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人于是上前添了座位,谢迟坐下身,皇帝把他呈来的那本名册翻了开来。

谢迟抬眸看去,首先看见名册中用朱砂划掉了两个名字,用在旁边写了别的。皇帝道:“朕看了,里面有不少是顾玉山从前的门生。朕知道你觉得他们算是自己人,靠得住,可你只用他的门生也不太好,容易叫人说任人唯亲,朕便给你改了几个。”

谢迟沉吟着点了点头。其实名册定下来后,他看了一遍,也觉得自己挑的同门好像太多了。可他一时也想不出该换掉谁,便索性这么先呈了上来。

皇帝又说:“朕给你挑的都是各地官学里有名望的学子,可以先用着试试。”

“诺。”谢迟应下,接着皇帝翻了两页,其中又有几个这样改换人员的略过不提,他的目光落在了一个更加熟悉的名字上。

然后他沉了沉:“你和这个张子适…很熟吗?朕看你三番五次地想要用他。”

谢迟不自觉地有点紧张,竭力定着心神回道:“儿臣从前和他一道办过差,后来元显元晋进东宫给元晰当伴读时也与他有些往来。儿臣觉得他有大才,留在甘肃可惜了。”

言罢,他目不转睛地打量起皇帝的神色。但皇帝只是盯着那本册子,半晌后才道:“朕知道他有大才,但你不能用他。”

谢迟旋即斟酌起言辞,想做询问。皇帝却在短短一喟后紧接着说:“你不要问原因,只当是个人恩怨便好。但你也不必太想着这恩怨,来日你承继大统,该用他便用。朕相信他能做个好官,能为万民谋福祉。”

早在张子适还只是薛成的门生时,他便已凭借着自己的才华让满洛安都知道这个名字了,所以皇帝才会直接把他点进六部。

彼时皇帝想的是,若太子平庸无能,来日的朝堂之上便只好靠肱股之臣来撑。那时在皇帝眼里,张子适来日是可以出将入相的。

甚至就连后来让张子适替薛成进宫教导元晰,也有皇帝的暗示。薛成毕竟年事已高,元晰能否用得了他都要两说,与其那样,还不如让张子适和元晰亲近一些。

可是,当时谁也料不到元晰会那么快离世。更没有人能料到元晰死后发生的事…

皇帝一再对自己说,他不恨张子适。张子适是一个才华横溢的年轻人,而太子,其实就连他这个父亲的,也想杀之而后快。

但有些事,就是会在人心里矛盾纠缠。即便他那么恨太子,恨他不成器,恨他害死了元晰,恨他一度让大齐陷入无人承继河山的窘境。可在无数个寂静地深夜里,他还是会想,那原是他唯一的儿子了。

所以,张子适杀了太子,纵使他不恨,这道坎他也并不能过去。

皇帝沉重地一叹,用力地攥了攥谢迟的手:“别怪朕。你是朕的儿子,朕什么都该告诉你。可这件事,你不要问朕,来日也不要问张子适。”

这件事,他要带到地底下去,让它烂在土里。

他觉得自己这样把张子适支出去,私心太重,不是明君之举,可他又拗不过自己的心思。只能保证那件事再也无人过问,不耽误张子适日后的为国效力。

“都听父皇的。”谢迟颔首道。

皇帝的气息略微一松,转而笑了笑:“那朕就把这册子交给吏部,让他们一道安排了。”

东宫宜春殿。

叶蝉在下午时见了见皇帝给孩子们挑定的先生,然后去瞧了瞧孩子们。几个孩子昨天在寿宴上都玩得有点儿疯,满场的跑来跑去,元晨还摔了个跟头把手给蹭破了。

叶蝉去看他时,乳母刚好在给他上药。叶蝉于是遥遥就看见了半个手掌的殷红,虽然知道只是蹭伤并不严重,但还是看得心里挺心疼。

叶蝉便从乳母手里将药接了过来,自己轻手轻脚地给他上。

她问他痛不痛?这没心没肺的臭小子笑着跟她摇头:“不痛!母妃别再问了!大哥问我好几回了!”

叶蝉一瞪他:“母妃和大哥这是担心你!”说着她又给他吹了吹手,道,“你要听你大哥的话,知道吗?大哥多疼你啊,你不许和他顶。”

元显一贯对弟弟们特别照顾。但在这两个最小的生下来之前,他和元晋更亲。这两个生下来后,因为元晨身体弱的关系,他慢慢地便与元晨更加亲密了起来。只要俩人在一块儿,就总能看见元显照顾元晨,特别有大哥哥的样子。

无奈元晨还是个傻小子,什么都不懂,还总嫌元显看他看得太紧了。

母子两个这么说着话,周志才进了屋:“殿下。”

叶蝉瞧过去,周志才躬了躬身:“要添来宜春殿侍奉的宫女安排好了,让她们进来给您磕个头?”

目下叶蝉身边的侍女都是从府里带进来的,总共八个人。这个人数在府里用着富余,搁到宜春殿就不够使了,宜春殿地方大。所以,叶蝉只好再从别处调点人。她原本不想这么干,觉得宫里头不少资历深的老人儿都是老狐狸,若让她用,她更愿意用刚进宫的。

但近几年,宫里的采选都免了,上一次选宫女还是六年前。她想要新人也没的要。

于是叶蝉点了点头:“让她们进来吧。”

元晨顿时笑脸一扬:“有漂亮姐姐?”

“?”叶蝉虎着脸又瞪他,“什么漂亮姐姐?你从哪儿学的话?”

元晨奶声奶气道:“昨天二哥三哥,还有好几个堂哥都在说,宫女们是漂亮姐姐!”

“咝——”叶蝉咬着后牙一吸气。

元晋元明才多大,瞎凑什么热闹呢!

叶蝉知道宫里的传言,据说有些坏心眼的宫女会拿捏这些宫里长大的小男孩。有的黄子龙孙因此对身边的宫女特别依赖,还有一些则更惨,可能就早早的“废”了,不能行人事。

她回头得给孩子们紧紧弦,别傻呵呵地往上凑!

叶蝉明显地感觉到,打从进了东宫开始,要操心的事就多了起来。她不禁一喟,见几名宫女进了屋,又赶忙调整了思绪。

几人跪地下拜,与此同时,周志才呈上了一本册子

周志才道:“臣和太子身边的刘大人一起细细查过典籍,挑的都是来路清楚的。”说着却又上前了半步,压下声音,语不传六耳地续道,“不过听闻典籍造假的事也出过,还请殿下多留几分心。”

叶蝉点了点头,翻开册子闲闲地扫了两眼,就又合上了。

既然可能造假,这玩意儿看不看就都没必要。

她的目光在几个宫女间睃巡了一遍,一眼就瞧见了两三个特别漂亮的。她们犹如皎皎明月,即便和旁人跪在一起,也很显眼。

叶蝉暗自啧了声嘴:“退下吧,让青釉给你们安排住处。日后好好做事,我不会亏待你们的。”

几人齐声谢了恩,又磕了个头,就都退了下去。

待得她们走远,叶蝉再度看向周志才:“里面有几个可太漂亮了。”

“是,臣知道。”周志才躬身,“但臣想着,还是得先挑来路清楚、也没犯过什么事儿的。所以挑来选去,着实是这几个最合适。臣和青釉姑娘还有宋女史也商量过了,那几个最漂亮的,就让她们在殿外侍候,用着的时候少,避免节外生枝。”

但叶蝉摇了摇头:“不,那几个漂亮的,在殿里侍奉,旁人往外安排。”

周志才顿显诧异:“殿下…?”

叶蝉立刻读懂了他的神色:“你想什么呢!”她嗤地一笑,“我才不会往他身边塞人!”

要是做那种事,那她真是吃顶了。

她想的是,反正她信得过谢迟。那这些人放在眼皮子底下呢,有她盯着,她们也省得瞎动心瞎添乱了;若放在外头,没准儿反倒要想入非非,不知道会做出什么来。

周志才听完她的道理,想想觉得也对,便道:“那就让莺枝、绿瑶和青燕在近前侍奉。”

叶蝉猜应该就是方才特别显眼的那几个,便点头说:“行。名字先不改了,用一阵子再说。”

若觉得有什么问题,她立刻把人打发走!

傍晚,谢迟照例到宜春殿用膳,进屋一绕过屏风,差点转身就走——还以为自己走错了。

然后他锁眉看了看屋里的几张生面孔:“怎么回事?”

“人不够用,我调了几个过来。”叶蝉歪在罗汉床上朝他招招手,“快来快来!尚服局送来几个好看的绣样,我想给你、父皇、爷爷奶奶、我爹娘兄长各绣点东西,你看用哪几个好?”

谢迟一哂,便走过去看了看,然后很快道:“我要这个!”

“哪个?”叶蝉一瞅,看见竟然是个花枝,就伸手拍他,“别闹,你好好挑!”

“我好好挑了啊。”谢迟拿着那张绣样坐到她身边,指给她看,“你看这只蝉画得多像。就它了,你绣完叫人拿去做寝衣,我贴身穿。”

“…”叶蝉红着脸一拧他的腰,谢迟敏捷闪避,边笑边又道,“这个飞龙在天的自然是给父皇,喜上梅(眉)梢的这个…”

他继续说着,叶蝉下意识地抬眸看向来上茶的宫女。

这宫女叫莺枝,是三个里最漂亮的一个。叶蝉倒没有对长得漂亮的人瞎存敌意,但她想从细枝末节之处观察观察,看这帮新调来的有异心没有。

接着,便见莺枝稳稳地将茶搁下,屈膝一福,就规规矩矩地告退了。

可不知怎的,叶蝉还是觉得心底不安生。

难道自己真在嫉妒人家长得漂亮?!

她摇摇头挪回了目光,谢迟继续说着:“哈哈,这个兔子可爱,你可以给自己绣个诃子。”

…她堂堂一个太子妃,哪儿能穿这么活泼的诃子!

她边腹诽边有往莺枝那边瞧了一眼,莺枝低眉顺眼的,确实什么异样都瞧不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又忙了一天,于是又更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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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介】

每天吃吃喝喝,

看看家长里短,

有关沈小运的温暖小故事,

就在里面啦~\(≧▽≦)/~

第152章 第 152 章

宫外, 宜翁主府里。崔氏近来因为遴选东宫官的事,总有点心神不宁。

这事其实和她八竿子打不着, 她娘家虽有不少人在官场之中,但适合进东宫的却几乎没有。

令她心神不宁的, 是那远在甘肃的人。

她知道他跟新太子颇有些交情,便总有些心神涌动着,希望这回太子能把他调回来,让他进东宫。

可同时, 她也矛盾地在想, 或许还是不回来更好。那件事毕竟还扎在皇帝心中, 他被外放出去, 还能平平安安地施展拳脚,可若回来, 总免不了与皇帝相见, 那件事便会在皇帝心中刺上一次又一次。

皇帝若不愿再忍,他就有性命之忧。若忍, 那便是在让皇帝自伤。

皇帝已六十岁了,近些日子虽然不见再有什么不适, 可早几年的病是否留下了隐患也不好说。崔氏也不想他再受什么刺激,不想他早早地离世。

毕竟,废太子虽对她不好,但皇帝不曾亏待过她半点。

所以,这件事在崔氏心中一直摇摆不定。直到东宫官第一次入东宫议政的日子,她在翁主府门口站了大半日。

这座翁主府在皇城里, 皇城中人少车也少,道路也比皇城之外要清静很多。她这么站着,就能清清楚楚地看到一架又一架马车驶向皇宫,车轮在铺着青石板的街道上轧出的碌碌闷响,像是在昭示车中之人正走向即将飞黄腾达的官途。

临近晌午时,日头愈发毒了,但身边的下人看崔氏始终在出神,也不敢上前打扰。终于,一只小手举着帕子伸向了她:“娘…”

崔氏微微一怔,随即回过神,这才察觉好像已过了很久。她一时局促,接过帕子蹲下身,将谢宜揽住:“你怎么来了?”

“我找不到您啊。”谢宜的语气软软的,望一望门外,又看向她,“您在看什么?”

崔氏垂眸给她理了理衣服,平淡地笑说:“没看什么,闲来无事随处瞧瞧罢了。”

谢宜点着头“哦”了一声,又道:“可是外面好热,我们回去吧!”

崔氏一哂,便牵着她的手往府中走去。

她心底沉郁地一叹。

罢了,她何必在这里看呢?其实他就算回来了,也不可能在进宫的途中停下来见她。

其实就算他回来了,他们之间也不该、不能再有任何交集。

“我们去睡一会儿,然后娘陪你练字。”她低下头向谢宜温声道。

谢宜点点头:“嗯!”

谢宜一直在照着那个人留下的字帖练字,如今的字迹虽还稚嫩,但字形上也已有两三分的像了。

所以崔氏在看到她的字时,总会有点着魔,她会忍不住地一再寻觅那些细枝末节的相似。找到一点,心里就会有一阵狂喜。

她觉得自己在自欺欺人,又或算是一种饮鸩止渴。

弹指间,洛安入了秋。容萱在临近中秋的时候又交了一本稿子,心情十分舒爽。

加上宫里本就锦衣玉食,她能花钱的地方比在府里时少了很多,她一时甚至有一种贱兮兮的“哎,赚了这么多钱都花不出去啊——”的心情。

可是,锦衣夜行实在没什么意思,尤其是在她体会过包养小鲜肉的奢侈感之后——虽然她也没干什么吧,可是卓宁确实很会伺候人,知道如何逗她开心,她那阵子着实神清气爽。

所以拿到钱后闷了几天,处于完结断档期的容萱便有点忍不住地想花钱了。但她不太好跟别人分享,自己花钱又不知道干点啥。她便打听了一番,咨询了一遍宫里有什么娱乐项目,最后叫了歌舞姬来看歌舞。

啊,漂亮的小姐姐真是人间瑰宝!

不过这年头建筑的隔音着实不太好,是以在容萱骄奢淫逸的同时,大半个东宫后宅基本都听见歌舞声了。叶蝉询问后觉得自己也找到了个新乐趣,就跟青釉说改天也传来宜春殿试试,青釉说用不着改天,现下去教坊司递话就成。

不远处的另一方院子里,吴氏听着歌乐声,觉得整个人都浸在冰窖之中。

什么叫同人不同命?这就是。

她不敢跟太子妃比,但是容良媛跟她一样不得宠,却也过得逍遥自在。宫中女眷可以传歌舞姬解闷儿的事她一早就知道,可她付不起这个钱。

容良媛却想传就传了。

吴氏心里难受,低头看看家里送来的那封信,心里更难受。

几个月前,家里听说了太子殿下在遴选东宫官的事,想让她走动一二,把她弟弟弄进来。吴氏最初不想帮这个忙,因为她知道两位殿下为先前的事已经对她很不满了,单从这个孺子的位子就能看出来。

可她架不住家中一而再地磨,思来想去,觉得太子这边她使不上劲儿,只能想辙跟吏部走动。

最终,她找了几个据说在吏部有门路的宦官,花了重金去疏通人脉。结果呢?她低估了宫中的人心险恶,被那些宦官狠狠地坑了一笔,什么事也没办成。

她这个身份办这种事,连查那些人是谁都不敢,哑巴亏也只好硬吞下去。

而她花的那笔钱,是她最后的一点儿积蓄。那笔钱给出去之后,她就一直过得节衣缩食。

可如今,家里却在怪她办不成事,信里一口一个嫁出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吴氏心里自然既难过又不服,数次想提笔反驳,却又不知从何驳起。最后,她颓然地栽在了床上。

她很想给自己找一条出路,挣脱目下的窘境,但她不知该怎么做。

东宫官的事,她没帮家里时,没有让她的境遇更好,尝试着帮忙而没帮成,又让她心里更难受。

她觉得自己好像陷入了一个很混乱的境地,怎么做都不对,想摸索出路也摸索不到。

她当初或许该见一见那个想来见她的宫女?

听身边的人说,那宫女生得极美,来拜见她的原由并不难想。

她当时拒绝,是因为太子的心全在太子妃身上,旁人没有机会。可现下想来,她突然后悔了。

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几率,可假若那宫女真的得宠了呢?是不是也能分一杯羹?

吴氏踌躇良久,最后终于叫人往那宫女那边走了一趟。片刻后却听说,那宫女目下被调去了宜春殿,不在先前的地方当差了。

宜春殿里,青釉跑了趟教坊司,告诉叶蝉舞姬午后就来。叶蝉点了点头:“今儿下午殿下也歇息,正好一道看看吧。”

然后她又继续翻起了手里的名册。

尚宫局在两日前过来禀过话,说来年会有新宫女入宫,各处都可以放一批宫女出去。

她便把东宫的人员名册调了来,翻了一遍,圈了许多当年废太子还在时就在东宫的人。

她们之中,大多数人都在做些杂役,这是明摆着在宫里熬不出头了,不如赐些银两放出去婚嫁。

叶蝉还把前不久调到自己跟前的几个人也叫来问了问,留在殿外的几个基本都愿意出宫,在近前服侍的三个人里,绿瑶愿意出去,青燕说自己早已经安心修起了佛,无心嫁人,愿意留在宫里;莺枝也道也想留下,说是和家中关系不好。

叶蝉就遂她们的意,在册子上把绿瑶勾了出来。又因着绿瑶在近前侍奉过的缘故,她额外多赏了绿瑶一些银两,算是嫁妆。

绿瑶一时感激不已,她先前一直以为自己会熬死在宫中。所以在那么片刻之间,绿瑶眼眶都是红的。

正巧谢迟在这会儿回了宜春殿,无意中一看见绿瑶的模样,就蹙了眉头:“怎么回事?”

绿瑶心里一紧,赶忙跪地一拜:“殿下恕罪。”

宫里规矩严,尤其是近前服侍的人,绝不能失仪,就算是亲爹妈死了也不能在当值的时候哭。所以绿瑶解释也不敢解释,只能祈祷太子今天心情不差。

接着就见太子妃坐在床边朝太子笑了笑:“没事,我准她出宫了,赏了她一些银子,她高兴。”然后又冲她们道,“你们都先退下吧,绿瑶歇两天再当差,免得心神不宁。”

她这么说,谢迟当然犯不着多跟绿瑶计较了,随口就跟刘双领说:“这是好事,尚工局新送进来的白玉镯子赏一对给她。”

绿瑶连忙叩首谢恩,然后便跟着旁人一道退出去了。出了殿门,她难免更按捺不住激动,背过身抹了半天眼泪,青燕和莺枝都向她道喜,青燕还从腕上取了一串檀木珠给她,说是在佛前供了许久的。

而后她们各自回了房,阖上房门,屋子里清静下来。莺枝呆坐在床上,想了一会儿绿瑶激动的神情,捂着嘴无声地哭了出来。

她其实也想出宫。如若没有前不久那桩事,她也是可以出宫的。

但现下,她只能告诉太子妃,她不想出宫。

因为孟德兴许了她荣华富贵,更因为她现下已经知道了一些事,被搅进了一个大局里。如若半途而退,可能尸骨无存。

殿里,叶蝉边用膳边告诉谢迟,自己传了歌舞姬下午过来。谢迟嗤地一笑:“怎么想起这个了?”

“容良媛叫了嘛!”叶蝉边说边艰难地用筷子去夹眼前的肉饼蒸蛋。

这道菜其实特别简单,就是在调好味道的肉馅上磕一个蛋,一起蒸熟。但最近元显和元晋加了射艺课,体力消耗大了,愈发爱吃肉,就特别喜欢这道菜。

叶蝉是昨天闲来无事才吃了两口,发现肉香味美又特别下饭,才吩咐小厨房今天也上了一道。

谢迟看她夹了半天都没把肉饼分开,屋里也没留侍膳的宦官,他就自己拿瓷匙帮她挖了一下。

叶蝉心满意足地吃着,接着道:“今晚你去不去紫宸殿用膳?去的话,带一道这个菜送去给父皇吧。孩子们都喜欢,或许也合他的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