傲寒阳有些拿不定主意:为免自己多想,他拼命为杨天海找借口。
“也是,不过,我就是觉得有什么事不对劲。”
傲寒阳不敢把这件事告诉傲世伦,他怎么忍心因为这真假未定的事而毁了傲世伦和杨天海生死相交的兄弟情?
他也烦躁莫名,一向冷静的他总是发脾气,使得公司的那些员工一个一个都不知道该怎么去做事了。
傲凝阳看在眼里,奇怪不已,只有他才可以在任何时候毫无忌讳地接近傲寒阳,将那些员工不敢说的话全都倒出来。
此时他正对傲寒阳又胡乱发脾气有些不大理解:“大哥,你有没有发现你最近老爱发脾气?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傲寒阳冷冷地看着窗外,“没事。”
“不肯说?那就是大事了?你不说也行,我去问别人。”
都这样了还说没事,哄小孩子呢?
孽债(20)
“我怀疑杨叔和锦绣的倒掉有关系。”
赶在傲凝阳出门之前,傲寒阳说了实话,其实傲凝阳要问别人,也没可能问出来的,至少到现在为止,还没人敢怀疑杨天海。
“不可能吧?大哥,杨叔不是这样的人。”
傲凝阳吓了一跳,事实上他真的跳了起来。
“我也是这么说的,可锦阳不知道为什么认定了是杨叔,他还在查这件事。”
“大哥,你得阻止锦阳,不然他一冲动,做了什么莽撞的事,我们怎么对杨叔说?”
傲凝阳哭笑不得,锦阳年纪小,做事不知道轻重,怎么大哥也跟着糊涂起来?
傲寒阳想了想,“凝阳,我看这样,我们要想让锦阳相信杨叔是清白的,我们就必须拿出证据,你说呢?”
“对,那我们---”
傲寒阳点点头,看来他们是有了办法了。
然而,事情的发展远远超出他们兄弟两人的想象,随着他们的暗查继续进行,他们越来越发现,杨天海真的瞒着所有人做了什么惊天大事。
他们已经查到,杨天海很短的时间内,有几笔数额巨大的开支去向不明,傲寒阳越查越心惊,都不敢查下去了。
而此时,傲锦阳又查出了些事:杨天海和方达公司的曹清关系不同寻常,他们两个最近来往密切,而且都是背着人进行的。
不过,对于这一点,杨天海好像做的功夫非常足,傲锦阳竟然一点蛛丝马迹都找不到。
许多天过去了,杨天海依然面不改色地进行着所谓的“追查”工作,而他们兄弟三人眼看着事情毫无进展,也是急在心上。
工程耽误的时间越长,对心沐房产的打击就越大,这样拖下去也不是办法。
事情发生后,顾南心里也很不好受,每天在工地上忙碌着,希望可以做一些事来减轻心里的痛苦。
锦绣房产遭受这样大的打击,不是一天两天就能缓过来的,为略尽绵力,他回家后就拿出所有的存单来,想拿给傲锦阳缓一缓急。
谁料,这一下他才发现,所有的存单上的数字,最大的不过三位数,他一下子傻了眼。
“嗵”一声,顾南几乎是撞进了杨天海的房间,把杨天海吓了一跳:“阿南,你---”
周莫言和杨翰堂也正为工程的事担心着,却一点力气也使不上,一有点风吹草动,他们就害怕得要命。
这会儿被顾南这一吓,都打了个哆嗦,周莫言不满地说:“阿南,你不会敲门吗?吓死我们了!”
顾南顾不得回答周莫言的话,死死看着杨天海:“爸爸,你还想瞒我到什么时候?”
“什、么?”杨天海咬牙装不知道,“我瞒你什么了?”
“爸爸!”顾南大声叫起来,“我们家的钱呢,你都拿到哪里去了,啊?!”
“钱?什么钱?”
杨天海含糊其辞,就是不回答。
“发生了什么事?”杨翰堂意识到什么,也加入到声讨行列中,“天海,你是不是做过什么事?”
见杨天海不回答,他又转向顾南,“阿南,你爸爸到底做什么了?”
顾南仍然看着杨天海:“爸爸是自己说,还是要我帮你说?”
“我没什么好说的。”杨天海直到现在仍然不肯说出事实。
“好,那我说,爷爷,奶奶,你们不知道,爸爸把家里所有的钱都拿走了,不知道拿到什么地方去了,锦绣花园工程的材料质量一向是爸爸负责,现在出了这样的事,爸爸他是难逃干系的!”
顾南一口气说完这些时,周莫言和杨翰堂的脸色早变了。
周莫言脸色苍白:“天海,阿南说的是真的?锦绣的事和你有没有关系,我们的钱呢,啊?!”
杨天海目光扫过众人的脸,面对他们疑惑的眼神,他一阵心烦,大声说:“我什么都没做,不关我的事!”
“那爸爸告诉我们,你拿我们家的钱到底干什么了?”
顾南紧追着问。
“我---”杨天海说不出话来。
顾南痛苦地以手抚额:“爸爸,求您快说呀,你只有说出来,我们才能帮你,你说呀!”
“是呀,天海,”周莫言也急了,“我们到底是一家人,我们难道还会害你?”
杨天海望望这个,看看那个,一下软了下去。
“赌钱?!”
周莫言、杨翰堂、顾南同时惊呼出声。
他们做了最坏的预想,却没想到情况会这么坏:叫他们怎么相信,一向冷静沉着的杨天海竟然会陷身赌场不能自拔!
周莫言痛哭着,一边拍打着杨天海的胸膛,骂着他:
“你这人,怎么这么糊涂啊,赌场哪是我们能够进去的地方?你这个不孝子,你想气死我吗你,你----”
她突然没了声息,杨天海乍一看之下,大惊失色:周莫言竟然含泪昏倒。
“妈?!”
杨天海大叫,扶住周莫言。
“莫言!”
杨翰堂顾不上去骂杨天海,先救人要紧。
顾南看了杨天海一眼,随后跟出门去。
医院。
周莫言经抢救虽然脱离了危险,但她毕竟是快七十的人了,身体机能本就一日不如一日,再加上杨天海这件事情对她的打击太大,她一直昏迷着。
医生提醒杨翰堂,周莫言的情况不容乐观,要他做好万全的准备。
杨翰堂又是害怕,又是伤心,寸步不离地守在周莫言的床边,根本没有精力去过问杨天海的事情了。
回到家,顾南和杨天海面对面坐在沙发上,顾南直直地看着杨天海,仿佛要将他给看穿似的,而杨天海根本不敢抬头。
许久,杨天海的声音才又颤颤巍巍地响起:
“我也不想的,那个赌场的老大拿你们母子的事情威胁我,非要我跟他继续赌下去,我没有办法,家里的钱已经被我输得差不多了,所以我…”
“那你也不该动工程的主意!”顾南语气有些冷,“你难道不知道,材料质量如果不过关,是会出大问题的吗?”
“我、我也没想这样,我本来是想,那些次品运来后,我再以质量不过关为由,让方达公司赔偿我们,那我就可以有钱---”
杨天海原来是打这么个算盘,只可惜他太天真了,他以为天底下的人就他聪明,别人都是笨蛋。
“你怎么这么天真?!”顾南不知该哭,还是该笑,“方达公司存在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他们会这么笨吗?我们工程出事的第二天,他们就出具了有关证明材料,证明自己不负任何责任了!”
“什么?!”
杨天海彻底傻了,他原本也不是这样不择手段而又愚蠢的人,想来是被逼得走投无路,所以有很多事情他都顾不上了吧?
“爸爸,你、你让我说你什么好?”顾南心里一点也不比杨天海好过,“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不找我商量?”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挽不回什么的。
“告诉你,你又能有什么办法?”杨天海摇头,“那个赌场的老大来头不小,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原来他背景很复杂的,告诉了你,也只会害了你罢了!”
“可是,”顾南一直觉得很疑惑,“他为什么硬要你和他赌?明知道你没钱了,还要和你赌?他到底想干什么?”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他当然不知道,他要知道的话,又怎么会陷得这么深。
而且,关于赌霸手里有他和顾云好事的带子这件事,他没有告诉顾南。
“爸爸…”
顾南无力地叫,根本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我---”
“去自首!”顾南突然坐直身子,目光炯炯,“爸爸,去向傲家坦白吧,事情是你做的,你得负起责任!”
“我不!”杨天海本能地大叫,脸色惨变,“傲家的规矩你不知道吗?他们要知道是我做的,那我---”
“可你是真的犯了错呀,爸爸,你这样,你、你应该去坐牢!”
顾南嘶声叫,脸容都扭曲了。
除了心痛那些死难者和他们的家属,更心痛于亲人的泥足深陷!
为什么他早没发现呢,他要再细心一点,再多关心爸爸一点,也许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
“我---”
“叮铃铃---”
电话铃突然响起来,两个人都吓了一跳,杨天海小心地瞄了一眼电话,原来是杨逸,他松了口气。
不过他也知道,杨逸一定不想他接电话,他往旁让了让:“是阿逸,你接吧。”
顾南咬咬牙,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平静下来,“阿逸,什么事?”
“他出事了?”
电话那头的杨逸冰冰凉凉的,似乎杨天海无论出什么事都不会令他感到难过一样。
顾南长呼一口气:“你知道了?”
“电视报纸将消息播报得满天飞!”杨逸恨恨地说,“我倒是不想知道,由得我吗?”
顾南低斥道:“别这么说,他到底是我们的爸爸。”
“是不是他做的?”
杨逸似乎在冷笑,看来他也本能地想到,只有杨天海才有机会动手脚。
“…是。”
顾南哑着嗓子承认,杨天海瞬间脸如死灰。
“混蛋!”
杨逸破口大骂,也顾不上伦理纲常了。
“阿逸!”顾南大声喝道,“再乱说话,小心我不饶你!”
孽债(21)
杨天海不明就里,还在一边劝说顾南:“什么事啊?阿逸还小嘛,有什么事情你不会好好说?别这么凶!”
顾南对着他做了个“抱歉”的手势,继续对杨逸沉声说道:“听到没有?!”
“听到了,”杨逸不敢再出言不逊,转回正题,“事情到底怎么样了?要我回去吗?”
顾南不想让他太操心,便报喜不报忧:
“放心吧,我会处理,你不用回来了,安心学习就好,反正你回来也帮不上忙。”
“嗯,”杨逸倒也不坚持,“那,爷爷奶奶好吗,他们一定气坏了吧,为这个不孝子!”
顾南哭笑不得:
“这话也是你说的?他们没事,你不用担心了。”
其实怎么会没事呢?周莫言到现在还在昏迷,不一定会有什么事,不过这些事情如果告诉杨逸,除了让他更担心以外,于事无补。
杨逸又说了几句话,便挂了电话。
“阿逸有什么事吗?你干嘛对他那么凶?”
顾南摇头:“没什么,爸,赌场那边你到底欠他们多少钱?”
一提起这件事,杨天海就低下头去,不敢看顾南:“倒是没有欠他们钱,就是没有钱和他们赌了。”
顾南想了想,又问:“那他们有没有再找你和他们赌?”
杨天海一下抬起头,觉得事有蹊跷:
“你不说我倒没注意,他们这一阵子一直没再找我,怎么会这样?难道他们知道我出了事,实在没钱和他们玩了吗?”
顾南还没来得及回答,电话铃再一次响起,是杨翰堂,“是爷爷打过来的。”
杨天海心里掠过一丝不祥的预感,恐怕要发生什么事了!
果然顾南刚听了一句就脸色大变:“奶奶病危?!我们马上过去!”
杨天海头脑“嗡”地一下,在一瞬间没有了意识,顾南拉了他就跑:“快!爸!奶奶恐怕---”
医院。
顾南和杨天海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到了急诊室门前,杨翰堂呆呆地盯着手术室的门,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
杨天海和顾南呼呼喘着粗气,却都放慢了脚步,轻轻地走过去,杨天海轻声叫:“爸?”
“爷爷?”顾南也小小声地叫。
杨翰堂缓缓回头,像是不认识他们两个一样,只看了一眼,就又转回头去了。
“妈怎么样了?”杨天海恨不得冲进去看看。
“叮”一声,灯灭了,医生从里面走了出来。
“医生,病人---”
顾南不敢问出来。
医生摇头:“没救活,节哀顺便,准备后事吧!”
顾南脸色瞬间惨白,后退一步,又后退一步,不知不知觉间,眼泪已经滑下。
他怎么能不哭?
自从他来到这个家里,杨逸出生前,周莫言对他好得简直没话说。
当然,杨翰堂对他也很好,但是,男人和女人毕竟是不一样的,女人先天的母性会使得她的感情更为细腻,更容易让人接受。
这让不能生活在母亲身边的顾南从她身上得到一种只有从母亲那里才能得到的温暖。
后来,杨逸--这个杨家“真正”的血脉出生了,周莫言将更多的心思放在了杨逸那里。
但是,凭良心说,周莫言并没有亏待他,她对他们兄弟两个都很好,真的很好。
现在,她走了,这么匆匆忙忙地走了,顾南突然觉得像是失去了最重要的呵护一样,站都站不住了。
“不要!妈!”
杨天海大叫着,冲进了手术室,扑在床上,抱着周莫言,疯狂地摇晃着,眼泪四溅飞出去。
“妈,不要,不要走,你不能这样走了啊!你什么都没有对我说,怎么能就这么走了!妈,都是我的错,我害了你,你骂我,你打我啊,妈!”
顾南什么也说不出来,浑身哆嗦着,一任眼泪如决堤的江河般流下。
谁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