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洛这时说到正题上,“那敢问,您了解安王么?您确定他能成为一个好帝王?不是所有的人都能像太///祖/皇帝那样,就算当过乞丐和尚,也照样能称霸天下,爱民如子。”

当皇帝的人都是从小开始培养,光有心计是没有用的。

萧谨严皱了眉,不得不说,他这个年纪,还是照样俊朗如初,性子随和,是个值得托付终身的人。崔洛为洛十娘感到高兴。同样的,她也盼着长信侯府这课大树能够永远长青下去。

“这个......崔洛你怎会突然问这件事?安王流落在外多年,我也是几年前才见到他,但他的确是安王,这个错不了。安王的胸口有一块蛟龙胎记,也有当年随他一同出宫的太监作证。”

崔洛苦笑,摇了摇头,“我并非怀疑安王的身份,我只是怕日后辅佐出来的会是一个对江山社稷不利之人。今天这些话有些大不敬,侯爷您可以选择听,或者就当什么也没听到。但我还是希望侯爷能多留一条后路,不为别的,也得为了我娘和弟弟妹妹们。”

崔洛的话很朴素,但也实在,同时也是萧谨严心中最真实的想法。

以他对崔洛的了解,这小子从不胡来,他点头应下,又问,“你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那你为何不跟萧翼说这些?难道你不信他?”

崔洛怎会不信他呢!

她和萧翼都是活过上辈子的人了,但她觉得萧翼过于求成了,而且萧翼和安王走的太近,她不能冒险。

“非也,继兄有继兄的想法,我只是希望侯爷能听我一劝。我并非不看好安王,我的意思是........就算对待安王,咱们也应该留一手!”崔洛道。

萧谨严接连点头,“你说的很对!我的确该提防。”

说完这些话,崔洛本要离开书房,萧谨严叫住了她,“听说你爹回来了?”

崔洛一愣,她这才反应过来,笑道:“侯爷放心,我娘多情,但不泛情,我爹早就不在她心里了。”她现在总算是知道萧翼随了谁了。果然有其父必有其子!

此时,手握二十万大军的萧谨严抓了抓脑门,掩饰自己的尴尬,“那就好,那就好........”

崔洛:“...........”

*

没过几日,安王派人上门请了崔洛去郊游,他被帝王召回京,又无官无爵,目前就是一个无事可做的闲散王爷。

崔洛没有拂了他的好意,亦如老师所说的那样,做人要圆滑。

这一日春/光极好,大明湖两侧都是画舫,河道上则是成排的酒肆,茶楼。琵琶声声不绝,甚是热闹。

除了崔洛之外,同行的还有几位少年将军。这几人各个骁勇豪气,和安王的关系也很好。几人或是谈笑,或是欣赏美人。

安王提议去听曲儿,问崔洛喜欢什么曲调儿,“你们文人这些附庸风雅的东西,本王可不会点。”

崔洛并不知道安王邀她出游的目的是什么,她一个工部郎中根本插手不了朝政。其实吏部才是关键!

谁执掌了吏部,谁就决定了官员的升迁。

正思及此,安王突然道:“崔洛,如果有个让你调到吏部的机会,你愿意么?”

谁不想升官?

崔洛莞尔,“怎么说?”她表现出很感兴趣的样子。

安王俯低了身子,凑到她耳边,低语了一句。

崔洛闻言之后,依旧很感兴趣的样子,“王爷为什么要帮我?”

安王毫不避讳,“你是状元之才,现在朝中大臣都很看好你,试问历朝历代,谁能未及弱冠,就位列人臣?况且,我很喜欢你,你我可以成为很好的知己。”

崔洛侧目,狐疑的看着安王,“........户部侍郎郭珩又被弹劾,我想要他的位子!”

安王直起身来,好整以暇的俯视着崔洛。巴掌的小脸,弱不禁风的小身板,胃口倒是不小!

“崔洛,那可是三品大员,你现在就奢想,是不是太早了点?”安王勾唇,邪魅一笑。

崔洛不以为意,她需要有自己的势力,与此同时,她自己也要尽可能的强大,要想在这个时代生存,矜持可不行。

她上辈子就是在户部为官,很有自信处理好一切政务。至于吏部的浑水,她可不想沾染半分!

本来崔洛还想这辈子做点不一样的事,那种想法太天真,只有强大的人才有本事护着自己,护着身边的人。

崔洛道:“王爷想娶张小姐?我若帮了你这个忙,你也得帮我。不是说要当知己么?王爷总得让我看到你的诚意。区区一个吏部主事.......我还真是看不上!”

安王呆在当场,他如鹰一样的眸子眯了一眯,突然又俯身,脸靠近了崔洛的脸,就算靠的如此之近,他也发现不了任何的瑕疵,“崔洛,你当真好大的口气!”他那居高临下的架势,几乎是想吞了她。

但旋即,安王又直起身来,朗声哈哈大笑了起来,极为狂妄,就好像这天下都是他的一样,“好!好!本王就喜欢有野心的人!崔洛,你果然与众不同,你今日若是真的跟本王客客道道,本王就把你扔到湖里喂鱼!”

崔洛:“.........过奖了,王爷,您快看,那不是张家的乌篷船么?”崔洛指着湖中央的位置,眼神犀利,“今日湖风颇大,我真当心张小姐那样的美人儿会不慎落水。”

正说着,那湖中央就发出骇人的一声‘噗通’响。

安王的神色已经不知道用什么来形容了,“崔洛,是谁给你的胆子?你竟敢在张家的船上动手脚?”安王的眸中闪现一抹诧异与欣赏。

崔洛只是笑了笑,双手推了安王下水,而后道:“不客气!”

湖风很大,如崔洛所料,安王果真善于凫水,她就那样静静的看着安王潜过去救了张温。

一个体格高大,肤色暗黄的少年站在崔洛身侧,笑道:“崔大人,你这次帮王爷抱得美人归,算是立了大功了。”

“咱们王爷如今无权无势,但我可以向你保证,你选对人了!”

崔洛莞尔,没有等安王上岸,自己就先跟那几人告辞了。

半路上,顾长青骑马挡在了崔洛面前。

他身上换上了一件玄色的锦袍,双目幽深的盯着她。

崔洛有点心虚,但她并不后悔今天的事,“表哥都知道了?”

她和顾长青各为其主,其实已经不适宜这样见面了。

顾长青并没有骂她,也没有怪她,二人四目相对,他突然俯身,一手捞过崔洛的细腰,将她抱上了马背,“坐稳了!”

随着他话音刚落,骏马就急跑了起来。崔洛坐在顾长青身后,只能双手抱着他,才不至于掉下来。

耳畔是飞驰而过的疾风,她现在有点担心,顾长青是要抓她去哪里!

作者有话要说:那个,跟大家道歉了,更新时间没法固定。真的不能轻易许诺,我错了!再也不承诺了!

☆、诸般滋味

不是崔洛多疑, 她知道不该怀疑顾长青是‘杀’了她的那个人。

可前两次都是这般,他毫无预兆的将她带走, 反抗过也是徒劳。

只是这一次是在新帝登基之前。

崔洛内心狂跳, 这纯粹是本能使然,每个人面对生死的时候都没法做到心平气和的接受。

她不能接受!

要是再这样不明不白的死一次, 她自己都不能原谅了自己。

崔洛这几年说话时, 经常都是憋着嗓音的,马速很快, 她喊了几声,顾长青没有理她。干脆, 她便恢复了原本的音质, 又高呼了一声, “表哥,你要带我去哪里?”

其实,她的嗓音很好听, 顾长青从一开始就这么认为。

顾长青抓住了崔洛圈在他腹部的手,微微偏过头, “你别乱动,一会就到了。”

言罢,他夹紧马肚, 往城东疾驰而去。

崔洛出门的时候是带着李镐的,希望他能机灵一点,若是自己一直不回去,他应该知道去找谁求助。

若是尧羽在身边就好了, 那丫头这阵子白天根本见不到人,小厨房留的饭菜却是被人动过,但崔洛已经好些日子没看见她了。

约莫半个小时之后,顾长青终于勒紧了缰绳,缓缓逼停了骏马,这附近是一处极为偏僻的农庄,不像是前两世囚禁崔洛的那座私宅。

为此,崔洛悄悄松了一口气,她再也不想睡死在那座宅子里了。说来也怪,她至今不知道那座宅子是什么地方?京城根本没有那样的地方。难道在城外?

正狐疑着,顾长青捏着她的/细/腰/,将她半抱半提的弄下了马背,他神色凝重,像是犹豫了一下,才道:“你进去之后,不管看到了什么,你都别太过伤心,答应我?”

看样子顾长青这次没打算关押她。

崔洛暂且敷衍着点头。

她知道顾长青不会真的想弄死她,可是朱明礼和顾娴就说不定了。她不得不警惕。

安王也好,朱明礼也罢,他们都是留恋在皇权之上的心机沉重之人,没有一个是值得完全信任的。

两人并肩往农舍里面走。

崔洛没出息的两/腿一软,好在她转瞬间就镇定了下来。她猜多半是骑马的缘故。

顾长青侧目问她,“怎么了?”

崔洛实话实说,“颠的。”

顾长青这个时候本该笑出来,也只有姑娘家才会被颠簸坏了。

但今天不一样,他领着崔洛去内间时,就见那破旧的木板上摆着一具尸首,上面还盖了一层白色麻布。

崔洛脚步顿住,直接问顾长青,“这人是谁?你为什么让我过来?”她感觉有些不妙。

顾长青看着她淡定从容的眉眼,有些不想让她知道这件事,但他也不该瞒着她,顾长青走过去,掀开了尸首上的白麻,一张苍白的脸露了出来。

崔洛见此,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一步。突然耳鸣了一下。

顾长青安慰她,“我已经查验过了,他是失足掉落湖中淹死的,死之前大醉了一场。你看这件事要不要通知崔家?”

崔洛顿住了,片刻之后才眨了眨眼,“确定不是他杀?”她脸上没什么悲色,定定的问道。

顾长青摇头,“若真是他杀,我倒想自私的希望是长信侯所为,可惜的确是失足落水淹死的。”

崔洛走了过去,她深吸了一口气,自己检查了崔范的尸首,片刻之后,她道:“我........可能是我害了他。如果不是我赶他出了家门,或许........”

她有点语无伦次。

因为强装镇定太久了,已经忘记了如何慌张,顾长青的手搭在了她肩头,力道不轻不重,“崔洛,你想怎么做?你别怕,一切还有我!”

崔洛一时间也拿不定主意。

崔家二老虽说不认崔范了,可他到底是崔家二老唯一的儿子。

可若是将这件事告诉二老,他们能承受的住么?

“我得先通知二弟,让他来办吧。”崔洛喃喃了一句。到了这个时候,她才发现自己根本狠不下心来。可能是原主的意识在作怪,她愣是无声的哭了出来。

顾长青心疼她,用指腹给她擦了泪珠子,“没想到,你还会哭。”

崔洛忽的苦笑了一声,“表哥,你千万别再抓我第二次了,不然,我真哭给你看。”

顾长青以为她指的是今日,“好,没有第二次了。”

崔洛怎就不信呢,“你发誓。”

顾长青觉得这个时候的崔洛更像姑娘家了,他很乐意的举起了自己的右手,“我发誓,如果我顾长青再抓崔洛一次,我便终生求不所得。”

崔洛欲言又止,过了一会才道:“这次还得多谢表哥,我现在得回府和祖父祖母好好说一说。丧事还是要办的,不过这件事我可能不会管了,幸好还有一个二弟。”崔洛有些情绪化。可能是因为崔范死了,她再也恨不起来了。

顾长青嗯了一声,“亏你还知道依靠别人。”

*

接下来的几日,高康在崔家主持了崔范的丧葬事宜。

崔家二老很平静,这让崔洛稍稍放心。用了崔老爷子的原话来说,那便是,“这臭小子都死了几回了,这回成真的了。”

最伤人的莫过于第一次听到他的死讯,第二次是得知他入赘的消息,如今这次.........还真没太多的悲切。

有些人习惯拿着刀在别人心口上划,最疼的也就只有第一次,久而久之也就麻木了,否则还能怎样?!

崔洛一直在暗中观察高康的做事行径,他如今年纪还小,又是娇生惯养长大的,但行事很果断干练。

就连李镐也忍不住夸他,“大少爷,二少爷果真没有辜负您,也没白费您那么多心思,不枉您暗中帮了他那么多次。”

崔洛正看着一本大明游士写的小说,此人姓名不详,但很多细节都是真实存在的,她有些好奇到底是谁写的,似乎还有续集........

最让崔洛诧异的是,小说之中提及了一个未及弱冠,便入朝为官的状元郎,对这个角色的描写可谓细致到了极点,粉白色桃花唇,高挺的小琼鼻.........那么有点熟悉呢?还有长信侯世子和锦衣卫?

崔洛扶了扶额,“这书册是在集市买来的?”

李镐点头,“对,近日不少大家闺秀抢着买呢。”

崔洛沉默了片刻,又想起了另外一事来,“陈庄那妇人还有三个月就要临盆了,你找几个手脚麻利的下人去伺候着,另外,切记不可让她知道咱们究竟谁,我不想日后节外生枝。至于那妇人,她若愿意,我可养她一辈子。她要是想离开,就给她重新置办一处宅子,银子不是问题,不要亏待了人家。”

李镐明白崔洛的意思,“嗯,小的知道了。那.......大爷的丧事,长信侯府那头要不要通知?”

崔洛摇头,“不必了,没有意义。”

话虽如此,在崔范出殡那天,萧翼还是代表长信侯府来了一趟,他这人一点不把自己当作外人,直接登堂入室,去了崔洛所在的书房。

崔家二老没有送殡,崔洛亦然,所有事宜皆有高康一人主持,崔家只是出了银子,给了崔范死后的体面。

其实,崔家二老至今还没原谅崔范,死就死吧,还是醉酒失足........让人没法接受!他自己不惜命,却让活着的人遭罪。

崔洛这几天一直闲在家中看小说,她看完那一本之后,又命李镐将其余几本也买来了。待看了一半,她发现了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着这书的人肯定是崔洛的熟人!

她几乎可以笃定。

萧翼一身月白色素锦长袍,崔洛瞥见了他腰上的玉坠,她便抬起头来,“继兄,你来的正好,你看.......有人把你比作是高龄之上的雪莲花!”

说着,她自己自娱自乐,‘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萧翼知道她心里不好受,才故意转移了注意力。

萧翼将那本小说拿起来看了几眼,唇角猛的一抽,因为印刷术的缘故,无法分辨笔迹,根本不知道这书是谁写的。

翻了几页之后,萧翼像是找到了一点心理安慰,“所以,顾长青是披着鹰毛的鹌鹑......”

鹌鹑......顾长青跟鹌鹑的特征相差太大了!

“嗯,估计是和表哥有仇的人写的这些书。”崔洛托着腮,“听李镐说,这书卖到了二十文一本,不管写书的人是谁,他肯定是咱们认识的。你猜会是谁?”

萧翼不忍心打乱了她兴高采烈的样子,但有件事不得不说,他道:“皇上估计还能熬到六月初,你近日一切小心!”

这么快?

难怪顾长青没有在丧礼上露面!他肯定是忙着暗中部署去了。

崔洛干笑了两声,“继兄,我总感觉哪里不太对劲。”小说也无法干扰她心烦意乱的情绪了。

萧翼两条剑眉紧紧蹙着,“别怕,都会过去的。”

两人相继沉默,萧翼还是站着的,高高在上的架势,问她,“你向安王要了户部侍郎的位子?你的胆子也太大了。郭珩刚被拉下马,你可知有多少人盯着这个位子。”

崔洛示意萧翼坐下说话,“继兄别激动,我无非是想试试安王的底牌。我猜,他除了长信侯府之后,朝廷还有他的势力,他这个人其实潜伏的很深,比朱明礼还要可怕。他若这次满足了我的要求,那便验证了我刚才所说的这句话。而且,对我而言也没损失,届时我有自己的势力了,他也没有那么容易动我。”

萧翼看着崔洛,就像是看着自己精心培育大的花圃。

她成长的娇/艳/四/射,他既骄傲又满意。

可与此同时,她也是带刺的,刺伤了别人,也会伤了她自己。

“洛洛。”

“嗯?”

“你说的没错。”

“哦。”

萧翼有件事想问崔洛,但他已经查验过了,崔洛根本就没和顾长青怎么样,饶是如此,他偏就不信顾长青能做个彻头彻尾的君子。他也是男子,自然明白男子在想什么。

“你,你那天是不是和顾长青在一块?就是复职的前一天晚上。”萧翼盯着崔洛的眉眼问道。

提及此事,崔洛也囧。

她挠了挠头,“继兄别问了,我险些就成了罪人,不过还好,表哥他还是清白的。”

萧翼:“........”

*

几日后,与崔洛共同竞争户部右侍郎这个位置的官员先后发生了意外,不是摔断了腿,就是偶感风寒。然,毕竟她的年纪和资历摆在那里,吏部那一关过了,内阁依旧有几位阁老不同意。

且不说冀州那次的历练时间过短,单是崔洛的年纪就让诸多熬了一二十载才万幸爬上来的官员为之不服。

故此,崔洛最后得了一个暂代户部右侍郎的头衔。不过,这已经足够了,过几年暂代就会变成正式的。

这件事一结束,崔洛开始猜测安王背后到底还有哪些人。

这一日,安王在宫门口堵住了她,叫了几个人一起去喝酒。