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迟脑子里风起云涌地压制着自己的欲念,叶蝉则只顾着担心他生病,哪能猜得到他都想完十月怀胎一朝分娩的问题了?见他死死闭着眼又不开口,给他掖了掖被子:“你等着,我让刘双领喊大夫去!”

她说着就要下床,然而他先她一步,一个猛子窜了起来。

叶蝉目瞪口呆,谢迟抱起枕头就往外去:“我没事,我到西屋睡,你别担心!”

“?!”叶蝉不禁傻了几息,他很快就绕过屏风出了屋,她听到他冲刘双领喊:“去拿床被子来!”

刘双领也一头雾水。

青釉见状,难免要挑帘进屋来看看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叶蝉把她叫到跟前,跟她说:“你跟刘双领说一声,爵爷刚才好像不太舒服,让他注意着点,该叫大夫就叫大夫,过几天还有皇长子的祭礼呢。”

青釉得了这话,立刻告诉了刘双领。刘双领也自要多加注意,到西屋去好生瞧了瞧谢迟,也直言说:“爷,您要是不舒服,下奴就赶紧喊大夫来。过几天就是皇长子的祭礼,这是个大事,别病起来耽搁了。”

谢迟仍自热血沸腾到精神抖擞,好在西屋没有那种有幔帐的床,只有张没有遮挡的窄榻,显得敞亮一些,反倒让他稍静了些心。

他平躺在榻,盯着房顶缓了好几口气:“我知道。真没事,不必担心。”

刘双领一时不敢走,唯恐他是怕麻烦不想叫大夫。但他细细看了半晌,见他确实神采奕奕不似生病,声音也寻不出半丝半毫的虚弱,又略微放了心。

谢迟一直干躺到后半夜才睡着,所幸次日不当值,他精神不佳地爬起床也没什么。

起床后,二人各自在两间屋中盥洗更衣,然后一同道堂屋用早膳。叶蝉看看他,带着几分不放心又问:“没事了?”

“没事。”谢迟吁气,解释说,“昨晚也没事,就…莫名睡不着,怕翻来覆去地打扰你。”

叶蝉歪头看看他,心下回想着他往西屋去的时候在躲避什么一般的模样,有点不解,但也没再多追问。

早膳很快都端了上来,谢迟一瞧,一桌子全是素的。粥是一道香菇青菜粥、一道红薯粥,包子是素三鲜和冬笋香菇两种,凉菜是菠菜粉丝、爽脆木耳和凉拌豆皮,整个桌上都见不到一丁点儿肉,油想来也是按规矩用的素油。

他以为叶蝉理解错了什么,赶忙跟她解释:“你不用跟我一起斋戒啊!”

叶蝉径自盛着红薯粥,闻言笑吟吟道:“你本来就爱吃荤的,现下不能吃肯定挺难受的吧?我再在你面前吃,多欺负人啊?”

她便想索性一起吃吃素好了,反正也就三天。再者,虽然那位皇长子离世的时候她还不记事,可她也听说过,皇长子风评极佳。为这个,她跟着斋戒几天也真心实意。

但谢迟扭头告诉刘双领:“告诉厨房,今天给正院备两道肉馅的点心…前几天有个酥肉饼不错,来一份吧。”然后又跟她说:“一会儿我在西屋看书,你吃你的。”

…那好吧。

叶蝉不好意思拂了他的好意,便也没再做推辞。之后的三天基本都是这样过的,正餐时半点荤也见不着,但她的点心里会有一两样荤,搞得她着实没感觉到斋戒的难熬。

第四日一早,窗外还一片漆黑时,谢迟就起了身。按规矩先沐浴更衣,然后照例吃了顿不见荤腥的早饭,就奔太庙去。

其实按律来说,夭折皇子的祭礼没有在太庙办的——大多数其实连祭礼都不会有。不过既然九五之尊亲自开了口,皇太子名声又好,且还是按家礼去祭,朝臣们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没多嘴,令故去十年的皇长子得以尊享死后的哀荣。

参礼的宗亲中,谢迟的府邸在京中最偏,离太庙也最远。是以他到时,另几位参礼的宗亲都到了,小宦官服侍他去侧间换上祭服,走出来时,正好碰上另外几位。

另几位都是亲王府的孩子,相互都熟,蓦地看见张从来没见过的陌生面孔和他们穿着一样的祭服,都愣了愣。旋即有人迟疑道:“敢问公子是…”

领着他的小宦官躬身:“这位是广恩伯。”

有那么短短一瞬,几人脑子里全都一卡:谁?广恩伯是谁?

但很快,他们又笑起来,从容不迫地拱手:“幸会。”接着又由宦官介绍起来。

谢迟这才得以把他们都认了个明白。五位里头有三位世子,分别是五王府的谢遇、七王府的谢逐、八王府的谢追。

另外两位一个是二王的次子谢进、一位是四王的幼子谢逢,这两个府没让世子来,二王那边是因为世子生得比皇长子还早,当哥哥的没法来祭弟弟;四王那儿则是原本立起来的世子得了场急病没留住,后来就没再请封,便索性挑了幼子来长长见识。

这其中,谢逢是最小的,才十五岁,又是个直性子。他思来想去还是不知这广恩伯到底是什么来路,张口就问了出来:“请问爵爷的父亲是…”

四个堂兄齐刷刷地瞪他,谢逢顿时也感失言,谢迟倒没在意:“我祖父还在世,父亲去的早,没袭过爵。父亲去后,祖父直接把爵位传给了我。”

“哦…”谢逢恍悟,心说怪不得没听说过,接着又问,“那请问你祖父是…”

和他一贯交好的八王府世子谢追暗掐他胳膊,不过话都说了,掐也白搭。

谢迟颔首道:“祖父讳名祷。往上溯去,是…世宗幼子一脉传下来的。”

话音落定,谢逢尴尬到悲愤!世宗幼子谢润他倒知道,可是前任广恩伯谢祷的大名,真没听说过!他这是瞎多什么嘴啊!

然后他只好没话找话,也没太多时间细想,张口就说:“啊…我是世宗长子一脉下来的。”

几个堂兄简直忍无可忍,谢追咣叽狠跺了他一脚——废话!世宗的长子承袭承袭了皇位,一代代传下来,他们的父辈才都是皇子、都是当下和陛下血脉最近的亲王——谁不知道你是世宗长子一脉传下来的啊?!

谢逢被他跺得抱着脚蹦跶:“你干什么啊!”

“你!活!该!”谢追磨着牙瞪他,然后笑跟谢迟打圆场,“别理他别理他,哪一脉都是自家兄弟。时辰差不多了,咱往里去吧。”

次道门内,用于祭礼的宽大广场上一切皆已准备妥当,众人在门槛外边候着,一时寂然无声。

这么一安静,人就难免要想些有的没的。谢迟的心绪就全绕在了方才的对答上,越想越不是滋味儿。

唉,也不怪谢逢。说到底,是他家里实在没落了,一连几代都无半点实权,最初还有封地田庄,后来就只剩了朝廷的俸禄,到他这儿才又有了五百户食邑。

他不知不觉地凝神看向眼前的大门那边。偌大的广场威仪肃穆,广场尽头供奉着牌位的大殿更一派天家风范。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莫名的心旷神怡。

.

祭礼自清晨开始,忙到晌午结束。祭礼散后,宫里按例设了个家宴,参礼观礼的宗亲们有一个算一个都是“家人”。宴席就设在紫宸殿中,观礼的在侧殿,参礼的几人在正殿。

席面是尚食局按规矩备下的,但皇帝又额外赏了不少菜,以示圣恩。开席时皇帝还在宣政殿议着事,走不开,这倒没什么,众人都理解。觥筹交错间,大家更加好奇皇太子今日会不会来。

身为主祭的忠王陆恒更是悬着口气,从开席起就一直盯着殿门,除却时不时地和旁边的宗室子弟喝一杯酒外,基本没说什么话。

终于,一声“太子驾到——”响彻大殿,众人顿时神色各异,然后又掩饰住神色,纷纷离座行礼。

太子步入正殿,朗声笑道:“不必多礼,辛苦众位兄弟。”

语气听来春风得意,好像先前的禁足等事皆没有发生过,好像他不去祭礼也没什么稀奇。

正殿席上主位两侧的位子终于都有人坐了,中间空着的那一席是皇帝的。

太子遥遥向忠王举杯:“辛苦陆兄了。”

陆恒噙着笑也举杯:“多谢殿下。”

与此同时,两个宦官毫不起眼地溜着边走进了正殿,安静地候在了角落处。

片刻后,一个宦官又离了殿,出门直奔前头的宣政殿,与傅茂川耳语几句,又恭敬退下。

傅茂川欠着身,稳步走到皇帝身边,压声道:“陛下,太子殿下已到紫宸殿了。”

皇帝其实已议完了事,朝臣也都已告退。他闲闲地读着本奏章,听言嗯了一声:“如何?”

“正与诸位宗亲共饮。”傅茂川低下了眼皮。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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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4 章

整场宴席,皇帝只在当中过来和众人同饮了一杯酒,就又赶回了前头宣政殿。

不过皇帝政务缠身,这也没什么可稀奇。

让谢迟、乃至所有宗亲都觉得很意外的是,今日太子竟然颇为谦和,对一众堂兄弟、对忠王都客气有礼,和平常判若两人。

——在众人平日的印象里,都觉得太子近几年愈发傲慢,戾气也愈发的重的。

于是一场宴席从头到尾都颇为融洽,一点若有似无的议论,却从第二日开始,在洛安的街头坊间慢慢地飘了开来。

是太子着人送到各位参礼的堂兄弟府上的赏赐闹的。

在洛安城中,赏赐、贺礼里常有文章,众人总要摸清门道才能安心,不然无意间得罪了人都不知道。

是以过了两天,七王府的世子谢逐,就拜访五王世子谢遇去了。这一双堂兄弟一贯交好,谢逐便也没拐弯,张口就问:“哥,你这边的赏赐里,有茶没有?”

他说这话时,宦官正好刚把茶端上来。谢遇扫了他一眼,解开盏盖吹着热气淡淡道:“怎么,你那儿缺茶喝?诺,这是皇伯伯刚赏下来的大红袍,一会儿匀你一些。”

谢逐就不高兴了:“哥,您这可就不够兄弟了。”——我有什么说什么,您在这儿装傻?

谢遇眉心微跳,接着也没喝茶,就把茶盏放回了桌上。

他当然明白谢逐指的是什么。

这次的主祭是忠王,除忠王外,参礼的宗亲一共六个。太子要赏东西,理所当然地给忠王这主祭备了份厚赏,给六个堂兄弟的则都差不多。

但是,广恩伯府那边,多了一份茶。

这茶倒不甚名贵,但也颇有些来头。是大概二十几年前,大齐西南边的暹罗开始向大齐进贡,贡品里总有一种暹罗人引以为傲的水果,叫柠檬。

这东西外皮金黄,里面的瓤是一丝丝的,像是金色的橘子,可味道酸得很,听说能酸得人面目扭曲地捶桌子,根本没法吃,闻闻味儿倒是不错,头几年的就净摆在屋里闻果香味儿了。

后来暹罗使节来朝,听闻柠檬在洛安竟不受欢迎,痛心疾首,解释说在他们暹罗,是拿这个切片泡水喝的。御膳房就切了切泡水呈进了殿,暹罗使节说,对对对,就是这么喝的——可从当今圣上到满朝文武,没一个人喝得惯。

据说当时还有个性子直点的武将张口就道:“要喝水,泡茶不好吗?这东西,说味道寡淡又酸得很,说味道浓郁又除了酸没别的味儿,有什么可喝的?”

于是在座重臣哄堂大笑,这话被当做笑柄越传越广。结果,不知怎的传到了个御茶官的耳朵里,这人会颇动脑子,立时想到既然除了酸没别的味儿、不如茶水好喝,那能不能把它跟茶制在一起?

反正茶里原也有小青柑、大红柑,就是将茶叶填在果皮里一起炮制的。柠檬果肉虽酸,可果皮香得很啊,怎的就不能试试?

就这么着,经过几载尝试,御茶房里还真弄出了个“柠檬红茶”。柠檬清新、红茶醇厚,喝起来颇是独特。

但是,因为暹罗每年进贡的柠檬都有限,这茶又必须用整个的柠檬皮做,挖去果肉时不小心弄破了皮就只能作废,所以每年也产不了几斤,民间商人能弄来的柠檬不知怎的又品质不够,时至今日这茶都只有宫里才有,轻易也不往外赏人。

——所以,你说它没名气,它是没什么名气。可是在洛安城里头,它真金贵啊!

这么金贵的东西,太子赏了名不见经传的广恩伯足足一斤。

如果只是赏了也就罢了,但偏巧这事还莫名其妙地传了出来,可见这里头有故事。

谢遇沉默了半晌,终于看向谢逐:“你让我说点什么?”

“这到底是怎么个意思?”谢逐锁眉,“一个不入流的旁系,跟咱们耀武扬威?”

谢遇睃了他一眼:“你觉得是广恩伯自己透出来的?”

谢逐摊手:“那不然呢?”

谢遇轻笑摇头。他觉得,这是太子那边透出来的。

王府间近来的动静让太子殿下不安了,他想给堂兄弟们紧紧弦,同时也是给他们脸色看。

那位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是有心提点他们,他要厚此薄彼的赏东西,他们也一句话都说不得。

这是君臣之别。

.

广恩伯府里,谢迟自也听说坊间的议论了,因为他白日里去宫中当值,御前侍卫们也在说这件事。

怎么说呢?他现在觉得这茶不烫手是假的,可他总也不能把茶给太子退回去。

他经历过的事确实还少,不过要忐忑不安也只是在能选择的事上容易忐忑不安,这种没什么选择的事,忐忑不安有用吗?没用就还是随遇而安吧。

他就气定神闲地拿着一铜罐的茶找叶蝉去了。

这么稀罕的东西,叶蝉当然没见过,立刻叫青釉去沏了两盏来。柠檬的个头比小青柑要大,一盏一颗太浓了,青釉便把它捏碎沏了来,每盏放了一盏底的茶叶,外加三两片碎柠檬皮。

“这味道好清爽啊!”叶蝉把茶凑在鼻边嗅了嗅,觉得挺喜欢。

谢迟看见她笑心情就好,便大方道:“你喜欢就都搁你这儿,留着慢慢喝吧。”

他说着也抿了一口,接着又道:“对了,二十七日是元显生辰…我本来早想跟你说,结果让祭礼的事给搅忘了。”

叶蝉脑中如有惊雷劈下,猛然啊了一声!

他事情多忘了就算了,然而她这个当娘的也给忘了。元显是养在容姨娘那儿不假,但可还是她名下的孩子。

就算不是她名下的孩子,她这个当嫡母的也应该记得!

叶蝉顿时有些局促,谢迟看得一脸好笑:“没事没事,反正也不大办,现在安排来得及。”

叶蝉便赶忙问,都要做点什么?谢迟想了想,说设个宴也就得了,洛安宗亲虽多,但和他算“近亲”的几乎数不出几个,连亲戚也没什么可请的。他想请几个御前侍卫里交好的朋友来热闹热闹,男眷在前头设宴,女眷里正室在她这儿,有侧室来就去西院让容姨娘招待。

然后他又道:“恪郡王府那边毕竟和元显是血亲,要递个帖子,不过他们肯定不会来人,咱们礼数不亏就行;还有忠王府,怎么也有了几面之缘,你也写个帖子给王妃吧。但他们应该也不会来,最多送个贺礼。”

叶蝉认真记下,又问了他打算请几个人,便大致有了数。

——这么算,基本上也就是前宅一桌席面、她和容姨娘两边也各一桌席面,另再挑个地方给各府随来的下人备两桌,能坐满就不错了,备多了准定浪费。

谢迟也是这么觉得的,然而等到叶蝉差人把递给忠王妃和恪郡王妃的帖子送出去,事情立马就出乎了预料!

恪郡王府那边确实是不打算来的,而且连礼也不打算备,回了个帖说近来忙得走不开,这孩子继给你们便是你们的,多劳你们照顾,待得他们长大成人,也只教他们孝顺你们便好——端然一股恨不得早点跟俩孩子划清界限的味道。

但忠王府那边,王妃卫氏亲自回了帖,说一定按时到,她和忠王都来,祝孩子平安喜乐。

叶蝉看到此处简直眼前一白——天啊!忠王便罢了,忠王妃有将近五个月的身孕,来参宴时万一有个什么不妥,怎么办啊?!

可这还没完。

迟了一日,五王府世子谢遇的正妃、七王府世子谢逐的正妃,还有二王府次子谢进的正妃都递来了帖子,说听说你们广恩伯府的长子即将满岁?我们要过来道个贺。

叶蝉看到这几封帖子时当真吓蒙了,找谢迟一问,才知道这三位宗亲都是一起参了祭礼的。不止是妻子给她递了帖,他们本人也写了帖子送到了前宅。

参礼的另外两位——四王府的幼子谢逢和八王府的世子谢追,则是因为年纪尚轻还未成婚,便只自己给谢迟递了帖。

说实在的,这弄得夫妻二人的阵脚都有些乱。

但至此,还没完。

这些正炙手可热的亲王府,一举一动在洛安城里都备受关注。他们的帖子递进来过了两天,各路宗亲的帖子便如同寒冬腊月的雪片一样纷纷飞来。从没去祭礼的其他亲王世子,到比谢迟爵位更低的镇国将军府、辅国将军府,都有帖子送到了门房。

谢迟甚至都可以借着这些帖子把洛安城的宗亲拉个单子了。

广恩伯府从没有受过这样的关注。

谢迟和叶蝉在晚膳前愁苦地面对面坐了足足两刻。

怎么办啊?这可怎么办啊!

各将军府倒好办,因为他这个广恩伯现在是二等伯,论爵位比镇国将军高两级、比辅国将军高三级,而且这种作为宗室爵位的“将军”并又没有实权,回绝了也就回绝了。

可是,将军府在名帖里只占极少数,把三等伯一并拒了也不占两成。往上数,却还有一等伯、三等侯、二等侯、一等侯、三等公、二等公、一等公、郡王、亲王。

论公,都比谢迟身份高;论私,大大小小都是亲戚,其中还有近三成是长辈。

以谢迟现在的身份,还真不敢随便得罪他们。

可如果都请,呵呵,府里根本设不了这么大的宴,人手地方全不够,甚至连钱…算上食邑都不一定够花!

“这…怎么办啊?”叶蝉忧心忡忡地问谢迟,连声音都在颤。

作者有话要说:拿美食伤害了大家这么多天,开V前最后一章更到一个可以送的东西也蛮巧的…

第25章 第 25 章

两个人都为此头疼了一整夜,连睡觉都睡不实在。但第二天,谢迟还得顶着这一脑门子官司当值去。

到晌午轮值后众人一起用午膳,好几个人都看出他精神不对劲,谢信就便端着碗过来拍拍他肩头:“怎么了呢?跟叔说说。”

谢迟不禁噎了一下。

家里太旁支,他自小没什么真正熟络的亲戚,是以他也不太适应宗亲间年纪差不多但可能有辈分差别的关系。平常他管谢信叫堂叔则罢,谢信一口一个“跟叔说说”…让谢迟总有一种被占了便宜的感觉。

不过这也没法抱怨,因为人家还确实就是他叔。

眼看着谢信在旁边的空椅子上坐下,谢迟理了下思路,就把来龙去脉跟谢信说了个大概。

谢信扒拉着饭,听他说完头都没抬一下:“就这事儿啊,那我不去了。”

“…”谢迟微懵,转瞬反应过来,急道,“堂叔,您当我是拐弯抹角地不想让您去吗?若是不想让您去,我干嘛还自己开口请您?现在我真是不知道怎么办了,不是一个人两个人的问题。那一厚摞的帖子,少说得有几十位,夫妻同来就翻个番,若在带孩子、妾室又翻两番。您说…这要是在您府里,坐得下吗?”

谢信是一等伯,比他只略高那么一点儿,府邸的规格也差不多。顺着他说的这么一想,觉得还真是个麻烦。

——他方才还真误会了。他以为谢迟是贵客多了,便不想叫他去了。

“对不住,我想岔了。”谢信窘迫地笑笑,接着认真替谢迟思量了片刻,俄而道,“一二百位塞府里,其实就算是亲王府也会觉得挤。一般这么大的宴席,都得分出去一部分人。洛安城里这么多酒楼呢,你挑个好些的包下来,到时再找个兄弟过去给你撑场就行了。”

谢迟的神情更苦了:“我哪儿有兄弟啊?!”

“哦…忘了,你独苗。”谢信咂咂嘴,怜悯地从碗里夹了个烧明虾搁到了他的饭上,又问,“那你有表亲没有?表亲不太走动的话,你夫人有没有兄弟?这都算自家人,拉来帮个忙四处敬一圈酒,礼数上就过去了,旁人不至于说你怠慢——他们总不能逼你□□啊。”

谢信说的理儿没问题,谢迟却越听越气虚。

他母亲去世得早,这么多年下来,和母族的走动确实非常少了,表亲更不熟悉。至于叶蝉的娘家…

谢迟悲愤地揉着眉心:“我夫人是从江南嫁过来的,娘家人都不在京城。现下请来不及啊!”

就算来得及,也没有头一回就把人抓来帮着应酬的啊?

再说,洛安城里像样的酒楼都不便宜,包下来大办一场几百两银子总是要花的。虽然他如今有了食邑的进项,可几百两银子也依旧不是个小数目。

“…”听他说完,谢信也没招了。

他瞅瞅谢迟,又夹了个焦溜丸子给他,怜悯地一叹:“那你就…自求多福吧。”

谢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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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么着,谢迟和叶蝉又无语凝噎地愁苦了两天。眼看日子一天天近了,这么干发愁也不是办法,叶蝉不得不出主意说:“要不…找爷爷奶奶商量商量?”

谢迟仰面躺在床上,头枕着手,一声长叹:“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