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迟过来才知成康伯就是谢信,便也没什么可紧张的了,扭头就跟刘双领说:“去弄点吃的来,我和堂叔一起吃。”

刘双领正好说:“夫人刚安排厨房备下了汤面,下奴这就着人去端。”

二人当下没多在意,就此聊起了正事。谢信跟谢迟说:“皇长子祭礼要你参礼的事,听说了吗?”

“听说了。”谢迟点头,谢信叹气:“我比皇长子大一辈,说要我观礼去。”接着又叹了一声,摆手,“我打算告病不去,你最好也别去。”

谢迟:“为什么啊?”

“为什么?你是不是不知道,这回的祭礼没太子殿下什么事?”谢信咂嘴,“太子这人…锱铢必较。这回这个祭礼,宗亲里血脉离得近的去那在情理之中,你我去了,准要被他记恨上。”

谢迟心道不至于吧,他们不管参礼还是观礼,都只是奉旨办事啊?

可他这么一说,谢信就呵呵呵地冷笑起来,谢迟直被他笑得汗毛倒立,好在这会儿面端到了门口,谢信眯眼嗅嗅:“好香。”

两大碗汤面很快端了进来,面是软弹的宽面,汤是棕褐色飘着油花的牛腩汤,几块带筋的牛腩在面上摞成了小山,上面还撒着碧绿的葱花,看得谢信食指大动。

和面一起端进来的,还有一碟酱牛肉、一碟卤鹌鹑蛋、一碟蒜泥白肉、一碟椒麻鸡丝。

这都是凉菜,所以才能端上来得这么快。但没关系,往面汤里一过就热乎了。

谢信两眼放光地往面里掖酱牛肉和卤蛋,谢迟一时却没心思吃。他碰碰谢信:“哎,叔,堂叔?祭礼真不去吗?”

去了会得罪太子,不去会不会触怒圣颜啊?

作者有话要说:唔…

早安。

来碗热腾腾的牛肉面当早餐,可能也不错吧?

第 21 章

等到谢信离开,谢迟气坏了。

就知道吃!

谢信风卷残云地吃完,还点评说“这个吃法不错,省时间,吃着还舒服”。可是他追问的事情呢?谢信告诉他说你看着办吧。

谢迟便很忐忑,转磨盘一样在书房里转了好多圈,也拿不定主意。

他觉得,谢信不去和自己不去,不是一回事。一来,虽者谢信也就他比大个五六岁,但论辈分,人家真是长辈,长辈不去晚辈的祭礼也没什么。二来,谢信只是观礼,观礼的人多一个少一个都不是大事;可他是受召去参礼,参礼的员额安排那是有规矩的,他不去就得找别人填补,似乎随便开口并不太好。

但让他得罪太子…

谢迟心里乱得慌。虽然先前也已经得罪过一回了,可这会儿总不能让他破罐破摔地想,既然得罪过了就无所谓再得罪一回吧?

谢迟便这么在书房翻来覆去地琢磨起来,待得回神时天色已然很晚了。他想了想,自己现下过去没准儿要扰叶蝉安睡,再则他有心事,叶蝉看了也要跟着忧心,就索性睡在了书房。

正院卧房里,叶蝉瞅瞅天色,估摸着他大约是睡在前头了。她确实对自己睡有些小小的不适应,但想他今天是有正事,也不想太任性,便让乳母把元晋抱了过来,自己带元晋睡。

元晋先前从没在晚上和她一起睡过,不过他跟她很亲,好奇地张望了会儿便也安静下来,很快就平稳地睡了过去。

数里之外的忠王府中,又过了足足一个时辰,陆恒才终于送走了最后一波前来拜访的宗亲,可算进了后宅。

忠王妃原本已然躺下了,见他过来又起了身,刚要下榻,被他挡住:“你睡你的,我身上凉,别过寒气给你。”

卫氏便又躺回被中,秀眉蹙了一蹙:“怎么突然这么忙?”

“这不是要给皇长子办祭礼么。”忠王笑笑,脱了大氅交给下人,又去炉前烘了烘手,才去床边坐下,“陛下说挑宗室子弟参礼,谁想落于人后?有点头脸的就全来了。”

这个“有点头脸的”,指的基本是陛下亲兄弟的儿子们,也就是和皇长子血脉最近的一帮堂弟。次一等的,是陛下叔伯们的孙辈,大多也都还混得不错。

卫氏坐起身歪到他肩上。她的身孕有四个多月了,已可见些隆起。忠王以前也没有过孩子,近来在她身边都束手束脚的,看她靠过来他也不敢揽,生怕一不小心让她出什么闪失。

末了还是卫氏白了他一眼,抓着他的手搁到自己腹间,又继续问:“一共要多少人?”

“六七个吧。”陆恒一边小心翼翼地抚着她的肚子,一边道,“陛下的亲弟弟总共十一个,挑一挑适龄的,再算上广恩伯谢迟,只多不少。”

卫氏不禁一愣:“广恩伯谢迟?怎么把他算上了?”

“陛下交待的。”陆恒道。

卫氏了然地哦了一声。

一个在京里不起眼的宗亲,倒没什么。至少跟那些与陛下血脉最近的亲王府世子长子比,这没什么。

她兀自沉默了好一会儿,愈想心里愈不安生:“陆恒。”

“嗯?”

“陛下这样…”卫氏顿声,斟酌了一下措辞,“陛下对太子如此不满,又抬举各亲王府的孩子,我怕…”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陆恒及时接过了话茬,把她没说出的部分阻在了口中。卫氏抬眼看去,便见他的神色也沉郁了许多,但察觉到她的目光,他又笑了起来,“没关系。关乎国祚的事,自要看陛下的意思。陛下不开口,亲王们心思再活络也没用。”

卫氏抿了抿唇,轻轻地嗯了一声。

她知道夫君忠心,也明白纵使抛开忠心不提,他也不愿看到朝中动荡。从大义来讲,她也如此。

可从私心来说,她倒宁可亲王们心思活络、陛下也有所动摇。毕竟…如今的太子是个什么样的人,他们这些与天家亲近的人都再清楚不过。以前还能觉得太子总会顾念与陆恒自幼相识的情分,可现下,太子在冬狩时都直接动了手,大约已然是恨意深沉了。

那依照太子的性子,待得他承继大统之日,就是忠王一脉覆灭之时。

常言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卫氏一想这个就遍体发凉。

.

东宫,太子谢远被禁了足,自然气不顺。宫人们都伺候得小心翼翼,但仍是有好几个被拉出去赏了板子。

到了翌日晌午,太傅薛成赶来,太子才不得不压了几分火气,向太傅见礼,请太傅入座。

薛成坐下便叹气:“唉,殿下怎可闹出这样的事来!”

太子也叹气:“孤怎么知道他会突然病得厉害起来。”

薛成一噎,险些破口大骂。

他在朝为官数载,学问做得不错,门生也不少。若是旁的门生做出这样的事来,大概早已被他从门下逐了出去,可眼前这位偏偏是太子,让他急不得恼不得。

他只得压住火气,耐心说教:“婴孩生病并不罕见,可太子妃殿下着人连夜求见而不能,是您的不是!”

太子锁眉:“我当时在沐氏宫里,她差人来,孤根本不知。”

薛成好悬没背过气去。

他心道那是太子妃!天底下的女人里,太后第一皇后第二她第三!能被个区区东宫妃妾挡在门外,还不是您这个太子偏宠妾室所致?!

但薛成当他的老师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心知这话说了也没用。摇一摇头,就还是议起了当下更要紧的正事:“殿下要知道,陛下因为冬狩时的事情着恼,已然不叫殿下去皇长子的祭礼了。如今殿下又被禁足,朝中不利于殿下的种种议论…殿下还是要做些贤德之事让他们闭嘴才好。”

“不利的议论?”太子不解地想了想,“什么议论?”

薛成沉了一沉,几样措辞都在脑海里转了一遍,最后挑了个明白却又还算委婉的说法:“国祚之事。”

“放肆!”太子猛地击案,大感诧异,“父皇只有孤一个儿子,他们还敢议论国祚之事?!除了孤,还有谁能承继大统?!”

薛成沉默不语。

太子这话虽然听来狂妄,但也不失为一种事实。这几年来不止是他自己,就连朝臣们也都是这样看的。

是以这回坊间突然掀起对国祚之事的议论,薛成也好生惊诧了一番。接着便是不寒而栗,他头一次迫着自己去想,即便太子是陛下独子,皇位也未必就是当今太子的。

“您若行事不端,陛下可以册立皇太孙。”薛成沉然道。

太子轻轻一怔,旋即松了气:“那是我儿子,父皇要将天下给他,于我也无甚不可。”

您倒真想得开。

薛成心下无奈而笑,默了默,又说:“皇孙尚不满岁,婴孩又大多体弱多病。如有不妥,陛下还可过继宗世子承继大统。”

太子悚然一惊。

“您说什么?”他错愕不已地望着太傅。

薛成垂下眼眸:“您以为,如今对于国祚之事的议论,是何人所掀?”

还不就是陛下的那些亲兄弟,洛安城里个个显赫的亲王府里掀起的?

他们原不该动这样的心思,太子已然成年,膝下又已有一子,轮不到他们亲王府里的儿子继位。如今是太子自己立身不正,使得他们动了不该动的念头。

那个一人之上的位子,谁不想要?也就是本朝立储只立子不立弟,他们才只能往儿子们身上使劲儿,传开的流言也只是说陛下或许想废了太子、过继宗世子为新储君。若能直接立弟,只怕亲王们现下已然斗成一片了。

谢远全然懵住,他一直所坚信的事情在这一刹瓦解殆尽,上一次有这样的感觉,还是十一岁的时候。

那时是大哥去世,他头一回知道,原来这皇位还能掉到他头上。这回是朝中动荡,他头一回知道,原来这皇位依旧不一定是他的。

太子便有些抑制不住的慌乱:“太傅,那我…我怎么办?”

“唉,事到如今,先向陛下请罪吧!”薛成无奈至极,“殿下写奏章,臣帮殿下润色。无论如何,都得让陛下在祭礼之前消气才是!”

否则,按照一贯的规矩,祭礼之后要设家宴,参礼的众位宗世子在这一天都算“自家人”,都要去餐这宴席。宴席上见不到皇长子这唯一在世的亲弟弟,可就真要热闹了。

事不宜迟,薛成立即叫了宫人来,帮太子铺纸研磨。接着又道:“太子还得写封信给忠王。”

刚蘸好墨的太子微滞:“干什么?”

“请忠王在把人员定下来后,务必将名册呈给您一份。”薛成肃然道,“他们是以您家人的身份去祭祀您的大哥,您理当备谢赏赐下去。”

太子不亲临祭礼但是赏东西下去,也算昭示身份、划出高低。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决然的火箭炮,么么哒~\(≧▽≦)/~

第 22 章

谢迟为祭礼的事忐忑了几天后,最后觉得还是该去。因为这安排虽然是从忠王府传出来的,但实际是陛下亲口交待,虽然没有正经的圣旨,也仍算“圣意”。

圣意还是不要违背为好。

他于是趁不当差的时候跟叶蝉说了这事,彼时叶蝉正歪在罗汉床上绣着个香囊,蓦然听说他要去参皇长子的祭礼,猛一哆嗦扎了指头。

然后她也顾不上看流没流血,抬头诧然看他:“啊?”

“嗯。”谢迟也过来坐下,中间跟她隔了张榻桌。正要再开口,元晋爬到了脚边,他一笑,就把元晋也抱了上来。

接着继续道:“我原想称病不去,想了好几天,又觉还是去好。”

话刚说完,元晋一巴掌糊在了他脸上。

谢迟把他的小手扒拉开,叶蝉哑了哑问:“皇长子的祭礼…为什么叫你去?”

“说是陛下的意思,我也不知陛下为什么选我。”说完,元晋的手又拍了上来。

谢迟在他掌下挑眉,然后微一抬头,张口抿住了他的手。

“哎?”元晋怔怔,接着咯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于是,从这天开始,元晋就爱上了“我拍爹的脸,爹你咬我啊”的游戏。只要看到谢迟他就伸手要抱,抱起来就吧唧拍脸,不被咬住誓不罢休。一来二去的,他竟不知不觉地开始黏谢迟了。

叶蝉不由得感到自己被嫌弃,这种感觉持续了三五天后,她临睡前悲春伤秋地跟谢迟抱怨了一回,谢迟蒙在被子里狂笑不止:“哈哈哈哈哈哈!”

“你怎么又笑我!”叶蝉从被子里替他的腿,他还不停,她就掐他的腰,“不许笑了!我又没说什么!你讨不讨厌!”

然而谢迟并不怕痒,翻过身来往她腰间一抓,反弄得她顿时一个激灵,一下子躲到了墙边。

谢迟止住笑声,但眼底仍满是笑意,凑过去近近地欣赏了一会儿她的脸,盯得她不太好意思:“看什么啊…”

“看你好看。”谢迟直言不讳,然后又猛地向前一凑,一把将她拥进了怀里。

他有力的心跳声一下子撞进她的耳中,不知怎的,听得她面红耳赤。不过,她又觉得舒服极了,就连挣也没挣,直接窝在他怀里睡了过去。

不知不觉的,她在睡梦里抱住了他的胳膊。谢迟半夜里醒来了一回,迷糊着睁眼,看到她依赖人的睡相,就噙着笑又睡继续睡了。

第二天一早,刘双领掌着灯进来叫谢迟起床的时候,隔着纱帐看见二人的睡姿,就心里一哆嗦——上一回这么抱着爵爷的胳膊睡的,是西院的容姨娘。爵爷当时一夜都没睡好,早上起来脸阴得吓人,甚至还到正院来冲着夫人发了顿火儿。

刘双领于是踟蹰了好一会儿,才定住心神拍谢迟的肩头。谢迟稍稍一颤,惊醒过来,扭头问他:“早上了?”

刘双领欠身:“是,爷您该起了。”

谢迟就想撑身起来,继而却觉肩头一沉。回过头,发现左臂还被叶蝉抱着。

这小知了。

谢迟摒着笑,俯身轻吻她的额头:“小蝉。”

站在床边的刘双领陡然松气,然后带着三分惊诧三分好奇,无声地继续看爵爷的动静。

他便看到爵爷闲着的右手搂到夫人背后,轻轻拍着,又在夫人耳边轻道:“小蝉,松松啊,我得起了。”

叶蝉半梦半醒,嗯了一声松开了手,接着抱住被子一滚,冲着墙壁又睡熟了。

谢迟扑哧笑了声,起床踩上鞋,左手捶着右胳膊,压音跟刘双领说:“我去西屋盥洗,别吵着她。”

他当值要早起的时日里,她大多时候都会跟着一起起来。可是他起的时辰太早了,劝她接着睡她又不干,是以难得有她起不来的时候,他就都溜到西屋去收拾,让她好好睡。

于是直到谢迟离家进宫,叶蝉都没醒。

三两刻后他按时轮了值,轮值的这会儿,皇帝照例正在前头的宣政殿上朝。过了约莫半个时辰,早朝散了,圣驾在一众宫人的簇拥下浩浩荡荡地回来,所有的侍卫都不由自主地斜眼往东边看。

——果然,又见一个小宦官捧着奏章,从东侧的宫道上疾步赶来。

这些天都是这样,皇帝每日一下朝,东宫请罪的折子就送了过来。但是,皇帝一次也没看,回回都直接把来送折子的宦官打发回去。有两回大约是早朝上有了什么让他烦心的事,来送折子的宦官还触了霉头挨了板子。

就这样,太子都仍旧毫无退缩,日复一日地继续递折子。

对此,御前众人难免会有议论,一半说看来这回陛下是真生气,打从皇长子去后,陛下就这仅剩的儿子十分宠溺,这般的拒之不见、连折子都不看,是头一回。

另一半说,太子殿下这回认错好像认得很诚恳啊。兴许是真明白过来了,从此要学好?

当然,这些议论都是私下说说。大家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地往东边瞧也都是偷着瞧,待得皇帝走近,所有的目光就都规规矩矩地又转了回来。

东宫差来的那小宦官还捧着奏章,躬着身在皇帝身后候着。

皇帝如旧在殿前停下了脚。一刹里,小宦官盯着地面的眼中充满了期待,侍卫们和其他宫人的眼中满是好奇,空气中洋溢的气氛可谓十分精彩。

——众人都想知道,陛下是会和前七八天一样,淡声说一句“你回去”,还是说点别的什么?

然后,就见皇帝拿起伸出手,把那宦官手里的奏章抽了过去。

小宦官没忍住扑通就跪下了,倒不是害怕,只是在极度的期待后有了结果,腿软。

皇帝没说什么,先将那银灰色缎面的折子翻到了末页扫了眼落款处的日期。见是昨日刚写就的,知道太子是每日都写心的来,心下稍宽了些。

然后他又翻到前头,看起了奏章中的内容。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其实太子如何,跟他们这些御前的人半点关系都没有,但这一刻,就好像所有人都是东宫宫人一样,全在没什么道理地期待陛下发话。

终于,皇帝阖上了奏章,信手递给了傅茂川,目光看向脚边跪着的小宦官:“太子如今文章写得不错,让他多加用功。”

说罢,转身就进了殿。

那小宦官不禁喜出望外。陛下虽然没解了太子的禁足,可有了句夸赞,可比不闻不问强太多了。他在殿前磕了好几个头才告退,觉得天色都亮了不少。

过了不一刻,傅茂川又带着宫人从紫宸殿折了出来,开库去取给太子妃的赏赐去。

皇帝打算再多拘太子些时日,让他好生清醒清醒,待得皇长子祭礼前再放他出来。他也不想此时赏他什么,免得他又不长记性。绕过他去赏太子妃,也是为了给他紧弦。

.

如此,一转眼就到了二月初八,离皇长子的忌日还有五天。太子在这天解了禁足,谢迟则是从这天开始可以小歇日,因为祭礼前有三日的斋戒,只能吃素不能见荤,连油都只能用素油。宫里备给御前侍卫的午膳是统一的,没法给他单做,他就只能回家。

吃素这个事儿谢迟也算有经验。他母亲是生他时难产而亡的,那时倒不用他守孝,可是前几年父亲去世时,他足足吃素了一年。

那一年到了后面,倒觉得没什么了,但头一阵子真的颇为难过。所以这三天,也不会舒服。

谢迟就打算在斋戒前的这最后一晚好好吃顿肉,于是这天晚上,桌上的菜基本全是荤菜,放眼放去格外丰盛。

其中有一道白萝卜炖羊肉,谢迟吃得十分痛快。现下天还冷,吃羊肉正合适,这种带汤带水炖得透烂的羊肉格外暖身。但更有味道的,其实是里面的白萝卜。

白萝卜被带着羊肉香的浓郁汤汁煮透后,整体都成了半透明的褐色小块,一口咬下去鲜汤四溢,下咽时又没有肉类的摩挲感,顺顺滑滑地从喉咙一直暖到胃里。

谢迟就着米饭吃了不少,之后还喝了小半碗汤。这汤原也是可以喝的,做得并不算咸,喝下去让人十分舒坦。

谢迟照例吃完就出去逛了一圈消食,在寒风里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待得躺到床上,就觉得不对劲了。

他浑身燥热难耐,一阵一阵地冒汗,一股热气顶在心里,让他觉得五脏六腑都不适,很想…

很想宣泄一下。

叶蝉不过多时就发觉他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而且似乎很暴躁,担心他病了,就撑身碰了碰他的额头:“怎么了?不舒服吗?”

谢迟身子一僵。

有些“事儿”她可能不太懂,但他这个年龄的男孩子…偷看书也好,平常跟朋友瞎聊天瞎好奇也好,都慢慢的基本搞明白了。她冰凉的小手此时往他额上一碰,直惹得他心跳咚咚咚快了三下。

然后他猛地翻身,背对向叶蝉,同时也避开了她的手。

“…”叶蝉看他这样,更担心了,“怎么了啊?”

她撑身够过去看他,这个姿势自然而然地将他半拢了起来。少女沐浴后的淡淡香气沁入鼻中,令他心底的燥热翻滚得愈发厉害。

作者有话要说:随机送20个红包,么么哒~

第 23 章

谢迟紧闭着眼,深呼吸,跟自己说不行不行不行,她还没满十四,再怎样也要等她过了及笄之年啊!

不然…别的不说,万一她有孕了怎么办?这个年龄生孩子太危险,近几年宗亲的正房侧室因为难产去了好几个,大多年龄偏小。

他不能因为一己之私让她担这种风险,绝对不行。让她喝药也不行,听说那种药大多性寒,很伤身,年纪太轻更伤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