话,你不能吭一声吗,阿谨,我真是越来不越不明白你。”

陈自谨倦倦地答:“反正你从来也不明白我。”

杜义忍着怒火:“那你说出来啊,你他妈这么多年都是这样,有事他妈只会憋在心里,你不说出来谁会知道啊。”

陈自谨不看他,只敷衍着说:“没什么好说的。”

“陈自谨!”杜义愤怒地伸手拖起了他。

陈自谨被他猛然一拖起来,皱着眉头望着他,忽然脸色一白,推开他冲进了浴室。

门顺手砰地合上。

杜义在门外,恼怒地踢:“妈的,陈自谨!”

里面的抽水声不断地传来,夹杂着他剧烈的咳嗽和呕吐声。

杜义心里一片仓皇,大力地扭着门,大声地喊着:“阿谨,开门!”

哗啦啦的冲水声一直不断,过了好一会,令人揪心的呕吐声才慢慢停了下来。

杜义心底又惊又怕,更恼怒连他自己,都被关在门外,他一脚踹向了那扇门:“陈自谨,开门!”

轰然一声,门摇晃了一下。

重阳先跑了上来,看着杜义如同一头发怒的狮子一般站在浴室的门前,女子有些疑惑:“阿义,你们又吵架啊?”

紧接着是张小坪,润叔。

“义哥,你干嘛这么大声响啊。”

杜义烦躁地耙了下头发:“都回去,站在这看什么热闹!”

里间的门扭动了一下,陈自谨的面颊上还带着水滴,有些苍白的脸。

静静地靠着门扉。

杜义几乎是张皇失措地转过身去,握住了他的肩膀:“你没事吧。”

陈自谨有些晕眩,眼前模糊一片,过了一会才看清房间门口竟然站了一堆的人。

他微微咳嗽了一声,说:“抱歉。”

重阳有些疑虑的神情,看看陈自谨,又看看杜义,嘴动了动,却没有开口。

润叔开了口:“少爷,这么晚了,你们有什么事不能明天再商量么?”

陈自谨皱着眉,强忍着身体上的不舒服,眼前是杜义失控的脸,他实在不知怎么解决这一团乱。

他走了几步,说:“是我冲动了,跟阿义吵了几句,吵到大家了。”

他拿起了桌上的钥匙:“我今晚回皇都住好了。”

(二十九)

陈自谨平缓地走过了杜义身边,看了他一眼。

随即对重阳歉意地笑笑,拍了拍小坪的头,走下了楼梯。

杜义站在房中,这么多年陪养出的默契,他瞬间就明白的他的意思,但还是要费劲全身的力气,才能忍着自己不去拉住他的手。

他站了半晌,才沉着脸转过身来:“都看够了吧,看够了就回去睡觉!”

重阳拍拍小坪,无奈地摇摇头,走了下去。

杜义走上几步,轻声对润叔说:“润叔,对不起。”

润叔敦厚的脸带着无奈的笑:“两个都是犟脾气,你们年轻人的事,自己解决吧。”

等到一群人都走完了,他还愣愣地站在房间里。

书桌上有他习惯用的笔记本,看了一半的书还扔在床头,沙发上折叠着几件衬衣和仔裤,空气中,有他的气息。

他颓然地闭上了眼。

几分钟之后有人敲门,接着是阿宇的声音:“三少。”

杜义推开门,看到他,讶异了一下:“义哥,三少呢?”

他闷闷地答:“他出去了。”

“这样啊。”阿宇有些犹豫:“那他还让我送东西过来——”

杜义才发现他手上提着一个白色袋子:“他让你拿什么过来,都这么晚了?”

阿宇对着他笑笑:“没什么——”

“三少不在,义哥,那我先走了。”

杜义阴恻的声音:“阿宇,把东西拿过来。”

阿宇靠在墙上,对着他小心翼翼:“义哥,三少——你知道,上次我已经被他骂得够没脸的了——”

下一秒杜义已经翻开了袋子,他脸色一变,声音都颤起来:“他这段时间一直都吃这药?”

阿宇还在犹豫。

“你他妈说不说!”杜义一脚就要踹过去。

“义哥。”保镖无奈地苦着脸:“三少这段日子不太让我跟着,我也不是很清楚啊——”

杜义眼微微危险地眯了起来:“是吗?”

阿宇吞了吞口水:“我——就见过几次,三少从会议室出来,脸白得可怕,大概是胃痛得厉害,义哥,三少不说我们也不敢问——”

杜义直接地走出了宅子,守在门前的保镖见他:“义哥,这么晚还出去啊。”

他捏了捏手上的钥匙,冰冷的金属刺入了皮肤,使他的头脑清明了几分,他开口:“不用跟着了,跟纪榆说一声就行。”

他在皇都门前看到了那辆积架,门前的几个车位,一向是给高层和贵宾停车的,阿谨一向不爱用,这次他却没有把车开进车库,身体大概真的撑不住。

他轰地一声猛踩刹车。

直接奔向了电梯。

那个身姿清逸的男子正独自站在电梯前。

他沉默地握住了他的手,两人走入了电梯。

陈自谨踏入了电梯之后便将身体轻微地靠在了冰凉的壁上,敛着眉头也不说话。

杜义拉过了他,发现他全身都已经有些痉|挛,仅仅是强撑着,努力不让身体倒下去。

拥住了他的身体,杜义担忧地问:“很痛吗,去医院好不好?”

陈自谨摇头。

杜义抱起他的身体,跨出电梯,快速地朝走廊深处的房门走去。

怀中的陈自谨终于不再撑,他抬起手按住了胃部,牙齿紧紧地咬住了下唇。

杜义的搂着他的手臂还是强壮镇静的,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公司刚刚开始运行那段日子,他们三兄弟和重阳挤在一间破旧狭小的公寓内,经常是忙得上顿不接下顿,他忙着跑场子,重阳跟着他,好歹好照顾一下他,阿谨自己一个人顾公司,那时候刚刚开始,单子都很小额,公司没什么人手,外汇核销单,货物打包,制作装车单,出开出口发票,到海关报关,这么多事情却一样也不少,他白日工作晚上还要整夜的应酬,胃病就是那时候落下的。

杜义闭了闭眼,他几乎已经忘记了,多年前的那个深夜,阿谨回来时,吐了一地的丝丝血红。

现在回想起来,那种如附骨之俎般的恐惧,多年后还是一样让他全身发凉。

他只能深深地呼吸,努力地使自己镇定下来,尽量轻地将他放到了床褥间,翻出了带过来的药,倒了水让喂他喝了下去。

陈自谨躺在床上,杜义见他蜷缩起身体,还是轻微地颤抖,他坐到了床上,搂住了他的身体,温热的手指揉着他手腕的内关穴位,一边轻轻地喊着他的名字::“谨。”

另一只手捂暖了,轻轻地按摩他的腹部。

不知过了多久,陈自谨的身体不再痉|挛着僵硬,慢慢放松了下来。

他轻呼了一口气,亲了亲他的嘴巴:“你要吓死我。”

陈自谨的声音还是有些低:“没事了。”

杜义语气火了起来:“这还叫没事,明天给我去医院检查。”

他只点点头:“好。”

杜义还是紧紧地拥抱着他,脸贴在他的脸上。

“阿义。”正闭着眼休息的男子忽然开口:“我最近在想,也许你说的是对的,我最后终究熬不住的,也许,我会找个女人来结婚。”

倚靠在床上的杜义身体蓦然一僵。

他感觉自己的牙根都咬得有些发痛,却还是扯扯嘴角:“你能明白最好,以后结婚生子,慢慢的,也就习惯了。”

陈自谨有些模糊的声音传来:“也许吧。”

杜义发现自己的喉咙哽得又酸又痛。

怀中的这个人,从十七岁开始,一直在他身边,跟他并肩奋斗,跟他甘荣与共,即使他从未开口,他亦知道他毫无保留的爱,他的确是,从未想到过,这个在他胸前熟睡的长睫毛的英俊男子,有一天,是要跟另外一个女人结婚的。

单单想想,就觉得没有办法接受。

阿谨,不在自己身边的日子。

他陷入了自己茫然的思索中,陈自谨却动了动身体。

杜义让他躺了下来,给他盖好了被子,吻了吻男子的额头:“要我留下来吗?”

陈自谨摇头:“你回去吧,家里闹得这样大,你也应该注意点。”

杜义沉郁的浓眉还是有着迟疑:“万一半夜又痛怎么办?”

“发作过这一阵,半夜不会了。”陈自谨微微苦笑着,经验丰富地答了一句。

杜义的眉宇更深地纠结了起来。

手机不适时地响了起来,杜义摸了出来,看了一眼号码,不耐地按掉,却也只好起身:“我回去了,重阳打电话过来了。”

他给了掖了掖被角,跪在床边索取了一个深长的吻,眼见着他闭上眼沉沉地睡去了。

才安静地带上了门。

(三十)

人流高峰的机场。

身着黑色棉布衬衣英俊高大的男子,面色冷酷地穿过人群,对着大屏幕观望了两分钟。

然后走去了吸烟室。

十分钟之后,机场外的草坪,灰蒙蒙的天际,那巨大的飞行物终于缓缓降落。

杜义伫立在出口处,沉郁的眼眸,桀骜的气息,两名高大的汉子不动声色地站立在男子他的身边,走出的人流,竟自觉地绕开了他们。

终于,那个身影出现在了出口处。

干净的短发,俊雅的姿容,陈自谨看上去略有些疲惫,很明显地,他一眼就看到了正站在前方的杜义。

却略略迟疑了一下,才微笑着走了过来:“阿义。”

身边的两个保镖恭敬地喊了一声:“三少,义哥等了您有一会了。”

杜义责备的语气:“病还没好就到处乱跑,出差这么多天,还好你记得回来参加重阳的生日宴。”

陈自谨笑:“怎么会不记得,一定要回来的。”

杜义看了看他空空的手:“你没行李?”

陈自谨张了张嘴,犹豫了一秒。

杜义想想他以前便是富家公子哥做派,以前学校住宿时衣服换了懒得洗就直接扔掉,便说:“没有就好,回家。”

直接往机场外走去。

身后的男子却没有动,他转头望着行李处,杜义跟着他的目光,看到一个女子推着行李车,朝他们走了过来。

江西媛穿着穿简单的白衬衣牛仔裙,远远就微笑着说:“陈自谨,你有朋友过来接吗?”

她走近了才看清楚来人,朗落地笑:“原来是杜先生。”

杜义看看她,又看看陈自谨,再看看女子手上推着的一车行李,只能僵硬地对着女士点了点头。

几人气氛诡异地朝机场外走去。

陈自谨开口:“江小姐,搭我们的车,送你一程。”

江西媛有礼貌地问:“方便吗?”

杜义脸色不善,却还是对着保镖说:“把江小姐和三少的行李搬到车上去。”

车上,陈自谨开口问杜义:“晚上的宴会几点开始?”

“八点。”杜义专心地看着前面的路,答了一句。

“怎么,晚上府上有宴会?”江西媛问。

“重阳的生日宴会。”陈自谨笑着答:“你爱不爱凑热闹,晚上一起来玩?”

江西媛有些喜悦,但还是问了一句:“不知道谢小姐欢迎吗?”

“重阳应该很高兴,但还是要问一下谢小姐的杜先生欢迎吗?”陈自谨淡淡地答了一句,却是对着前面开车的男子。

杜义手的捏紧了方向盘,陈自谨从后面看到他挺直的脊背,侧脸的眉毛轻微挑起,发怒的前兆,谁知道他沉默了好久,挤出了一句:“欢迎之至。”

陈自谨的脸色淡了几分,仍笑着说:“西媛,你回家休息一下,晚上我去接你。”

江西媛将手指拢在了裙子上,安静地答:“不用麻烦你来接了,我自己去也很方便的。”

她对着陈自谨有些调皮地笑笑:“希望今晚你见到我,不要太惊讶。”

太平山庄又迎来了一个笙歌华美的夜。

义云重阳小姐生日宴会,因为邀请的宾客,都是城中的贵宾,所以人人都精心打扮一番而来,一时间,宴会大厅上都是衣香鬓影的俊男美女。

谢重阳一袭红色的礼服,脖子上的名贵项链,更将她的气质衬托得典雅美丽。

重阳挽着杜义,笑着找陈自谨:“阿谨,谢谢你的礼物,真是非常的漂亮,一路上好多女士问我这款项链哪里买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