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安宁忙完一天的工作,赶回家等校车把纪念和纪禹送回来。吃过晚饭后纪安宁犹豫片刻,和纪念、纪禹说起要搬家的事。

纪念皱起眉:“为什么搬?”她觉得这里挺好的,她们三个人够住,离学校、离地铁都不远,周围的人也都挺好,像楼下花店的姚姨就对她们很好。

纪禹也巴巴地看着纪安宁。

纪安宁一看纪念皱眉就想到了傅寒驹。这小孩年纪小,性情却和同龄小孩不一样,一双清明透亮的眼睛盯着你看时能让你瞒不了任何事。

纪安宁想了想,没有对两个孩子说谎。她正了正脸色,认真说:“你们爸爸要让一位很好很好的阿姨来照顾我们,那个阿姨曾经看着妈妈长大,真的很好很好的!可是这里太小,住不下这么多人。”想到傅寒驹的脾气,她迟疑了一下,又补充了几句,“你们爸爸也是很好很好的人,他虽然经常冷着脸,但真的很好很好…”

纪念狐疑地看着纪安宁,无法相信纪安宁嘴里翻来覆去强调个不停的“很好很好”。

纪禹却两眼一亮,明白过来:“就像姐姐一样对不对?”虽然经常冷着脸,但姐姐对他很好很好的!

纪念生气了,怒冲冲地瞪着纪禹:“才不是!才不像!”

她才不像那个让妈妈哭的混蛋爸爸!

对,那就是混蛋爸爸,要不然妈妈出车祸的时候他怎么不在!妈妈为了她们辛苦兼职的时候他怎么不在!

她才不像那个混蛋呢!

纪禹往纪安宁身边缩了缩,躲在纪安宁后面怯怯地看着纪念,不太明白纪念为什么这么生气。

纪念绷着脸:“他叫什么?做什么的?是什么样的人?”以前她不让纪禹问,是怕问了妈妈会伤心。现在既然那个“爸爸”出现了,还想把他们接去住,她自然要问清楚——免得妈妈被人骗了!

纪安宁愣了一下,说道:“他叫傅寒驹,做…”她停顿了一下,竟没办法说清楚傅寒驹的工作,皱了一下眉头,“傅家什么行业都涉足一些,当初主要还是外祖父留下的人脉和资源。外祖父去世以后,傅家就由他当家,好像发展得比以前还要好。他是一个——”

纪念对纪安宁不抱什么希望了,打断了纪安宁断断续续的叙述,气鼓鼓地说:“他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对吧?”

纪安宁讪讪然地看着纪念,没办法再接话。

她确实不知该怎么向两个孩子说起傅寒驹这个人,傅寒驹什么都很好,长相、家世、能力,没一个是差的,可是她知道傅寒驹不会是一个很好的爸爸。

她不想让两个孩子厌恶自己的亲生父亲,可又不可以让两个孩子对傅寒驹抱有过大过高的期望——所以除了干巴巴的“很好很好”,她不知该怎么向两个孩子编造一个不会被拆穿的好爸爸形象。

纪念继续问:“他也会和我们一起住吗?”

纪安宁这次说得比较肯定:“应该不会…”傅寒驹那么忙。而且主要傅家的产业在北边,她们继续留在这边的话,傅寒驹不太可能和她们住在一起。

纪念满意地说:“那就好。”她拉住纪禹的手,“纪禹,不许你随随便便喊人爸爸,听到没有?”

纪禹一直听得懵懵懂懂,见纪念一脸认真地看着自己,立刻积极表态:“听到了!”妈妈也说了,爸爸很忙,不会有空陪他们玩,而且不会和他们一起住!比起没见过面、以后也不会常见面的爸爸,自然该听姐姐的!

纪念“嗯”地一声,很满意纪禹的听话。她继续拉着纪禹的小手,转向纪安宁:“他什么时候会来见我们?”

纪安宁说:“下个周末。”

纪念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还有一周时间可以对弟弟进行洗脑教育呢,不错!

纪安宁心里有种不妙的预感,她看看纪念又看看纪禹,忍不住开口:“念念——”

纪念一看就知道纪安宁又要给他们灌输“爸爸虽然XXXX,但其实很好很好”的思想,希望他们能够和那个没露过脸的“好爸爸”好好相处。

纪念不给纪安宁说话的机会,当机立断拉着纪禹往房间跑,最后还砰地关上房门:“我和纪禹先做作业!”

纪安宁:“…”

总觉得自己被女儿鄙视了_(:з」∠)_

家里没有什么东西,纪安宁简单地打包了一下,等第二天搬家公司的人过来就可以直接搬。她暂时不打算退租,如果再出什么变故她还可以带着纪念和纪禹回来住。

没想到第二天一早搬家公司的人还没到,宋姨却到了。

宋姨一辈子没结婚,一直在傅家工作,纪安宁刚到傅家时就是她照顾的,一看见纪安宁,宋姨就心疼得不得了,抱了抱纪安宁:“你这孩子没照顾好自己,比起前瘦多了。”

纪念和纪禹都起床了,揉着眼睛从房间走出来。

见到一个陌生人出现在家里,纪念如临大敌地看着抱住自己妈妈的宋姨。

宋姨一见到纪念,愣了一下,松开纪安宁,端详着纪念稚气的脸蛋,忍不住感慨:“呀,这就是念念吧?和寒驹小时候一模一样!”她又看向纪禹,“禹禹倒是比较像你。”

纪念:“…”

…她才不要和那个混蛋长得像!真讨厌!

作者有话要说:

念念:…这混蛋真讨厌

傅哥:…这小孩真讨厌

安宁:…你俩真像

第18章

宋姨来了,搬家顿时变得很轻松。见纪安宁一家三口收拾整齐也没多少东西,宋姨又是一阵心疼,暗暗决定接下来要多做点好吃的,把纪安宁和两个小孩都养得白白胖胖。

纪安宁把纪念、纪禹送上校车,与老师商量好改了接送地址,才和搬家公司的人一起去看新住处。

傅寒驹让人去买的,位置和设计自然不可能差。屋子离纪安宁租的房子不远,却是独立的小区,傅寒驹买的是独门独户的小别墅,带着小花园和小泳池,已经装修好挺久,可以直接入住。

傅寒驹的助理等在那,见了纪安宁,心中暗暗吃惊,面上却不动声色地把钥匙交给纪安宁和宋姨,满面笑容地递上名片:“我是Boss的助理,姓孙,暂时负责分公司的各项杂事,这是我的私人电话,如果有什么问题或者需要都可以联系我。”

伸手不打笑脸人,纪安宁点了点头,向孙助理道谢。

孙助理一见到宋姨,立刻意识到纪安宁与傅寒驹肯定关系匪浅。他作为傅寒驹的助理,为了取文件和别的事去过傅家,自然也见过这位宋姨,知道宋姨对傅寒驹而言绝不仅仅是家里请的佣人那么简单。比起佣人,反倒更像长辈。

孙助理没有热络地套近乎,给完名片之后就和艰难道别。开玩笑,要是太殷勤了被老板当成别有企图怎么办?跟着傅寒驹干了几年,孙助理早就悟出了保住饭碗的法门:做好本分工作,多余的事千万别干!

宋姨招呼搬家公司的人把东西搬到指定的地方,见纪安宁还站在小花园前发愣,不由走上前拉住纪安宁的手说:“安宁,你离开的这几年宋姨看得出来的,寒驹他一直想着你。宋姨要是劝你和寒驹好好过,你肯定会怪宋姨偏心,所以宋姨不劝你。以后还跟以前一样,你们都去做你们想做的事,家里的事情你们不用操心。”她握住纪安宁的手,“念念和禹禹两个孩子我一看就喜欢,平时你们不在家宋姨会好好照顾他们——如果你能放心把他们交给宋姨的话。”

纪安宁脑中闪过自己到傅家后的种种,想到宋姨对自己的好,态度渐渐软了下来。她安静了一会儿,点头说:“交给宋姨我当然放心的。”

宋姨让纪安宁出门去上班,自己高高兴兴地忙里忙外,等收拾停妥后又给傅寒驹打了个电话,叮嘱傅寒驹早些过来,不要只顾着工作,把家扔在一边。

傅寒驹答应下来,挂了电话。

当晚纪安宁把纪念、纪禹接到小别墅里。纪禹满眼都是好奇,在宋姨的指引下拉着纪念楼上楼下逛了一圈。

纪念一直绷着一张脸,看见宋姨给她准备的公主房后皱起眉,显然不太喜欢。宋姨一看就明白了,牵着纪念到另一间房间去,那房间没多少小孩子的稚气,倒是摆了个大大的书架,上面垒满了各种各样的书。

宋姨半蹲到纪念面前,视线与纪念平齐,含笑问:“念念喜欢这间房间吗?”

对这个一直很慈和的长辈,纪念没办法产生厌恶的感觉。她犹豫片刻,点了点头。比起刚才那粉嫩可爱到让她起了浑身鸡皮疙瘩的公主房,这间房间真是太棒了。

宋姨笑眯眯地说:“念念果然很像爸爸。”

纪念脸色一下子黑了。

宋姨没再逗纪念,领着纪禹去看自己的房间。

纪禹的喜好就比较符合同龄男孩的偏好,一看到各种模型就挪不开眼,想立刻在房间里扎根。纪念沉着脸拉纪禹下楼,去给忙碌着的纪安宁帮忙。下楼的时候纪念拎着纪禹走快一些,对纪禹耳提面命:“不许表现得那么高兴。”

纪禹一下子明白过来:要是看到他们那么喜欢新房子,妈妈肯定会伤心的!

纪禹立刻收起刚才的兴奋劲,乖乖点头。他才不会轻易被玩具模型收买呢!就算那个混蛋爸爸带他去游乐园他也不会倒戈的!纪禹拉着纪念跑去厨房:“妈妈,我们来帮忙盛饭!”

纪安宁顿了顿,“嗯”地一声,在一旁看着纪念搬来小凳子、拿着小勺子,努力把饭给挖到碗里,纪禹则捧着米饭蹬蹬蹬地往外跑,稳稳地把它给摆到桌上。

宋姨在一边看着,对他们的乖巧既是喜欢又是心疼,进厨房帮忙把菜往外端。看着纪安宁耐心纠正纪禹吃饭时的一些小习惯,心里微微发酸。

纪安宁以前一直都忙着学业,其实不怎么会做菜,现在厨艺这么好,可见这几年都是自己给两个小孩做饭。那时候纪安宁自己都还是个半大孩子呢,一个人带着两个小孩是怎么过来的?

纪安宁监督完纪念和纪禹做作业,才回到房间把带回来的资料取出来摆到资料台上。这两天各个小组反馈回来的信息又多又杂,纪安宁边整理边分析,不知不觉就困了,趴在桌上沉沉入睡。

时钟的指针划过十二点,房门被人从外面拧开了。一个颀长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正是被宋姨叮嘱要快些过来看看的傅寒驹。他看见工作台亮着灯,面色沉了沉,走进房间带上门,迈近工作台。

淡黄色的灯光照在纪安宁脸上,让那长长的眼睫在纪安宁脸上投下淡淡阴影。纪安宁一点都不像两个孩子的母亲,脸上甚至还带着少女时的单纯和清丽。

傅寒驹一顿,俯身把纪安宁抱了起来。感受到纪安宁柔软的躯体陷入自己怀中,傅寒驹又想起几年前的那些夜晚。他强而有力的臂弯微微收紧,任由纪安宁身上带着馨香的气息钻入鼻端,迅速侵占他的整颗心。

纪安宁察觉自己被凌空抱起,一下子醒了过来。她睁大了眼睛,愣愣地看着近在眼前的衬衫口袋,等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之后纪安宁不由挣扎着要挣开傅寒驹的怀抱。

傅寒驹把纪安宁放到床上,手撑在枕头上,居高临下地看着纪安宁:“不要摆出这副震惊的模样。”他一脸平静地陈述事实,“纪安宁,我们已经结婚了,我出现在这里非常正常。”

作者有话要说:

傅哥:我们已经结婚了(举牌子要求加戏)

第19章

傅寒驹的贴近让纪安宁浑身僵硬。她不敢呼吸得太用力,怕两个人的气息交缠在一起过于暧昧。

纪安宁小心地往后退,想要远离傅寒驹的禁锢,却发现自己逃无可逃。这里是傅寒驹的房子。若不是纪念和纪禹在,她早就躲得远远的,可是因为有两个孩子在,她必须接受这并不属于自己的“新家”——至少表面上不能表现出抗拒。如果连她都表现得坐立不安、难以接受的话,纪念和纪禹会更无所适从。

纪安宁眼底腾起一层水雾,不知该怎么躲开傅寒驹的逼近。又或者她打从心里明白,傅寒驹是躲不开了——否则在重新遇见傅寒驹的时候她不会那么心慌。纪安宁仰头看着傅寒驹,在傅寒驹眼睛里看到了自己,懦弱,胆小,无能。

纪安宁颤了颤,鼻子有些发酸:“我以为你、你周末才过来。”

傅寒驹看着纪安宁泛红的眼眶,心底一阵烦躁。他起身脱下外套,解开系着的领带。看了眼还孤零零摆在一边的行李箱,傅寒驹打开衣柜,找出自己的睡袍进了浴室。

纪安宁愣了一下,看着亮起灯的浴室。里面很快传来哗啦啦的水声,周围还没散去的淡淡的烟味、淡淡的酒气,让纪安宁意识到她的生活里要多一个人,这个人以后将会躺在她枕边。

傅寒驹会和她生活在一起。

纪安宁从来没想过会有这样一天。不管是傅寒驹还是继父和母亲,后来都越来越少回家,她接触得最多的人只有宋姨。即使搬了过来,她还是没勇气打开衣柜把自己的衣服放心去,害怕打开衣柜时会看到属于男性的衣物,害怕和宋姨谈起傅寒驹和谈起“婚后生活”。他们怎么会结婚呢?

纪安宁心里一阵酸涩,想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她蜷着身体,把自己裹在被子里,思考着这段时间发生的一切。出了车祸,失去了记忆,发现自己有了两个孩子,换了工作职位,突如其来的重逢——一桩桩一件件事情像被提前安排好似的,那么巧地碰在一块,巧得让她措手不及。

傅寒驹不是不喜欢她吗?

纪安宁迷茫地想着很多事,浴室门却被人从里面打开了。微温的水汽从浴室里飘出来。

傅寒驹睡袍领子微敞,走到床边看了眼装睡闭上眼的纪安宁,打开了抽屉。时间虽然仓促,宋姨却把东西都准备得很仔细,床边的抽屉里摆着几盒还没开封的安全套。傅寒驹拿出一盒,拆封,抓住纪安宁的手,塞了一个进去。

纪安宁不安地睁开眼,觉得手里的东西烫得厉害。

傅寒驹俯身逼近,淡淡地问:“这几年学会怎么用了吗?”

纪安宁咬着唇,不愿意回答这种问题。

傅寒驹吻上纪安宁咬着的唇,让纪安宁不敢动弹。这个吻并不带多少情-欲,反而像是在逼迫纪安宁改掉紧张害怕时就喜欢咬着下唇的习惯。

纪安宁眼中的水雾更多。

湿潮潮的目光让傅寒驹心里更加烦躁。

傅寒驹说:“我们结婚了。”

纪安宁心里乱糟糟的,什么都没办法思考。傅寒驹永远都这么理直气壮,好像一切都那么理所当然,她这样犹犹豫豫才不应该。他们结婚了…

消解了纪安宁一如既往般微弱的抵抗,傅寒驹手把手地教纪安宁把安全套拆封,让纪安宁把它套在它该在的地方。

察觉纪安宁的动作生涩而僵硬,傅寒驹心底的躁意才稍稍消散一些。他本来不打算提前过来,可在电话里听到一件件关于纪安宁的事情,他心里就有了连夜赶过来的冲动。

他必须承认,他依然想要占有她,从看到她与另一个男人站在一起的时候一种名为愤怒的情绪就占据了他的理智,让他近乎本能般地做出决定。

她必须是他的。

傅寒驹亲了亲纪安宁红红的眼眶,逼纪安宁睁开眼。

纪安宁又看到了傅寒驹眼睛里那个怯弱的自己。

她真是软弱到连自己都没办法喜欢。

“纪安宁,”傅寒驹喊着她的名字,“我没有太多时间和你耗在你逃我追上。你要工作我不会干涉,你要带着两个孩子生活我也随你,可是在床上不要对我红着眼睛。你想要什么我都会给你,你有什么不满意的?”

纪安宁心里发酸。

她想要好好地生活,想要好好地过日子,想要平平静静简简单单地过好每一天。

如果这就是傅寒驹想要的只是她在床上的配合,如果让傅寒驹满意就可以了,也没什么不能接受的。反正她也没有喜欢的人,反正她也没打算带着纪念和纪禹去和别人结婚。

反正她现在想要的家,只要有纪念和纪禹就好。

纪安宁微微颤了颤,小心地回亲了傅寒驹一下。

明明只是轻轻的回吻,傅寒驹却像是瞬间被引燃了似的,浑身血液变得滚烫又火热,像火在烧。

她是他的。

从一开始就是。

他不会再让她有机会逃开。

傅寒驹满意地享用起被困在怀着的猎物。

第二天一早,纪安宁没能按时醒来。她看了看时间,手忙脚乱地想要起床,却发现自己腰间还搭着一只宽大的手掌。

纪安宁小心翼翼地想掰开扣在自己腰上的手,傅寒驹却蓦然睁开眼,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纪安宁小声喊:“傅寒驹…”

傅寒驹松开手,由着纪安宁逃似也地下了床。他并不是耽于欲念的人,只是对上纪安宁时每次都容易失控。

傅寒驹起身换衣服。

在他把衬衫扣子扣上的时候,房门被人拧开了,一颗小小的脑袋从门缝里挤了进来。

傅寒驹手一顿,眼微微眯起。他本想给彼此一个缓冲的时间,周末再正式与两个小孩见面。

对于这两个素未谋面的孩子,傅寒驹没有多少喜爱,也没有多少期待。见那小女孩恼怒又警惕地看着自己,傅寒驹冷淡地扫了她一样,冷声教训:“以后进门之前记得要敲门。”

纪念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她瞪着眼前突如其来的闯入者,生气地说:“我找妈妈,和你有什么关系!”

傅寒驹把最后一颗扣子扣上,看向个头矮小、还不到自己腰部的纪念,从纪念含怒的眼睛里读出了事实:“你知道我是谁。”

纪念不吭声。

傅寒驹说:“看来需要找人教你基本的礼仪和礼貌。”

纪安宁听见了父女俩的声音,忙从浴室里出来。

纪念推开门,快步跑到纪安宁身边,紧紧拉住纪安宁的手。她讨厌这个混蛋!她讨厌这个混蛋!她最讨厌这个混蛋了!

傅寒驹说:“我会给她们找个家庭教师。”他听了宋姨在电话里说了,知道纪安宁大半个晚上都花在陪两个小孩做作业上,两个小孩睡下之后还得忙自己的事——这样一来,她根本没有多少空闲时间。

纪念继续瞪他。

傅寒驹与纪念对视:“你希望你妈妈把所有精力都花在你们身上?”

纪念安静下来。

傅寒驹说:“就算你希望也没得商量。”他淡淡地说出自己的决定,“我不希望。”

纪念:“…”

这时门口又出现一个和纪念差不多大小的身影,他愣愣地看了屋里对峙着的纪念和傅寒驹两眼,蹬蹬蹬地跑到纪安宁身边,抓住纪安宁的另一只手,警惕地和纪念一起瞪着傅寒驹。

纪安宁:“…”

作者有话要说:

念念:这混蛋果然很讨厌

傅哥:小孩子果然很讨厌

第20章

番外:光

纪安宁一直低着头,沉默地吃着母亲买的面包。

母亲的指甲染成丹蔻色,深深的红夹着淡淡的粉,透着浓浓风情。纪安宁偷偷看了一眼,又收回目光。她没有见过母亲,也没听父亲提起过,只偶尔在父亲的作品里看见过母亲的身影。画上的女人比母亲给人的感觉更加浓烈,像是画出了母亲平和表象下炙热的灵魂。

父亲曾对她说,他们之所以在人生路上分别是因为想走的方向不同。他们曾经相爱,也曾经相互折磨,最后爱淡了恨也淡了,回想起来只剩淡淡的惆怅。这样的感情纪安宁一直不懂,毕竟她年纪还很小。

想到父亲,纪安宁脸上有些黯然。她知道父亲活不久了,所以才赶她走,让她以后跟着母亲生活。父亲有很多很好的学生、很好的同僚,他们会好好地照顾父亲,陪伴父亲走完生命最后一段日子。她不想让父亲带着担忧离开这个世界,所以乖乖跟着母亲坐上了北上的飞机。

纪安宁吃完母亲的面包,小声说:“我吃饱了。”

母亲像是没听到一样,什么都没说。等纪安宁小心地把面包包装和掉下的碎屑收拾好,母亲才用涂着丹寇色指甲的手挑起她的下巴,对上她满含怯弱的眼睛。

母亲说:“跟着他那么久,你却一点都不像他。”

母亲的语气淡淡的,也不知是喜欢还是不喜欢。大概是不喜欢的吧,很多人都说她胆子太小,一点都不出众。对面楼的燕燕最讨大人喜欢,会唱歌,会跳舞,从小会给客人表演,被人夸了也落落大方。纪安宁安静地想着。

可是父亲说她这样安安静静也挺好的,没必要和别人比。

纪安宁跟着母亲到了一座很大很大的房子。她跟着父亲去过很多地方,住过漏雨的平房和昏暗的山洞,也住过高楼大厦、别致民宿,看到这座别墅却只觉得它空洞洞又冷冰冰,一点都不像一个家。

母亲带她去见继父。

继父姓安,看起来很斯文,带着无边眼镜,看向她的目光带着几分评估意味。母亲没和纪安宁提太多关于继父的事,她也没有问,只怯弱又礼貌地向继父问好:“…叔叔您好。”

继父没说什么,也没让她改口喊爸爸,只摆摆手,让母亲把她带去准备好的房间。她的房间没被安排在母亲方便,而是一楼比较角落的地方。

房间里有一扇窗,正对着花园,正是晴朗的天气,外面开着一团一团的鲜花,馥郁的花香从窗外飘进来,又甜又香,连吸进鼻端的空气像是软乎乎的糖果,纪安宁一下子就喜欢上了。

自那以后纪安宁就安安静静地住进了新家。母亲和继父总是不在,她的生活起居有家里的宋姨照顾,什么都不缺,只是心里总记挂着父亲。过了好多天,纪安宁才鼓起勇气向宋姨提出想要打个电话到南边,问一问父亲的情况。

宋姨怜惜地揉揉她的脑袋,带她到电话边帮她拨通她紧紧攥在手里的,又体贴地退开,没有听她和谁打电话。

纪安宁不敢打给父亲,找的是父亲的学生,一个很好很好的哥哥,每天都会去医院看望和照顾父亲。纪安宁临走前悄悄记下对方的电话,为的就是离开以后也能知道父亲的情况。

纪安宁忐忑不安地开了口,对方的回答却让她唰地落下泪来。

父亲去了。

在送走她的那天晚上,父亲就去世了。

听说那天晚上那边下了很大的雨,很多飞机都停飞了,她走得早了一些,没赶上那场暴风雨,也没赶上见父亲最后一面。纪安宁眼前一片模糊。可是就算回到那一天、就算那一天正好提前下了雨、就算她还没有到北边来——父亲也不会见她的。

不管时光倒流多少回,他们的父女缘分也会结束在那一天,父亲的生命即将走向终结,而她的人生要走向新的方向。

这样的事情太让人难过了。

那么好那么好的父亲,为什么会生病呢。纪安宁怕电话另一端的人担心,吸了吸鼻子,忍着哭腔和对方道了谢,挂断电话。这时她的眼泪再也止不住,哗啦啦地往下掉。

那个会带她天南地北去流浪、会让她骑在他脖子上看戏台、会耐心教她怎么把不同的颜色混在一起变成新颜色的父亲,以后再也见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