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长青已然端正而坐,这时,崔洛才看清他眼底的血丝,和那隐约露出的倦态。

“胡勇不会有事,你们先回书院,休要再纠缠下去!另外.....长梅性子顽劣,你怎么也跟着胡闹!”顾长青拿出了长辈的态度对待崔洛,好像顾长梅行径有亏,是她的错似的。

崔洛一时间失语了,顿了顿,又回到主题:“只要大人验尸定可知道实情,胡勇杀人罪行不成立。这次纯属巧合,长梅并没有错。”

顾长青定定的看着崔洛,是他一贯用来审视人的眼神,开口却道:“胡闹!这是件人命案子,岂是你们这些孩子能笃定的,给我回去好好读书,长梅那里,你也给我盯紧了。”

崔洛:“........”顾长梅怎么又成了她的责任了?她读不读书与顾长青有什么关系?他自己过了年底才及弱冠,她和长梅怎么就成了他口中的‘孩子’了?!

作者有话要说:爱就三个字,我今天只说一次:营养液!

☆、脸红

顾长青根本没有给崔洛任何反驳的余地。

仿佛在他眼中,崔洛与顾长梅是同一个层次的少年,提出的意见可以直接忽略。

崔洛被人从号房里带出来,顾长梅当即就迎了上去:“怎么样了?我大哥没难为你吧?”

顾长青从崔洛身后走来,俊颜萧冷,一眼就瞪的顾长梅不再敢多话了。

王宗耀上前几步,王家与承恩伯府也是有交情的,只是此处是北镇府司的衙门,王宗耀与崔洛一样,开口时,直接称呼官位,“顾大人,事情已经交代清楚,我们可以离开了么?”

夜不归宿的话,落在秦先生手里,下场会很凄凉。

不过,王宗耀此刻更为关心的是胡勇的事,但他太清楚锦衣卫做事的手段了,并没有当场询问,他若想打听消息并不难,从祖父那里探听,效果更快。

顾长梅伸出长臂,将崔洛从顾长青身侧拉了过来,面露敌意:“那么请问顾大人,我们这就走了?”

他连‘大哥’都不喊了。

崔洛眼看着顾长青被气的唇角微抽,心里竟然有些.....痛快。

顾长青似乎懒得再跟顾长梅说些什么,对身后的下属低语了一句,道:“你们可以走了,胡勇暂且关押。”

他只此一言,便提步往火把光高照的地方而去,那里通向甬道深处,是北镇府司的绍狱所在,听说但凡进入的人,很少是活着出来的。

只盼胡勇这一次会是个特例。

顾长青的冷漠,让顾长梅觉得受了委屈,想追上去打听胡勇的消息,却被崔洛拉住:“长梅!你现在过去也无济于事,顾大人素来秉公办事,一定不会冤枉了胡勇。”

她嗓音清冽,在落雪的夜里极为清晰的传到了顾长青的耳中。

这也是崔洛故意说给他听的。

顾长青唇角又是一抽,没有止步,宛若没有听到,高大的背影很快就没入了火光昏暗处。

裴子信这个时候总算找到了自己的存在感。要知道,他这样一个人别说是犯事了,自幼连隔壁农户家中的麦秸都不曾拿过一根,今日竟然进了衙门?还是北镇府司的衙门?!裴子信突然觉得未来一片黑暗,仿佛走了这一遭,这辈子已经烙上了污点。

他底气不足,道:“到底......出了什么事?”

王宗耀和顾长梅互视了一眼,皆是摇头叹气,要怪只能怪运气太差,周世怀怎么那么容易就死了!

崔洛看了一眼堂内长案上的沙漏,心头涌上不妙之感:“要是书院下了钥,我们将会如何?”

裴子信闻言,注意力转移到了崔洛身上,慌了神:“还能怎么样?今晚就别想回去了!”

同寝房的四人几乎是同时意识到了什么,俱是脸色消沉。

从北镇府司衙门里出来,外面天光微亮,漫天的大雪眼看着就要下到明日了。

王宗耀提议:“既然书院回不去了,你们不如跟我回府吧,王家府邸离此处不过半个时辰,正好我也能找了机会从我祖父那里打听胡勇的事。”

顾长梅担心回不了书院,会遭秦先生‘折磨’;更担心回去了,还是逃不了罚抄。

进退两难时,正好王宗耀的话让他松了口气,能躲一时是一时,“好,我与崔洛去你府上住一日。”

几人纷纷看向裴子信,见他裹紧了身上的粗布大袄,眼神里充满排斥和犹豫。

顾长梅道:“子信,你现在就算回书院,也进不去书院大门,你难道想冻死在外面?”

王宗耀搓着手,也劝道:“走吧,子信,不过是在我家住一宿,你又不姑娘家,谁也不会把你怎么样。”

裴子信在巨寒中开始动摇了。

崔洛经不住冻,兀自先钻进马车,不一会,裴子性与顾长梅几人也上来了。

对裴子信而言,他今晚算得上是十几载以来最为叛逆的一天。

至于接下里如何从秦先生手里‘幸存’下来......几人此刻都不太情愿去想这个没有答案的问题。

王宗耀的祖父是当朝礼部郎中,世人皆以为礼部是清水衙门。其实不然,礼部是清水里也能捞出油水的奇特机构。

因礼部主大明考试事宜,尤其是四夷馆中译字生的选拔上,看的不是文采墨水,而是士子家中的富庶与否。谁‘孝敬’的够多,谁就能入围,这个规矩已经成了公开的秘密。

故此,王家家底颇丰,府邸修葺的恢弘大气,朱门铜环,一人之高的石狮,刚换新的红绉纱大灯笼.......一切皆是一派簪缨贵户的场面。

守门的小厮打开了一侧偏门,见大公子回府,立即着人上前伺候。

此时已近五更,崔洛等人早就快熬不住了,若非是因为今晚的事情过分刺激,几人怕是在马车上就睡着了。

待入了王家厢房,未曾洗漱,就纷纷倒了下去。

次日,雪还在下。

漫天的白光,很容易让人患上雪盲的症状。

裴子信还是头一次住上这等奢华的府邸,他醒来后,匆忙穿好衣物,身为王宗耀的同窗,若是遇见王大人,肯定要行礼,他必须确保自己身上不会存在半点令人诟病的地方。

院内暖阁中也已经没有旁人,他没看见顾长梅和崔洛,心头微慌,但脸上却是紧绷,眉目严谨的像个小大人。

但在旁人看来,分明一个孩子的模样,却强装作老道世故,就显得滑稽了。

“你是谁?”女孩清甜的叫唤声在他身后响起。

裴子信步子一顿,站得笔直,挺直了胸膛转过身。他这一转,眼前恍若突然一亮,入眼是他从未见过的一道春//风,好像世界突然安静了,他耳畔听见了花开的声音。

以前在宝坻老家,村上的人都赞春花长的漂亮,他今天才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漂亮’!

只见女孩儿十一二岁的模样,唇红肤白,梳着两只丫髻,上面还用大红绡金的方绸包住了,衬的小脸圆鼓鼓,细嫩白润,非常可爱。

女孩子身上裹着织锦皮毛斗篷,怀里抱着一只毛色呈棕黄的肥猫,正歪着头看着他,又喃喃道:“听管家说,你是跟我大哥回来的?那我大哥他人呢?”

裴子信眼神晃了晃,他看着这大眼明丽的姑娘,突然之间,耳根子也跟着红了。

“小雪!见了客人,休要无礼!”王宗耀从回廊处大步迈了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裴青天情窦初开了......

☆、奔波

王殷雪听到王宗耀的声音,小脸上突现一阵狂喜,再也没有关注裴子信,转身一路小跑到王宗耀面前。

而此刻,裴子信也晃过神,做贼似得移开视线,却是事发突然,不知该往哪里看才好。

目光游离在屋檐下的廊柱上,却又假装不经意间瞥见了王殷雪的背影。

十几岁的少年,心思纯良,根本不懂那些所谓的情/爱,无非是本能的对美好的事物产生了好奇和念想。

王殷雪于他而言,是一个意外,像是灰茫天际之下,突然而现的一道华丽彩虹,令裴子信既惶恐又渴望多看几眼。

小雪.....小雪.....这个名字很适合她,裴子信甚至于脑中已经补写了一首初雪天降的场景。

王殷雪是王家的嫡女,与王宗耀乃一母同胞,兄妹情分很深。见兄长好不容易回府,小丫头欢喜之至,早就将裴子信这个‘贵客’抛之脑后。

王宗耀摸了摸王殷雪的发顶:“又乱跑!下雪天的,万一摔了怎么办。”

听得出来,王宗耀待自己嫡亲的妹妹也是万般怜爱的。

不知为何,裴子信内心涌上一丝嫉妒,这种感觉很微妙,他还从未尝过‘嫉恨’的滋味,这不是圣人所为。他一直将自己标榜为圣人的‘弟子’,一切言行举止皆依照圣贤书上所说的去做。

王殷雪仰面看着自己的兄长:“大哥,你这次回来要住几日?祖母说书院也快休学,是不是真的?”

王家庶女们身份卑微,王殷雪很少与她们在一起玩耍,整日就盼着兄长回府。

王宗耀看了不远处的裴子信一眼,对王殷雪道:“小雪不得胡闹,大哥还有事在身,等晚些再去你院子里看你,你现在先回去。”

王殷雪嘟了嘟嘴,虽不愿离开,还是应了下来:“哦----”

裴子信离着二人并不远,兄妹之间的谈话,他听的一清二楚,王殷雪身边的丫鬟寻过来时,他紧张的握了握拳,生怕再也见不到她似的,又多瞄了几眼。

可当王宗耀朝着他走过来时,他又当即望向了别处,就像是个占了便宜的贼人,心虚到慌乱。

在众学子眼中,裴子信就是不食人间的道士,王宗耀绝对没有想到这人此时满脑子都是他的妹子。

王宗耀在未来几年之后才会明白‘人不可貌相’是多么深刻的道理。

王宗耀走近后,道:“长梅和崔洛已经离开,去了承恩伯府替胡勇求情,你今日就先别回书院,等到事情尘埃落定,你再与我们几人一道回去。否则单是秦先生那一关,你一人也不好过。”

罚不责众,王宗耀在赌,秦先生看在王家和承恩伯府的份上,也许会对他们几人网开一面。

裴子信在一刻钟之前还惦记着回书院,但此刻无半分焦急,“也好.....只是长梅和崔洛何时过来?刚才那位姑娘是你的......妹妹?”

原来是高门大户的千金,难怪了,和村上的春花完全不一样。他具体说不上是哪里不一样了,总之,不由自主的想去打听更多。

王宗耀所有心思都放在胡勇和书院上,此刻无暇顾及裴子信的异常,他也根本没有察觉到哪里不对劲,回道:“对,是我二妹,刚才打扰到你了?小雪自幼顽皮,都是被家父家母宠坏了。”

王宗耀从未瞧不起裴子信,也没有嫌弃他是农家子,因为是将他当作同窗好友看待的,故此他提及自家幼妹时,并没有刻意回避。

裴子信佯装着无事的样子,嗯了一声。

“我今晨问过祖父,胡勇的案子还有回旋的余地,现在北镇府司已经断定周世怀的死是因外力所伤而致,但他身上有旧伤,或许才是真正致命的。”

裴子信虽与胡勇之间闹了不愉快,但总归是同窗,他并没有盼着胡勇出事。这就是老实人的本质特点,不会半点阴谋。

“所以,只要证明周世怀的死因是旧伤所致,胡勇就能脱罪了?”裴子信眼中闪着光亮。

王宗耀最欣赏的就是他这一点,看待事情从来都是黑白分明,绝对不会公报私仇,“你说的没错。长梅与崔洛已经去求承恩伯出面了,只要承恩伯说服了顾大人,胡勇便不会有事。”

裴子信内心微有触动。

这件事如果发生在普通百姓头上,无疑是死罪难逃的,但在这些富家子弟身上,一夜之间竟然就有了天翻地覆的转折。

人与人注定不可能公平,身份地位不一样,待遇也会不一样。

裴子信一方面期盼着胡勇无事出狱,因为他知道胡勇的确没有杀人,与此同时,裴子信也在因为贵族的权势而暗暗为贫者抱不平。

矛盾且冲突。

这厢,顾长梅与崔洛一大早就赶至承恩伯府,却获知承恩伯并不在府上。

顾长梅这小子根本不顾青红皂白,领着崔洛就直闯顾长青的院子,守门护院挡在了月洞门处:“二公子,大公子才回来不到一个时辰,您莫要扰了他休息。大公子他已经两日未歇了!”

顾长梅哪里管得着这些?在他眼里人命更要紧,而且他记得兄长本来就是极少回来歇息。在他的认知中,好像顾长青就是铜铁打造,压根就不需要休息。

“让开,出了人命,你担待的起么?”顾长梅推开护卫,理直气壮。

他在伯府是骄纵着养大的,顾长青也极度忍让他,故此,府上的护院也不敢强行挡他。

崔洛想拉他都拉不住,他就如同一头受了刺激的水牛,直奔顾长青寝房。

当二人站在回廊下,尚未推开房门之前,门扉却从里被人拉开了。

顾长青就站在那里,墨发用了竹簪子固定,身上只着一件雪白色的交领中衣,与漫天的雪景相衬的相得益彰,蹙起的眉宇显示着他此刻不悦的心情。

崔洛脑中闪过一个奇怪的念头:他不怕冷么?

顾长梅天不怕地不怕,对顾长青却是存了几分畏惧,他此刻见顾长青气色不佳,方才的势头怂了下去:“大.....大哥,我就是想问问你,胡勇的案子,你到底帮不帮忙?”

崔洛站在顾长梅身侧,顾长青的目光这时候落在她脸上,却是对顾长梅道:“等着!我一会出来!”

言罢,他将门扉合上,随即一阵冷风扑在了崔洛和顾长梅脸上。

顾长梅对崔洛憨笑了两声,像是在解释什么:“我大哥就是这样的人,他其实很热情。”

这话......很耳熟。

作者有话要说:顾长梅:我大哥真的很热情!我用人格保证。

众人:你哪里来的人格?!

☆、捉猫

当房门再一次打开时,顾长青身上已经整整齐齐的穿着一件宝蓝色家常锦缎袍子,月白色水纹的腰封,衬得腰细腿长,看他的体形,里面并没有穿夹袄。挺拔,但并不单薄。

他以拳抵唇闷咳了两声,像是染了风寒,之后严色道:“今日不用进学?”

顾长青自然是盼着顾长梅有出息。

崔洛很识时务,她站在顾长梅身侧,这个时候绝对不能惹的顾长青不高兴。要知道,他昨晚在北镇府司才开口让她盯紧了顾长梅的。

顾长梅感觉到自己理亏,一时间不知怎么辩解,他看了崔洛,递了一个‘求救’的眼神过去,崔洛正要开口,顾长青那双幽眸便与她对视了。

两息后,他神色极淡道:“回去吧!胡勇过不了几日便会无罪释放。”

顾长梅闻言,自是欢喜的,但同时也很好奇,问道:“大哥,那周世怀到底是怎么死的?这件事,你又是如何解决的?我总得跟我说清楚,不然等回了书院,我如何向大伙解释?”

崔洛;“......”所谓得了便宜卖乖,说的就是他这样的人吧。

崔洛极力让自己没有存在感,顾长青却不搭理顾长梅,专门盯着她:“崔洛,我记得你娘说过,你身子自幼不好,怎么?你才入京几日就开始能折腾了?”

他果然是记仇的!是在怪罪她没有‘看管’好顾长梅么?

真好笑,他自己都搞不定的人,还能指望她?!

未及崔洛开口,顾长梅又插话,道:“大哥,我问你话呢,你怎么又扯到崔洛身上!”

顾长青这时又连咳了几声,因为极力隐忍的缘故,他俊脸微红。

回廊处有护卫打扮的人走了过来,此人身着黑色锦衣,手持长剑,不太像寻常的家丁护院,他走近后,在顾长青身侧附耳了几句。

崔洛和顾长梅一句也没听见,这人又是故意压低了声音。

少顷,顾长青眉头皱的更紧,对崔洛二人道:“现在就给我回书院!你二人休要再胡闹!”他语气严厉,碎雪夹着冷风从四面八方灌了过来,一股子淡淡的菊香在崔洛鼻端萦绕。

他用了香?好像还很独特!

崔洛:“.......好,我们这就回去。”跟她又有什么关系?顾长青管的也太宽了,真拿自己当表哥了?!

顾长青迈步而去时,顾长梅根本止不住嘴,又想追问下去,崔洛只能拉住了他,“长梅!表哥既然说了胡勇可以无罪释放,那这件事肯定已经没有悬念了,你不要再多问了!”

崔洛与顾长梅几乎是被‘轰’出承恩伯府的,大公子发了话,家丁的胆子也大了,“二公子,您就好好读书吧,莫要再为难我们这些当下人的!”

顾长梅这回是彻底碰了钉子,此番的人命案算是碰触到了顾长青的底线了。

顾长梅与崔洛上了马车,他阴郁了好一会,道:“崔洛,我大哥他真的就是这样的人,他其实......”

崔洛打断了他的话,用了很诚恳的语气:“我知道!表哥其实很热情。”

顾长梅露出欣慰的表情,“崔洛,我就知道你善解人意,旁人都说我大哥冷心无情,你果然跟其他人不一样。对了,既然胡勇过阵子能放出来,那咱们今日就回书院?”

看得出来,顾长梅并不想回去。

崔洛又何尝不是?

她已经读了三辈子的书了,若非家中祖父执意让她进学,她完全可以在家中自修。

崔洛今日起的很早,加之昨夜只睡了一两个时辰,这个时候哈欠连连,顾长梅见她眼眸微润的模样,多看了几眼,没来由的道:“崔洛,你真好看!眼睛长的像我娘。”

蓦的,崔洛的所有的困意顿时消散,尬笑了两声:“我是崔家人,与姑母有几分像,也是正常。哎......我倒是羡慕你与表哥,都是男儿的体魄,不像我,自幼体弱,又生成这副模样,将来怕是有人会在我背后指指点点。”

崔洛哀叹了几句,她知道顾长梅一颗‘慈悲心’一定不会让她受了委屈,她这些日子发现,只要有顾长梅在,书院里的其他学子都不敢直接在意她过于秀气的相貌。

果然,顾长梅闻言,拍着胸脯保证:“崔洛,你放心,你我是表亲,我当然护着你,只要有我在,不会有人说你什么!而且你现在还小,将来还能长高的。”

“但愿吧。”崔洛莞尔,露出了安心的笑意。内心却是愧疚了一刻,她竟然利用了一个少年淳朴的良心.......

她两世为官,再怎么纯良的心性,也回不到当初了!

马车快速折返王家,已经快到晌午,王家宅子的西苑一片热闹喧哗。崔洛与顾长梅走近时,院内小厮丫鬟成群,场面让人一时间摸不着头脑。

而顺着众人所望的方向,才发现裴子信正趴在屋顶的瓦砾上,弓着身子,正对着一只......猫?

“子信,你千万要小心,实在不行,你先下来,我让下人去抓那畜生。”说话的人是王宗耀。

看热闹的地方,哪能少得了顾长梅?他上前问:“宗耀,发生什么事了?子信不是惧高么?怎么爬屋顶上去了?”

提及裴子信的惧高,崔洛倒是想起一事来,前一世新帝登基不久,于泰山封禅,裴子信就那么堂而皇之的晕倒在了祭祀高台上。

崔洛一直怀疑是裴子信有意为之,那日她正好与裴子信闹了口舌之争,她还以为是裴子信在新帝面前‘邀宠’?莫非真是惧高?

那他今天爬上王家的屋顶捉猫,又该怎么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