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方才召见臣,臣回禀了太后之后,倒是有些想法。”聂元生心平气和的道,先将算计同昌公主的事情说了一遍。

姬深就很不以为然:“母后太过拘泥贤德的名声,其实依朕来看,不过是先帝的一个妾并一个庶女罢了,薄家、崔家也是皇家的臣子,算什么东西?当初薄家、崔家反对你尚主,朕看你也不情愿,这才没说什么,不然,自古女子出嫁,从父从兄,轮到外人插什么嘴?何况是公主!”

就道,“为了这么两个人,竟还要闹到南齐去,母后既然如此厌她们,朕替母后尽了这份孝心也罢。”

“陛下打算怎么做?”聂元生问。

姬深哼了一声:“就说朕梦见了先帝甚为寂寞,非常想念薄氏,叫薄氏下去陪着先帝!至于薄家么,嗯,母后厌他们,朕也不想给他们太多便宜,随便下道圣旨下去褒奖下,回头若是母后还不痛快,再寻个借口治了他们的罪就是!同昌嘛…就依你所言,叫她出宫去给先帝祈福,若是薄家、崔家还有话说,正好可以拿他们拦阻公主行孝治他们之罪!”

聂元生咳嗽了一声,道:“陛下这法子好,奈何恐怕太后担心坊间议论是太后亏待了薄太妃与同昌公主啊!”

“圣旨出于朕,关母后何事?”姬深道。

“恐怕坊间会认为圣旨是太后授意。”聂元生道,“太后心结于此,如之奈何?”

姬深对高太后的生怕被人说了不贤德这点实在头疼,就道:“那么只能依你所言之法了?”

“其实薄太妃也好,同昌公主也罢,究竟不过是小事。”聂元生沉吟道,“臣来却是为了方才回太后话时想到的一事…就是武英郡公忽然带了族人赶到邺都的缘故!”

姬深道:“先前你不是说…”

“秋皇后这次以为大梁有南下之意,故此不敢接受同昌公主为妃,生怕大梁会籍着同昌公主生出是非…虽然拒了婚,但,南齐也必定不肯懈怠,必要谨慎戒备,以防备我大梁!”聂元生截断他的话,含蓄的提醒道,“原本威烈伯在营州就不太顺利了,如今…陛下还当加恩武英郡公啊!”

姬深眯起眼——他想起了从前聂元生几次提醒苏平用心不轨,沉吟片刻,忽然豁然开朗,脱口道:“他忽然携族人来邺…”

聂元生咳嗽起来,目光扫向内室,姬深警觉,立刻吩咐龚初一:“初一,先叫她们回去罢。”

半晌后,衣裙整齐,但面上潮红未褪的云世妇并林御女走了出来,不忘记幽怨的朝姬深一瞥,这才恨恨瞪了眼聂元生,袅袅退下了。

聂元生这才肃然道:“先前燕郡平定之后,臣自问未曾在武英郡公跟前露出什么,何况臣不过区区六品中书舍人,即使为陛下近臣,那武英郡公焉能将臣放在眼里?”

他先提自己官卑,但却是姬深近臣,苏平看不起自己,无疑是看不起姬深了,姬深不觉皱起眉来,就听聂元生继续道,“便是臣对武英郡公不够尊敬,恐怕武英郡公也不会认为臣有使苏家遭遇陛下之怒的能耐…而后武英郡公奉诏入邺,觐见陛下,却迟迟而至,竟将族人皆带了来!臣算了算他所携带之人动身收拾所需要的时间,恰是在知道燕郡之事后开始方成!”

姬深眉头皱得更紧,聂元生缓缓道:“燕郡的郝氏、展氏已经覆灭,是否与武英郡公私下有所往来,如今武英郡公至邺都,也不必远究了,只是…秋皇后忽作此想,臣以为,武英郡公之所以忽然归还军权,怕也有此意!”

“臣所料不差的话,数日之内,威烈伯必有急件从营州而来,言南齐异动…”聂元生哂道,“原本营州军还未完全归服朝廷,陛下请想,这个时候,武英郡公焉能不被安抚?焉会有所危险?”

他摇着头道,“武英郡公看似携族人来投,又交还兵权,乃是对陛下对朝廷的绝大信任,却步步都留后手,实则根本不相信陛下,之所以来投,无非是为了形势所迫,若不再交还兵马,朝廷也断然容他不下的缘故!”

姬深此刻对苏平的识趣的满意完全烟消云散,只觉得苏平其人委实奸诈可恨,皱眉道:“子恺,你可有打算如何处置这老货?”

第八章 以柔克刚

聂元生正色道:“臣以为,兵事并非小事,南齐秋皇后不可能只凭我国区区几事就判断大梁会南下,方才在太后跟前,为免太后为难,有句话臣未敢说,那就是武英郡公携族人来邺都之前,恐怕先送过类似于大梁即将南侵、强行收回营州军之类的信笺往南齐,否则,承平帝虽然昏庸,然秋皇后也未到了以女子之身临朝、甚至于直接干政的地步,实际上受封太后影响,南齐的太子于政事上也不敢多言的,因此这次秋皇后拒绝太后之议,若当真是惧怕我国以此为借口南下,臣想,很有可能,是接到了可靠的消息…”

“好个老贼!”姬深顿时大怒,“他竟敢私通外国!”

“还请陛下息怒!”聂元生愧疚道,“当初臣也未想到这一点,不想反而是太后的使者带回来消息才察觉到武英郡公先前的手段!”

姬深起身,在榻前来回踱了数步,沉吟道:“那么…此事以你来看,该当如何?”

聂元生道:“臣以为武英郡公此举虽然不义,但先前因臣疏忽,未能察觉到他之用心,陛下已经将褒奖赐下,后宫也晋了其女之位,若此刻再责备他,易被天下误会,以为陛下苛刻还军之臣,如此殊为不值,不如等威烈伯弹劾武英郡公时,趁势训斥一番也就罢了。”

“那就这样罢。”姬深皱眉想了一想,道,“真是便宜他了!”他多年疏忽朝政,所知道的也不过是聂元生反复提的那几件,如今自然也不会忽然就豁然开朗到了英明神武的地步,思索片刻觉得烦躁,索性都依了聂元生。

想到后宫,又叹了口气,“孜纭美貌,就是脾气太直了些,与妃嫔都难以处好。”

聂元生不肯落下干涉后宫之事的把柄,只是笑了笑:“想来也是陛下宠爱。”

“爱过则生骄矜。”姬深随口道,角落里的龚初一猛然抬起了头,随即复低了下去,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朕就怕反而会害了她…嗯,说起来,昆德宫里的雪氏倒能与孜纭相处和睦,朕想着也未必全是孜纭的缘故罢。”

这话聂元生就不接了,只借口还有事情要去处置,告退下去。

不几日后,营州果然有飞马传书而来,是威烈伯奏章,除了弹劾苏平外,果然还有南齐军队有所异动的禀告。

姬深为此召见几位重臣,武英郡公也奉召而至,姬深当着重臣之面皱着眉问他:“南齐何以异动?”

苏平惶恐道:“臣不知!”

“朕倒是听说,南齐得到梁人投书以告,言营州军易帅,必有混乱,有趁火打劫之意!”姬深严厉的道,“这投书之事,难道郡公也不知道?!”

苏平自然连声喊冤:“许是有人刻意污蔑臣!臣委实不知此事!”

“朕还没说与你有关,你就认为有人污蔑你?那为何此人不污蔑旁人?”姬深不问青红皂白的数落着,“先前你携族人来投,朕对你多有褒奖,却不想你号称归还营州军,但威烈伯到了营州之后却接连被骄兵悍将为难——威烈伯统兵之才是先帝称赞过的,为何到了营州连连不利?至今点将台上巡视,到者仍旧只有十之八九?连斩百人也不能震慑全军!可见你虽然交还兵权,却心中不忿,实在该死!”

听到这里,楼万古也有点听不下去了,就壮着胆子替苏平说话道:“陛下,许是营州军中许多人私自不服威烈伯的缘故,未必是武英郡公指使,不然郡公何必交还兵权?”

苏平亦哭泣道:“臣怎么敢有这样的胆子呢?实在是不知道这些事啊!何况臣如今人在邺都,家小同族皆在此,既然都离开营州了,又怎还会私下为难威烈伯?何况臣与威烈伯并无冤仇——”

“阿爹和那曲夹没什么冤仇,本宫与曲姐姐如今可是一对冤家啊!”锦瑟殿里,苏孜纭拍案而起,咬牙切齿的道!

左右侍者都跪了下来诚惶诚恐道:“娘娘息怒!”

“右娥英仔细手疼!”下首,雪隐含着谦卑而得体的笑容,柔声道,“其实右娥英想一想,如今左昭仪先在后宫不肯在右娥英的生辰上露面,前朝呢威烈伯又百般的攻讦武英郡公,岂非正说明了曲家已经坐不住了?”

她柔柔的道,“坐不住,许就是到了关键时刻呢?”

苏孜纭看她一眼,道:“有话就直说!”

雪隐抿嘴一笑,提醒道:“右娥英想啊,从前魏的时候起,曲家和高家就一直并称着呢,只是曲家处处都压了高家一头——到了本朝,高家出了一个皇后,如今更成了太后,可论声望,还是曲家为首!高家,能甘心么?”

苏孜纭皱眉道:“你是说姨母也不喜欢曲幼菽了?嗯,姨母是很疼本宫的,闻说本宫没进宫前姨母很喜欢曲幼菽…”

“妾身可不这么想,自始自终这后妃里头啊,太后娘娘真心疼过的,恐怕还是只有右娥英一人啊!”雪隐道,“妾身进宫虽然日子不长,但也听伺候的人提过,说左昭仪当初本来是要做皇后的,可惜陛下不喜欢左昭仪,欲立那孙氏为皇后,两下里争执到最后各退一步,才有了当时的左昭仪和孙贵嫔,那孙氏生了新泰公主之后才晋为右昭仪的呢!”

说到此处,她话锋一转,道,“听说啊,这宫里世家出身的女郎不多,也不怎么受宠,皆因当初陛下盛宠孙氏,那些人家打探过孙氏的美貌后,不肯把女儿送进宫来受委屈,不然这宫里怎么到现在才进了一位高婕妤呢?左昭仪之所以不受宠,是因为她生的不美,可高家有几位女郎闻说是极美貌的啊!既然陛下不肯要左昭仪,为何太后不索性叫高家女郎得了这皇后之位?”

苏孜纭哼了一声,道:“你也就能打听这些消息,至于曲幼菽,你不知道,本宫可是听阿娘提过的,她是先帝临终前所提之人,务必要威烈伯的这个幼女为后,否则区区一个孙氏,姨母还能为她阻了高家出皇后的道路?”

雪隐“啊”了一声,道:“还有这么一回事?”

但她很快就道,“即使如此,但听说当时曲家为了孙氏的缘故也是不想叫左昭仪进宫了,是太后一再的要求,曲家才屈服,将左昭仪送进了宫,陛下这几年到她宫里过夜,都不知道有没有两三次——右娥英说太后若是当真把左昭仪当作了自己人一样疼爱,怎么肯叫她进这个宫?”

“那是为了表兄。”苏孜纭不笨,冷笑着道,“表兄少年践祚,先帝大行之际怎能不担心呢?当然要给他挑选一个出身足够高贵的皇后,也好稳定朝局!”

雪隐含笑:“着呀,可见太后当初对左昭仪好也不过是为了陛下罢了,哪里能有什么真心呢?”

“本宫也知道姨母疼本宫。”苏孜纭傲然道,“太后是本宫的嫡亲姨母,怎么能不疼爱本宫呢?但本宫如今想的是该如何对待曲幼菽!”

“太后的心意已经这样明白了,威烈伯在前朝也开始为难起了武英郡公。”雪隐笑着道,“右娥英只要给太后一个借口,不必右娥英出手,太后自然就会对付曲家的…毕竟,高家被曲家处处压一头都这么多年了,妾身说句诛心的话,武英郡公如今虽然爵位在威烈伯之上,但,才放弃了那三十万营州军,不免势弱啊!这世上,人总是习惯于帮着势弱的那一方呢!”

苏孜纭皱起了眉:“你要本宫去扮可怜么?”

“哎呀!”雪隐掩嘴轻轻笑道,“右娥英是什么身份?怎么能说可怜二字呢?只不过右娥英生性纯孝,不忍武英郡公因自己在后宫被人妒忌而遭受弹劾,这才…为了武英郡公,右娥英只能去求一求人人都道贤德大度的左昭仪,莫要为难自己的父亲了呀!”

苏孜纭一怔,随即抿起嘴,笑了一笑,道:“这话,倒也有几分道理…”

阿善走进门来,牧碧微正含笑看着西平公主拿着从前那只小的布老虎引着姬恊好奇张望,见她似有话要说,忙叮嘱樊氏、邓氏:“看好了两位殿下。”

又对西平柔声道,“母妃去有些事,玉桐先陪弟弟玩会啊!”

西平点头,笑着道:“母妃放心,母妃不回来,儿臣不走开,不许她们怠慢了三弟弟!”

“玉桐好乖。”牧碧微摸摸她的头,又吩咐蝶儿、歌青、歌天等人,“好生伺候着!”

出了门,和阿善到了僻静处,阿善简短道:“右娥英到华罗殿去了。”

“咦,她去做什么?”牧碧微还以为是什么事,听到苏氏,就笑了,“莫不是为着先前左昭仪怠慢了她的生辰,这么几天过去了,想想还是忍不下去,跑去华罗殿里讨个说法?”

阿善脸色有点古怪,道:“却不是…”

她顿了一顿才道,“也不知道她在哪里得了指点还是自己忽然想开了,据说她是穿戴素净,摘了簪子,散着发跪在华罗殿前,求左昭仪莫要为她在那日生辰上的不满为难武英郡公呢!听葛诺说,她把话说得怪可怜的,什么武英郡公年岁已长,什么已离营州故土,什么背井离乡,还道望左昭仪念着从前与武英郡夫人往来的一些情份上,给苏家一条生路走…昭阳宫那里聚集了许多宫人远远看着,左昭仪亲自出来扶,不想莫名其妙的就将右娥英推倒,后来左昭仪自己也摔着了!”

“左昭仪去扶,苏氏哪里能不趁机坐实了她貌慈实毒的名声?”牧碧微哼了一声道,“左昭仪不想担当因后宫之争便迁怒武英郡公、还将前往华罗殿请罪的右娥英推倒的罪名,当然也只能和她一起摔伤了。”

她问,“陛下呢?”

“据说,陛下当时正召幸着穆世妇,知道消息后打算赶过去…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又跑去了善岚殿!”

“步氏啊…”牧碧微若有所思,忽然变色道,“陛下虽然不太在乎左昭仪,对苏氏却极上心的,何况苏氏还摔着了…居然还是去了步氏那里——莫非她有了?”

杏子…你看,开始激烈了…

第九章 夜会

这个消息很快就得到了证实,当天下午,姬深狂喜之下,晋入宫还没满一年的步氏为隆徽,宣告步氏已有近两个月身孕。

一时间本就引人瞩目的善岚殿犹如烈火烹油,赏赐流水也似的赐了进去不说,姬深更是将步氏视作瑰宝,几乎是千依百顺、宠爱有加,固然步氏有了身孕,如今不能再侍寝,但姬深眷恋之下,依旧住在了善岚殿,只召永淳宫中宫嫔伺候,其中尤以穆世妇为多——从前还同情过穆辰曦的人,如今皆对她是羡慕嫉妒恨。

苏孜纭从华罗殿回了锦瑟殿,一口气砸了七八个前朝名窑的斗彩粉瓶,才恨恨的罢了手,见她已经开始冷静,武英郡夫人特意拨了陪她进宫的老嬷嬷、锦瑟殿里的蒯贤人才上来劝说:“女郎既然生气,何不想想这世上哪里有件件如意之事?”

“嬷嬷这是什么意思?”苏孜纭恨道,“我记得阿娘告诉过我,说姨母已经答应要除了这步氏的,结果呢?我左等右等,都不见她死,反而如今她有了身孕——姨母要更舍不得了罢?”

蒯贤人忙道:“女郎慎言!且不说太后乃是女郎嫡亲的姨母,亦是陛下之母,岂可由女郎这样怨怼?”

苏孜纭怒道:“姨母就是太过瞻前顾后,区区一个平民出身的妃子,弄死她好比弄死一只蝼蚁,偏姨母顾忌这个顾忌那个就是不许我亲自动手!结果呢!”

“女郎啊!”蒯贤人语重心长道,“太后不许女郎亲自除去步氏,岂不是为了女郎着想?女郎看看如今步氏有孕,陛下对她的宠爱!闻说当年孙氏盛宠也不过如此了呢!就是孙氏怀孕的时候,因为牧光猷才进宫,以及何宣徽的分宠,也不及如今对步氏啊!女郎要除掉步氏自然很容易,可若因此叫陛下记恨上了…太后这才要把事情接过去,之所以拖延,还不是为了不伤陛下的心?所谓投鼠忌器,那步氏算什么东西?别说女郎和太后了,若不是为着陛下喜欢她的缘故,就是奴婢要她死,她能活吗?”

苏孜纭到底还是爱慕着姬深的,闻说会被姬深记恨,究竟心虚了些,可随即又委屈起来:“嬷嬷,我这般喜欢陛下,可陛下做什么心心念念的还是步氏那些贱人!听说我受了伤也不过来!”

“陛下一则是牵挂皇嗣,二则么…”蒯贤人不动声色的道,“女郎当真要奴婢说?”

“当然,阿娘叫你陪我进宫,不就是为了让你提点我的么?”这蒯氏是武英郡夫人当年的陪嫁,多年心腹,苏孜纭是她看着长大的,如今就抱住她手臂嘟嘴撒娇,“嬷嬷既然有主意,怎么还要不告诉我?”

蒯贤人慈爱的看了她一眼,细声慢语道:“那女郎听了可别哭鼻子啊…奴婢说呢,女郎性.子太急,在陛下跟前啊,太过咄咄逼人了些,你想,陛下本就是这天下至尊,向来只有他叫旁人步步后退的,谁敢逼着他处处让步呢?一开始,他还觉得新鲜,时间长了,岂能不厌恶?就算女郎是陛下的表妹,可时间长了,嫡亲骨肉也不是没有生罅隙的啊!”

苏孜纭不由吃了一惊,自问道:“我对表兄咄咄逼人?”

“唉,女郎。”蒯贤人提醒道,“女郎对陛下是喜欢的,不然当初陛下只肯叫女郎就贵妃之位,女郎为什么还要进宫呢?不就是因为喜欢陛下吗?所以女郎在和陛下说话时,是收敛些的,可当着陛下的面对旁的人说话,譬如其他妃嫔,女郎就表现得太过强势了点…你看那牧光猷,奴婢这几日打探来的消息,这一位当初可不就是靠着那弱不禁风的样子,哄得陛下认为她处处需要照拂怜惜,才进宫就叫上至孙氏、下至曾才人,包括没了的唐氏并如今的宣徽何氏都吃过多少说不出来的亏?”

苏孜纭嘟起嘴道:“她那种可怜样我可装不出来!”

“女郎也不需要学她!”蒯贤人拍了拍她,笑着道,“女郎本就貌比西施了,又何必学那庸人?牧光猷论容貌论才学论手段论出身哪里能和女郎比呢?”

“只是女郎也要留意些,这对待男人嘛,不能光是一味的强硬…”蒯贤人放低了声音,“奴婢这儿给女郎说些从前的事情哪——女郎只看夫人如今对郡公仿佛是呼来喝去的,因此学着用到了陛下那儿,却不知道当初夫人才嫁到苏家之际,上有公婆下有叔姑,郡公啊早先还有两个青梅竹马伺候着他的侍妾…夫人若是和女郎这会一样,只会和郡公硬着来,女郎想,郡公就算慑于高家不敢拿夫人怎么样,又怎么会对夫人又爱又敬又怕呢?夫人可是先哄着公婆高兴,又收服了叔姑,继而拿着了那些个侍妾的不是,拉着郡公说了许多贴心贴肺的话,把郡公感动的与夫人抱头痛哭,将那些侍妾都打发了,之后每次郡公动心思,夫人总有法子拦阻…难道这拦阻就是叉着腰大骂郡公不许吗?不可能的!那是或柔情小意、或撒娇吃醋…这男女相处啊,总是千篇一律的法子,谁能不厌倦呢?柔中要带刚、一味的刚硬也不可久…”

苏孜纭听着,渐渐两眼放光,拍手笑道:“我知道了!不就是当着表兄的面,对那些妃子好些么?等表兄不在跟前,看我怎么收拾她们!”

“女郎再想想。”蒯贤人含着笑道,“女郎如今位份还在左昭仪之上呢,凭什么宫权却还在左昭仪手里?”

“不就是她进宫早,而且会收买人心么?”苏孜纭轻蔑的道,“今儿的事情还没完呢,她会的那些,不过那么回事,先前是我不高兴用,如今大家走着瞧罢!威烈伯,哼!”

牧碧微皱眉看着夤夜而来的何氏:“你太冒险了!如今宫里多少双眼睛,可不是行宫里头,你就这么过来,仔细叫人知道了!”

“得了吧。”何氏不在意的解了斗篷道,“我是托着龚世妇身边人的名义过来的,何况如今那么多双眼睛,鲜有几双是看咱们这里的,都在善岚殿上看着呢!”

“这步氏倒是命大!”牧碧微给她倒了杯热茶,先冷笑了一声,复道,“高太后也够没用的,之前苏氏晋为右娥英,我就道这步氏活不长了,不想她竟蹦达到了现在…我倒好奇她幕后之人到底是谁,居然保得她如此之久!”

何氏淡淡的道:“你说还能有谁?”

“这么说来,左昭仪竟然在采选之前就有了计较?真难为她先前守着华罗殿过自己日子那么久!”牧碧微略一沉吟,道,“当真是她吗?”

“我猜是她。”何氏肯定的道,“不然就算高太后不是干脆的人,那苏氏可是干脆得紧,这宫里没人保她,凭她那张脸和那满不在乎的做派,谁不想和她过不去?能活到现在,未必就是高太后和苏氏无用,怕是保她的人始终技高一筹…何况不是都说那步氏在采选时就敢把另外一个容貌不亚于她的采女划破了脸?当时她可是已经在宫里头了!若保她的人不在宫里,她哪来这么大的胆子?即使是宫外之人,在这宫里也定然有势力!”

她微微冷笑道,“先前,不正是这步氏出言为咱们贤德的左昭仪要回了宫权,还抢在苏氏进宫之前,叫高太后亲口赞了左昭仪管宫和抚养长康公主都能做好?如今才导致太后有心把宫权给苏氏都没法开口?”

“这步氏的来历我先前有个盘算,若是左昭仪,当年我才进宫时疑惑过的一件事情倒是有了答案。”牧碧微眯起眼,“当初我才进宫,正对宫里主位们都惶恐存疑之际——哦,也就是范世妇快不行了的那些日子,听说左昭仪频繁过去探望,因知道范世妇是因为父亲恶了太后族人,被太后亲自问罪才进了宫的,心头奇怪,还曾派了阿善去打探…这步氏也是稽南郡的人罢?我想,她若是稽南从前因范刺史恶了高家十一郎,受到牵累的犯官之后…你说,左昭仪安排这么个人进宫,想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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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当年范世妇那里的伏笔可算用到了…

第十章 曲家手段

“稽南郡,范刺史…”何氏沉吟道,“仿佛那李氏也是稽南郡里出来的吧?”

牧碧微横过去一眼,道:“你装什么糊涂呢?那李氏进宫不就是范氏挑唆的?当初我好奇左昭仪频繁的探望范世妇,叫了阿善去打探,就撞见那李氏带着单美人几个,对着还在病榻上的范氏说着风凉话…你会不知道?”

“我可真不知道。”何氏淡淡笑道,“那时候海郎才去,我每天心里如煎如煮,却还要盘算着勾住陛下,又要和孙氏、唐氏斗法,算计着你…那么多事情,那范氏早已失宠,李氏当时也不是很起眼,我哪里管得了她们?”

她自失一笑道,“你把我想的太厉害了,这宫里的事情我哪里就能够件件都知道?”就问,“李氏是个怎么回事?”

“仿佛本是稽南郡长史的女儿,当初范刺史因为有眼无珠,将高十一郎当做了女扮男装的艳丽女郎调戏,被太后问罪,祸及一郡,那李长史竟未受牵累,这李氏听说本来还定了门当户对的一门不错亲事的。”牧碧微闻言,就解释道,“不想还没成亲呢,没宫的范世妇被陛下遇见,不是宠爱过些时候么?也不知道她怎么想的,忽然有天在陛下跟前夸奖起了李氏的姿容,陛下那性.子,你也清楚,当即就一纸诏令叫李氏进了宫,一并封了世妇…”

何氏恍然道:“这却是我进宫之前的事情了!你也晓得,我才进宫就遇见了唐氏这个对头,那会我位份低,又没娘家可靠,跟唐氏拼得死去活来,那范氏在我进宫那会就失了宠的,我哪里有功夫去管她呢?”

牧碧微道:“你竟不晓得…嗯,也对,李氏这些年来在宫里着实不大起眼,就是去年起,陛下召幸她多几次了,但紧接着新人进宫,她也被夺了风采…”

“左右不过一个世妇。”何氏沉吟道,“不论你我,召她过来问问话,她敢不来吗?只是,这话怎么问却得好生盘算着。”

“直接过来问步氏肯定是不成的。”牧碧微道,“固然这些年来也没见左昭仪怎么照拂李氏,但也未必她们之间没有关系,不然左昭仪那会对范氏的怜惜和照拂,连我当时才进宫都留意到了,李世妇居然还敢去讥诮范氏?就不怕得罪了左昭仪吗?她也不是很得宠的人呢!而且还是带着单美人等人,仿佛惟恐别人不知道她与范氏有仇一样!”

何氏皱起了眉:“左昭仪…嗯,若说从范氏、李氏起,就都是她所布下之人,那么李氏与范氏既然是同属于左昭仪的棋子,为何范氏临终前,李氏还要去和她过不去?另外范氏其时已经失了宠,左昭仪为什么还要频繁的去探望她?”

牧碧微沉吟了片刻,忽然道:“你说会不会因为步氏?”

“步氏。”何氏一扬眉,“你是说…左昭仪当时频繁探望范氏,不是为了关心她病入膏肓,而是为了打探出步氏的下落?”

“那李氏唱白脸,左昭仪唱红脸。”牧碧微缓缓道,“总之就是想问出步氏的下落来,算一算步氏当时年纪还未长成!但她若是稽南受范刺史牵累的犯官之女,与范氏一般被官卖为奴,左昭仪想来不愿意光明正大的查,这才盯着范氏问下去…毕竟如步氏那样的美人也不是可以随便收罗到的。”

何氏道:“左昭仪当时频繁的探望范氏是为了问出步氏这么个容貌堪比孙氏的人来,倒也说得通,只是,又关李氏什么事?当初范刺史丢官,李长史却没有落马,他不是朝中有人,就是与范刺史压根就不是一道…甚至可能是坑了范刺史一把才脱的身!若是后者,范氏左右都要死了,还理她做什么?”

说到这里,两人都是一惊!

何氏脱口道:“难道,那范刺史之事,竟和曲家有关?”

“以他所犯之事,当初的处置的确太重了些!”牧碧微飞快的道,“堂堂刺史,即使是在先帝新丧时调戏太后族侄,丢官流放也差不多了,不但自己被处死,家眷充没官婢,甚至牵累部下!当然,当时先帝驾崩,高太后十分难过,迁怒范刺史也不无可能…但总是太过了些!”

“若有曲家之意在里头,比如那李长史,本就和曲家有关系,受了曲家指使,趁这机会再告范刺史种种不法事。”何氏接口道,“范刺史被处这么重,恐怕那高十一还只是个引子吧?”

牧碧微继续道:“稽南郡并非险害要冲之地!但范刺史倒后,那李长史仿佛就继了刺史之位…这人若是曲家门下,那么当初范刺史被罚得那么重就不奇怪了,曲家怎么会放过这个栽培门下的机会呢!”

何氏忽然问:“你可见过范氏?”

“我哪里会见过?我进宫时她就不行了,后来不几日她就去了世…”牧碧微若有所思,叫了阿善进来问,“当时,你去长信宫那次,随李世妇去探望范世妇的人可还记得?”

阿善仔细想了想,道:“李世妇之外,约莫是单美人、林美人和段良人。”

“宫里单美人只有一位,至于林是大姓,散号里头段姓也很有几位。”何氏问,“可知道是哪个宫里的?”

阿善有些讪讪的道:“奴婢当时才进宫,只听里头这么称呼,却不认识的。”她想了想道,“甚至没正经照过面。”

何氏就笑了一下:“我晓得你是怎么去探望范世妇的了,嗯,李世妇很可能与左昭仪关系匪浅,如今那步氏和左昭仪之间也说不清楚的,我在想呢,若是步氏是犯官之女,先前咱们推断着当初稽南郡范刺史并他牵累到的那些人,也是被曲家所害,那么步氏如今还要听着左昭仪的话,或者她如我先前那样不知情,指不定如今还恨着高家呢!要么呢就是有把柄落在了曲家的手里,不能不听话!”

牧碧微若有所思道:“你方才问我们是否见过范氏,这么说来你也是没见过的?”

“我进宫时她就失宠了,那会忙得团团转,我去看个失了宠的世妇做什么?”何氏道。

“你是想…”

“我就那么一猜——毕竟,范世妇起先定然是想不到自己会被没宫的,再说范家出事时,她一个没出阁的女郎能留意多少东西?”何氏转了转腕上镯子,缓缓的道,“恐怕步氏和范氏关系匪浅吧?所以范世妇没宫之后还要留意些她的下落…嗯,若不是她得宠的时间不长,指不定还会好生安置一下步氏,可惜她失宠失得快,没来得及!”

牧碧微淡淡一笑:“有个消息,那步氏,说是平民,其实是一家勾栏里出来的,不过是见她生得好,被老鸨调教着也没开始接客,那边的官吏为着讨好陛下,这才给她改了籍!”

何氏一呆,随即道:“那么她是犯官之女的可能性却不小了!”

“要说见过范氏,挽袂她们想来都是见过的。”牧碧微拿食指在唇边点了一下,似笑非笑的说道,“不过呢,到底没有长信宫里朝夕相见的人与范氏熟悉…”

“我倒差点忘记了,你与内司关系很不错。”何氏点了点头,牧碧微摇头道:“我说的却是路御女!”

她慢慢道,“前年秋天在御花园里带着西平看菊花,看到她穿戴寒酸的在假山上采一种可以入药的草药,景遇一望可知凄凉,我一时恻隐,就给了她一对赤金锭,想来如今问她几句话,应会实说的。”

“指不定那对赤金锭还救她一命呢。”何氏笑了一下,“没有朝上能说得上话的外家的宫嫔一旦失了宠,那日子连咱们的粗使奴婢都不如!”

说笑了一句,何氏却又郑重起来,“若范氏、李氏并步氏都是左昭仪或者曲家安排,那左昭仪的筹谋也太远了些!”

“我晓得你的意思——范氏得过宠,但时间不长,李氏也得过宠,可也一般…如今步氏宠冠后宫,但都没见左昭仪有什么动作,可如今,步氏却怀了身孕…”牧碧微摸着腕上镯子,若有所思道,“若她当真能够生下一个皇子来,以陛下对步氏如今的宠爱,和陛下那喜欢起来就不管不顾的性.子…”

何氏截口道:“若步氏有所出,陛下欢喜的立刻就越过了太后亲自抚养的皇长子立其为太子,我一点都不奇怪!”

“步氏除了美貌之外一无所有,而且还受制于左昭仪。”牧碧微缓缓道,“先用步氏的宠爱,哄着陛下立为太子,接着步氏若是失宠,就可以主动提出将太子交给左昭仪抚养!”

“小太子一旦到了左昭仪手里,凭着曲家的势力,想废弃他可就不容易了。”何氏冷笑着道,“这一位从进宫就没得过宠,这么多年来安安稳稳不骄不躁,原来人家盯的始终是甘泉宫和颐殿呢!咱们抓着抢着做依靠的这份子宠爱她可未必稀罕,怪道一点也不急!这般的大方!”

牧碧微眯起眼:“只是步氏如今才得两个月身孕,未知是男是女…”

“略等一等罢。”何氏道,“她本来就引众人嫉妒得久了,如今还有了身孕,但凡有点风吹草动,还怕传不出消息来?”

又道,“只是你先前是偏着左昭仪的,如今看来左昭仪的情势竟是大好,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左昭仪与右娥英之争,我本不想插进来,奈何当时怀了身孕,不得不求助左昭仪。”牧碧微拿手指比了个手势,淡淡笑道,“本来呢,这宫里谁还没个盘算?只是方才咱们的推断若是全中的话…左昭仪这些年的安排盘算,恐怕最终也是为了储君之位吧?陛下不喜欢左昭仪,她自己侍奉不了陛下自然生不得皇子,也只能指望了旁的人,只是身为左昭仪,公然为陛下充实后宫,谁又能说嘴?恐怕这么做了,陛下还会喜欢她几分呢!”

何氏讥讽道:“自从进宫以来,左昭仪就是贤德大度、豁达善良的,何况储君的生母也不是她亲自引进宫的,甚至与她也不亲近,将来把储君交给她抚养,那也是看中了左昭仪那良善的名声呢!”

牧碧微冷笑:“如此,等有了储君之后,陛下一旦驾崩…”

“那样谁能怪得到左昭仪或者曲家头上?皆是陛下自己福祚不永,又或者是咱们这些狐媚的妃子勾引陛下,才使得陛下英年早逝,左昭仪和曲家再清白没有了!换上十个八个最不怕死最肯直言的史官来,他们曲家也是声名清白的忠臣,一切都是陛下和咱们这些妖妃祸水误了国!”何氏哂道,“里子面子都得了去,坏处恶名全推了出来,这才是高人呢!”

牧碧微古怪的笑了一下,若有所思道:“只是,这步氏按理来说,可是生养不了的啊!”

何氏顿时微微变色:“嗯?”

路御女的坑开始填一填…

第十一章 封宫

因着步氏的身孕,这回春狩,姬深只能很遗憾的将她留了下来——六宫都为此暗松了口气,好歹姬深还没到了为了步氏,连狩猎都不去的地步。

何氏果然在随驾之列,右娥英自然也不会被落下,妃以上的人里除了左右昭仪、牧碧微并崔宣明外这回都被带了去——宫嫔里,新人都去了不说,李世妇、柳御女、乐美人等都在其列。

圣驾离开之后,宫里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阿善笑着对牧碧微道:“右昭仪听说越发哀怨了,如今一面照料着二皇子,一面学诗读书,竟与新泰公主一般用功起来。”

“她现在想做个才貌俱全的美人可是晚了点,这气度的栽培哪里是一天两天能够养出来的?”牧碧微听着,不由笑了,“依我说她还不如学点歌舞更快。”

“娘娘想啊,宫里原本还有她献歌献舞的地步,如今有了林御女和金御女,再有高阳王妃去年那支《万寿》和《胡旋》,右昭仪究竟年岁长了,如今身段再柔软,还能柔软得过十二三岁的小娘子?”阿善笑着道,“奴婢听说十二三岁学舞就晚了的。”

说笑了一回,就听外面素丝笑着和人说话,一听,牧碧微就道:“可是素歌回来了?”

话音未落,就见素歌步伐轻快的进来请了安,笑着道:“娘娘使奴婢去问路御女的话,路御女说当年亏得娘娘赐她一对赤金锭,去年她重病了一场,使了一锭托宫人请了太医,这才活了下来,如今娘娘有差遣,是万死不辞的。”

牧碧微淡然一笑:“当初也没想到要她怎么样,不过是一时恻隐。”

“这正是娘娘心慈,上天欲使娘娘行事顺利的缘故。”挽襟笑着道,“不然路御女早早的去了,今儿素歌哪里能问到什么?”

众人都赞了一回牧碧微的仁德,牧碧微笑了笑才问素歌:“那范氏的事情她知道多少?”

素歌抿嘴一笑,道:“路御女说,她与没了的范世妇是差不多时候承宠的,原本呢,她们都在长信宫里做着粗使,那时候陛下才纳了如今的右昭仪,正是宠夺专房的时候,有一回她们两个去内司领秋衣,路上遇见帝驾,陛下经过打量了她们一番,就都召幸了,然后就给了位份。”

她又道,“闻说兰林宫里的缪世妇也差不多是这么得宠的。”

牧碧微心想,这么算起来,姬深宫里的妃嫔,倒有一小半都是宫女出身——左昭仪进宫之前,宫务一直都是高太后管着的,她放这么多美貌宫女进来,莫不是为了分当初薄太妃的宠爱?

这么想也不是全没可能——毕竟当年高太后因为一件正红的衣裙被薄太妃送到先帝跟前,使先帝疑心起了高太后欲对薄太妃不利,两人之间因此有了罅隙,要不然以高太后正宫皇后、原配发妻的身份,为先帝广选美人充实宫闱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但因为有了薄太妃那么一闹,先帝对高太后起了疑心,若是高太后公然的采选美人入宫侍奉,先帝反而会不喜欢罢?到底先帝对薄太妃仿佛是真心之爱呢!何况先帝登基之时就自感大限不远,与其说他登基之后开始享受九五至尊的荣耀,倒不如说他是在拼命的给姬深清路,哪里还有什么心情去打量身边的宫女?

只是高太后到底还是留了这么一手,一个又一个美貌年少的宫女被内司收进宫来,也不怜惜,就这样由着她们做粗使,什么时候先帝若是看见了喜欢了,又关高太后什么事呢?

后来即使先帝驾崩了,但高太后想来一时没管上,当时姬深不过十三岁,又还守着孝,高太后一时不察,被孙氏开了先河,便闹出了这样卑微出身的宫妃反倒夺了出身高贵的妃子们的风头的格局来。

“还是说范氏罢。”牧碧微吩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