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婕妤又落泪了:“妾身也是这么想的,奈何心里总是舒畅不起来。”

这时候雷墨就插话道:“奴婢听着娘娘的话仿佛是有了心事?”

姬深被提醒,就道:“绾娘有什么心事,何不告诉朕?”

“妾身一点儿小事捱一捱就过去了。”高婕妤露出强颜欢笑之色,勉强道。

“如今娘娘可是金贵人,连陛下都小心翼翼的呢,哪里能捱?”雷墨笑着道,“娘娘就念在了陛下这几日为着娘娘操心的份上别为难陛下了…”

雷墨这么不遗余力的敲着边鼓,姬深也是又许诺又哄劝,高婕妤到底哽咽着把话说了出来:“妾身在家的时候就十分的卑贱,这些年来也已经习惯了…”

因为她进宫之后从来都没有提过在高家被嫡女们排挤的事情,姬深此刻听她说了就笑着道:“绾娘也太谦逊了点,若你都卑贱,这宫里能有几个高贵的?”

“陛下不知,妾身因为是庶女向来就不受嫡出的姐妹们喜欢的。”高婕妤难过的道,“妾身如今说这个也不是怪她们,到底嫡庶有别呢!何况妾身人也笨,比起嫡出的姐妹们来有许多的不及的地方,因此进宫以来妾身一直都小心翼翼,惟恐哪里做的不好丢了高家的脸…”

说到这里,大颗大颗的泪水从她眼中滴下,“陛下,妾身知道自己做的总是不如许多人的,这婕妤之位也是因为太后的缘故…只是妾身已经尽了力,委实不知道要怎么样才能做的更好,想来想去总是妾身太笨太过无用的缘故…”

她翻来覆去的强调自己做的不够好人太笨,姬深听得哭笑不得,摸着她的鬓发安慰道:“绾娘哪里不好了?微娘几次都和朕说这宫里论才学再没人能盖得过你去,论容貌为人你又有什么可指责的地方呢?何况朕也不是那等挑剔之人!”

高婕妤俯在他怀里委屈道:“不要说高位的妃子了,妾身如今就觉得妾身比起沈世妇来都是远远不及的…”

到这儿姬深可算明白了她的意思,就低头吻一吻她,笑着道:“可是因为沈氏晋位,你却没晋位觉得委屈?”

“妾身不是觉得委屈。”高婕妤含泪道,“妾身是觉得自己无用,陛下向来圣明,更何况太后论起来还是妾身的姑母呢,哪里会不偏着妾身?所以这一定是妾身做的不够好,实在是愧对了陛下和太后的厚爱!”

姬深对高太后这回没为高婕妤晋位的原因没怎么留意,他虽然对宠妃们常有赏赐,但对于宫权、位份就不太关心了,此刻就吩咐雷墨:“怎么沈氏都晋了位,一般有孕的绾娘竟然给忘记了?内司是这样做的事吗?”

雷墨不敢直言太后之意,就委婉的道:“婕妤娘娘已经是妃子了,若要晋位总是要经过太后,并且仪式也要繁琐许多,奴婢想着,许是太后娘娘心疼婕妤娘娘,怕婕妤娘娘怀着身子还要经历晋位仪式太过劳累,这才缓了缓。”

姬深不悦道:“仪式延后,本朝也不是没有过先例…这都不是什么大事,你着人告诉母后吧。”

高太后本来就因为高婕妤这些日子表现出胎像不稳的情景很是忧愁,如今听了雷墨过来说的话,哪里还不知道高婕妤折腾了这么久到底是为了什么?

“清绾这孩子从前和哀家不算亲近,进宫以来也是不冷不热的,哀家晓得她之前在嫡母和嫡姐手里吃过亏,不想竟然记恨到了现在连哀家也不相信了,宁可和三郎玩着心眼…”高太后冷笑着道。

安氏小心的劝说道:“奴婢想着婕妤娘娘未必是不相信太后,恐怕是因为向来鲜少到太后跟前,所以不甚敢来罢?”

高太后长长的叹了口气道:“你也不必总是帮着她们说话了,这起子…”她想骂话到了嘴边到底又忍了回去,疲惫的揉着额角道,“芙娘的事情,哀家到现在都不知道回头见了大郎要怎么说!芮氏…先前就不该听信她说什么为了不叫姊妹之间起嫌隙,不要让清绾晋位太快使姐妹有了高下!如今清绾自己和三郎要了位份,恐怕也是知道了自己没有和沈氏一样晋位的缘故,心里能不更恨十一娘了吗?反而坏了她们的姐妹之情!”

安氏心想高充华进宫来的第一天就当众打了高婕妤的贴身宫女,姊妹两个当着众人的面都亲自动起了手!两人还能有什么姊妹情?

但要劝太后就含糊的道:“依奴婢来说两位娘娘都还年轻呢!就是婕妤娘娘进宫也才一年罢了,年轻人么总是气盛些的,过上些许时候知事多了,都是骨肉,难道还能一辈子记着仇吗?到时候自然就亲近了。”

“但愿吧!”高太后深深的叹了口气,露出憔悴之色。

第七十三章 姬恊

“高凝晖真是好福气呢!”高清绾进宫以来,虽然没有怎么的盛宠,但回顾下来也算是顺风顺水了,尤其这一回,将嫡出的妹妹压得死死的,因为高清绾看着就是一副孤高傲绝的才女相,加上她的出身,很难不让人嫉妒,连何氏在右娥英跟前也露出了吃味之色,捏着帕子道,“妾身方才到承春殿去贺她,看见殿下连着十五六株珊瑚树光辉夺目,真真是灿烂辉煌了,一问,据说是陛下听闻高凝晖喜欢珊瑚树,叫库房里将好的都挑了出来,妾身就想到了之前听说的事儿,右娥英也许过西平公主一只珊瑚凤凰来着,看来只能右娥英用私房补给公主了。”

右娥英微微一笑,因为没有旁的妃嫔在,她对何氏说话的时候语气就要缓和许多,道:“这酸味怕是一路从瑞庆宫飘到这里的吧?”

何氏脸一红,嗔道:“右娥英…”

“说起来大高氏也算是本宫的表妹,她既然有了身孕,表兄偏疼她一点也是应该的。”右娥英慢条斯理的道,“你可是因为她位份如今已经与你只差了一位心里不服?”

何氏叹了口气道:“妾身侍奉陛下多年至今膝下没有一子半女,说起来实在惭愧得紧,又怎么敢嫉妒高凝晖呢?不过是心中羡慕所以多了几句嘴,右娥英可别和妾身计较。”

“如今又没有旁的人在你又何必拿这样的场面话来搪塞本宫?”右娥英就笑着道,“说起来你这个宣徽,本宫进宫前就是了,如今那个牧氏都晋了贵姬了,上三嫔一直空无一人也不是个办法。”

何氏一怔,随即喜悦道:“右娥英是说…”

“本宫这些日子理了理妃嫔的晋位的日子,觉得有些老人虽然如今不怎么露面了,但从前也是尽心伺候过圣驾的,但许多人到现在都还就着嫔位实在可怜,加上现在高位妃子也不是很多,还有几个位置空着,宫里人才济济,不若就补充上来。”右娥英看着自己的指甲慢慢的道,“所以今儿个过来也是与你商议一下这人选的问题…”

按着右娥英的意思,可不只是一个两个晋位,这人选也不可能和何氏三言两语的就能够商议出来。

当天何氏离开锦瑟殿后把消息不经意的透露了出来,原本都在盯着高清绾和沈氏肚子的六宫皆将这两人先丢到了一旁,纷纷打听起了右娥英属意的人选起来。

戴氏第一时间赶到澄练殿:“娘娘听说了吗?右娥英有意要择妃嫔充实如今空缺的几个妃位呢!”

“还说什么因为高位空缺甚多,但将她不可能给出的左娥英之位算上,如今没人的也就是左娥英、右昭仪、贵妃、贵嫔、上三嫔,下嫔里的顺华并婕妤、承徽、列荣,加起来也才八个位置。”还没坐下,戴氏又急急的道,“右娥英这是摆明了要收买人心呢!”

牧碧微知道她这么着急的真正缘故:“这消息是何氏那边传出来的吧?”

“妾身是和何氏一向就不和睦。”戴氏直言道,“但如今急着来寻娘娘也不是怕何氏打压了妾身,却是担心何氏会挑唆着右娥英对娘娘不利呢!”

牧碧微失笑道:“她能怎么样本宫?”

“妾身听说右娥英这回忽然要晋封六宫也不只是为了收买人心。”戴氏悄悄的道,“也是因为虽然宫权给了右娥英,但右娥英到底怀着身子,现在月份小,加上右娥英身子好,理着事也没什么,但等右娥英月份大了之后,到生产,这中间自然要着个人代劳的,总不可能还给左昭仪吧?从前这个人选定然是雪氏,如今看来何氏倒更有可能呢!毕竟雪氏资历不说,位份也太低了点…当然也许右娥英并不太放心何氏,这是借机要为雪氏也晋位,叫她们两个一起管事呢!”

“这是宫里新出来的谣言吗?”牧碧微闻言,思忖了片刻问道。

戴氏道:“虽然是宫人私下里嚼舌头说的话,但妾身以为也是很有道理的。”

牧碧微略作思索,道:“本宫晓得了,自有处置。”

戴氏听了这话却还没有告辞的意思,扭捏了半晌才道:“妾身那里的金御女,妾身倒是很喜欢她的,只是娘娘也晓得之前妾身夸奖过的雪氏…”

“你想给她晋个位吗?这也没有什么。”牧碧微道,“宫嫔不会放在右娥英眼里的,本宫回头到右娥英那里时提上一提,想必右娥英应该会给本宫这个面子。”

“妾身代她多谢娘娘了!”戴氏欢喜的道。

正如牧碧微所言,右娥英听说只是晋成世妇,很爽快的答应,还将金泠叫到跟前埋怨道:“你既然有上进的心思为什么不直接与本宫说呢?还要这样兜兜转转的叫戴氏找了牧贵姬,迂回了三个妃子才把事情办成,这几日你也不是没过来献舞…本宫是早就打算为你提一提位份的。”

金泠先是一头雾水,随即受宠若惊的分辩道:“不敢瞒两位娘娘,妾身并不知道这件事情呢!妾身只是闲来就去陪戴凝华说话,没想到戴凝华这样抬举妾身。”又谢了牧碧微的举荐和右娥英的厚爱。

右娥英笑吟吟的道:“这宫里似你这样有才艺在身却不骄矜的宫嫔还是很难得的,你做个世妇本是理所当然,就是更进一步也不是不可能…”

金泠听着她的话却不接口,只是抿嘴笑着一味的谢恩。

牧碧微也笑着道:“右娥英如今对着她大方,回头六宫知道了右娥英这样的好说话,齐打伙儿的冲过来,右娥英可就该头疼了。”

“本宫这好说话也是对着人的。”右娥英闻言就道,“那也要人是本宫看着喜欢的,不然本宫怎么看怎么不顺眼,凭她是谁本宫也不高兴抬举呢!”

牧碧微思忖这话倒有点是对着高家的妃子去的,也不知道是冲着大高妃还是小高妃,一面又想到这称呼似乎还是金泠叫出来的,就又多看了金泠一眼,不想金泠却也正在偷眼看她,两下里对望个正着,金泠顿时就有点慌乱。

牧碧微没去理她,只对右娥英道:“可见金世妇合了右娥英的眼缘。”虽然还没正式的晋封,但右娥英既掌着宫权又是太后所爱的甥女,料想她给了准话,无论姬深还是太后都不会反驳的,因此牧碧微索性就直接叫上了世妇了。

右娥英笑了笑,两下里说了几句场面话,金泠陪笑了半晌,到底被放走了,见金泠走了,牧碧微就对右娥英道:“说起来妾身今儿个过来也不全是为了金世妇,到是大半为了恊郎呢!”

“三皇子怎么了?”右娥英闻言,就从座上略坐直了身子,显出十分关心的模样来。

“他啊这几日忽然就没了胃口,妾身本来怀疑乳母吃了不好的东西,但换了两三个乳母,又叫人盯住了乳母的饮食,却还是不肯吃东西!”牧碧微捏着帕子很是担心的诉说着,“妾身思来想去没法子,只得请太医看,可容太医看过却说他好好的没什么事,只是右娥英想啊,常人一顿饭不吃也觉得饿呢,何况是恊郎如今年纪小,也正长着身体?”

右娥英不自觉的抚摩了一下自己的腹部,深有同感的点头道:“他如今吃不下恐怕你也吃不好吧?”

“右娥英说的是。”牧碧微叹息着道,“看他在榻上爬来爬去就是不肯吃饭,妾身心里真真是担心极了!但容太医的医术在太医院里已经算不错了,除了容太医,就是…任太医了!”她为难道,“但任太医向来只为太后和陛下请脉的,妾身又不能直接去请,所以想来想去,还是要来求右娥英了!”

“本宫还以为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呢,原来是这么件事儿,事关皇嗣怎么能轻忽?你还思来想去的,叫本宫说,三皇子起初不肯吃饭,容太医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的时候你就该过来和本宫说,请任太医去看了!”右娥英嗔怪着道,“本宫受表兄之托理这六宫之事,照拂皇嗣也是本宫应该做的,更何况三皇子难道不要叫本宫一声苏母妃了吗?”

说着右娥英当场就让蒯贤人亲自去请任太医到澄练殿里为姬恊诊断。

牧碧微闻言,就趁势告辞回澄练殿里等待任太医了。

毫无意外的,任太医到了澄练殿,还没进姬恊的屋子,就对着乳母夏氏皱起了眉:“敢问贵姬娘娘,这位乳母是几时过来的?”

牧碧微听了就露出了惊慌之色,旁边阿善赶紧代她回答道:“这夏氏是三日之前新换上来的,因为三皇帝忽然不肯喝先前两位乳母的奶.水了,所以才挑了她上来…”

任太医盯着夏氏看了片刻,道:“烦请将这夏氏平常喝的水取些过来。”

当然就有人去取了。

夏氏虽然身份卑微,但因为姬恊的缘故,饮食精致讲究一点都不比牧碧微自己差,除了哺乳不宜入口的饮食被严格的禁止外,一应食材都是最新鲜最好的,连水也是宫里专门供给妃子以上贵人、从城外山上采来的山泉水。

挽襟亲自就着给夏氏喝水的水罐拿乌木漆盘托到任太医跟前,任太医仔细端详了片刻,甚至还动手倒了一小盏品了品,随即掩袖吐出,脸色渐渐的就变了…

话说人家好怀念之前评论多的时候

从元旦开始评论就少了

为什么?

因为大家都在忙着过年或回家嘛…

每周42个精华用不完就觉得很萧瑟很可怜有木有啊…

第七十四章 再现

“什么?!”匆匆从徽音苑里被蒯贤人请到锦瑟殿的姬深下帝辇时衣袍未整,金冠歪戴,面上的红潮都还没褪尽,还没在殿上坐下,听右娥英几乎是语无伦次的匆匆解释了几句,顿时大吃一惊!

殿下牧碧微长跪不起,整个人几乎是颤巍巍的苦求道:“陛下要为恊郎、为妾身做主啊!”

右娥英也在旁边拿帕子擦着眼睛,叹息着道:“可怜三皇子啊,这么点大的孩子,也不知道那起子人是怎么下的手?”

听了这话,牧碧微整个人都晃了一晃,仿佛就要晕过去一样,吓得陪跪在后的阿善、挽袂等人赶紧膝行几步上前扶住了她,撕心裂肺的叫喊起来。

姬深见状亲自撩起长袍步下丹墀扶住牧碧微,见她虽然脸色苍白,到底没当真晕过去,而澄练殿的一干侍者却还叫喊不迭,他听着心烦,便怒斥道:“噤声!”又命雷墨,“先传个太医来看看!”

右娥英被蒯贤人扶着也走了下来,见姬深呵斥澄练殿的侍者,便帮着说话道:“表兄也别太怪他们了,说到底,他们也不是才进宫的人,又是在牧贵姬跟前伺候惯了的,哪里会是不知道规矩之辈?约莫也是被这回的事情吓唬到了,这才失了分寸!这也是担心主子!”

姬深无心在此刻和她商议几个宫人,等容戡匆匆而至,叫他替牧碧微诊了脉,容戡便道:“依臣看来贵姬娘娘心绪过于激动,宜立刻卧榻静养的好。”

牧碧微听着眼泪又流了下来,哽咽着道:“陛下千万莫提叫妾身卧榻静养去,如今就是拿绳子把妾身困在了榻上妾身这心里哪里静得下来?”

右娥英也道:“陛下,此事一日不查清,别说牧贵姬了,就是我今儿也是到现在都不敢沾水了!”

她不敢沾,姬深难道就敢沾吗?先前谈美人肚子里的那些虫子,右娥英和牧碧微没有亲眼看见过,但姬深可是亲眼目睹的!只要想一想他就不寒而栗,当初因为被算计的是他不怎么宠爱的谈美人,如今这一个可是他名下的皇子!皇长子和皇次子得天花的时候,姬深唯一的安慰就是姬恊无事了,却没想到风平浪静了才几天,姬恊居然也被盯上了!

宫里这样接二连三的闹出事情来,从天花到水里查出了谈美人当初误喝下去的那种虫豸,哪一件都不是正对着姬深可哪一件又威胁不到姬深?

姬深面沉似水,吩咐左右:“速传任太医来!”

“任太医如今正由澄练殿里的主事内侍葛诺陪着,沿着澄练殿里进泉水的路挨个盘查到底是哪里出了事儿。”右娥英轻声说着。

过了片刻,安氏匆匆而来,看到殿上的情景不禁大吃一惊,赶紧道:“太后听说澄练殿里请了任太医,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右娥英一副心烦意乱的样子,道:“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楚,本宫着蒯贤人陪安贤人去回话吧。”

高太后惊得差点没站起来:“恊郎的乳母喝的水中发现了从前谈氏所害过的那种虫豸?”

蒯贤人神色凝重的点了点头,肃然道:“据说三皇子是前几日就不肯喝原来乳母的奶,牧贵姬以为那几个乳母私下里偷吃了三皇子不喜的菜肴,故此就把人罚了,另外换了这个夏氏上来,哪知道哄了又哄劝了再劝,三皇子却还是不肯喝,牧贵姬请了容太医过去却断不出来什么不好,便求了右娥英请任太医过去看,哪知道任太医还没见到三皇子呢,就先遇见了夏氏,从夏氏面色上就看出她近来喝过有虫子的水…澄练殿里连着夏氏喝水的水罐拿给任太医一看果然如此,如今任太医正帮着查源头!”

“那恊郎…”高太后连声音都颤抖了,之前她虽然竭力要求大热天的将姬恊带到和颐殿来只为了给自己看看,那也不过是为了为难牧碧微,若是牧碧微当真要带姬恊出门她是一定不肯的,虽然皇长子和皇次子都养在了她的身边,可姬恊她也是很疼爱的,从前谈美人中招、怀了一堆虫子的场景高太后虽然没有亲眼目睹,但想想也是头皮发麻了,如今想到姬恊小小年纪玉雪可爱的也有可能…高太后简直就要晕过去!

蒯贤人看着太后的脸色不对,吓得赶紧道:“太后不必担心!三皇子好端端的一点事儿也没有!任太医也给三皇子看过的,说起来这也是太后和陛下庇护,任太医推测,三皇子至今除了饿了点外没什么事,估计从三皇子不肯喝奶起,乳母就被人动了手脚!任太医说无论是奶还是水,有了那些虫子虽然肉眼看不见,但味道却是有些差别的,当时任太医查看夏氏喝的水时也是当众尝了一口才确认…只是这味道差异极小,等闲之人哪怕是医者都难以分辨!亏得三皇子小小年纪就能喝出不对,虽然皇子年纪小,还不会说话,只是不肯喝,到底因此免了这场大祸呢!”

高太后心头千斤巨石落下,不禁泪流满面道:“先帝有灵!”谢过了先帝,高太后又被安氏劝说着喝了口热茶,这才定下心神,怒火熊熊的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是整个澄练殿都被下了手,还是只有恊郎?”

又骂牧碧微,“她这个母妃是怎么做的?先前哀家看她带着西平还好,所以将新泰也给了她抚养,怎么如今带着自己的亲生骨肉反而出了乱子?这个没用的东西!”

蒯贤人低眉顺眼的道:“据任太医所言只在三皇子的乳母喝的水里查出来不对,澄练殿里其他人都是好好儿的。”

“牧氏这个废物!”高太后心急火燎的拍着榻沿大骂,“就这么一个亲生儿子竟一点都不上心!被人算计了都几日了还以为是恊郎淘气不肯吃东西!亏得哀家这个孙儿自己机灵,要不然赶上了这么糊涂的母妃多少条命够用呢?!”

骂了几句牧碧微出气,高太后定了定神又咬牙切齿的道:“上一回昂厚就说过咱们北地不比江南,这样的虫豸除非人为是不可能混进水里去的,更何况那乳母既然要喂养恊郎,难道她喝的水会特意给她不干净的吗?!”

蒯贤人为难道:“太后说的极是,但如今先右昭仪已去,上一回谈美人误被当作有孕,最后结果也是不了了之!右娥英现在也只能等着任太医顺着澄练殿里给那夏氏喝的水这条线索查找。”

又说,“方才安贤人到锦瑟殿的时候任太医还没过去禀告,右娥英担心安贤人独自回来告诉太后会使太后心急上火,所以叫奴婢跟过来请太后莫要太过担忧。”

“孜纭有心了。”高太后侧过头去擦了擦眼角,沉声道,“此事不容糊弄!告诉孜纭,叫她务必追查到底!不管查出来什么人,哀家都绝不轻饶!”她这么说时,深深的看了眼华罗殿的方向。

“太后请放心,右娥英定然会竭尽全力为太后分忧!”蒯贤人低下头行礼,嘴角抑制不住的勾起!

何氏心急火燎的冲到澄练殿,帷帽还没摘下,就怒气冲冲的质问道:“你这是做的什么事?当初谈美人肚子里被任太医用药打下来的虫豸是陛下亲眼看见的,为了这个缘故从此连安福宫都不多去了,你叫姬恊和那虫豸沾了边,你看陛下以后还来不来这澄练殿——知道你不稀罕这个,问题是姬恊往后还能得到陛下的亲近吗?!”

牧碧微惊讶的看了她一眼,才道:“我不想叫任太医与恊郎照面…”

“那你也不能找这么个借口吧?”何氏愠怒道,“不是只要把事情引到欧阳氏身上吗?随便从段美人那里得个所谓欧阳氏给的香囊帕子,查出不干净的东西来不就成了?陛下如今对欧阳氏连点旧情都不存了,你去他跟前一哭诉,他能不相信?!怎么叫右娥英插手到了这个地步!”

“右娥英打算绕过欧阳氏。”牧碧微蹙起眉尖,沉声说道!

何氏一呆,随即敛了怒火,坐下来问:“到底怎么回事?”

“原本我与她约好的也是在段美人回来之后不几日,传出恊郎身子不大好的消息,经过段美人引到欧阳氏身上,再委婉的扯到左昭仪,但如今她仿佛急切起来,要直接的与左昭仪冲突了!”牧碧微沉声道,“所以今儿个任太医过来,我本是叫了阿善单独在恊郎的屋子里等他,恊郎却是成娘子抱到我寝殿里的,叫他随便进去转一转,出去怎么说我就不管了…不想他见着了夏氏直接就闹了这么一出…”

“右娥英怎么会忽然急到这个地步?”何氏一呆,道。

牧碧微道:“先前她忽然籍你提出给六宫晋位的时候我还有点诧异,这眼节骨上她忙什么呢?如今才晓得她的打算。”

“左昭仪在宫中多年都没有主动提出为谁晋位,这未必是左昭仪不肯用这个方法来笼络人心,主要还是她不得宠,即使提出,不用到太后跟前也会被宠妃们打下去,要是提拔宠妃们呢太后又很不甘心!”何氏冷笑着说道,她自己就是奉承着左昭仪出来的,深知曲氏在妃嫔晋位上实在说不上什么话,“右娥英却是占尽了天时地利,除了不是皇后,这六宫里她要抬举谁可有什么难的?便是我这个太后在孙氏、步氏去了之后顶不待见的人,未必她就没法子哄得太后回心转意呢!”

牧碧微道:“太后本来就不是多么有主意的人…先不说她了,右娥英这是打定了主意要尽快的解决左昭仪,你看她先提出来给六宫晋位,如今连沈氏、大高氏的身孕都没什么人留意了,一个个都在盘算着设法到她跟前去露个脸!若是这会她和左昭仪冲突起来,为着自己的好处,那些个自认为有晋位指望的妃嫔也不能不站在她这边!更别说那些觉得没指望,正要四处寻觅机会来争取指望的人了!”

“她到底为什么这么急?”何氏狐疑的问。

两人对望一眼,一个想法跳上心头,皆是失声道:“难道…是苏家寻到底野迦了?!”

第七十五章 小何世妇

“苏家既然寻到了底野迦,那么右娥英未必会死了…”牧碧微沉吟着道,“只是照着之前他所言,右娥英这一胎…”

何氏勾唇道:“右娥英是多么金贵的人呢,这一胎纵然有失可也不能平白的没有呀!算起来从她中毒到现在也是有几个月了,再不着手解毒谁知道还来得及来不及?”

“你还记得上次杨御女在云世妇生辰宴上闹出来的事情吗?”牧碧微忽然道。

何氏颔首:“看来这次右娥英提出来的晋位里,咱们两个少不得又要人前拼杀一场了!”

“你有谁可以拼杀的?”牧碧微不觉失笑道,“莫非你还要帮杨氏晋位吗?”

“为什么不?”何氏嫣然一笑道,“她们这一批的新人里,步氏因为绝色得以一进宫就封妃,大高氏因为出身,叶寒夕么因为你,你说如果杨氏成了第四人,旁的人不说,雪氏和穆氏会怎么想?”

牧碧微若有所思道:“你不提穆氏我都险些要忘记她了,当初她坑了步氏那么一把,居然还太太平平的到现在,右娥英这次不给她提位吗?”

“我与你透个底儿吧,这一回,现在还是宫嫔的那些你就别操什么心思了,右娥英是自有主张的,但我揣测戴氏和焦氏可能是个机会。”何氏冷笑着道,“你以为右娥英会甘心提拔那些又得宠又年轻美貌的妃嫔吗?”

“戴氏和焦氏出身尚可…至少在妃嫔里算是尚可了,而且都是太后亲自挑进宫的,如今也都是下嫔了,她们再晋一晋也是理所当然…”牧碧微颔首道,“其实这一回若是上嫔补人我也是有意想替她们争取一把的。”

何氏道:“我今儿个来这些还是小事,却是三娘连着几次没进宫了,上回西平公主和新泰公主的生辰上面说过几句话,她说牧碧城和徐家女郎定了亲了?”

“是呢。”牧碧微道,“那个女郎我没进宫之前也见过,当年四年前她年纪还小,比碧城还要小一岁的…”

何氏不放心的问:“可别是你继母那样面慈心毒的货色罢?我对徐家人可不放心!”

“我当时和她也不熟悉,毕竟差了几岁,再说我本来和徐家的女郎们就不大玩得到一起去。”牧碧微道,“记得那叫春芳的女郎是个活泼爱说笑的,性.子颇为开朗…”

何氏就哼道:“是呀,这样看着开朗活泼又出身好的新妇,最能讨你家沈太君的欢喜了!更别说还是你继母的侄女兼嫡亲儿妇呢!”

“我祖母还不至于糊涂到了被小孙妇几句话就哄了去!”牧碧微拍了拍她的手安慰道,“再说你家三娘都给牧家生下曾长孙、曾长孙女,如今又怀上了曾次孙…”

一听她说小何氏如今怀的是曾次孙,何氏立刻警觉道:“那是海郎的嗣子!”

“好吧,但总是你家三娘生的。”牧碧微道,“膝下有儿又有女,管家也管了这么三四年了,那徐春芳过来了能做什么?再说你以为我大兄就好欺负了吗?你是没见着碧城他在我大兄跟前的可怜样…”

何氏一心一意生怕自己妹妹吃了出身的亏,如今对徐氏、对牧碧城和那见都没见过面的徐春芳,是满心的提防和戒备,怎么听怎么可疑,闻言就道:“那这牧碧城也是个狡诈之人!有道是家丑不可外扬呢,再说你大兄不待见他,本来就是他的母亲不好!他倒是在人前装得一副备受欺压的模样这是专门给谁看的呢?你可别被他骗了去!”

牧碧微一口茶水差点儿呛着了,好容易咽下去就指着她道:“你说这话不觉得亏心吗?碧城在御前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何氏撇着嘴:“比这更过分的话我也不是没说过,有什么好亏心的?反正我不亲眼看看那徐春芳我是不放心的。”

“你在宫里怎么看?难道把她召进宫来?我倒是可以啊,但你就不怕一个不仔细这宫里再多个徐嫔?”牧碧微反问道。

何氏哼道:“陛下如今眼界高得很,你看小高妃生的也算可以了,不比你宫里的柳御女差什么,但陛下哪里就待见她了?”

牧碧微思忖了片刻道:“既然如此那咱们就一起见一见吧。”

“你别直接召见了。”何氏道,“我去求右娥英罢,有右娥英在前头,就算有起子人算计也不打紧。”

两人这么商议过了,牧碧微又道:“如今宫里都在查着那水的来源你可别在这几日提。”

“我晓得。”何氏不在意的道,“反正婚期也要到明年呢,若是人不好,徐家如今也势力弱了,我多得是法子搅了事情!”

正说着话,忽然何氏看向了牧碧微身后笑着道:“咦,你怎的来了?啊哟,是了,恊郎传出出事的消息,你怎么能不来呢?”

牧碧微端坐不动,道:“你当我还会上当吗?”不想话才说了,就听身后聂元生含笑道:“何宣徽都这么善解人意了,下面的话就不必我来说了吧?”

何氏二话不说就起了身,拿起帷帽戴了,笑着道:“我能不善解人意么?我如今性命可都捏在了你们手里呢!哪里能不乖巧点?”一面笑着一面就走了。

牧碧微就着聂元生的靠近往后一倒,靠住聂元生笑着道:“你别担心,恊郎他没事,不过是右娥英急着扳倒左昭仪,拿他做了垡子。”

聂元生将下颔抵住她头顶,微笑着道:“你这么一句我心也放下来了。”

这才细问,“是怎么回事?”

牧碧微将今日的经过大致说了一遍,勾唇道:“当初谈美人的事情因为新人进宫,加上孙氏,就这么糊涂了过去,如今还不知道会牵涉到多少人…我倒是有点担心孙氏别又被拖下水,叫新泰跟着难受。”

“一点哀荣罢了。”聂元生漫不经心的说道,“身后之事身后之名也不是太重要的东西,你也别太替她费心,她总是惦记着生母的。”

牧碧微抿了抿嘴道:“当初谈美人的事情,我还一直以为是太后做的,可如今看来又不像,即使当时右娥英还没进宫呢,但任太医夹在了里头,他既然是更亲近武英郡夫人,连太后都可以算计!那么就是右娥英不知道谈美人的事情任太医也会告诉她的。”

聂元生微笑着道:“当初孙氏一力的隐瞒谈美人和小何世妇身孕…但太后究竟还是胜出,这件事情恐怕还是要去问温太妃最为清楚。”

被聂元生提醒,牧碧微次日便叮嘱了阿善一番,当天夜里,解玉悄然而至。

阿善亲自一路引着她进了牧碧微的寝殿,牧碧微见解玉要行礼,赶紧亲自离座扶了一把:“我视太妃如亲生的长辈,姑姑也仿佛,当着人前那是没办法,如今既然是私下里怎么还能叫姑姑给我行礼呢?”又急问解玉,“太妃如今身子怎么样?上回天花的事情…”

解玉笑着道:“天花那件事情公主也是怕出意外没叫奴婢来告诉娘娘——其实那不是天花,却是任太医做的手脚,虽然不至于要命,却也是传人的,所以阿善几次到甘泉宫附近,奴婢虽然知道却没接近,也是怕过到了澄练殿来伤着了三皇子就不好了。”

顿了一顿她又道,“公主听说昨日之事如今心里也担心的很,就是阿善不过去,奴婢今晚也要过来问问,免得公主继续挂怀的。”

“都是我无能,叫太妃记挂着高阳王还要惦记着我这儿。”牧碧微红着眼眶道,她早就和何氏猜到了任太医与武英郡夫人勾结才弄出来甘泉宫天花的事情,此刻从解玉这里证实也不意外。

“公主向来不拿娘娘当外人看待的,娘娘说这话可就和咱们见外了。”解玉打趣道。

又说了几句,牧碧微解释是受了右娥英主使为要对付左昭仪,解玉这才松了口气,又问牧碧微现在寻温太妃的缘故。

“这次右娥英使任太医忽然提起了从前谈美人得过的病。”牧碧微沉吟着道,“当初谈美人的事情到底也没弄得很清楚…说起来之前孙氏对谈美人和小何世妇的安排也算细致了…”

解玉听到这里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便含着笑道:“娘娘向来就是聪明人,奴婢只说一句,娘娘自然就明白了——当初的右昭仪的确是面面俱到,把事情安排得妥当的,只是…娘娘请想啊,谈美人和小何世妇,可是活人啊!”

她微笑着道,“蝼蚁尚且偷生!”

牧碧微略一沉吟,随即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当初,孙氏因为生新泰公主的时候被太后算计,险些落了个一尸两命的结局,虽然侥幸母女都活了下来,却也一时间再难有孕,偏偏宫里眼看着就要再成批的进新人,即使孙氏当时预示不到会有个步氏直接叫自己失了宠,然而有何氏和牧碧微的例子,她也知道新人进宫,必然再次分薄帝宠!

在这种情况下,姬深当时还无子,子嗣自然是极有利的砝码,尤其谈美人和小何世妇都就在安福宫里,她哪里能不小心翼翼的照看好了,挟以自重?

毕竟即使她被姬深之前的宠爱宠昏了头,经过何氏、牧碧微进宫后的种种也该清醒一点想一想退路了…

只是孙氏想要退路,谈美人和小何世妇想的却是活路——对孙氏来说,这么两个宫嫔和草芥也没什么两样,何况她们也不算得宠,便是姬深明明白白的知道她们被去母留子,恐怕也不会当成什么大事,小心伺候的君上既然这样的可靠,那就只能指望太后了,毕竟太后没必要为了与她们抢皇嗣杀人——以她们的身份不可能亲自抚养自己的孩子,能够得到太后的安排不论人前还是人后都是一种福气了。

孙氏只想着不要叫外人知道了安福宫里的秘密,却没想到,谈美人和小何世妇也许在她的位份和盛宠之下俯伏战栗,但若是有机会谁会甘心好容易生下了皇子然后立刻去死呢?

解玉轻声慢语的细细道:“那年秋狩,帝驾出城不久,小何世妇就赶到和颐殿向太后和盘托出了自己的身孕并求太后做主,太后自然是大喜!孙氏到底年轻,再者她早年做事太过狠辣,比如楚美人的事情…娘娘你进宫比她要晚几年,再加上不似小何世妇她们一样在孙氏手底下挣扎求生过,才会没想到这一节呢!”

牧碧微抿嘴笑道:“姑姑说的极是!”

但她还是有点疑惑,因此又问,“按说孙氏也会留下人来看着她们的…”

“娘娘想啊,谈美人和小何世妇想活命,那些看守她们的人难道就想死了吗?”解玉含笑道,“小何世妇对她们说,孙氏一心一意要皇子,自己若是生下来皇子必然不能活,但孙氏去母留子为的是什么?自然是为了皇子和自己贴心!既然如此,她们这些涉事知机的人难道就能活了吗?所以还不如索性都去求太后,才有一条生路呢!”

“只是太后虽然可以将小何世妇接到甘泉宫生产,但一直将小何世妇放在了甘泉宫却又嫌弃她碍眼了,只是也答应了小何世妇不论她生下来是男是女总要保她一命!娘娘也晓得太后的门第之见的…因此就没有立刻留下小何世妇,原本是打算在孙氏回宫之前寻个机会另外撞破…这样小何世妇自然就洗脱了主动投靠太后的嫌疑。”解玉笑着道,“后来何宣徽主动送了个理由,太后这才立刻把小何世妇接到了甘泉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