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那我早点好,早点出去,我找你。”

周子璋擦了眼泪,怒道:“我说了,不想再跟你有瓜葛,我们分开了。”

霍斯予笑了,喘着说:“嗯嗯,说得对,咱们没瓜葛,点头之交,点头之交偶尔见见也没,没违法,没违治安管理条例……”

“点头之交也没有。”周子璋转头说:“我看也看过了,你自己保重。”

霍斯予见他脸色微红,知道他脸皮薄,在为刚刚的失态找台阶,忙呻吟一声,说:“好难受……”

周子璋一愣,随即紧张地说:“我,我去找医生。”

“等等,”霍斯予弱声说:“你,乖乖坐着,别拿话噎我,就好了。”

周子璋狐疑地看着他,但终究觉得自己不该跟一个重病患发脾气,坐了下来,想了想,说:“刚刚,对不起。还有,童童的事谢谢你。”

第67章

“刚刚,对不起。还有,童童的事谢谢你。”

这在以前,他们关系最僵的时候,几乎不能想象。

霍斯予听到这句话,这瞬间,居然莫名其妙地觉得这间蓝白相间的病房光线一亮,手指上夹着的导管,身体与检测仪器相连着的那些乱七八糟的电线,突然之间都变得没那么可恶,他甚至觉得,这医院还真他妈不错,气场好,人呆着,精神特别爽快,腿上的枪伤没那么疼了,胳膊好像也有力气了,最重要的是,心脏怎么跳得这么有力这么欢实,眼前这个人,怎么就这么合自己的心意,这么能令自己高兴?

就是这么简单一句话,就能让你飘上天,让你觉着为他豁出去命都没关系,再来一次,就算明知还得挨一枪,可你还是不会犹豫,因为你觉得值,别人怎么想怎么说都他妈是屁话,自己觉得值,那就是甘之如饴,那就是心甘情愿。

霍斯予还记得刚刚开始的时候,他挺瞧不上周子璋的性格,霍家教育从来男人就该有男人样,铮铮铁骨,刚性顽强。他从没接触过这类斯文到骨子里的男人,以德报怨,宽宥待人,这在霍斯予观念中并不算高尚的品德,只能算傻子窝囊废,但在今天,他忽然无比感激周子璋有这样的性格,这样宽和的心态,所以,他在做了那么多过分的事情后,对方没有加倍报复回来,就算他对自己还是没什么好脸色,可是,那浸润进血脉中的善良让他无法忽略自己做过的“好事”,如果那真的算好事的话。所以,周子璋在矛盾,他在挣扎,他生气,也许是气自己竟然不能投入地恨一个人,竟然对敌人心存恻隐。

但在另一方面,霍斯予却清楚地看到,就算在经历那么多之后,周子璋还是能记住好的一面,还是愿意相信,人有好的一面。

霍斯予从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了解周子璋,了解这个男人刚刚的失态,他在失态下面,激流暗涌一样的矛盾,他看着自己,复杂而不知所措的感觉。霍斯予扪心自问,自己若易地而处,绝对不是这样一个场面,绝对没有坐在敌人病床前,真的是来探视,真的是夹杂着关心和不安。他想,如果换成他,现在定然趾高气昂,除非是为了进一步打击对方,让人快点踏进棺材,否则他绝不会浪费一丁点同情心。

但是现在,他却觉得,有同情心这种玩意,还真不赖,岂止不赖,简直,难能可贵。

你做不到的事,你周围一帮虎视眈眈的强人都做不到的事,可周子璋做到了,他这么一个平凡,甚至你可以称之为蔫蔫乎乎的男人,他做到强势的上位者永远也做不到的事,霍斯予毫不怀疑,如果自己此刻奄奄一息,求他原谅,没准,这个男人真的会宽恕。

痛恨一个人很简单,但宽恕一个伤害自己的人,那就难了。

平生第一次,活土匪一样的霍斯予,心里酸胀难耐,他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感动,他想起当年在英国留学时,每礼拜都要被迫在学校小教堂里听牧师宣扬上帝是爱,宽恕是人之美德之类的陈腔滥调,却原来,那些话不全是胡扯,原来,当事情发生在你头上的时候,你还是会庆幸,会感动。

霍斯予明白了,自己为什么如此着迷这个男人,不仅仅因为他的脸,不仅仅因为他身体干起来很爽,更加不是因为他好听话容易摆布,其实还因为,周子璋确实具备了自己没有的东西,也许,潜意识里,自己也渴望着。

但那些东西,这辈子自己反正是做不到了,那么,拥有一个这样的人,就如弥补灵魂深处的缺失一样,保护他,让他永远保持这些东西,不再有那些龌龊的事和人环绕着,每天过得高兴,当然,还要教他更率性地笑和哭,就这样吧。

爱上他,就这样吧,一直爱下去,过个几十年,让这个叫周子璋的男人,还是这么傻,还是能有这种小天真,多好。

霍斯予死乞白赖,耍尽活宝,充分利用了周子璋的不忍心,终于在搬出特护病房的那天,又成功地游说周子璋过来探视。他在心里想的事情很多,住院期间也没闲下,在病床上遥控着一干手下,把该办的事弄得七七八八。这天,在等着周子璋来的时候,他闲着没事躺床上筹划着,等周子璋回他身边时要重新换套房子,买在风景好的地方,按那种温馨的格调布置一番,跟周子璋一块把他们自己的窝搭建起来。

正想得高兴,忽然听到门上一阵轻微的剥啄,抬头一看,周子璋已经来了。

霍斯予笑了,敏锐地观察到周子璋脸色不是很好,眼里藏不住疲惫,他知道事情已经在操控下有了进展,这时候却不是心疼人的时候,所以只装作没看见,示弱地说:“子璋,你可来了,我快饿死了。”

周子璋为难地看看四周,问:“你能吃什么呀。”

“我想吃你做的排骨面。”霍斯予笑呵呵地轻声说:“真香,想起来口水都要流出来。”

周子璋双唇紧抿,沉默了一下,说:“看来你恢复得不错,陈助理呢?他会帮你安排合适你吃的东西吧。”

“你就当犒劳伤患,你看我都成这样了,想口热乎的面汤都不成吗?”霍斯予以一种可怜的口吻说:“而且老子这腿,都不知道废了没……”

周子璋脸色有点变白,垂头想了想,搪塞说:“再说吧。”他不安地看向霍斯予盖在棉被下的腿,终究还是问出口:“你,你的伤到底好点了吗?”

霍斯予哪敢跟他说其实就没多大事,动手术的是市里著名的外科一把手,这腿哪有多严重?他之所以躺这装死,一半确实是有并发症,可另一半,却是为了迷惑他爸和他大哥。陈助理不愧是办事牢靠的心腹,打他一入院就上下打点了,把病情往大里夸,就算没生命危险,可这么一折腾,直让他老子悔得肠子都青了。他大哥霍斯勉虽然没说什么,可那种心疼却尽显言表,这不,他在这见周子璋,老爷子,老大都知道,可没人拦着,都装糊涂。霍斯予明白这是家里那两位在跟自己博弈,目前这一局,大家各退一步,暂时相安无事。

而最重要的,是周子璋一来,也确实在他“严重”的伤势面前慌了。

一切都按照他原定设想的那样进行,霍斯予心里并不得意,反而更为冷静。他已经经营了许久,现在正是关键性的阶段,决不能出点小差错。

所以,他佯装豁达,哈哈一笑,说:“没什么,最坏不过瘸了,可我霍五就算真成了瘸子,也没谁敢瞧不起我。”他语气一转,暖暖地说:“你别担心。”

周子璋烦闷地看了他一眼,低声说:“我原本以为童童的事,对你来说只是小菜一碟,真没想到弄到这个地步……”

霍斯予微笑说:“都说了为人民服务,我该的,没你什么事。”

周子璋垂下头,忽而自嘲一笑,说:“你突然变得这么好说话,我还真不习惯。”

霍斯予笑容加深,调侃说:“老子也不是非得扯着嗓子吼,要都那样,我就不是葵盛的头,而是大街上摆摊吆喝买卖的。”他见周子璋脸上带了微微的笑容,越发来劲,说:“你别说,我要是愿意,也能和风细雨,保管你听了心痒痒,不信?我来两句你听听,嗯哼,等等,拽点洋文啊,”霍斯予看着周子璋,轻轻用英语念出两句诗:“我孤独地漫游,像一朵云

在山丘和谷地上飘荡,

忽然间我看见一群

金色的水仙花迎春开放,

在树荫下,在湖水边,

迎着微风起舞翩翩。”

他声线本就充沛洪亮,现在病了,倒显得醇厚沙哑,加上英式英语发音,听起来真有说不出的性感,周子璋睁大双眼,惊诧地看着他。

“这是一个英国老头,叫什么华兹华斯写的,”霍斯予呵呵低笑,说:“怎么样?咱也算有文化的吧?”

“我知道,水仙花,问题是你怎么会?”周子璋忍不住问。

霍斯予翻了白眼,不耐地说:“你当老子愿意记这些?都是我以前在英国上中学教师逼着我们背的,一块的黄毛小孩个个张嘴就来,咱堂堂炎黄子孙,怎么着也不能屈居人下吧?”

周子璋问:“既然不喜欢,怎么记到现在?”

“因为刻进脑子里了,想忘了忘不了。”霍斯予深深地看着他,说:“你知道,不只这些,有很多事我都不愿意忘记,不管好的坏的,都不能忘记。”

周子璋眉头微微皱了,心不在焉地说:“确实,有些事真是想忘也忘不了。”

霍斯予暗叫一声糟糕,忙没话找话说:“不说这个,饿死我了,别的我也不想,就是馋你做的东西,你不知道,跟你一比,我们家保姆那水平就只配当饲养员,还是猪圈的……”

周子璋好歹眉头松了点,淡淡一笑。

“别推辞了,子璋,你看在我是重病患的份上,就当送温暖献爱心,那什么……”他还没说完,却听周子璋淡淡地说:“五少,我真的不能做。”

以霍斯予对周子璋的了解,他一露出这种表情,就肯定有话等着噎他。果然,周子璋看着他,深吸了一口气,轻声说:“今天看完你,我就不能再来了,你自己好好保重……”

“凭什么?”霍斯予心头火起,脱口而出,顺了口气后才问:“怎么啦?刚刚不是好好的吗?我病了,你给朋友探病合情合理,碍着谁眼了?你甭管那些乌七八糟的……”

他还没说完,就被周子璋打断,说:“但我们不是朋友。”

霍斯予心里头火辣辣地疼,却只能强忍着,说:“我他妈都为你挨枪子了,还不能当朋友?不是,我真不会怎么着你,我,我就是看看你,看你我好得快,真的,心里头舒坦,人也精神,你难道不愿看我快点出去?”

“我当然希望你快点好。”周子璋叹了口气,说:“五少,你别生气好吗?听我说。”

霍斯予压着火,点头说:“成,你说。”

“你现在,其实变了很多,如果还是以前的你,老实说我没那个胆量跟你说这些,”周子璋正视着他,说:“但你变了很多,我想现在的你,也许能稍微理解下我的难处,而且我不说,这事就这么不咸不淡地搁着,对你不公平。”他顿了顿,直截了当说:“我知道你对我的心思,但是五少,我不想,也不能跟你在一块。”

周子璋微微叹了口气,说:“我想了几天,还是要跟你说明白,如果换成以前,我说什么都没用,除非真跟你拼了,不,就算拼个鱼死网破,你觉得你有理的,你还是有理。可现在你不一样了,那么我也必须用不一样的态度站在你跟前,跟你说实话。你挨了这一枪,要还换不来我一句实话,那才真叫不值。”

霍斯予呼吸急促了,心里的火变成刀,一下下割得人发疼,他嘲笑说:“你,NND,就不能不这么实诚?”

“对不起。”周子璋轻声说:“那天令兄一句话点醒了我,他说我对你有影响力。说实话我之前从来没敢这么想,可仔细揣摩你这段时间的行为,我明白他说的对。五少,我这一生做人最不能欠人东西,别人对我好一分,我恨不得十分还回去,不是因为我多善良,是因为我不能有欠人债的感觉。有很长一段时间,我让欠债的压力给害苦了。”他咳嗽了一声,正视着霍斯予,目光清亮说:“咱们之间曾经有很多不愉快,我只要看着你,就得记起那些事,太难受,我不想那么过,而且,”他微微叹了口气,说:“你知道,我已经有男朋友。”

霍斯予脸色阴沉,点点头,生硬地问:“你的意思,是咱们没机会了?”

“是。”周子璋轻声说:“我很抱歉。”

“我对你再好也没用?”霍斯予笑了笑,笑得比哭还难看,轻声问:“只有林正浩行?”

“你知道我很固执。”周子璋轻声说:“认准了,我只会往前走。”

霍斯予点点头,沉默了半响,问:“如果,我当初不是那么对你,咱们会不一样,是吧?”

他的口吻,已经近乎在哀求,周子璋心里一软,叹了口气说:“不要讲如果,世界上没有如果。”

“是啊,我他妈居然腻歪到这份上,”霍斯予难看地笑着,挥手说:“你走吧。”

周子璋诧异地看他。

“走吧,”霍斯予疲惫地闭上眼,哑声说:“走吧。”

周子璋点点头,生平第一次,对这个男人产生了一丝微妙的钦佩之感,轻声说:“那么再见。”

说完,他转身离去,脚步声低不可闻。

陈助理等周子璋走远了,才默默地进了病房,见霍斯予闭着眼跟睡着一样,不敢打扰他,又悄悄想要退出,就在这时,忽然听见霍斯予说:“老陈?”

“是,五少。”

“计划提前吧。我忍不下去。”霍斯予猛然睁开眼,目光凶狠,一挥手将床头柜上的瓶瓶罐罐一下全扫地上,吼道:“操NND,再忍我不姓霍!”

第68章

一连好几天,报纸媒体电视台都在对S市今年地产界的重头戏溪口项目进行大肆追踪报道,这个项目由葵盛集团牵头,联合了台商投资的隆兴及S市本土地产界龙头天城三家资金雄厚的公司共同承办,势要将溪口一带建设成另一个高科技新兴产业基地。这个规划设计庞大,颇受S市政府关注,据称建成后的溪口将成为中国江南一带新的“硅谷”,将会在新一轮的国际经济竞争中占领先机,此外,产业基地建成后周边必须有相应的配套设施,因此一应住宅区、生活区、商业区和娱乐区都做了相应的规划,政府城建部门甚至计划将轻轨通到该处,修建从此处通往虹桥机场的高速公路,令这里成为交通发达便利之所。

现在前期投入上三家已经平分秋色,其中葵盛和隆兴集团是第一次将业务触角伸到地产界,而初次接触便竞标得到这样的大项目,这对两家而言,都是一个难得的良机。若此次开发成功,则两个集团在今后必将大大拓宽自身的实力和竞争优势,对其发展前景而言也是不可估量的。这里面还涉及政府机要部门的各类要求,对此双方管理层均不敢怠慢,将手下的精英人马几乎都调集到这一块上,争取打个漂亮仗。

这些,霍斯予都知道,他明白这对整个霍氏来说,这个开发案至关重要,对他个人来说更是如此,在某种程度上,溪口项目就像一个战场,他要在这里,跟林正浩打一场没有硝烟的硬仗。时间越来越紧迫,霍斯予没有等伤势痊愈,就出了院,在自己的办公楼处成立了一个战时参谋室,带着一帮心腹,对着各种图表数据精心谋划。

霍斯予每天工作十五个小时以上,常常为了听到一个确切的商业情报而彻夜守候,参谋室内烟雾弥漫,十四五个跟了他好几年,从各个部门调上来的心腹每人都紧张激烈地点燃香烟,对着手提电脑和电话发号施令,制定策略。霍斯予身后,一个巨大的荧幕投出最新的情报和数据,他表情严峻地注视着室内众人,不时颔首作出进一步指令,就在此时,会议室门突然被撞开,陈助理表情焦急地走进来,快步走到他身边,低声说:“不好了,老爷子来了。”

霍斯予一惊,随即站起,却发现伤口隐隐生疼,骂道:“谁他妈让他上来了?这里除了我,哪一个姓霍的都不准进!”

“他要来,谁敢拦着?”陈助理为难地说。

霍斯予眉头紧锁,对室内表情有些惊诧的众人说:“甭管他,你们忙你们的,我出去会会。”

他转身就走,脚步一瘸一拐,陈助理急忙上前,想搀扶他,被他一把甩开,陈助理小心看了他一眼,还是低声说:“五少,那到底是你爸爸,你要是横着来,那可怎么着都是你不对。”

“他拔枪那会怎么不想我是他儿子?”霍斯予怒道:“现在跟我谈什么父子情深,早干嘛去了?”

陈助理不敢言语,跟着他快步走出会议室,刚出门还没到电梯口那,就看见电梯门一开,霍司令带着一名勤务兵走了出来,两父子一见面,轮廓酷似的脸上全面无表情,大眼瞪小眼了一会,霍司令冷哼一声,霍斯予梗着脖子转过脸去。

陈助理见这样,只得堆笑着上前道:“司令员,您来了真是太好了,请您检查一下我们的工作……”

霍斯予在一旁嘀咕:“又不是行军打仗,检查?你也得懂呀……”

“臭小子,嘀嘀咕咕说什么呢?当我没听见?”霍司令一声低喝,声如洪钟,背手威严地问:“怎么?老子来看儿子,不许吗?”

霍斯予翻了白眼,一句“稀罕”到了嘴边,硬生生咽下。

陈助理赔笑说:“司令员,您不知道,五少把葵盛打理得可好了,给公司创下不少利润,这里能有今天这样,可都是五少的功劳……”

“什么五少不五少,又不是资产阶级少爷,趁早给我去了这些虚头八脑的称呼!”霍司令打断他,看向四周,缓和了口气说:“不过,听说你确实工作做得不错,值得表扬。”

“您千万别,”霍斯予没忍住,口出讥讽说:“我打小可习惯了您言语上打击行动上报复,您还是该批评批评吧,别没事整两句表扬,大晚上听得我碜得慌。”

霍司令一听立即拉下脸,训骂:“混小子,你现在是跟你老子叫板吗?”

“不敢。”霍斯予口气凉凉地说:“这腿上挨的枪子可还疼着呢,我可不想在身上又整一窟窿。”

霍司令被他噎得话都说不出来,看向他的腿,眼中却禁不住流露出心疼,可他一辈子发号施令惯了的人,就算冲动之下掏枪不对,可要他当众给儿子道歉,那却万万不能。看着眼前这个长得比自己都高大的儿子,听说他伤都没好就出院拼命工作,老爷子已经忍不住上门来看儿子了,现在亲眼看到霍斯予满眼都是血丝,脸色也铁青,为人父母那份着急担忧,很快占了上风。向来刚硬的霍司令,此时不由自主软了态度,没有发火,而是佯装不在意地问:“腿上的,伤,怎么样了?”

“死不了。”霍斯予哼了一声说。

“总裁。”陈助理不赞同地何止他,转身朝霍司令笑着说:“司令员,我们底下人都照看着呢,不会让霍总裁过分劳累,吊瓶也是让人专门按时来注射的,药我也有按时给他吃,您就放心吧。”

霍司令有点不自然地点头,说:“老服那些抗菌素可容易整的体虚,吃的东西呢?”

“营养师跟着呢,误不了事。”陈助理笑着回答。

“甭弄那些汤汤水水的跟娘们似的,男子汉大丈夫,得整些扛饿的,肚子饱了身体就好。”

“是。”陈助理忙立正回答。

霍司令讲完了,看儿子还是一付不太搭理自己的表情,讪讪地只得自己背着手四下转转,指着会议室问:“里头挺热闹,在干嘛呢?”

“哦,那是……”陈助理还没来得及回答,被霍斯予抢了话说:“那是我的战时参谋室,您别瞎晃悠啊。”

霍司令非但不恼,反倒笑了,看着儿子有宠溺也有欣赏,提高嗓门问:“哦?你小子也算司令?”

“那当然,我手下管着好多人呢,”霍斯予说:“您儿子不是怂包,没那个金刚钻,也不敢揽这个瓷器活。”

霍司令兴趣颇丰地问:“那,这做买卖跟打仗一样。”

“嘿嘿,那可是没有硝烟的战场,瞬息就是上亿资金的盈亏,您说呢?”霍斯予说:“军中不可一日无将,这不,我就算瘸了,可得坚持带伤上岗呀。”

_霍司令这些真被儿子说得面露惭愧了,他恼怒地瞪了儿子一样,问:“那还不是你该的?臭小子,你如果不做那些混账事,能把我气成那样?”

霍斯予瞪了他爸爸半天,忽然一瘸一拐走过去,说:“爸,我今儿带您瞧瞧我的战场。”

霍司令对儿子的突然示好有些诧异,却立即笑开了眼,点头说:“好啊。”

“您来这边,”霍斯予推开会议室的门,满屋子人忙得脚不沾地的景象顿时展现在霍司令面前,霍斯予随手指着边上用英语大声打电话的人说:“这位姓卓,替我管着英国那边的事,那一位,”他指着角落里埋头敲打键盘的人说:“那位,是我从别处高薪挖过来的统计专家,管着整盘生意的数据。”

他手指飞快指着其间三五个人,一一道出他们的职能和作用,然后拉上会议室的门,对老爷子微微一笑,问:“爸,您看到没,整个葵盛都在您儿子手心里攥着,有我,有这帮人每天跟拼命三郎似的起早摸黑,才有咱们家那几十口人在外头过得亮丽光鲜,体体面面。您说,对咱们家来说,我到底是长工,还是NND剥削者?”

他见自己爸爸没有言语,立即接下去说:“您骂我忘恩负义,为个兔爷儿丢了本份,连自家兄弟都不要,心狠手辣,没点人性。但您知道吗?三哥一家一年开销多大,这钱从哪来?还不是您儿子拼死拼活,给他们挣来的。这帮人敲你儿子的骨头吸骨髓,还他妈大言不惭,小事上使绊子下套子,大事上勾结外人胳膊往外拐,肚子里坏水一出一出,您当这位子还是那么好坐的?要不是大哥护着我,要不是我有点手段,这帮所谓的弟兄早蜂拥而上,将我分而食之了。”他微微一笑,说:“这哪是一帮亲戚,分明是一群狼。”他看向自己爸爸,口气中带了委屈和怒气,说:“就为这些人,您就舍得把枪对准自己亲儿子。”

霍司令抬眼看了他一下,目光带了深意,问:“你就这么看你老子?”

霍斯予怒道:“您难道不是大义灭亲灭上瘾了吗?”

霍司令摇头淡淡一笑,转身就走,远远地说了句:“工作重要,身体也重要,别仗着年轻乱来。”

他走到电梯口,勤务兵立即帮他按了电梯,他转身进了电梯,面容严肃,不苟言笑。霍斯予诧异地看着自己爸爸走远,有些摸不着北,问身边的陈助理:“这,我家老头什么意思啊?”

陈助理想了想,忽然笑了,说:“五少,我从前在部队听说过,司令员年轻时在全军大练武中,枪法可是拔得头筹。”

霍斯予有些明白了,说:“你是说,老头打我这枪是故意的?”

陈助理低头笑着说:“我什么也不知道,我只知道,如果司令员要开枪打谁,没有失手的道理。”

霍斯予恍然大悟,问:“这,这就是老谋深算?”

陈助理笑笑说:“恐怕司令员对葵盛的事情,并不是咱们以为的那样,什么也不知道。”

霍斯予点头不语,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忽然响了,霍斯予一看,笑了,对陈助理说:“你猜是谁?”

陈助理摇头。

“子璋。”霍斯予笑了说:“我可算等到他的电话。”

“那您还不快接。”

“不忙。”霍斯予任电话响着,脸上浮现出胸有成竹的笑容,说:“让他急一急,走吧,咱们还大堆事要办呢。”

第69章

霍斯予猜得没错,周子璋打这个电话,确实跟他所想的那样,跟溪口工程有关,确切地说,是跟林正浩有关。

对周子璋来说,肯将电话打到霍斯予那去,已经算是病急乱投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