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愿拿这些是给二老添乱。他觉得,家里的一切麻烦,都该是他解决好才对,二老该到好好的颐养天年的时候了。再说,这种事有办法解决则罢,没有办法解决那真是徒增烦忧。他跟叶蝉还年轻,烦忧之下睡不好也不打紧,爷爷奶奶要是也一连几天睡不好,太伤身了。

于是谢迟想起了昏招:“要不…我装病吧?”

“啊?”叶蝉一怔。

谢迟觉得这算个办法,有了点精神,翻过身侧支着脑袋跟她说:“你看啊,我是当爹的,我要是病了,府里照旧给元显庆生就不合适了吧?闭门养病理所当然,谁也不得罪,是不是挺好?”

“…”叶蝉怔怔地看着他,不知道该怎么说。

眼下这个情状,她当然也觉得先解决了麻烦、别得罪人才是最要紧的。可是,这是元显的周岁生辰,为这个就不办了,她又觉得对不住孩子。

再说…

“那元晋生辰的时候,怎么办?”她望着他问,“到时候再装病一次吗?而且过了周岁还有两岁、三岁。不提他们俩,也还有你我的生辰、爷爷奶奶的生辰,全都不过了吗?”

谢迟被她问得噎住。

如果他仕途平顺,这种热闹就会一直有,总不能一直躲着吧?

那难道要为了躲这些,让他期待自己仕途不平顺?本末倒置啊!

还是得迎难而上,想一个合理的办法把这个问题解决好,日后全按这个例办便是。

谢迟轻轻地吁了口气:“那我明天回来找爷爷奶奶商量商量。”接着,他搂住了她。

她最近被他搂惯了,于是慢慢就不像最初那样见他一凑过来就下意识地往后躲了。她贴在他怀里,感觉他的手在她后脊有一下没一下地抚着,合宜的轻重抚得她很快就犯了困。正要睡过去,他忽地重重叹了一息:“小蝉。”

她又睁开眼:“嗯?”

他静了一会儿,再开口时,语气像是在自言自语:“其实我这样打拼下去,会很容易得罪人吧。”

借着床帐外透入的微弱烛光,她抬了抬头,看到他阖着眼睛,但眉宇间依稀可寻几丝烦恼。他其实生得很好看,眉目疏朗,是她所喜欢的样子。她从前在家闲来无事读些儿女情长的话本,脑子里想象的男主角大概就是他这样的感觉。她猝不及防地被指婚给他却并不讨厌他,大概和这也有些关系。现下他愁绪分明,她被他的样子弄得心疼也是轻而易举。

她于是抬手用拇指在他的眉心处揉了揉,温声道:“别急,慢慢来嘛。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没什么的。”

谢迟睁开眼睛,凝视着她沉默了半晌:“万一出了事,连累你怎么办?”

叶蝉在昏暗的光线里轻轻地打了个寒噤,突然觉得害怕。

她先前从来没想过,他的上进可能是会引来危险的。现在这样一想,才觉得当然会啊!

这次的宴席,大概还只是个很小很小的事情。日后他可能会升迁、会有别的差事,他会难以避免的与同僚接触,也难免产生分歧。权力的斗争她没有亲历过,可是也有所耳闻,哪朝哪代不是成王败寇?一旦不小心走错了,兴许阖家的性命都要搭在里面。

可是,要她劝他知难而退吗?她也说不出来。

他这么努力,让他刚崭露头角就缩回来,他一定憋屈死了。

叶蝉于是踟蹰了半晌,才又开口,声音轻得连他都只能勉强听清:“什么连累?才不是怎么论的。”

谢迟锁着眉心,她抬眸瞧了瞧他,认真道:“你若仕途平顺、加官进爵,我不跟着享福吗?你看,你得了食邑我就可以随便吃点心了;你若有朝一日位极人臣,请来诰命给我,我是不是也很风光?”

谢迟点头:“那自然是。可是…”

“既然是,还说什么连累不连累的?”叶蝉神色认真郑重,谢迟一刹间竟看得有点不敢认。

她就这么肃然地望着他,顿了顿,又说:“你加官进爵带来的好处我都欣然接受,那我能嫌你连累我吗?你自己也不要因为这些而畏首畏尾。好处我们要享,风险我们便自然也要担。万事都不可能只占好处不惹坏处呀!你说是不是?”

她比他小三岁,现在都还不满十四。突然一本正经地说出这么一番大道理,说得他好生愣了愣。

然后她又道:“再说,一家人本来就该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你一口一个连累,拿我当外人吗?”

谢迟一下慌神:“不是…”他揽在她身后的手下意识地一紧,语气也变得局促不安,“我绝没那意思,我就、就是…”

“你没那意思,那你就不许这么说了。”叶蝉带着三分赌气的意味瞪瞪他,有垂眸轻轻地一吁气,“你如果真的觉得家里多了五百户食邑便足够好了,那我绝不劝你继续往上走。可是,你不要因为怕什么连累我而往后退,不然咱们不如和离好了!”

“小小小小小蝉?!”谢迟紧张到窒息,猛然握住她的胳膊,“你再说一遍?!”

叶蝉胳膊吃痛,低叫出声,抬眸又瞪向他,才发现他目中的惊慌。

她吓着他了?!

“我…我也不是那意思!”她赶紧解释,“我只是想让你别那么多顾虑而已,没想跟你和离…你松开我!”

谢迟触电般地松手,叶蝉把胳膊从被中抽出来,撩起衣袖一看,都攥红了!

“对不住啊…”谢迟的声音发虚,抬手给她揉起了胳膊,很愧疚地又道,“我不是故意的。”

叶蝉还是想说,她觉得自己那句话说得很明白啊,他怎么这么大反应!

然而听到他道:“你…不许拿和离举例子了!”

她一怔,他忽地紧紧一搂,把她整个人都按进了怀里。她周身都被搂得冒了层汗,接着便感到他用了十二分力在她头上一吻。

吻完之后,他说话的语气委屈得像被排挤的小孩:“我喜欢你,你别拿这个吓我。”

第26章 第 26 章

第二天又是谢迟在家休息的日子,不过守在外头的刘双领还是寅时不到就听到屋里有动静,正要招呼青釉一道进去伺候二人盥洗,细细一听,又停了脚。

好像夫人在笑,像是说悄悄话的动静。那也罢,反正今天爵爷不当值,不用着急。二人没叫人进去,他们就先别进去了。

房里,叶蝉确实在笑,他说什么她都想笑。

不仅如此,她还一整夜都睡得甜滋滋的,梦境里都像被涂了层蜜,睡得特别香。

因为他说他喜欢她。哎,怪不好意思的——她也喜欢他呀!

于是谢迟就发现这个小知了从醒来开始便缩在他怀里傻乐。他不知道她在高兴什么,不过眉眼弯弯的模样待得他也想乐,他便揽住她一翻身,把她翻到了自己身上,屏笑道:“大早上的这么开心?做什么美梦了,说来听听?”

“没有。”叶蝉把下巴搁在他胸口上,望着他呆了一会儿,又往前蹭了蹭,心内小小的挣扎了一下,说,“你把眼睛闭上!”

谢迟怔怔:“干嘛?”

“你闭上!”她坚定道。他便噙着笑闭上了眼睛,好奇她要干什么。

很快,他觉得嘴唇上被轻轻地一触。

那触感软软的,在他嘴唇上一按,完全不等他仔细感受就已然移了开来。不过他的心跳还是顿时乱了两拍,他愕然睁眼,看到她把脸死死埋在他胸前。

“…”谢迟愣了半晌,痴痴地笑了一声,“你再来一下!”

“…我不!”叶蝉本来就难为情,又见他是竟然是这么个反应,更加无地自容死了!

结果他伸手便往她腰间挠:“再来一下!”

叶蝉被挠得立时乱挣,一边大呼“我不我不!”一边从他身上滚了下去。

他于是就势朝她一翻,一把将她两只手腕都攥住,强行拿开了她捂在脸上的手。

叶蝉浑身汗毛倒立然而挣扎不了,脸红心跳间,双眼直勾勾地看着他吻下来。

“唔唔唔唔唔!!!”她被他吻得死死的,一时都忘了呼吸了,多亏他在她窒息前松了开来。

叶蝉顿时猛地缓了口气,谢迟满意地抿一抿唇,好像在回味什么绝好的美味。

然后他又轻慢的、温柔的,在她的额上亲了两下,接着径自先撑身起了身,又转过来向她伸手:“起床吃饭!”

刘双领在外听到这句话,才可算敢领着人进屋服侍盥洗。走进屋一品,嚯,饶是他是个宦官,都能感觉到二人间那股明显的柔情蜜意。

青釉她们几个年轻姑娘更别提了,一个个都忍着笑不敢吭声,偶尔一抬眼,目光里就忍不住那两分好奇,不得不赶紧低下头遮掩。

一直到早膳时,二人都还在不停地互相看,没完没了地时不时傻乐。

而且他们都还一听对方傻乐就自己心虚,于是在谢迟又一次傻乐时,叶蝉闷着头往他碟子里送了块豌豆黄。

这东西她在江南的娘家时从没见过,到了洛安之后倒经常见。最初时叶蝉对它不感兴趣,因为当时她刚来洛安,没吃过的点心花样不少,豌豆黄看起来就是一块块黄色,瞧着平平无奇,她就没当回事。

青釉从厨房端了两回她都没动,厨房就很久没再给正院做过这个。前几天不知怎的又做了一回,青釉端过来,她随意一尝,才发现真好吃!

它口感细腻又不粘嘴,味道甜而不腻,完全就是她喜欢的感觉。

见她吃得高兴,青釉还给她说了说里头的讲究。青釉说,这东西瞧着简单,但想做好可不容易,一不小心就会太甜太腻,要不然就水滋滋的吃起来不舒服。府里的厨子能做得这么好,还挺难得的。

于是这几天,叶蝉这里就总能见到豌豆黄,不是下午的点心就是早上的早膳。宵夜她不太敢吃这个,太甜了,要胖的。

眼下她拿这个堵谢迟,想让他好好吃饭别闷头傻笑了。可是他也知道她爱吃这个啊,就拿瓷匙挖下来半块,送到了她口边:“喏。”

“…”叶蝉红着脸把豌豆黄吃了下去。

早膳之后,两个人借着消食的时间,又在屋外的廊下黏黏糊糊搂搂抱抱了好一会儿,直至谢迟说要去前院的书房看书学习了,才不得不分开。

离开正院,谢迟先折去了爷爷奶奶的住处,打算和二老商量一下这急死人的元显生辰到底该怎么办。

结果有点不巧,谢周氏今天正好在睡懒觉。谢迟只好拉着爷爷商量,谢祷一边嘬着烟斗一边听他说,等他说完,开口就道:“府里搁不下,包个酒楼嘛。”

“…”谢迟悲愤地僵了僵,“穷啊!爷爷,包酒楼少说要花二三百两银子,家里还没那么宽裕。再说,给元显办了,那到时候元晋…”

两个孩子的生辰花出去大几百两银子,现在家里真的负担不起。

谢祷淡淡地哦了一声,终于抬了下眼皮。

他瞅瞅眼前眉头紧锁的孙子,缓缓问:“你是怕得罪人,是吧?”

谢迟自然是点头,他便又说:“那爷爷告诉你,你在外打拼,就总要和人打交道。既要和人打交道,不得罪人就不可能。你别想着做到面面俱到,该回绝的,回绝了便是。”

“可是…”谢迟觉得不行,想了想,道,“可是递帖子的又大多都是宗亲,说出去都是自家人,我又刚在洛安冒头。此时把人拒之门外,难免要被人说目中无人,不太好吧?”

“那你能一直把他们都照顾到吗?这回请了下回不请,他们就不会说你目中无人了吗?”谢祷反问。

谢迟被问得一噎。

谢祷啧嘴摇头:“你这个年纪啊…就是太在意旁人的看法;等在过个二三十年呢,你就会知道旁人的看法并不打紧。到了爷爷这个年纪,又会明白,大多数人可能对你压根没什么看法——就拿这回的事说吧,你觉得自己初露头角就把人拒之门外要招惹非议,可你反过来想想,你这个爵位,府邸有多大、俸禄有多少,旁的宗亲心里没数么?至于为这个记恨你?”

谢迟听得都蒙了,脑子一时有点跟不上,脱口就问:“他们既然心里有数,干嘛还都来递帖子啊?”

好多都是比他们更旁支、论血脉还和他们八竿子打不着的宗亲。

“笨!”谢祷气得拿烟斗敲他的头,谢迟没来得及躲,疼得吸气。

谢祷道:“递了帖子,万一能来,不就结个善缘吗?你自己想想,你谋差事之前往多少个王府递过帖,又有多少石沉大海?你为这个记恨过那些亲王郡王吗?怎么自己变成了收帖子的,你就不懂了?”

谢迟这才恍然大悟。

是的啊!京里宗亲那么多,混得不济的大有人在。有志向的,会恨不能抓住每一个机会去谋差事,没志向的,人家也想结个善缘啊,万一能因此多些进项呢?

谢祷又敲敲他的头:“动脑子要活动,不能钻牛角尖儿。去吧,请什么人你自己定,但你记住,这是咱自己府里长子的生辰,是咱们做东,你要自己立稳,不能总想着自己爵位低就矮人一头!”

谢迟于是从爷爷奶奶的院子里退出来,便去了前宅的书房。他也不急着看书了,让刘双领把那一大厚摞帖子都取了来,心无旁骛地斟酌都要请谁。

前宅、正院、西院各设三四桌,府里还是办得下来的,也就是可以请三四十个府。谢迟首先把忠王和那日一起参礼的几位宗亲的帖子抽了出来,这些必须请到。

然后,他又在纸上提笔写了几个自己主动张口邀请的人名,基本都是在御前侍卫中和他交好的人。比如谢信、比如白康,再比如姜海。

其他的也就没什么亲疏可言了——毫不夸张地说,他一个都不认识。先前他忐忑不安,想着全都请来。现在被爷爷稳住了心神,又一个都不想请了。

反正也不认识,见了面都没话说,尴尬不尴尬?

不过他也还是斟酌着又挑了几个,比如易怀侯——两家一代代往上数,数到曾曾祖父那代,是亲兄弟;再比如谨裕公——这一位算起来是他的祖父辈,但血脉很远,不过在他父亲去世那时,家里最难熬的时候,谨裕公府慷慨相助,差人送了五百两银子过来接济他们,帮他们渡了个大难关。

当时他可完全不像能在洛安混出名堂的人,谨裕公这是实实在在的雪中送炭。这份恩情他会一直记得。

谢迟就这么把名单定了下来,来回一数,上上下下不过十几家。

还加么?不了吧。

他想爷爷的话是对的。自己那么战战兢兢、患得患失,实际上不过是因为自己爵位低,又太巴望着想再往上走。说得难听点,他在自轻自贱。

如果完全按他的想法办,就这么着了。

自家儿子的宴席,不请那些不相干的人。

谢迟吁了口气,叫了刘双领进来,然后将写下的这页名单递过去:“送去正院,跟夫人说,给这几个府的女眷回帖就行了,别的不用管。”

刘双领伸手接过,扫了一眼,见名单如此之短,不禁愣了一愣:“爷,这…”

然而自家爵爷却从容冷静得很,看也不看他便翻书读了起来,稳稳地给了他两个字:“去吧。”

第27章 第 27 章

元显生辰的事,就这样大致定了下来。府中按部就班地开始忙碌,进来除却要备席的厨房会格外累以外,西院也要忙上一阵子。

在此之前,容姨娘已经消沉了好一阵了。

不为别的,就为那天谢迟来了西院,自己竟然什么都没办成,连让他喜欢上自己都没做到,容萱觉得丢人!

她觉得穿越女里鲜有自己这么不济的,人家哪个不是在古代混得风生水起?就算是在故事开篇走得很虐的,那也都是事业线虐啊,万事不如意的时候都还有男主男配在旁边呵护着。

怎么她就死活见不着男主呢?

叶蝉长得比她美吗?平心而论,没有啊!

叶蝉比她有见识吗?那更不可能啊!

可事情就是这样走下来了,令她气馁不已。

但容萱也没办法,局势不如人意又能怎么办?她又没办法穿越回去,或者换个剧本。她只能先打起精神继续过日子,姑且走一步看一步,瞧瞧什么时候再有机会吧!

正院把要来她这边参宴的宾客的单子送来的时候,容萱正扶着元显学走路。见花佩捧着张纸笺进来,她便示意乳母陪着元显,自己接过纸笺坐到了一旁看。

来她这边参宴的,都是各府的妾室。不过能出来走动的妾室,也都是得宠的,甚至是在府里有点实权的。

容萱瞧了瞧,身份最尊的,大约是五王府世子的侧妃徐氏。

她就随口问了句:“不是说忠王府也来人?不来了吗?”

花佩在旁边欠身说:“忠王府只王妃自己过来,没带侧室。奴婢听说,忠王府几个宫里赐进去的侧室…平日都不太见得着忠王的面,大抵是不会出来走动的。”

啧,真是泾渭分明。

容萱心下冷笑,心说自己可不能混到那么惨,连出门交际都轮不上,那也太不中用了。她可是个穿越女,她丢不起这个人。

接着,她将名单交回给了花佩:“你看着准备吧。凡事安排得细些,别出了纰漏,叫正院那边看笑话。”

“诺。”花佩恭谨的应下,心绪一时十分复杂。

她记得,容姨娘和正夫人前后脚进府的时候,西院和正院是剑拔弩张了一阵来着。因为姨娘是宫里出来的,又生得美,而夫人是正室,两边的下人就都想争个高下。

那时候,正院的青釉红釉那几个跟她们西院的人可不对付了,平日见不着面,偶尔在厨房碰上都要尖酸刻薄几句。她们到底是侧室身边的,也不敢回嘴,觉得十分的憋屈。

但和现下相比,花佩才知道,那时根本就不算憋屈!

——现下,人家正院的人已经懒得和她们争了,有时甚至客气得很。厨房偶尔怠慢容姨娘,迟迟不做容姨娘这边的菜,青釉还会好声好气地出面帮着催。

这说明什么啊?这说明整个正院已经拿她们西院不当回事了,看准了她们翻不出花来,所以自能毫无顾忌地施舍。

花佩心里堵得慌,她替容姨娘不值。在她看来,容姨娘哪儿都没比正院差,只不过命不好,才只落得个侧室。若她是正室,现下府里还不知是谁风光呢!

但一朝成了侧室,就要被人压一辈子吗?

花佩不这么想,而且她知道,容姨娘也不这么想。

.

于是,花佩在交待完几处生辰宴上的安排后,就拐去了前宅,又把爵爷身边那个铺纸研墨的叫了出来。

他们近来已经混得挺熟了,爵爷白日里又在宫里当值,用不上他,见面十分的容易。

花佩给他塞了几钱碎银,那小厮愣了愣,便笑起来:“姐姐,今儿有什么喜事啊?”

“没什么喜事,姐托你帮个忙。”花佩说着将他拽远了,在墙根下耳语几句,小厮面色一白:“啊?”

他滞了滞:“这…不合适吧?”

“有什么的?就让你报个信儿,再说,我们又不给正院添麻烦。”她说着又摸出两块碎银塞过去,“一句话事儿而已,不难吧?”

小厮直觉得手里的银子烫手,锁着眉挠挠头,叹道:“不难是不难。可这要是让刘公公知道,我这…”

“你不必怕他啊!”花佩跟他说,“咱们又不是皇宫王府,你也不是一进门就出不去的宦官。他知道了,不能把你怎么样。再说,这是我找你帮忙,便是叫人察觉了,也绝不把你供出去,我们姨娘也自会保你。”

花佩说罢,压低了三分声,又续道:“如果查起来,爵爷身边这么多人呢,把谁捅出去不行啊,是不是?”

小厮直被她说得打了个哆嗦,可想想,又觉得这话有道理。

这些事哪有那么好查?问不出来,也就过去了。

他就收了银子,朝花佩拱了拱手:“那行,姐姐到时候等我的信儿。”

.

二月廿七,元显的生辰宴如期来了。他是继到叶蝉名下的孩子,不管是谁养着,这天都是在正院贺生辰。

在正院参宴的命妇们,哪个也不会不长眼地说他是西院养出来的,更不会有人不合时宜地提起恪郡王府。宴席上下一片其乐融融,就好像这个孩子完完全全是叶蝉亲生的,和旁人都没有关系。

而在西院里,则又是另一番光景。侧室们互相一聊天,几句话一聊,就能摸出来这位广恩伯的容姨娘是什么脾性。如果她是本分守礼的那一种,她们做客人的自然会识趣地不说冒犯的话,可她既有些野心,她们也知道如何投其所好。

五王府世子的侧妃徐氏就先开了口,噙着笑跟她说:“你还年轻,有些想法也是对的,毕竟命数这个东西,谁说得清楚呢?你也不用妄自菲薄,更不用总想着孩子在你们夫人名下。要我说,在谁名下那都是虚的,孩子自然是谁养着便跟谁亲。你这儿又是长子,养得好了,日后自有你的好日子。”

她这话实在直白,但屋中众人或赞同或不赞同,都抿着笑,没人当面拆她的台。

偏偏四王府幼子谢逢的侧室南宫氏和谢逢一样是直性子,听她说完就蹙了眉头:“这话…不是这么说的吧。她们正夫人但凡不是个恶人,就总还是敬着些好。再说,这孩子到底是继来的,又和正院那个是亲兄弟。你这么说,让他们亲兄弟争起来,难不难看?”

一屋子女眷顿时全暗吸了口凉气,徐氏更狠狠剜了她一眼,心说谁要你在这儿教这套贤良淑德的东西?

你是不是成心把天聊死?

偏偏南宫氏还没意识到自己为什么挨瞪,一脸无辜地张口就说:“你瞪我干什么?”

徐氏尴尬地别开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