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谈美人呢?”牧碧微好奇的问。

第七十六章 谈美人

解玉淡笑着道:“谈美人——她却没去太后那里呢!”

牧碧微不禁惊讶的道:“为何?莫非她对孙氏反而更信任吗?”

“这倒不是。”解玉拿食指在唇边比了个手势,眼神复杂的道,“只是…两个人一起被太后接走,娘娘请想,孙氏虽然不是这宫里顶聪明的…却也不是全然没有脑子呢!”

牧碧微吃了一惊:“那舍弃谈美人的…”

“自然是小何世妇了。”解玉轻声道,“她一边说服了孙氏派去盯着她的人放她去向太后求救,一边却想方设法的阻止谈美人,谈美人本来就不是胆子大的,被她又是吓唬又是逼迫,就乖乖待在了祈年殿里,这不,好好的身子,就这么没了?”

“姑姑说的我听着听着却又糊涂了。”牧碧微为难的道,“照这么说,谈美人原本是有身孕的,因为没投靠太后的缘故才成了一堆虫子…按说这虫子是与太后有关?可这一回右娥英为什么还要用这一招呢?毕竟太后对恊郎也是上着心的啊!右娥英在宫中呼风唤雨的固然和她自己得宠有关系,出身却也是极大的优势,尤其是太后的支持…”

解玉悠然一笑,道:“谈美人的身孕好端端的成了虫子…要知道之前孙氏私下里所请的太医断出来可都说谈美人怀的是皇子而小何世妇所怀的不过是位公主,娘娘请想到底是谁的肚子更得太后上心呢?”

“小何世妇这样厉害吗?”牧碧微大惊道。

“小何世妇吗?”解玉微笑着道,“娘娘请想太后一向就不喜欢大部分妃嫔的,却有一位一直都是被赞为贤德、不拘是妃嫔,还是宫人,都敢到她跟前去求些事情的呢!”

牧碧微怔了一怔:“那么大的事情竟然真是…左昭仪所为?”

解玉静静的道:“其实娘娘也不要事事都盯着主子身上,固然绝大多数的事情不是出于主子的想法底下人都不敢动手,但总也有些人胆大包天的…”

她这话里有话,牧碧微闭目沉思了片刻才确认道:“是凌贤人还是酣秋、酣春?若不是姑姑提醒,我真不能相信一个宫人竟然做下来了那样惊动宫内宫外之事!”

不待解玉回答她又疑惑的道,“并且左昭仪看起来并不像是管不住身边人的样子啊!”

“娘娘误会了。”解玉轻声道,“奴婢说的底下人,并不在华罗殿!”

牧碧微咬了下唇,飞快的思索了片刻,随即醒悟了过来:“李世妇?”

解玉一怔,失笑道:“娘娘难道从来都没有怀疑过颜氏吗?可见颜氏也不枉叫曲家调教了一场了!”

“什么!?”连阿善都是大吃一惊,牧碧微泼出少许茶水,惊讶的道,“颜氏?!她竟然是左昭仪的人?”

“是曲家的人,却未必听左昭仪的话呢。”解玉淡淡笑着,道,“娘娘听说的颜氏进宫是怎么回事?”

牧碧微道:“是陛下偶尔私服出宫遇见上的…据说是平民之女…”

“陛下私服出宫——九五至尊,私服能叫一个人都不知道吗?”解玉唇边泛起一丝冷笑,道,“陛下的行踪太后都把不住,但飞鹤卫…不然为什么陛下贪玩的那一两年,私服出宫也不是一回两回,却只带回来一个颜氏、还是一进宫就获封了充华呢?陛下觉得是民间佳丽难寻…娘娘也这样认为吗?那么步氏等人却又是怎么出来的?”

牧碧微吐了口气,神色复杂的笑了——姬深——这世上生而好命如他又糊涂如他的人可真不好找!

“怪道她一副不争不抢的模样竟然在宫里屹立多年呢!”何氏摇着团扇,冷笑着道,“我只当她是命好,原来是背后有人,那么之前都说胡宫人跋扈,颜氏性.子软压不住她也未必是真的了?”

“按着解贤人的说法却也未必。”牧碧微揉着眉心道,“解贤人的意思是就温太妃所知,当初左昭仪进宫起就不得宠,孙氏气焰又是那么的嚣张,也是打着借腹生子的主意,只是孙氏把陛下看得紧,左昭仪身边带进宫来预备做帮手如酣春、酣秋这些,压根就没有伺候陛下的机会,而宫里的妃嫔虽然不至于每个都投了孙氏,但左昭仪若是对谁加以照料,孙氏、没了的唐氏立刻就会狠命的踩过去,几次下来也没人敢接左昭仪的示好了。”

何氏笑着道:“这倒是真的,一直到了我进宫那会,唐氏不也是死命的踩着我吗?只不过我恰好就是那个没被踩下去,并且索性投了左昭仪的罢了!”

“所以曲家就物色了颜氏。”牧碧微放下手,道,“这颜氏生得一副小家碧玉的模样,看着可怜兮兮,性格也懦弱得紧,别说争宠了,被欺负了都不敢吭声,既能忍,又不至于失宠…只不过她一直没生养罢了。”

何氏若有所思道:“这么说来颜氏身边都是曲家的人了?那个胡宫人亏待新泰公主又是为了什么呢?”

“胡宫人亏待新泰公主,这指使的罪名难道不是落在了我的头上吗?”牧碧微反问道,“六宫谁不说是我为了夺走新泰公主抚养又彰显贤名所以陷害了一向懦弱忍耐的颜氏?”

何氏笑道:“那是意外,毕竟谁也没有想到新泰公主会在澄练殿里表露出被宫人欺负的模样来,又偏偏叫陛下并右娥英都赶上了,难道左昭仪连这点都能算计到?不太可能吧?”

“若新泰公主扯上我是意外,那么我想可能是因为之前新泰公主为了从被丢到祈年殿的困境里头脱身,按着你出的主意日日到永淳宫去磕头请罪叫颜氏背后的曲家起了担心吧?”牧碧微转着腕上的镯子若有所思道,“你想新泰公主如今已经五岁了,小小年纪心志这样的坚韧,偏颜氏背后又和曲家有关,她养在颜氏膝下,许多时候避也避不开,难免会撞破了真相,她的生母孙氏和左昭仪可谈不上好啊!”

何氏想了一想,道:“我觉得也不全是这样吧?你也说了,新泰公主今年五岁,明年就该到凤阳宫里去住了,到时候隔段时间才可以回常明殿一趟呢,若是感情不好,每个月见个面、平常叫人记得送点东西去看看也就是了,太后虽然说心疼新泰公主,但只要颜氏不被抓住如胡宫人那样公然推倒公主的把柄,如今宫里三个皇子才是太后的心尖子呢!”

牧碧微沉吟道:“如果不是为了这个,那胡宫人估计就是为了左昭仪当初受孙氏的气发泄在新泰公主身上了?”

“估计两者都有。”何氏若有所思道,“只是新泰公主先前已经表现出了那样的坚忍,曲家很不该太小看她的。”

“落咱们眼里是坚忍,落她们眼里恐怕就是屈服呢?”牧碧微神色复杂的道,“你莫忘记曲家和咱们可不一样!咱们,是一直都在挣扎往上,而他们本来就站得只比皇家低那么点儿了!”

何氏一呆,随即道:“怎么他们认为新泰公主当初的请罪是…怕了?”

“太后难道不认为多半是怕了吗?不然五岁的小孩子能懂什么小产什么终身不能再有子嗣?”牧碧微反问道。

“若是怕了,新泰公主到了常明殿又表现得十分怯懦,倒也难怪胡宫人不把她当一回事,不管是出于不高兴多了这么个变数在常明殿里,出现意外,还是要为孙氏迁怒于她,的确是会待她不好的。”何氏理了理裙裾,微笑着道,“你说的很对,咱们出身不同,想法也不同,却把自己的性.子套到了新泰公主身上…曲家习惯了居高临下,这一回判断失误,可是平白的损失了一个下嫔呢!”

牧碧微轻笑着道:“那有什么关系?雪氏、李世妇那些人,多得是可以补上的,宫里也不是就这样不进新人了!”

“这么说来颜氏却是连棋子都算不上了。”何氏冷笑着道,“她根本就是个傀儡呢!”

“说起来傀儡和棋子的差别很大吗?”牧碧微道,“只是就算是胡宫人这些人…如今也都是死无对证,我就好奇,小何世妇被太后接到甘泉宫里待产之后,论理这安福宫就剩了一个谈美人,孙氏哪里能不加倍的上着心,胡宫人她们的手也太长了点。”

何氏含笑道:“傀儡和棋子当然不一样了,傀儡剪了线也不过是具没有生气的木偶罢了,但棋子若是脱离了棋局未必不能有别的作为呢?”她悠然道,“如咱们这样的被看成棋子,总还没到傀儡的地步!”

牧碧微觉得这些都是小节,因此就继续说谈美人的事情:“你后来不是和孙氏要好吗?曲家到底是怎么害了谈美人你可晓得?”

“你方才不是说了吗?谈美人是被小何世妇当成垫背的,这才失了孩子也成了个笑话!”何氏轻笑着道,“谁知道曲家是不是走了小何世妇的路子呢?”

“当时小何世妇见得着谈美人么?”

何氏笑出了声来:“刚才还提醒了我曲家为什么估计新泰公主错误呢!如今你又糊涂了?倒叫我扳回一城——我是说,对孙氏、对太后,乃至于对陛下并这整个六宫来说,谈美人和小何世妇的命轻如鸿毛,那是半点都不重要的,重要的是她们所怀的乃是皇嗣!”

“但对她们自己来说,肚子里的孩子却是个催命符了!”何氏嘴角笑容讥诮的道,“不是每个人都肯拿自己的命换孩子的命的!虽然在咱们看来这宫里多她们两个不多少她们两个不少,问题是对她们自己来说,恐怕不管怎么样被冷落,活着总是好的吧?”

牧碧微脸色慢慢变了变:“谈美人竟然是自愿喝下那样的水吗?”

“咱们听着可怕,但她至少保住了性命!”何氏轻蔑的道,“孙氏之前那些太医可也没白请!小何氏那边是因为双生子所以才诊误了,只断出长康公主来,可谈美人从起初被就断定是个男胎的,若是个公主,孙氏自己有新泰公主了,未必会要她的命,但既然是皇子,那么谈美人若是生下孩子,她必死无疑!小何世妇先她一步避到了太后跟前,却把她留下来应付孙氏…孙氏…当时我也帮着她呢!谈美人想再去甘泉宫哪里有那么容易?”

“所以她主动接受曲家提供的加了虫豸的水…”牧碧微面沉似水,“以求活命?”

何氏淡淡的道:“若是她不慎小产,孙氏恼怒之下同样不会放过她,若是她顺利生产,必定没有活路!你说,她既然不肯拿自己的命去换自己的孩子,曲家的条件岂非极为诱人?”

“曲家既然这么做,那就是笃定了谈美人生下的孩子,太后宁可自己养,也不肯给左昭仪了吗?”牧碧微若有所思道。

“这可不难笃定。”何氏眯着眼,轻笑道,“当年,陛下不肯按着先帝临终之言立左昭仪为皇后,难道真的只有孙氏的原因吗?太后当着人前一直都一副竭力支持左昭仪为后的模样,可你看她对高家和曲家孰一孰二那么的上心…你真觉得,高太后喜欢看见宫里出一位曲皇后?”

之前说的,谈美人的坑

这里正式填上了

第七十七章 苏家手段(今天有加更,19:07)

“可太后当时竟然会准许曲家下手?”牧碧微回忆着自己当时问过温太妃有关谈美人身孕之事,温太妃虽然没有明说却一再要自己不要多手——高太后当时如果不是知道谈美人不可能生下什么皇子来,怎么可能那么笃定的让小何世妇到了日子再生?

无嫡立长——哪怕如西平公主和新泰公主这样生于同一日,西平也是名正言顺的长女!即使真正论起来,新泰才是先被怀上的那一个,但既然她出世晚于西平,那么姬深的长女就始终是西平!

长子这个名份,可是涉及到立储的大事。无论哪个朝代都不乏一批死忠于周制的老臣拥护着长子的。

太后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假如谈美人不能生下皇子的消息只有温太妃知道、而高太后不知道的话,小何世妇定然是早早就被灌下催产药,必要压着谈美人的产期生产了。

“若太后听到的消息是谈美人不过怀了个公主自然就会相信了。”何氏不屑的道,“太后的为人你还不知道吗?陛下膝下没有一子半女的时候,西平公主也好,新泰公主也罢,她不喜欢姜氏不喜欢孙氏也不喜欢你我,但看着公主们总是喜欢的,自从皇长子降世之后,公主们也是立刻失了宠…太后这样的人心目中,儿子孙子才是金尊玉贵,女儿或许也是珍贵的,孙女究竟要差上一层,反正孙女又不是她生的!当时都有两位公主了,眼看着又要有皇孙,一个没出世的孙女,生母也是她看不上眼的,她为什么要稀罕?你看安平王疼的如珠如宝的那个庶女太后许她进宫过吗?当然了在太后眼里妃嫔么那都不是人了!”

牧碧微沉吟道:“这个消息若是寻常人说出来,究竟陛下当时无子呢,之前孙氏所请的那些太医又全说是皇子,太后会那么相信吗?”

何氏一怔,随即道:“你是说任太医…”

“太后在宫里最信任的人应该是两个,温太妃和任太医,但以我对温太妃的了解,太妃绝对不肯这样和太后肯定的!”牧碧微慢慢转着腕上镯子,若有所思道,“可任太医的话…那时候武英郡夫人又不在,步氏这些人都还没进宫,苏家还在营州逍遥过日子呢,任太医…他为什么要骗太后?”

“或许谈美人当真只怀了一个公主?”何氏猜测着道,“只是之前连孙氏怀了新泰公主也被去母留女差点送了命,将她吓坏了,所以连公主也不敢生?”

牧碧微沉吟道:“孙氏之前不是请过太医为谈美人诊脉吗?那时候你难道不知道这件事情?”

何氏道:“你真当我投靠了她,她就什么事都告诉我吗?”她笑了起来,“谈美人有孕且是个皇子的消息她还是再三确认了才告诉我的,无非是为了叫我死心塌地的帮着她罢了!”

“那些太医你也没见过?脉案就更不知道了?”牧碧微问。

何氏想了想道:“就算都不知道也不打紧…你如今想的就是如果不是武英郡夫人的指使,任太医为什么要骗太后?也就是说任太医也未必就是忠诚于武英郡夫人,恐怕还是忠诚于其他人吗?只是这件事情…当时看着是曲家得手了,但现在你看这难道不正是曲家的一大把柄?”

牧碧微被她提醒,吃了一惊:“任太医…”

“他真正的主子,当年的高家嫡长女如今的武英郡夫人恐怕也是个幌子呢!”何氏抿嘴一笑,道,“恐怕,是武英郡公本人才对吧?除了曾经将威烈侯活活气死、因此与曲家结下了大仇的苏家之外,是谁这样未雨绸缪、费尽心机的抓着曲家的把柄呢?”

“若任太医的主子是武英郡公…”牧碧微缓缓的道,“那么谈美人的事情也未必一定是曲家做的呢!你想宫里谁不知道任太医是太后的人?如果任太医私下里设法与谈美人联络上了,自称奉了太后之命救她,那么任太医给什么,谈美人会不喝?毕竟太后可没有要弄死怀孕宫嫔的理由!”

何氏吐了口气,神色慎重起来:“好个营州苏家!”

“任太医可是高家的家生子出身啊!照理说家生子该是下仆里头最忠心的了。”牧碧微若有所思道,“何况高家待他可不薄!论底蕴,苏家可是不如高家的,利诱实在不太可能,但威逼的话…他有高家做靠山,能怕什么呢?”

何氏苦笑着道:“你如今还有心思想这个?宫里,都要换天了!”

任太医只用了两日光景,就查到了凶手。

让牧碧微大吃一惊的是——被五花大绑压跪在殿下的,赫然正是她的贴身大宫女挽袂、并澄练殿总领内侍葛诺!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挽袂和葛诺既然是牧碧微多年来的近侍,在宫里认识他们的人当然也不会少,殿下窃窃私语之余,姬深也是吃了一惊。

“回陛下,此事却还要雷大监来说明。”任太医面色如常,淡淡的拱手道,说完了这句话,他便退到一旁不再作声了。

雷墨在众人注视下从旁下殿,先郑重行了一礼,才用略带嘶哑的声音道:“陛下,说起来这次能够查清真相,与岑监不无关系!”说着,他也不等旁人发问,径自看向了牧碧微,“奴婢斗胆问贵姬娘娘一句,当初娘娘在御泉行宫里发现身孕,因为担心路途颠簸故此在行宫待产…中间,可是也遇见过有人在娘娘喝的水里放进害过谈美人、这次害了夏氏的那种虫豸?只是因为宫里出了谈美人这么件事,加上娘娘孕中口味变化,这才没有被害?”

这件事情牧碧微因为内中的真相一直不许宫人声张,现在反正姬恊生产的月份也能够对上,略作犹豫就点头道:“不错!”

她这么一点头,众人都是哗然!连姬深也诧异的问:“微娘,这样的大事为何你从来都没有提过?”

“陛下,当时妾身知道后害怕极了,只是一时间也回不得宫,若是告诉了陛下,恐怕陛下和太后也要担心,当时宫里先右昭仪也是怀着孕的,如此陛下和太后两边挂心,岂不是妾身之过?”牧碧微低下头,依依的道,“妾身自进宫以来常蒙陛下隆恩,不能回报,也只能尽量少叫陛下为妾身操心了,不然,妾身…妾身心里…”

右娥英恰到好处的接话,打断了姬深与牧碧微的你侬我侬,她轻轻一笑,仿佛是自顾自的道:“牧贵姬一向就是个体贴的人,只不过究竟是体贴呢,还是另有缘故呢?”

虽然晓得右娥英这话多半是为了接下来指证左昭仪做准备的,牧碧微还是用力握了一下拳平复心情,才一脸茫然的抬头问:“妾身的确是这么想的啊!”

右娥英扬了扬下颔,雷墨便继续道:“这件事情虽然贵姬娘娘贤德,吩咐众侍不得叫陛下、叫太后操心,然而当时行宫里的岑总管却是因此大受惊吓的,所以就特别留意了一下——据岑监所言,当时娘娘携众侍住在旖樱台,一应饮食,除了水以外,都是经他之手送入,因为涉及到皇嗣,更何况贵姬娘娘当时也已经是光猷,岑监不敢有丝毫怠慢,所有食材都是再三检查,又请其时侍奉娘娘安胎的赵太医看过,这才亲自盯着送进去,惟独这水…”

雷墨说到这里,意味深长的看了眼被堵住了嘴,竭力挣扎却怎么也挣不开的葛诺,“水是葛诺亲自从附近的山峰取的活水,据说当时替娘娘尝膳的成娘子腹涨之后,娘娘也是追查过的,只是信了葛诺一直服侍着娘娘所以才没有太过责怪他,甚至继续留了他伺候…”

姬深变了脸色,轻责牧碧微道:“朕素来就说你太过心慈手软,涉及皇儿和你的安危你怎么也这么糊涂?”

当此之时牧碧微只能掩面请罪道:“是妾身之过。”

右娥英可不想这关键的时候被打岔,当下给何氏丢了个眼色,何氏会意,肃然道:“陛下,如今还是先听雷大监将事情说完罢?”

姬深这才哼了一声,对雷墨道:“继续说!”

“是!”雷墨恭敬的道,“因为中途被察觉了这么一回,接下来贵姬娘娘的水倒是正常了,所以三皇子殿下才能够平平安安的落地——哦不对,一直为娘娘安胎的赵太医和伺候赵太医的原宣室殿内侍王成不是谋害娘娘不成,反被背后之人灭了口吗?”

她这么说时,便有几人悄悄的看向了何氏,何氏安然而坐,面不改色。

姬深自然不会去怀疑何氏,他听到此处已经有点心浮气躁,沉声道:“雷墨,你的意思是,这谋害过微娘与三郎、与如今意图谋害三郎之人乃是同一个?”

“哐啷”一声,粉彩折枝梅花描金盏被含怒砸到殿砖上,摔得几近粉末,姬深的语气森然,带着阴云密布般的压抑与骤雨来临之前的狂暴,“是、谁?!”

第七十八章 邵氏

一直口齿伶俐的雷墨此刻却是忙不迭的跪了下来,诚惶诚恐的道:“老奴不敢说!”

“既然不敢说,朕要你这老奴有何用?”姬深森然道,“你便自去内司领死罢!”

雷墨闻言赶紧拼命磕头求饶,片刻光景额上就已经渗出了鲜血,见姬深震怒之中并不心疼贴身内侍,右娥英忙又圆场道:“表兄先息一息怒——”便呵斥雷墨道,“雷大监你也是服侍表兄的老人了,怎么还这么不知道轻重?你既然是表兄近侍、内司之首,亦是皇家奴仆!如今又是御前奏对,凡事总有表兄为你做主,有什么话不敢说的?!”

“奴婢谢右娥英指点!”雷墨这几年养尊处优,这种装不敢说不敢言的手段也是很少用了,这么一番头磕下来到底有些发晕,趁着右娥英的话赶紧下了台阶,就势便小心翼翼的道,“奴婢追查下来…做下这些事的…却都与华罗殿有关!”

姬深吃了一惊:“当真?!”

听出他语气里对左昭仪到底还有几分信任,右娥英的眼神就沉了一沉,转瞬之间便换成了娇嗔,拉着姬深的袖子道:“表兄何必如此惊讶呢?且想一想雷大监乃是表兄近侍,自然是最最忠心于表兄的人之一啊!又怎么敢骗表兄?”

她这边才肯定了雷墨,接着便又肃然扬声道,“雷大监,本宫虽然信你不敢欺瞒表兄,只是曲姐姐是什么出身什么身份?可不是你可以随意指认的!若是没有十足的证据,本宫绝不饶你!”

雷墨匍匐在地颤巍巍的道:“老奴…老奴怎么敢呢?”

这时候牧碧微可算寻到了机会出言,她怯生生的问:“说起来,既然事情和左昭仪有关,可妾身的这两个宫人…难道他们害了恊郎?这…这怎么可能呢?”

“牧贵姬且听雷大监说罢,本宫也奇怪呢,这两个人本宫虽然叫不出名字,但看着也眼熟,想来在你殿里也不是寻常的宫人!”右娥英淡淡的道。

就着这个话,雷墨便道:“老奴听岑监说了贵姬娘娘在行宫里的遭遇之后,心里便觉得十分奇怪,到底两次谋害娘娘和三皇子都是用了同一种法子,那种虫豸也不是寻常人能够弄到,尤其行宫那次和如今这时候,已经过了最热之际,若不知道方法那样的虫子在水里自己也会死去的,再说娘娘管宫一向严格,若无内贼,谁能把这样的脏东西放进与娘娘和三皇子有关的水中去?老奴因此和岑监连夜翻着内司的记录,发现如今的澄练殿大宫女挽袂、并内侍葛诺,在太宁四年的时候,都有过受罚的记录!”

何氏奇道:“这都是四年前的事情了,如今又与今日的事情扯上了关系?更何况宫人受罚本来就是常见之事…”

“宣徽娘娘请容奴婢从头说来。”雷墨缓缓的道,“太宁四年的时候挽袂还叫叠翠,与葛诺都是宫中粗使,他们被罚的缘故却也一致——皆是因为得罪了当时新册的昭训欧阳氏身边的邵青衣!

“当时欧阳美人尚且为昭训,又是太后甥女,这两人得罪了邵青衣之后,在宫中自然是备受排挤,甚至在太宁四年的冬日里因为同伴故意弄湿其发下的棉衣险些冻死!但不久后,宣室殿补充人手,他们却先后都补充了进去!并且还颇受宣室殿当时的主事女官方贤人赏识!”

何氏呀了一声,面露诧异之色,道:“陛下别管妾身多嘴,只是妾身却想不明白了,既然这挽袂和葛诺当时得罪了邵青衣,在宫中备受排挤,怎么转眼之间又被分到宣室殿里去了?妾身想着宣室殿乃是陛下起居之处,何况陛下仁德,身边的侍者受陛下耳濡目染的,多也是心善之人!在宣室伺候总比其他地方伺候也体面得多吧?说起来对于寻常粗使宫人这可是极好的差使了,怎么却轮到了得罪了邵青衣的人呢?”

姬深皱眉,也问道:“这是何故?”

“回陛下,老奴和岑监正是因此觉得奇怪!”雷墨沉声道,“所以老奴…斗胆,连夜提审了已经随着欧阳氏的去位被夺去青衣之份的邵氏并当年含光殿的其余几名宫女!”

“结果呢?”姬深眯起眼,森然问。

雷墨似极难开口,顿了一顿才道:“邵氏熬不住刑已经去了…其他的宫女里倒是有人招供了出来…说,当初这两人其实只是从邵青衣附近经过,并没有任何得罪邵青衣的地方,但邵青衣却忽然无缘无故的说他们对自己无礼,要内司给他们上些规矩!”

不等姬深再次发问,他忙又继续道,“而这两人之所以能够进入宣室殿伺候,却是因为挽袂还叫叠翠的时候,去过华罗殿!”

听到话题可算正式扯上了华罗殿,早有准备的几人呼吸都是一顿。

姬深脸色阴沉:“到底是怎么回事?!”

“陛下,妾身倒是有些想通了呢!”何氏忽然娇声道,“当年妾色晚于左昭仪一年进宫,才进宫的时候就听见宫里人人都传诵左昭仪的贤德之名,据说许多命如草芥的粗使宫人对左昭仪也是极为崇敬的,既然雷大监说这挽袂和葛诺因为得罪过邵氏,被排挤得都要活不下去了,妾身想着他们走投无路,想必是到华罗殿上求助去的罢?”

如今已经是八月了,气候凉爽,但何氏手里却还是拿着一把团扇,此刻就半遮了面轻轻一笑,“左昭仪最贤德淑良不过,即使是两个粗使宫人,只要见了面,左昭仪怎么可能拒绝他们的要求呢?再说妾身记得之前左昭仪一直管着宫权,与没了的方贤人关系也是极好的,安排两个人进宣室殿有什么难的?顺手之劳罢了!”

看着姬深眼底疑色加深,右娥英便故作惊讶的问:“但这又和今日之事有什么关系呢?要知道这些年来,他们可一直都是牧贵姬的心腹啊!”

雷墨无声的笑了笑,恭敬道:“这挽袂和葛诺究竟是哪位娘娘的心腹,老奴并不敢说!只是陛下、众位娘娘请想!当初邵氏与这两人本无冤仇,莫名其妙的污蔑他们冒犯自己…紧接着这两人走投无路了,偏又赶上了左昭仪这里的生路…所谓人非草木,孰能无情,陛下,众位娘娘,这挽袂和葛诺,又怎么能不对左昭仪心怀感激呢?”

他刚才还一副惶恐得连左昭仪都不敢直接提起的模样,只敢用华罗殿代替,如今却就差直言左昭仪乃是一连串事情的真凶了,到场的妃嫔们彼此望了望,皆是沉默不语。

只有姬深没有察觉,冷声道:“因此他们受曲氏指使,谋害微娘和三郎?!”

右娥英疑惑的道:“表兄,这也不对呢!表兄想啊,之前牧贵姬有孕,可是头一个告诉了曲姐姐,由曲姐姐求了太后准许在行宫待产…这件事情就是我也是事后才晓得的,可见牧贵姬与曲姐姐关系是极好的——牧贵姬在行宫待产时,不是还托曲姐姐帮着抚养过西平公主的吗?”

牧碧微原本一直沉默着,此刻不得不低声道:“妾身与左昭仪的确私交不错,左昭仪…帮助妾身之处甚多,而且对玉桐也是十分疼爱的。”

右娥英摇着姬深的袖子,既似天真又似疑惑的问:“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因为察觉到牧碧微的迟疑,她索性再次推波助澜的问,“还是牧贵姬你什么地方得罪了曲姐姐而不自知?!”

这样明显的暗示,再加上眼下的局势,牧碧微不能不表态了,她掩袖哭泣道:“妾身实在不知啊!妾身每次到华罗殿,左昭仪待妾身都是极好的,这…妾身如今也是一头雾水呢!”

戴氏、焦氏忙出言帮她说话,戴氏先道:“不只是贵姬娘娘,就是妾身几个,左昭仪向来待咱们也是很好的,如今忽然…这…连妾身也是想不通了!”

焦氏随后开口,轻声慢语的道:“这一回三皇子险遭毒手,贵姬娘娘为三皇子生母,日夜担忧,如煎如熬,如今恐怕…还没全部回神呢!”

姬深听了焦氏的话便升起一丝怜惜,柔声道:“微娘先歇着罢,朕来处置就是。”

他这么说了,右娥英也不能继续盯着牧碧微下去,只得冷冷扫了眼戴氏、焦氏。

第七十九章 尘似落

只是牧碧微虽然不肯接了这落井下石的差使,为了晋位急欲讨好右娥英的妃嫔可不少,雪御女和杨御女几乎是同时出声,到底雪御女大家闺秀般的端庄气度在这样抢话的时候落败,叫杨氏抢得了说话的机会,脆生生的道:“陛下,妾身可有一个想法呢!”

姬深本就不是重规矩的人,也没留意她一个御女出来多嘴,随口道:“讲!”

杨氏看出他对自己到底不如对牧碧微唤着“微娘”那么亲热,也不如对右娥英、何氏这样的随意,心中那股子不服之气越发的浓烈,扬了扬头,露出自己年轻姣好的侧脸,待姬深的视线看了过来,这才脆声继续道:“回陛下的话,妾身才进宫的时候就听说过,左昭仪原本有机会住进桂魄宫的,不想却因为先右昭仪的缘故没能如愿!”

这件事情虽然是六宫皆知,但以杨御女的资历和位份,在这样的场合,如此不管不顾的说了出来,连何氏脸上都飞快的闪过了一丝意外,显然被她的大胆所惊,只听杨御女道,“妾身还听说,从前西平公主的生母先姜昭训因为难产去世之后,陛下将西平公主交与了贵姬娘娘抚养,但,左昭仪当时也是想抚养西平公主的…只是到底没能如愿…”

说到此处,她露出怯生生之态,捏着衣角道,“这两件事情是妾身进宫之后最多听闻的,妾身想…也许…左昭仪出身又那么的高贵,恐怕因此心中有所不平…这也是…”

不必她继续作吞吞吐吐之态,姬深已经自己想多了,森然吐出两个字:“贱、妇!”

右娥英面上难掩得意之色,但随即又掩饰了下去,换作一副吃惊和担忧之色,拉着姬深的手臂柔声道:“表兄,曲姐姐这也是一时糊涂,到底也是自幼和表兄相熟的人呢,表兄说曲姐姐几句也就是了啊…”

“这等毒妇,自己不能延续子嗣,却一而再、再而三的谋害宫妃皇嗣,莫非朕还要继续留着她为非作歹吗?”姬深本来就是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的人,如今心中对曲氏恨了起来,右娥英越是劝说他心中越是恼恨曲氏,厌恶的拂袖道,“你不必多言了!朕自有主张!”

右娥英被他当众拂了面子,却不嗔反喜,以袖遮面,就给何氏递过去一个眼色。

何氏眼波流转,嫣然道:“陛下,此事涉及到欧阳美人…念着太后的情面,陛下是不是…请欧阳美人过来一问,免得冤枉了左昭仪?”

这句话她说的任谁都能听出其中的痛快之意来,只是姬深还有耐心传左昭仪,对于已经显得苍老的欧阳氏可没什么兴趣了,想也不想便道:“欧阳氏那贱妇,得蒙太后多年照拂,不以为恩,反以为仇!其心实在可诛,那等老妇朕不耐烦见她了,孜纭,便由你处置罢!”

右娥英抿嘴笑道:“我这几日倒不太方便,不如请何宣徽帮把手罢?”

在众妃羡慕复杂的眼神里,何氏嫣然道:“妾身能够替右娥英分忧自然没有说不的道理,只是…陛下,妾身一介妇人,后宫里头欧阳美人也还罢了,若是涉及前朝…”

——当初欧阳氏为报西极行宫里的算计,在何氏怀孕的时候以却死香让何氏不但小产,而且容貌枯槁、子嗣无望,何氏本来就是心狠手辣之人,察觉真凶后对欧阳氏恨之入骨!甚至到了舍不得一下子弄死她的地步,如今欧阳氏被牵累进了右娥英对付左昭仪的局面里去,何氏哪能不挽着袖子落井下石,单单报复一个欧阳氏,她可不甘心,少不得要将欧阳氏家也拖下水!

姬深对欧阳氏早已无情,当初欧阳氏被贬为美人的时候,他对欧阳家的印象就不很好,如今更是怒火中烧,被何氏提醒,想也不想便道:“卓衡去告诉蒋倘,着他查清欧阳氏是否与欧阳家有所来往并勾结辅佐曲氏谋害宫妃与皇嗣?”

见姬深将这件事情交给了蒋倘,右娥英微微皱了下眉,轻声道:“蒋倘乃是飞鹤卫统领,恐怕事务繁多未必管得过来,不如,换个人去查罢?”

卓衡听了这话就站住脚,拿眼睛去看姬深,姬深正待说话,何氏眼角瞥见牧碧微微微颔首,心中一动,忙暗给右娥英使个眼色,抿嘴笑道:“妾身倒觉得叫蒋倘去最好,毕竟蒋倘乃是前任左相蒋遥之侄,为人品性是世家都认可的,他查出来的事实岂非比旁人查出来更叫宫里宫外无话可说?”

右娥英狐疑的看了她一眼,却仍旧改了口,道:“到底还是表兄英明。”

“这样荒谬之极的污蔑,陛下也能召集众妃,从头到尾的听完,甚至还当真召了我来问罪,不觉得可笑吗?”被急召过来的左昭仪穿着七成新的群青折枝莲花对襟宽袖上襦,湘绮绣蝴蝶下裙,臂缠百花帔,腕绕双跳脱,乌黑的长发挽成凌云髻的模样,并插着三支碧玉簪,最下的一支簪头拖下一垂珍珠流苏,恰好落在了耳畔,虽然满殿花枝招展的艳丽妃嫔,越发衬托出她不起眼的容貌,但昂然而立的姿态却仍旧使得无人敢轻视于她。

冷静如曲氏,此时竟亦是毫无慌乱之色,她语气虽然略略扬高,但却是因为如今她被勒令止于殿下、四周妃嫔众多,为防殿上盛怒中的姬深听不分明才抬高了声音,那不算美丽的面容却仍是一派波澜不惊。

即使心心念念要除了她的右娥英此刻心里也不能不感慨威烈伯亲自教导出来的女郎即使没有过人的容貌,但单凭这份镇定功夫,在朝堂上混了几十年的许多老臣也未必比得上。

只是姬深本就对左昭仪没什么情份,要说从前还有点一起长大的眷恋,经过孙氏、右娥英的轮番挑唆,也早就荡然无存了。

更何况如今事实证据,都将当年谈美人有孕、牧碧微在行宫几次三番被算计并甘泉宫天花,还有这次姬恊被谋害统统指向了华罗殿,这里头,每件事情都有危及到姬深的可能,而且皆是想想就要不寒而栗之事…

并且上次步氏临终遗言,姬深在华罗殿就没占到什么便宜,这一回,右娥英在曲氏来之前就给姬深出好了主意,如今听曲氏这么一说,又被身边的右娥英捏了把手,姬深定了定神,理也不理曲氏,径自宣布道:“华罗殿曲氏入宫多年无所出,不思己过,反而嫉妒成性,丧心病狂!多次谋害有孕妃嫔与皇嗣!用心歹毒、直如贾、霍!朕与曲氏早年情份也不远,但念在其幼年时与朕时常往来的份上,几次三番容忍,不想如今竟使曲氏越发的胆大包天…”

他这么一开口,左昭仪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嘴唇动了动,似要分辩,但很快浮现出一个无奈的苦笑,不过左昭仪的软弱也只是一闪而过,很快就归于平静,只是不冷不热的扫了眼右娥英,目光亦在牧碧微身上停了一停,随即淡然的等待着结局。

姬深给予的处置结果是左昭仪赐白绫三丈,送回华罗殿自缢——念在了先帝和曲家的份上,保留其左昭仪的位份下葬,当然曲家也脱不了关系——威烈伯教女无方、夺其爵位的旨意,雷墨已经亲自拟好就等用令发出了。

左昭仪一直到被内侍引回华罗殿,始终没有为自己分辩一句,虽然人人都知道她如今分辩也是徒然的,但出身显赫、在位份和名声上足足压了六宫多年的左昭仪,就这么在除了姬深之外人人心知肚明的宫斗里被扣上了一堆罪名、被迫自缢…这样的结果,仍旧让许多妃嫔久久的回不过神来,一直带帝驾离开锦瑟殿去承春殿探望高凝晖,才陆续在蒯贤人的催促中懒懒的离去。

“单以风仪而论,曲家真是让人想不佩服都难。”何氏与牧碧微差不多时候离开,她在步辇上微笑着,隔着步辇和牧碧微招呼道,“牧妹妹今儿看着觉得如何?”

两个人人前招呼,总归不会有什么好话的,牧碧微斜睨了她一眼,才道:“本宫如今最担心的就是恊郎!至于左昭仪…圣断自然是圣明的,本宫有什么好说的?”

何氏示意抬着步辇的内侍靠近牧碧微,侧过大半个身子,足足凑到她耳畔,微笑道:“喂!你难道没想到当年曲苏两家结怨的那件事儿?威烈侯不够风雅吗?可私下里还不是被活活气死了?唔…左昭仪不会被气死的,毕竟,她马上就要自缢了呢!这样装模作样到底还是他们世家最拿手!”

牧碧微一皱眉,也小声道:“说起来她还真没害过我,当初将西平托给她和在行宫生产也还欠了她几个人情一直都没还,实在是迫于形势…虽然今日碍着形势,但我究竟有些不痛快…”

“你生了姬恊后,心是越来越软了。”何氏轻笑,“只不过这回右娥英是借了你们母子的名义给了曲家这么一下狠的!若是曲家不死,你家可也惨了!”

牧碧微深深的叹了口气:“谁说不是呢?”

两人明面上究竟是不对付的,因此何氏让步辇分开些后,又彼此说了几句绵里藏针的话,这才分别回自己宫。

只是,何氏才离开,挽襟便红着眼睛跪倒在步辇旁,双手捧上一个纸团,小声而迅速的道:“娘娘,这是挽袂被猝然抓走时悄悄给奴婢的,方才她被内司带走,奴婢靠近和她话别,她说,请娘娘务必尽快打开来看看。”

说着她又强调道,“挽袂说,十万火急!”

“是么?”牧碧微一怔,心中似有什么预兆一样,怔怔的望着那纸团,竟不敢去接。

停在这里我也觉得自己有点坏

第八十章 变故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